全权交包李某身上,若不能继续保有紫阳山最大的利益,就算张真人能不追究,在场的其他几位,能放过我吗?”
其实李永年与张紫阳谈的条件,原本就是张紫阳一心想做的。只是他这样的心情,一般人很难理解相信,居然有人会放着这么大的基业不要。所以李永年才会想到用人质胁持的方式,要逼张紫阳就范。
然而问题也就出在李永年所用的手段,让张紫阳觉得气愤与不耻,虽然他觉得这样的办法,也不失为是个变通的方式。但面临眼前这般的要胁,他心里固执顽强也随之抬头,说道:“你要是敢动他们两个一根寒毛,贫道保证这山洞里的每一个人,都走不出这周圆百步之地。”
江湖传言,张紫阳武功出神入化,多有用“仙人”称之,这其中当然夸大的成分居多,但就是同处于紫阳山门中的几位长老,也很少看他出手过,尽管对传言半信半疑,却也十分忌惮。一听张紫阳难得出口的威吓之言,众长老都是面面相觑,心中栗六,一时之间都没了主意。
李永年道:“张真人,在下刚刚才说过,没有十足的把握,姓李的绝不敢贸然出手。如果哪一天真的判断错误,也许那就是我败亡之时。”抬手做了一个手势,那自由自在与不生不灭同时举杖,抵在张瑶光与左元敏两人的背心。
李永年续道:“这两位大师,乃是金杖头陀的两位师弟,杖上的劲道着实不小,万一一个不小心出了什么差错,那可是终身遗憾啊……”原来他早已抓准张紫阳绝对不是那种火爆性子,动不动就想拼个你死我活,更不会拿自己亲人的性命开玩笑,于是步步进逼,未曾稍懈。
张紫阳道:“让他们上前,我要确定他们安然无恙。”李永年心想,你要是见到他们的面,心中只会更急。于是点头同意,那自由自在与不生不灭杖上微微出力,张左两人跟着上前几步。万氏兄弟也在父亲眼神授意之下,帮两人除去头罩。
乍见光明,左元敏的目光便先去瞧张瑶光,正巧张瑶光的视线也在搜寻他,四目交会,顿时都像是吃下一颗定心丸一般,重负如释,紧绷的神情,也才能暂时轻松下来。
张紫阳道:“瑶光,你觉得怎么样?”张瑶光轻轻点了点头。张紫阳知道他们两人该是给人点了穴道,便快速地瞧了左元敏一眼,左元敏同样跟他点了点头。
李永年道:“张真人不必担心,这两位朋友只是被点了穴道,其他绝对没有受到什么伤害……”他说到这里,眼光自然而然地便往张左两人身上瞧去,待看到左元敏时,这才发现这个人似曾相识。其实就是自由自在与不生不灭两人,与左元敏亦都有一面之缘,只是这时左元敏背对着他们,一时不能发现罢了。
忽然间李永年想起在哪里见过左元敏,心中打了一个突,但仍续道:“据在下所知,张真人为修练得道,俗事凡务,并没有时间打理,两派合一,教派分离,可以说是一举数得,更是众望所归,何乐而不为?”紫阳山门五位长老大点其头,以附和众望所归四字。
张紫阳“哼”地一声,说道:“新门派准备如何称呼?”李永年道:“以所处地域称呼最直接,此地位于太室南麓,不称紫阳派,以称‘嵩阳派’为最适当。”
张紫阳喃喃说道:“嵩阳派……嵩阳派……”瞧了众人一眼,说道:“你们大家都决定了,是吧?”崔慎由道:“掌门真人德性高尚,光风霁月,是我等所一向尊敬的。只是众兄弟们除了名声,也要吃饭,实在不得不为自己的未来着想。”
张紫阳道:“我知道了……”管竹生平日与他最亲近,也就比其他人更熟他的脾气,一听他这么说,就知道张紫阳已经有意妥协,连忙说道:“掌门真人,此事万万不可……”
张紫阳打断他的话,道:“我自有分寸。”便与李永年道:“要我依你也可以,不过我有一个条件。”李永年大喜,说道:“愿闻其详。”
张紫阳道:“嵩阳派成立之后,不愿意留下来的,新任掌门不得强留刁难,反之愿意留下来继续效力者,所有人亦不得借故排挤,或意图翦除。这一点,你们做得到吗?”
大伙儿就怕张紫阳独排众议,以他武功之高,若是负隅抵抗,会发生什么事情,实在难以预料,这会儿听他居然轻易答允,哪里还有什么条件不好答应的?纷纷表示赞同。张紫阳道:“既然如此,大家立个誓来!”
李永年首先便道:“皇天在上,弟子李永年发誓:他日嵩阳派成立,若有紫阳山门旧部不愿续留者,我李永年保他身家财产,平安下山;而凡愿意为嵩阳派继续效力者,依原职原位任用,一视同仁,若有人刻意排挤,如同排挤我李永年。”
其余众人听了,纷起效尤,都立了一个差不多相同的誓言。轮到管竹生,张紫阳道:“管左使,不管你决定如何,该你发誓了。”管竹生知道张紫阳这一个条件,虽然不是专为他所设想,眼前却是他受益最大,心下感激,一时不能言语,过了一会儿,才依言也发了一个誓。
张紫阳道:“大家都是江湖的成名英雄,守信重诺是立身处世的第一条,想来大家不至于负我。”对李永年道:“紫阳山门的各项事务,左右二使全都知晓,随时可以办理交接。还请放开两位小朋友,我们要下山去了。”
李永年将手一摆,道:“张真人可能误会在下的意思了,目前这两个人,我还不能放。”张紫阳怫然不悦,厉声道:“你想坐地起价?把贫道当成了三岁小孩儿了吗?”
李永年解释道:“不,这是必要的条件之一。”回头与紫阳山门的几位长老言道:“诸位长老,大家都知道,紫阳山门今天之所以会突遇变厄,乃是因为政权交替,前令今改之故。但想那皇帝年幼,军国大事全仗皇太后与一般朝臣处断,权力更迭,一番钩心斗角势所难免。然而他日小皇帝成年,又要更替一次,反反覆覆,谁知哪一日朝廷又要借重张真人的长才?因此依李某看来,紫阳山仍非由张真人镇守不可。我说要遵奉张真人为掌门真人,是认真的,可不是说着玩的。”
众人都觉得有理,一阵交头接耳后,纷纷点头表示认同。
张紫阳冷冷地道:“我当掌门真人,你当什么?”李永年道:“掌门真人下面可设帮主、门主或总舵主一人,统筹帮务,为掌门真人分忧解劳。”边靖附和道:“果然是紫阳山门的百年之计!为了让山城的百姓能安居乐业,还请掌门真人继续留在紫阳山上。”说着,躬身下拜,长揖到地。
崔慎由亦拜道:“请掌门真人原谅我们的不敬之罪,留在紫阳山上,大家一起继续努力。”段日华与葛聪随即亦表达相同的意思,只有万国明有些尴尬,未发一言。
张紫阳估量情势,判断此刻若是不点头,顺从李永年的意思,让他在众人面前下不了台的结果,很可能就要有伤害发生。张紫阳若是孤身一人,自是无所畏惧,可是张瑶光与左元敏都在对方手中,这就不得不让他有所顾忌。脑筋一转,便道:“好,我可以答应你们,反正这个地方我也待惯了,在哪里闭关都一样。瑶光、元敏,你们两个过来我这边。”
不生不灭与自由自在纹风不动,看了李永年一眼。李永年道:“张真人能想通此节,愿牺牲一人之自由,成就黎民百姓的安定生计,足见高义。不过张真人神通广大,若是哪一天忽然反悔……”张紫阳面有愠色,道:“住口!你当我张紫阳是什么人?”
李永年稳若泰山,丝毫不为张紫阳的情绪所影响,语气平和地续道:“张真人请息怒,在下只是依常理推断。张真人年当壮盛,往后尚有数十甚至上百寒暑,这绝不是眨眼即过的。这么漫长的时间,要将一个人的活动空间局限在同一个地方,老实说,李某就办不到。若是逼得真人也立下一个毒誓来,那又太过残忍了。”
张紫阳冷冷地道:“嘿嘿,原来李帮主以挟持人质作为要胁,倒算是慈悲心肠了。”李永年笑道:“不敢。我有一个办法,既不会让真人有被要胁之感,日后行动也与现在一样自由,而我们嵩阳派,也依然在真人的庇荫之下,得以成长茁壮。”
张紫阳不敢置信地看着他,心想:“此人思虑周详,从进来到现在,样样都在他的算计当中,这样的人物,我居然从来不知?”说道:“李帮主不必客气。”
李永年道:“令妹亭亭玉立,端庄贤淑,据在下所知,至今尚待字闺中。所谓男大当婚,女大当嫁,只要我们两方联姻,亲上加亲,张真人与我成了亲家,那一切就都变得理所当然了。”
那张紫阳当场愣在原地,接不上话。就是左元敏也是神情紧张,睁大了双眼,怔怔瞧着张紫阳与李永年两人。张瑶光则是神情激动,无奈全身不得动弹,不能出声抗议。
李永年瞧见张瑶光的神情,知道她不愿意,便道:“张姑娘没见过我的义子,也许不愿意,不过这没关系,只要是我嵩阳派里的任何一个成员,张姑娘任挑一个喜欢的,有家室的我让他休妻弃子,尚未成家的,则以后不得娶妾纳小,这一点,张姑娘尽管放心。”
张瑶光无法开口,张紫阳替她说道:“我妹妹从小骄纵惯了,谁要是娶了她,那可就有苦头吃了。”李永年道:“骄纵有何关系?张姑娘是金枝玉叶,谁娶了她,那是谁的福气。”张紫阳道:“这……”忍不住瞧了张瑶光一眼。那张瑶光两只眼睛瞪得大大的,眼珠子差一点要掉了出来。
张紫阳知道万万不能答应,否则她个性刚烈,说不定又要跳崖,于是摇头道:“此事我不能代答,须得我妹子亲口答允才算数,否则便是软禁她,来成就我,来成就大家,这样对她不公平。”
李永年瞧张瑶光的表情,便知她此刻反抗之心甚强,就算替她解开穴道让她回答,答案也一定相同。于是便道:“婚姻大事,当然都是父母之命,媒妁之言。张真人长兄为父,这事情当然是由你来做主了。如果一时之间还不能决定的话,那我只好请张姑娘回去熊耳山作客,让她与我的义子见见面,所谓日久生情,等到那个时候再来谈好了。”
说话间葛聪走近身畔,在他耳边低言了几句,李永年点了点头,说道:“原来如此。”复又言道:“张姑娘,原来你心已有属,女生向外,这也难怪你不愿意帮你哥哥的忙了。不过要是你心中这个人死了,那情况又不同了,是吗?”说着,使了一个眼色给站在左元敏身后的自由自在。
张紫阳大惊,喝道:“且住!”身子一动,便要向前冲去,那李永年早已料到他会有所行动,伸手拦了过来,说道:“别忙!”其他长老知道张紫阳厉害,除了管竹生之外,也都往前围去,要让他缓不出手来救左元敏。
张紫阳想收左元敏为妹婿,这是紫阳山上诸位长老众所周知的事情,另外还有人看出来,张瑶光对左元敏的态度,也与对其他人颇有不同。总而言之,左元敏这三个字在他们的心目当中,早已与张瑶光这三个字连在一起,葛聪在李永年耳边说的,就是这回事。
那李永年在少林寺后山上,曾与左元敏交手过一次,当时即有杀他之意。这时听到他与张瑶光有此关系,更让他下定决心,先除之而后快。而自由自在得到指示,本来还稍有迟疑,但见张紫阳为众人所困,便抡起木杖,便要将眼前这人一棒打死。
那左元敏却倏地回过头来说道:“自由自在大师,别来无恙!”自由自在一愣,道:“你是谁?”左元敏道:“那日见大师在擂台上威风凛凛,心下钦慕得紧,本想多与大师亲近亲近,无奈大师走得匆忙,竟跳蔡河走了。今日再见,真是太好了。”
自由自在是觉得他很眼熟,却无论如何想不起来,完全没注意到他竟然能开口说话,正想再问他到底是谁,只听得师兄不生不灭大叫:“师弟小心!”便在此时,自由自在手上一空,木杖竟脱手而出。
原来那左元敏内力浑厚,已非郭南英、自由自在之流可以比拟。他早在出了木箱不久之后,便以自身的内力冲开被封的穴道,只是他面覆头罩,不知张瑶光的情况如何,不生不灭不是庸手,要是先动手去揭头罩,多了一个动作,只怕就失去救人的先机了。于是便一直隐忍不言,上半身僵直不动,仍是装着被点了穴道的样子。
及至李永年出现,左元敏的神经就绷得更紧。接下来李永年所说的每一字每一句,一举手一投足,无不细心观察,密切注意。因此便在李永年使眼色给自由自在的同时,他也已察觉到了李永年的心态,知道他动了杀机。但觉耳畔生风,势已不能再让他伪装下去,急中生智,忽然回头,想要给自由自在来个出其不意,然后伺机夺下他的兵器。
自由自在那天在擂台上出尽锋头,左元敏亲眼所见,心中早拟了几招准备应付,这一下得手,自己也是大喜过望。但他虽胜不骄,木杖入手,一个转身,便往不生不灭后腰打去,这一下又急又快,杖声霍霍,劲道颇大。不生不灭才出声要师弟注意,没想到对方夺杖之后的第一招,就向自己攻来,这一惊更大,当下不及细想,连忙转身以铁杖抵挡。
两杖相交,只听得“当”地一声,木杖质软,铁杖坚硬,两相互击,原是铁胜过木。但左元敏为了救人,早将全身内劲倾注于木杖之上,铁杖不似木杖可以吸收部分劲力,因此杖上所受反激之力道,十之八九都传回了不生不灭的手上去了,当场震得不生不灭虎口发麻,铁杖几欲脱手而出。
便在此时,自由自在得一喘息,便即赶上来斗。左元敏只想速战速决,右手一甩,木杖打着转飞了出去,自由自在瞧这力道竟不敢接,连忙低头,从一旁窜了开去。左元敏更不打话,上前一步,一手抓向不生不灭,一手搂过张瑶光,使得是一招秋风飞叶手的“招蜂引蝶”。那不生不灭才将铁杖拿定,左元敏一抓又到,百忙中打出一拳,拳爪相对,“碰”地一声,左元敏已经抱着张瑶光退出数步之外。
左元敏这一下夺杖、奇袭、还杖、救人,兔起鹘落,一气呵成,毫不拖泥带水,不生不灭与自由自在纵使武功不低,却还是不免着了道儿。而能在他们两人联手之下,以区区四招救人成功,除了说是左元敏突然出手,让他们措手不及之外,光以这几下武功而论,左元敏的能耐,已经超出武林中一般所谓的高手甚多了。
那张紫阳虽然给好几个人缠住,但他两眼所见,还是在张左两人身上。但见左元敏忽然发威,惊喜之余,连忙大喊:“先带瑶光走!”李永年一愣,回头一瞧,才知事情有变。想要腾出手来去围,却见张紫阳身形一闪,忽然像是使了法术一样,眼前居然冒出了好几个分身,前来拦他。李永年大骇,连忙眨了眨眼定神再瞧,那些分身才倏然不见,但只要他一分心,想要去拦张瑶光,这种近乎错觉的幻觉立刻出现。
李永年行走江湖数十年,从未碰过这样的情形,这才知道自己这回是真的碰上高手了。他不知道别人的感觉如何,但他只有凝神定气,专心至志,才能应付得来。不知不觉间,衣衫沾着前胸后背,湿漉漉的都是汗水。
左元敏见围着张紫阳的人虽多,不过张紫阳使出指立破迷阵法出来,还是对付得了,想来求个保身,应该绰绰有余。但自己可不同了,自由自在与不生不灭都是硬手,又要保得张瑶光周全,实在凶险得很,拉着张瑶光便往山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