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怎么呢?”贾五奇怪地问。
“你没听说过呀,”紫鹃说,“雍亲王福晋本来生的是个女孩儿,怕皇上嫌雍亲王没有儿子,当不了太子,就和海宁陈家的儿子掉了包儿。”
“这事儿我也听说过,”雪雁刚刚走进来,“那时候陈家和我们林家可好了,生我们姑娘那年,林老爷要去出巡,就把太太托付给了陈家。我们姑娘就是在陈府生的。”
“真有这回事儿?”黛玉奇怪地问,“我怎么一点都不知道呢?”
“唉,林老爷一回来,不知道为什么就跟陈家吵翻了。以后就再没有来往过。其实那陈家人还是挺不错的。”
“那雍王府的那个格格就一直住在陈家了?”贾五问。
“长到十岁上病死了。出殡的时候,雍亲王给了不少钱呢。”
紫鹃说:“死了也好。要不雍亲王心毒手辣,陈家整天价提心吊胆的,怕走漏了风声。”
“是啊,皇上都说雍王爷刻薄寡恩呢。听说他手下有不少武林高手,叫什么血滴子的。”雪雁说。
“什么呀,”紫鹃笑着说,“那血滴子是一种兵器,像个大桶似的,往人脑袋上一套,脑袋就掉了。”
第四章 女侠晴雯
夜深了,贾五翻来覆去地睡不着。算来有近十天了,怪想家的。老妈肯定急坏了。如果再滴一滴血在那块玉上也不知能不能回去。可是在这里也蛮不错,有那么多女孩子陪着,还能揭开《红楼梦》的老底,这可是学中文的人做梦都想的事儿。他摸摸自己的胳膊,好像细了一圈,像是上初中的时候那么细。对呀,贾宝玉在这时候应该是15岁。贾五摸摸自己的下巴,胡子碴不见了,只是细细的绒毛。
哈哈,有意思,返老还童了。
“二爷,二爷!”帐子外面传来低低的声音。
贾五打开帐子一看,是晴雯,穿着一身黑色的夜行衣。
“什么事?”贾五问道。
“你把这个换上。”晴雯把另一套夜行衣递给他,“我们出去看看。”
贾五穿好夜行衣,兴奋得不得了,自己也要当一回侠客了。他激动地问晴雯:“我用什么兵器呀?”“兵器?”晴雯“噗哧”一笑,顺手把立在墙角的棒槌拎了起来,“你就用这个好了。”
贾五在学校是棒球队的,掂掂棒槌觉得挺顺手,往后腰上一插,高高兴兴地跟着晴雯走。二人走到园子西北角,那里是一片平地,贾府里的垃圾都倒在那里,再由林之孝家的派人运到乡下去。
晴雯指着一棵大松树,向着贾五努努嘴。贾五从小就爱爬树上房,这个当然难不住他,哧溜哧溜就爬上去了,得意地看着晴雯。晴雯向他一笑,纵身一跃,几个起落就到了他身边。
贾五佩服得不得了,刚要说什么,晴雯一手捂住了他的嘴,另一只手向下面一指。
月亮好亮好亮的,大概不是十五就是十六。东南方向走来两个女人,是赵姨娘和马道婆。她二人走到垃圾场边上停了下来,东看看,西瞧瞧,还不安地走来走去。
远处传来三声梆子响,是三更了。一个黑影在墙上闪过,落在垃圾场的中央,是一个胖大和尚,背着一个大口袋,手里提着一根禅杖。
“了因和尚!”晴雯忍不住脱口轻轻叫了出来。她向贾五摆摆手,自己又向上挪了五六尺。
只见赵姨娘和马道婆战战兢兢地向了因走去,了因低声喝道:“王爷要的东西找到没有?”
“还没有,求大师再宽限几天。”赵姨娘哀求地说。
“宝玉又到十四阿哥那里去了?”
“是。”
“干什么去了?”
“好像没有什么,就是聊了会天,十四阿哥送了他个小玩艺儿。”
“哦?什么玩艺儿?”了因好像很感兴趣。
“是一串珠子,”赵姨娘献媚地说,“要不要我给您偷过来?”
“珠子就算了。”了因摇摇头,“要是有什么大件的,能藏东西的,你就按老暗号在你窗外放一盆花,我晚上就来这儿找你。再有,打听到林姑娘的奶妈的下落没有?”
“有啊,有啊,在苏州城外虎丘,她男人开了个小酒馆,叫梅子林。”
了因鼻子里哼了一声,转向马道婆:“你呢?”
“师傅,那纸人没能收回来,不是我的错。”她指着赵姨娘,“是她被宝玉发现了,宝玉把纸人收走了。”
“没用的东西,”了因冷笑一声,“那洒家做给十四阿哥的纸人呢?”
“不,不见了,被人偷走了。”马道婆害怕地说。
“嘿嘿,用性命担保,不把洒家的法术外泄,这话是不是你说的?”了因放下口袋,从里面拿出一个直径一尺左右的黑球。
“血滴子!”晴雯的脸忽然变得煞白,嘴唇紧紧地咬着。
马道婆“咕咚”一下跪了下来,嘴里连说:“师傅饶命,师傅饶……”
那个“命”字还没有说出来,了因已经把那黑球套到了她的头上。只听得一阵金属响声,马道婆缓缓地向后倒去,……头没有了,只是脖子上滴滴答答地在滴血。
赵姨娘吓得当场就晕死了过去。贾五也吓得一晃,差点从树上掉下来。
听到树上有动静,了因大吼一声:“什么人!?”手一甩,血滴子向着贾五飞来。晴雯离得太远,干着急使不上劲儿,只见贾五本能地摆了个棒球大明星的姿势,棒槌一挥。“当”地一声响,把那黑桶打到墙外去了。贾五心里好得意,哈哈,一个全垒打。
晴雯忙飞身过来,附在贾五耳边说:“你别动。”就纵身从树上跳了下来,大大咧咧地向着了因走过去,说道:“大师兄,好久不见呀!”
了因一怔,问:“你是……小师妹?四娘?”
“嘿嘿,大师兄攀到雍王爷的高枝儿上去了,哪儿还认得我呀!”晴雯冷冷地说。
了因原来就一直在暗恋小师妹,但是自己是个和尚,师门规矩又严,从来没敢有所表示。现在看到自己朝思暮想的小师妹忽然出现在自己面前,而且出落得更漂亮了,不觉得又惊,又喜,又气,气的是怎么偏偏自己杀人的时候被小师妹看到了。
“小师妹,我……我……我对天发誓,一时一刻也没有忘……忘记过你。”了因激动得开始结巴了。
“真的呀?”晴雯向了因嫣然一笑,“跟我说说你在雍王爷那里混得怎么样,也省得人家老替你担心。”
“哈哈,洒家当然混得不错,等雍王爷一登基,洒家就是国师啦。”
“国师爷!”晴雯向着了因施了个万福。了因乐得嘴都合不上了,“小师妹,咱俩还客气什么呀,我当了国师你也有享不尽的荣华富贵。”
“那敢情好,不过,”晴雯若有所思地说,“我听说皇上想立十四阿哥呀。”
“所以你师兄我才能立功啊。”了因得意地说,“现在北京都是雍王爷的人。如果皇上死在十四阿哥出征的时候,皇上又没有密诏,那雍王爷不就当定了皇上?”
“那你怎么知道皇上没有密诏给十四阿哥呢?”晴雯问。
“就是怕有密诏留下来,所以所有和十四阿哥交往过密的人都要监视起来,包括荣国府的贾宝玉。”了因说。
墙外传来三声凄厉的猫头鹰叫声。“小师妹,王爷有事,我得走了,有事来雍王府找我。”说罢,了因把马道婆的尸体装进口袋,禅杖在地上一点,飞身跃出了围墙。
看着了因走了,晴雯向贾五招招手,贾五哧溜一下从树上滑下来,佩服地说:“晴雯姐姐,你还是个女侠呀。”晴雯笑着说:“说来话长,以后我再讲给你听。
“她黑亮的大眼睛一转,”你那一棒子也打得蛮漂亮啊,当时可把我吓死了。”
看着晴雯那关切的样子,贾五忍不住拉起了她的手,感到她的手背冷冰冰的。“我给你焐焐吧!”贾五把晴雯的手放进自己的衣服里,贴在心口上。晴雯感到贾五的心跳,脸红了,她慢慢抬起头,长长的睫毛缓缓扬起。月亮映在她的眼睛里,如水的清光点点闪烁。无言对视了好久,贾五捧起晴雯的头,嘴唇慢慢地凑过去,晴雯抖了一下,闭上了眼睛。
躺在地上的赵姨娘忽然哼了一声,把他们吓了一跳。晴雯向贾五吐吐舌头:“我们快回去吧,明天你还要和太太一起进宫见娘娘呢。”
第五章 一片流云一片心
第二天一早,贾五就来给王夫人请安。王夫人半躺在炕上,不耐烦地说:“我今儿个不舒服,你自个儿去吧。见了娘娘,替咱们全家问安。”
贾五答应着退了出来,看见金钏儿站在一边发呆,就凑了过去说道:“好姐姐,把你嘴上的胭脂给我吃了吧。”
金钏儿眼圈一红,说:“都什么时候了,还混闹。”
“怎么,老爷还是要娶你当小老婆?”
“嗯,”金钏儿点点头,“前天晚上老爷和太太吵了一夜。老爷骂太太是醋坛子,赵姨娘也在边上帮腔。太太被骂得没话说了,等他们走了,就一个劲地骂我。”
“别怕,”贾五拉起金钏儿的手,“要不,我和老太太说,把你许配了我吧。”
王夫人一直在门缝里偷听,此时不禁醋火攻心,一脚把门踢开,指着金钏儿大骂:“下作的小娼妇,好好的爷们儿都被你们教唆坏了,先勾引了老爷,又来勾引少爷!”说着拔下头上的簪子就向金钏儿的脸上扎去。
贾五上前一步,抓住了王夫人的手腕,说:“娘,要打就打我好了,不干金钏儿的事。”
王夫人吃了一惊,恶狠狠地瞪了贾五一眼,忽然往地上一坐,嚎啕大哭了起来:
“我的老天爷呀,我可还怎么活啊,有个没良心的老公,又有个不孝顺的儿子,都被狗日的小娼妇们勾引坏了,我不要活了呀……”
彩霞急忙过去扶王夫人,又向焙茗使了个眼色。焙茗上去拉着贾五说:“二爷,时候不早了,您该进宫去了。”
贾五是北京长大的,当然去过不少次故宫。200年前的皇宫看来跟故宫区别也不大,只是里面空空旷旷的,几乎看不到什么人,有一种阴森森的气氛。
贾妃住的是在皇宫西北角的长春宫。她约摸三十多岁年纪,人蛮漂亮的,有点像黛米·摩尔,只是胖一点。贾五觉得贾妃比王夫人要可亲可爱多了。贾妃问了几句家人的情况,就叫贾五站到她身边来。贾妃站起来跟贾五比了一下,“又长高好多了。”说完,眼泪扑簌簌地流了下来。她把贾五抱进怀里,几乎要泣不成声了。
贾五正不知道如何是好,一个瘦太监跪了下来说道:“娘娘请自重,哥儿已经成人了,男女授受不亲,不合皇家体统。”
贾妃听了大怒:“秦六儿,你是我家的奴才,这里有你说话的份儿吗?宝玉是我从小带大的,长姐比母,怎么抱不得?来人哪,给我拖下去,打他四十棍子!”
两个太监把秦六儿拖了出去,秦六儿恶毒地看了贾五一眼。贾五心中一懔,他知道这种诡计多端的小人是最难得罪的。
“万岁爷到……”外面传来响亮的吼声。
哦,是康熙皇帝来了。贾五看看贾妃,贾妃擦一把眼泪,拉着贾五在门外跪下。
“春儿啊,快起来,快起来,”康熙笑呵呵地说,“这就是你的兄弟吧,抬起头来我看看。”
贾五抬起头,觉得康熙长得好像宣武门街头的一个老头,声音也像。那老头也是满脸的麻子,自己不下棋,可是特别爱给别人支招儿,每次去地铁站都能听见他在路边的棋摊儿那儿叨唠:“拱卒啊,拱卒啊,嗨,我早告诉你了,拱卒嘛。”
康熙看着贾五,说:“奇怪,春儿啊,你这个兄弟怎么长得跟老四家的弘历一模一样。”
贾妃脸上一红,说:“看您说的,我弟弟哪有那份福气。”
“啧,啧,像得很,像得很,”康熙兴趣盎然地打量着贾五,“不知学问像不像,我考考你好不好?”
贾五微微一笑道:“请您出题。”
康熙想了一下,说:“昨天晚上,我睡不着,起来看月亮。走到桃树下,一阵风吹来,花瓣像雨点一样落了我一身。我本想以《花雨》为题作首七言绝句诗,现在你来替我作如何?”
小宫女把纸铺好,贾妃亲自研墨。贾五沉思了一下,提笔就写:一片流云一片心,“嗯,好,起得自然。你的字也很有功力呀。”康熙说。
贾五心里暗笑,要不是当年老妈逼着练毛笔字,今天可就现眼了。他接着写:无端惊起夜深沉,“好,作诗要起承转合,起得好,承得也好,看你怎么转了。”
贾五接着写:东风不解相思恨,“好,转得也好。不过,”康熙稍微思索了一下说,“三句了,你还没有连到花雨这个题目上,最后一句要综合上面三句,又要扣题,非大功力不可。”
贾五略一思索,提毫一挥:花雨蒙蒙乱打人。
康熙呆呆地望着贾五,又看看纸上的诗,眼中落下几点泪来。贾妃急忙扶住康熙,连说:“皇上,皇上!”
康熙长长出了一口气说:“唉,我昨晚就是想起当年和一个知己一起在桃花下赏月,物是人非,生死两茫茫。花瓣落在身上,打在心上,打得心绪烦乱。一片流云一片心,无端惊起夜深沉,东风不解相思恨,花雨蒙蒙乱打人。哥儿真是高才,弘历只是小巧而已。花雨蒙蒙乱打人,乱人心啊。”
康熙叹了口气,转向贾五说:“说到乱,青海,回疆叛乱,你怎么看?”
“老百姓能过好日子就不会造反。造反都是贪官逼的。与其锅中添水,不如灶下无柴。大兵镇压是治标不治本。”贾五说。
“唉,我老了,以后只有靠老十四来整顿吏治了。春儿,你应该叫你兄弟和老十四多亲近亲近。”康熙说。
贾妃笑着应道:“十四阿哥可喜欢宝玉了,还想收他当干儿子呢。”
“胡闹,胡闹。”康熙笑了,“你弟弟按辈分儿是他舅子,怎么能当儿子呢?”
“什么呀,”贾妃撒娇地说,“那我太太爷跟太宗打天下,我论辈儿还算您的侄女呢。”
“好好好,你们自己交自己的,我不管。”康熙笑着说,“听说哥儿生下来就带了块玉,给我看看啊?”
贾五把自己的玉摘下来递给康熙。康熙反复看着:“莫失莫忘,仙寿恒昌,好像在哪里见过嘛。”
贾妃脸上闪过一丝不安的神色,忙说:“您见过的宝贝多了,当然都有点儿像。
对了,您又快该吃药了吧?”
康熙掏出金壳怀表看了看,说:“可不是,我该回去了。叫你兄弟常来陪我聊天儿。”
把康熙送走,贾妃附在贾五耳边紧张地说:“兄弟,以后那块玉千万不要再给别人看了。”
第六章 和士玉
过了一个月左右,贾五已经完全进入角色了,觉得自己真成了贾宝玉了。
贾五此时正躺在床上睡午觉,听得晴雯和袭人在外间聊天。
“听说咱们娘娘又病了。”晴雯说。
“唉,娘娘也怪可怜的。”袭人说。
“可怜?”晴雯嘻嘻一笑,“吃香的,喝辣的不说,一人之下,万人之上,还可怜?”
“你才来不久,不知道。”袭人说,“听说过咱家的老姑妈吧,就是老太太的那个姑妈。”
“当然听说过,不是给当今皇上喂过奶的老姑妈么?”
“就是她。皇上念旧,老请她去宫里聊天儿。老姑妈最喜欢的就是咱们大姑娘了,就是现在的娘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