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是看着剩下的这十几个人，他实在又没法对他们发火，万一再骂跑几个，到时候连比赛人数都凑不够可就惨了。他强压下心中的怒火，沉声问王薇：“走的都是哪些人？”
“就是你昨天叫出来的那四个后卫，还有一个人，替补中场，是前四个人其中一个的朋友。”
李灵点点头，表示他知道了。
求知中学足球队只有十九个球员，现在又走了五个，只剩十四个人。“市长杯”是十一人制的比赛，减掉必须上场十一人，替补席只有三个人了！这样的球队出征“市长杯”，恐怕想不成为全市高中的笑柄都不可能了。
“你们先去跑圈，杨炜帮我看着。”他挥挥手，阴着脸转身回了设在体育场看台下方的办公室。
“这群王八羔子！”刚刚把门关上，他就骂了出来。“拆老子台！想要给老子厉害瞧瞧！想要看到老子的球队出丑！混账东西！没门！老子就赢给你们看，让你们后悔去吧！他妈的，十四个人又怎么样！就算没有替补，老子一样踢！”
在办公室里面发泄了一番，最后狠狠一脚跺在墙上，雪白的墙壁上登时留下了一个黑色的脚印。看见自己的杰作，心里的怒火渐渐平息了下来。他这才重新开门出去。
刚刚开门，就看到球队的人一个个垂头丧气，无精打采地跑圈。这哪里应该是要参加关键战役前的球队？这种精神面貌，你能指望他们创造什么奇迹？
没错，就是奇迹。现在的求知中学需要一次奇迹。李灵自己心里都没底，换掉全部后防线，球队内忧外患，真的能从小组出线吗？
算了，不去想那么多，提振士气先！
“都过来，我有话要说！”李灵招招手，球员们直接从球场中间穿了过来。
看见球员们七零八落的站在他前面，他皱皱眉头：“你们是不是觉得我们输定了？拿这样一支球队去争取小组出线很搞笑，是不是？”
肯定不会有人笨到老老实实的说：“是！”所以大家都保持沉默。而李灵也没指望他的问题得到回答。“当然，我知道你们不说但心里肯定是这么想得。瞧瞧你们现在这熊样，就是很好的证明。我从来没有见过自我否定的球队，在比赛之前就已经放弃了追求胜利。就算我们现在只有十四个人又怎么样？他们走了，你们留下来是为什么？如果你们觉得输定了，今年的赛季到此结束，为什么不跟着他们一起走？”
这个问题问的好，大家都在想：是呀，为什么我当初没有跟着他们一起走？是碍于面子还是其他什么？
只有少数几个人是这样想的：靠，我干嘛要走！
布挺就是这么想的几个人之一，不同的是，他把这话说出来了：“我们干嘛要走？他们说让我们走，我们就跟着走，那不是太没面子了吗？天要下雨，娘要嫁人，他们要走走他们的！”他这最后一句话把大家都逗笑了，气氛顿时缓和了许多。
李灵也乐了，他笑道：“没错，心不在这里的强求也没用。”确实如此，而且他们走了还更好，否则留几个出工不出力的人在队里，简直就是一颗不知道什么时候会爆炸的炸弹。
“现在好了，你们看，留下来的人我知道肯定都是还抱着一丝希望，觉得我们能赢的人。只要有那么一丁点希望，就值得我们去追求。背水一战你们知道吧？破釜沉舟你们也知道吧？你们都是这所升学率超高的中学的学生，有些道理不用我说你们肯定都明白。现在我给你们分析一下我们所面临的形势：这支小组四支球队全部都积三分，最后一轮小组赛谁都可能出线，谁也都可能出局。地质附中虽然第一场比赛输给了我们，但是他们很快赢了第二场，而且看这势头，他们最后拿下四十四中应该不成问题。他们占据一个出线名额，剩下一个就看我们和十八中这场比赛的结果了。我们想要出线，赢是最保险的，但球队目前的状况不太好……除去上场的十一人，只有三个替补。刚刚够三个换人名额，而且……我们没有后卫可换了，所以如果有人在场上受伤后果很严重……”
李灵这么说着，不少人都开始咧嘴吸冷气了。越说越恐怖，越说越看不到前途了……任少凯在旁边冷眼旁观，想看看教练到底要干什么。
“但是！”李灵猛地提高了声音，“你们难道不觉得这是一个大好机会吗？”
他这反问将大家都问住了：这什么大好机会？有这样的大好机会吗？
“嘿嘿，傻了吧？让我告诉你们，什么叫‘大好机会’！求知中学历来在足球方面都是一个弱队形象，尤其去年惨败给了七中之后，更是成了全城高中的笑柄。今年我们作为东道主，肯定会受到各方面更多的关注，如果我们小组赛就被淘汰了，你们猜那些盯着我们的人……”说到这里，李灵拍拍手上的报纸，“他们会怎么想，怎么说？”
“瞧啊，真不愧是弱队求知中学，垃圾，烂队！果然小组赛都没有出线，他们已经连续九年这样了！以后他们还将这样！冠军肯定将在七中和华西中学之间产生，市长杯只需要关注这两支球队就行了！”李灵学着那个女记者的声音，尖锐的声音和做作的姿态却让看见这一幕的人没办法笑起来。“你们看，大家都会这么想，就算原本不这么想得人看见有人这样说，也会觉得‘他说的好像很有道理呀，求知就是烂队，就是垃圾’……然后你们一辈子都要戴着这样的帽子，除非你们永远都不要提自己曾经在求知中学的足球队里面踢过球，否则你就会被嘲笑；‘竟然是求知出来的！’你们喜欢这样的感觉吗？喜欢被人在背后议论纷纷，当面还要羞辱一番的感觉？全市所有人看到这份报纸上的报道，都会哈哈大笑！”他用力抖动着手中的报纸。“被他们笑话很不错？很好玩？”
“你们当初加入这球队是为了什么？难道还会因为那个冠军的高考加分？别扯了！还不是因为你们喜欢足球，能够在求知这种学校，光明正大的踢球，只有这一种办法！论对足球的喜爱，你们比七中，比华西中学的人差吗？为什么所有人谈论起热门球队都会大加赞赏，而说起你们却一脸鄙视，好像你们踢球就侮辱了足球一样。是不是？是不是？是不是？！回？？答？？我！”
“不是……”
“我听不到！你们没吃饭吗？”
“不是！”
“蚊子都比你们强！白痴！”
“不是！！！”所有人歇斯底里的喉着。
李灵掏掏耳朵：“这还差不多。既然如此，你们喜欢继续被人侮辱吗？骂你们是垃圾，嘲笑你们侮辱了足球，觉得被淘汰是命中注定的，如果碰上了热门球队就举手投降还能挣点印象分，每年的目标就是那可怜兮兮的能够踢三场比赛，然后心满意足的回教室复习功课，准备考试。别人的目标都是冠军、四强、八强，而我们则要为了这小组出线而头疼。你们相信这世界上有些人理所当然应该赢得所有荣誉和奖赏，成为万众注目的焦点，而我们就要被他们不屑的踩在脚下，还要用力拧一拧！”李灵咬牙切齿地说道，好像他的脚下也跟着在用力。“你们认为应当如此？你们喜欢这样？回？？答？？我！”
“不喜欢！！！”球员们闭着眼睛嘶吼道。
“很好！既然不喜欢，那么想不想证明给他们看？想不想亲手抽他们的耳光？想不想把那些强队干翻在地？想不想？”
“想！！！”这次已经成了咆哮，十几个人在空旷的球场上挥舞着手臂，仰脖咆哮。
“这难道不是大好的机会吗？给那些看不起我们的人，给那些不相信我们的人，给那些提前离开的人看看，留下来的你们不是孬种！所有人都觉得我们没戏的时候，我们还偏要赢给他们看！当那些人在看台上嘲笑我们的时候，就给我狠狠地抽他们那群白痴！那些怀疑我们，瞧不起我们的人，我们都要给他们好看，然后看着他们目瞪口呆得样子，哈哈大笑！所以十四个人怎么样？对手实力强又怎么样？这些困难只能增加我们胜利的光环。让他们不爽，就是我们最大的成就！”
“我们的目标是什么？干翻每一个对手！让他们的支持者感到痛苦、不爽、伤心，然后骂我们，讨厌我们，害怕我们！！”
“对！干翻他们！”
“我操！说的太好了！”
“凭什么我们就该输？凭什么？老子明天就赢给他们看！”
“害怕我们！哈哈，那感觉一定很棒！”
王薇和晋静站在一边，目瞪口呆地看着眼前这群疯了一样的人，一个个手舞足蹈，兴高采烈的喊着在平时他们连想都不敢想的话。
任少凯也目瞪口呆，他无法相信刚才还无精打采的队友，现在竟然变得生龙活虎，自信满满。这可是他们以前那位教练怎么也没有做到的事情。就算他是职业教练，也没有让他的球员信心提高一分。反而是这位，让大家觉得他们是全天下最棒的球队。
臧剑站在一边没有和他们一起疯。但是他内心确实震撼，他从来没见过这样的场面，他以前踢蹴鞠的时候从来不会有人这么和大家说话，因为齐云社是最厉害的，不需要这样做。但是现在这种感觉……也很不错嘛！
布挺在人群里面陪着一起疯叫，全然忘记了昨天晚上他那“输了就输了”的念头。因为李灵的话讲到他心上了。被人嘲笑，被人骂白痴、垃圾，作为高一三班的布挺不甘心，作为求知中学足球队主力门将的布挺也不甘心！他要赢，要让看不起他的人吃惊、不爽，愤怒……然后他就会得意洋洋的嘲笑他们的浅薄和无知。
学习、唱歌、画画、体育……我都赢不了你们这些天才高手，但是这足球，我？要？赢！
082。教练的智慧
十八中是一所相当普通的中学，无论是升学率还是教学设施，师资力量都是非常普通的。这样的学校，全市有几十所，他们大多默默无名，依靠就近入学原则保持生源。和求知中学，七中这样的学校比起来，简直就是大象和小狗的区别。但并非普通的中学就什么都不好，最起码他们的足球水平在全市还勉强能排得上号。
这所学校参加市长杯十六年，最好的成绩是1994年的第六名。当时学校冒出来了几个非常突出的球员，带领球队一路搏杀，创造了学校参赛的最好战绩。后来随着那些人的毕业，十八中成绩略有下滑，却也能够稳定保持在十六强之内。
今年和求知中学、四十四中、地质附中分在一个小组本来被认为是出线的良机，却没想到最后的形势会是如此复杂！
第一场比赛他们毫无悬念的战胜了实力最弱的四十四中，原本以为就算第二场和地质附中打平，也能依靠最后一场比赛战胜求知中学小组出线。没想到求知中学今年突然冒出来一个非常厉害的前锋，首场比赛就5：0狂扫本小组实力最强的地质附中！这一下就把本小组的形势搅乱了！
接下来他们第二场输给了急于通过一场胜利来挽救出线希望的地质附中，两队差距在那里摆着，输也没有什么好说的。但是让所有人再次大跌眼镜的是赛前被不少人看作今年最大黑马的求知中学，却非常意外的0：5惨败给了本小组最弱的四十四中，那个门将更是成了全市中学生球迷的笑柄。
小组赛踢了两轮，这个小组的形势已经乱成了一锅粥。看看其他七个小组该出线的提前出线，要爆冷的也都已经有了迹象，唯有这一组，四支球队同积三分，谁都不敢说自己肯定能出线。难怪晚报上面说也许公认综合实力最弱的E组才是本届“市长杯”真正的死亡之组。
因为这样的形势，让十八中的教练头疼的不行。十八中和求知中学不同，他们每年的最低要求都是小组出线，如果今年没出线，很好，他就准备回去收拾东西走人吧。十八中的领导们可不是什么有耐心的主。他原本是一支厂矿职工球队的教练，后来那家企业效益不好，倒闭了，职工们饭都吃不饱，成天忙着上访静坐，哪儿还有工夫跟他踢球呢？于是他也失业了，幸好很快就被十八中找到，做他们的球队教练。工资不算太高，胜在稳定。他很看重这份工作，无论如何不能丢。
因此，和求知中学的比赛，是非赢不可得！只要球队出线，他每年的任务就算完成。剩下的比赛打成什么样，不是他需要考虑的了。甚至不排除为了让以后几年日子好过一些，他能打进八强的比赛都要故意输掉，倒在十六强上，这样球队只要年年十六强就行。
没办法，出来混口饭吃不容易，总要耍些小聪明嘛。
球队在球场上进行简单的攻防对练，他们的教练头顶太阳帽，身穿运动服站在场边。“速度再快一些！传了球要跑位！”他挥手喊道。
在这种普通学校里面任职就是好，没有太大的压力。他简直不能想象在七中执教需要承受怎么样的心理压力，也难怪他们以前那位教练以身体原因为由辞职了。如果今年不是被分在了E组，相信又是一个平平淡淡，无惊无险赛季，打完四场比赛，然后球队暂时解散，自己休息，直到下学期开始。一年一年就这样过去。
他不想带队争取什么冠军。奖杯只有一个，如果人人都想要，那还不乱套了。这冠军本来就是给有些球队准备的，和他们十八中无关。人，都要认清现实，知道自己能做什么，不能做什么。明知不能为而为之，那是傻？。十八中的教练自诩为聪明人，这样费力不讨好的事情他肯定不会去做的。
求知中学刚刚惨败，这对他们的士气会是一个严重的打击。明天的比赛，教练相信自己的球队赢定了。
※※※
根据国际大赛的惯例，同一个小组的小组赛最后一轮将同时开赛。于是求知中学和十八中，地质附中和四十四中的比赛本安排在两所学校同时开球。求知中学当然在自己的主场恭候十八中。
本来作为关系到自己学校出线与否的关键比赛，应该是很能吸引观众眼球和支持的。没想到自己的同学们显然并不买账。
李灵看着稀稀拉拉的看台，原本还指望利用主场观众给予对方压力，最大化利用主场优势来帮助自己球队赢得这场比赛。现在倒好，主场优势荡然无存。看来上一场比赛真的让不少人都对自己的学校倍感失望了。
他叹口气，不过很快又把胸膛挺了起来。现在可不是垂头丧气的时候，尤其不能让那些球员们看到自己如此信心不足的一面。无论什么时候，主教练都要让他的手下看到自己最坚强，最厉害，最猖狂的表现，只有这样他们才有信心跟着自己去拼。士气呀，士气！想到这个，他觉得有必要在赛前在对那群小子灌输一番自己的演讲，让他们嗷嗷叫的上去比赛。能不能创造奇迹，就看这些球员究竟有多争气了。
杨炜第一次面对这样的场面，看着场边摆放的第四官员席，以及主客队教练席，看台上的观众们，他有种梦想成真的幻觉。唯一美中不足的就是没有广告牌，那样这梦就更具真实感了。他兴奋的站在场边不知所措，颇有刘姥姥逛大观园的感觉。如果不是旁边王薇提醒他作为助理教练，这个时候应该带领球队热身，他恐怕还要继续发呆下去。
学生球队的热身很简单，跑上两圈，然后压腿抬腿，扭腰阔胸，活动手腕脚腕，最后拿着足球去射射门找感觉。完事儿。
杨炜却做的很认真，仿佛是现场的气氛感染了他，他总把自己当作了真正的职业教练，手下的是一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