索性就瞒过去,反正过几天,她们也就要走了。
未久,郑仲他们也回来了。
明宜正在房内休憩,郑仲推门而入。
坐在床沿上的明宜起身,“皇上。”
郑仲也不说话,也没让她起身,径自拿茶壶:“今天出去了?”
明宜以为是楼下的侍卫跟他说的,轻轻拿过杯子:“嗯,到江边走了走。”
郑仲瞥了一眼她白瓷茶杯上她细若葱尖的手,又抬头看了她一眼,明宜垂着眼睛避过他的视线,郑仲缓饮手中的茶:“你好像在紧张?”
“……出去走了一圈,有些着凉了。”
“哦?好些了么?”
郑仲略显低沉的声音清晰地响在耳边,目光定在她身上,明宜不敢看他,“好——”突然被他一把拉过,抱坐在自己身上,手指拂过她的唇:“你在紧张什么?”
有些慌乱,“臣妾想起昨日皇上叮嘱臣妾不要随便出去乱逛,所以……”
声音低下去了,只能感觉到郑仲探究似的目光像是锋刀一样割在自己身上。
“是么?”他伸手上前扯开她胸前的细带,慢条斯理地,一点也不急迫。手落在她的抹胸处,像是很有兴趣似的,轻轻摩挲她外露的肌肤,“你倒是还记得朕的话。”
不知有没有听错,明宜居然觉得里面有些警告和惩罚的意味。
郑仲的大拇指轻轻滑动在她的锁骨处,这么美的身子,雪白的肤色,细腻的触感,还有那柔弱无骨的软滑,只要想到她被别人碰过,哪怕只是一只手——
力道渐渐重起来,滑过的时候都会带出隐约的红痕。
一把扯开抹胸,把明宜平放在了桌子上……
因为方便照顾和保护的缘故,三位妃嫔的房间都在二楼的东角处,金妃连着陈妃的,陈妃连着明宜。陈妃晚上看了在西侧的郑彻回来,正准备休息。
才喝了口茶,就听到房壁那边传来砰砰砰的声响。
陈妃好奇地走过去看了看,那边的灯光已经熄了,只能隐约看到一道重叠晃动的影子有规律地朝这房壁撞击,但这重叠的影子又不像仅是一个人的,像是一个人身上还托了一个人似的。
把耳朵贴近墙壁,随着撞击,传来隐隐约约闷哼声。
陈妃乍然明白,盯着那暗影狠狠啐了一口:“骚狐狸!”
次日清晨,陈妃和金妃早早就在楼下饮茶。
郑仲有些晚才下来,陈妃行过礼后注意到明宜并没有跟着下来,特地问:“对了,明妹妹怎么没下来?”
“她还在睡。”
“噢,这么晚了还在睡,明宜妹妹也真贪睡。”陈妃掩口笑,瞥见郑仲只是吃着东西,丝毫没反应,立刻找话题掩过:“哦,对了,金妹妹,我听说这锦州油煎有名的香料坊,那里的香料……”
吃到一半,侍卫统领道:“主人,明夫人还没有下来,待会儿是不是送些点心上去?”
郑仲点点头:“嗯,等她醒了再送过去吧。”
“是。”
吃过早饭后,郑仲又上去看了明宜一次。
太阳已经升上三竿,早晨的湿雾气被晒得干干净净,一切都显得亮堂名利。房内充斥着淡淡的檀香味,她还在沉睡着,侧脸安静,长发散乱地披在肩胛上。
郑仲坐在床沿,给她拉了拉被子。
瞥见她背上印着的房壁雕框的红痕,像是梅花滑落在雪地上——昨晚弄上的,到现在还没有消掉,那么明显地提示着他昨晚对她的蛮横。
无意识勾起一抹笑,手指轻轻抚了抚印记。
也许在潜意识里,他就是要用这些来宣示他的所有权。
明宜是直到快晌午的时候才醒的,她平常的生活一直很规律,每日早睡早起。可是昨日,被郑仲弄得折腾了大半夜,到今晨才迷迷糊糊地睡着了,到现在两腿之间还是痛的。
拖着酸痛的双腿下床,走到桌边喝口茶。
脑袋里还是偶尔会浮现出昨夜的场景。
晃晃脑袋,简直觉得自己如娼妓一般,淫‘荡又可耻。
她也不知道怎么会弄成这样?本来只是很正常很私密的一件事,每个人都要经历它用以生儿育女,每夜入睡前一次也就够了,可怎么会有这么多花招?她整个人都被折来叠去地不停摆弄,发出的声音都不像是自己的,几乎完全没有自控的意识。
太奇怪又难以启齿的一件事了。
她都不知道陈妃、金妃、皇后是不是也这样?
可能因为晌午已过,明宜下楼时大厅里并没有多少人。郑仲,陈妃,金妃都坐在桌旁喝茶。见她下楼,都把目光对着她。
陈妃先笑道:“明妹妹起来了,昨晚睡得好吗?”
这本应是早上问的,现在问总觉得颇带暗示,再加之联想到昨晚某些不好的事情,明宜只好尴尬地点头。
走到他们身边,看了一眼郑仲,从刚刚她下楼瞥了她一眼外,他一直都在饮茶。
因为在外面,不用行礼,明宜便先坐下。
“明妹妹看你脸色不好,昨晚玩得太尽兴了吧?”明宜本以为陈妃说的是昨晚和郑仲的事,谁知陈妃突然转了一道口:“不记得了,就是昨日儿下午!我们看见你了,你也去了并蒂河是不是?”
“是呀是呀。”金妃也附和着:“你那时还和一男子在一起呢?那男子是谁啊?”
虽然用的都是调笑的口气,可是金妃和陈妃在宫里都有些年头了,怎么会不知道这些话说出来,不就意指着明宜与人私相授受?
她们对明宜这几天一直占宠本就心生不悦,更何况,当初明宜因为采萱的事惹恼了陈妃,陈妃对她心存不满已久,死死认定明宜是扮猪吃老虎,装着清高,实际上也还是想利用采萱来争宠,更何况,她还成功了。
明宜万万没想到她们都看见了,一时无言,心中也瞬间明白了郑仲昨日为何那样对自己。正当僵持之时,侍卫统领来报:“主人,有位张公子求见,说是……明夫人的故友。”
三个人围坐一张圆桌。
“噢,原来张公子是内人儿时的玩伴?”
张岚点点头,从昨日明宜躲他的表情,和他身边两个女子亲昵的情形来看,那人应该就是明宜的夫君,而且看样子三妻四妾,风流成性。
昨日那年长的女子瞥他时曾眼带笑意,张岚知道,她们必是看见明宜了,加之今日一上午都没有看见明宜出现,张岚等不及了,唯恐明宜会出什么事情,早早托人打听哪有新来的,带有许多姬妾的富商,一找便找过来了。
“是,我与令夫人从小一起长大,父兄之间也有往来,亲若兄妹,知道她回了锦州,特来探望。”
说到兄妹时,张岚看了她一眼。
明宜知道,他是在为她推脱。
郑仲在此时看了明宜一眼,“原来锦州是你的家乡,怎么不早说?”
明宜默然:这种小事,岂敢特地跟他说?
男人的谈论中没有女人的份,两个人开始谈论起国家大事,“张公子的令堂竟是锦州刺史张池,但为何张兄仍是一介布衣?”
“说来惭愧,我一直未考功名。”
“为何?”
“志不在此。”
“古人曰:学而优则仕,乃因官为民用,我看张兄也是才高八斗,满腹经纶,岂无鸿鹄之志,读百书而不用,岂不可惜?”
这位郑公子倒不像是个只知饮酒作乐的人,言谈间言语也不俗,但可惜,话不相投——张岚淡然地笑了笑:“人各有志,各安天命而已。”
郑仲唇边勾起一抹笑,也并不再加以劝说。
掠过这些话题,“对了,不知郑兄此次来锦州所谓何事?”
“是为了前些日子郑州水患的事。”张岚是张池之子,或许能从他这里知道些什么:“我本是桑城商人,听闻郑州水患,准备捐出三万石粮草赈灾,只是最近听说了这国丈贪污一事,有些犹豫不决。”轻轻拿起杯子递到唇边,“不知张兄——”
“不错,国丈贪污作弊,早已天下皆知。我看,郑兄还是亲自让人送到郑州去为好。”
“张兄好像知道些什么。”
张岚摇摇头:“国丈仗着自己是皇上的姻亲,在朝中作威作福已久,此刻水坝冲垮,爆出了他贪污之事也并不奇怪。”
“听说令尊与国丈是死对头,可有此事?”
“是。”张岚坦然地答道:“不过我并不知道父亲在朝中的作为,只知,国丈几年来一直打着各种名义横征暴敛,搜刮民脂民膏。”
“那依张兄看,应该如何?”
“斩杀国丈,以儆效尤!”
一字一声吐出,说得尤为掷地有声,连一旁一直沉默的明宜也忍不住抬起头来。张岚又拍桌恨恨道:“只恨当今皇上昏庸,宠幸佞臣,不肯对国丈贪污之事加以调查。”
没想到扯到自己身上,“张兄好像对当今圣上不满?”
“岂止是不满?当今七国纷争,形势奇乱无比,却也正是乱世出英豪的时代。圣上继位以来颇有建树,本以为他会是开创桑国一代盛世的明君,哪知他也不过是愚孝,因着当今皇太后是国丈之妹,当今皇后是国丈之女,所以对国丈贪污一案,束之高阁,置之不理,多少学子守在城门外公车上书,甚至血溅城墙——”
明宜见他说得过了,生怕他会惹郑仲生气,悄悄朝他摇了摇头。
张岚不解,声音却停了下来。
旁边的郑仲转头看了明宜一眼,明宜立刻低下脑袋。郑仲在桌子底下握住她的手,面上却对着张岚,语气平定:“国丈根基稳固,三朝元老,门生众多,恐难动其分毫。”
“越难动,才越要动。树倒猢狲才能散。”
“那么如果现在搬倒国丈之事,由张兄接手,张兄第一步应该怎么做?”
张岚怔了一下,才理顺思路:“自然是先从调查贪污一案的罪证开始。”
“嗯。”郑仲点点头,却也并未多说什么。转眼看一直低着头的明宜,牵起她的手,像是在把玩一件精致的器皿一样揉捏着。
张岚定定他的动作,想起他们已是夫妻,自是亲密无间,心头有些泛酸。郑兄这么久也不说话,想来也是逐客了,保持平静起身:“时间也不早了,我先告辞了。”
“嗯。”郑仲淡淡应一声,目光仍落在明宜手上,继续把玩着,唇角还有一丝笑意。
张岚只觉得这位郑兄过于自大。看一眼明宜,她没有看他,想问她明天还会不会回明宅,终究还是无言。
第14章 出游(四)
“怎么没有告诉朕锦州就是你的家乡?”宽衣时郑仲问明宜。
明宜把他的腰带放到一边,这种小事怎么会特地告诉他?明宜没回答,反被他攥住手,强迫地抬起下巴:“看着朕。”
明宜看着他。
郑仲也不知道为什么,无端端地就为一个女人着迷起来。
她不算美得惊天动地,倾国倾国,性格更不算讨喜——过于文静,沉闷。
可他偏偏地,就是喜欢她这样。
喜欢她笑起来眼波柔柔像个小女孩的神态,喜欢她的安静从容,喜欢她这样风轻云淡仿佛周边的事都与己无关。
也许这样沉默的对视会让人心不自觉变柔和,郑仲的目光望入她的眼底,她的眸子是透亮的墨色琥珀,几乎看不见一丝杂质。
睫毛也那么长,柔柔的。
手放开,转而拨拨她耳边的发,用一种几近温柔的语气:“朕明天陪你去看看,嗯?”
没有想到明家竟然是这样一幅破败的模样。
郑仲只知道明宜是在叔父家里长大的,可叔父为官,纵使明宜的父亲早逝,家里也不会差到哪里去。
可看看这里——
简直可以用门厅荒芜,断壁残垣来形容。
郑仲正打量着,陈叔从里面出来。
见着明宜高兴唤道:“小姐!”明宜昨日没有来,张少爷在这里焦急地等了一上午,陈叔还以为她出了什么事情。转眼瞥见明宜身边站着一个丰神俊秀的锦衣男子。
那气派和风度,真不是一般人家可比。
陈叔愣了一下,“这位是?”看着郑仲牵着明宜的手,反应过来了,“啊,姑爷,姑爷竟然来了,快请进请进。”
陈叔高兴极了,连忙把他们迎进门。
听见“姑爷”这个称呼,真是陌生的字眼,但郑仲的嘴角却微微翘了一下。拉了明宜进门,才发现里面是别有洞天,虽不算金碧辉煌,但也算干净整洁了。
“婆子婆子,快去买菜做饭!”一进门就指挥立在屋檐下的陈嫂,进门,用肩上的巾帕擦了一遍椅子才让他们坐下。
这姑爷气度不凡,一看就是贵人,跟小姐真真是一对璧人。
“小姐怎么不早说姑爷会来,老奴也好准备些东西招待?”
“不碍事,是我没让她说。”
陈叔高兴得搓着手,想多问些情况又不知道从哪里问起,一拍脑袋,“看老奴高兴得竟忘记上茶了!我去去就来。”
“陈叔——”明宜本想唤住他,让他不必客气。
陈叔走得太快根本没听见。
没一会儿陈叔便端着茶壶和茶杯走来,斟了茶之后,一直候着。明宜道:“陈叔,你先坐下吧。”陈叔憨厚地点点头,在客座上坐下了。
正是对面的位置。
郑仲看着这一奇怪的现象,一位老管家,竟也能和主人同坐?再看看这整座宅子里,就只有两位下人。
因为郑仲在这里,明宜觉得稍微有些不自在。
一直都没开口。
三人沉默了一会儿,陈叔忍不住大着胆子问:“不知姑爷在哪里高就?”虽然他对这姑爷映像极好,但也要问清楚些家世,才能安心。
“在东南一带做生意。”郑仲呷一口茶,茶味甘甜粗醇,倒是与众不同。
“哦。”陈叔点点头,“那是做什么生意呢?”
“丝绸。”
“是吗?”陈叔高兴起来,“老爷当年也是做丝绸的,这明府还是当年锦州有名的绸缎庄,连国都里的达官贵人都特地来我们这里定做布料呢。丝绸好啊,丝绸好啊。”
郑仲微微一笑,看来她还有很多他不知道的东西。
“对了,不知姑爷家里是几口人?”
几口人?
这个他倒没有在意过。
明宜怕陈叔问得太多,惹怒郑仲,打断道:“陈叔,我看你外面炉子上还煮着水,要不要去看看?”陈叔一愣神,想起来,“年纪大了,容易忘事,我去看看。小姐,你陪姑爷到处走走,我给你们张罗午饭去。”
明宜应了一声,起身。
郑仲也起身,自然而然地携住明宜的手,“走,陪我去看看。”
两人出去,逛到后院。
竟然只是前庭修建好了,粗糙简单之极,后方还是一片荒木,有烧焦许久发霉长出青苔的痕迹。
郑仲看了一眼明宜,也没说话。
明宜知道,自己的家世太微薄太寒酸,太小家子气,根本不足以入他眼。
“小姐,姑爷,可以吃饭了!”远远听到陈叔的喊叫声。
明宜心想郑仲看完之后便会觉得无趣离开,根本不会留下来吃一顿饭,谁知他竟然答应了。
饭桌上,算是以以前丰厚很多,却也仅仅只是六菜一汤。
陈叔不停地布菜,“小姐多吃点,姑爷多吃点。”
郑仲倒也端起碗吃了。
吃到中途,还给明宜夹菜,“来,多吃点。”
因为郑仲在这里,明宜不敢让陈叔和陈嫂坐下来一起吃。却发现一直立在饭桌前没动,明宜抬起头,年迈的陈叔竟然红了眼眶。
“陈叔……”
“要是老爷能看到小姐和姑爷该多好。”陈叔抹泪,刚刚看到郑仲给明宜夹菜,那种关切的眼神,真心让人宽慰,“姑爷对小姐这么好,老爷在天之灵也能够安息了。”
“不说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