退了一步。
于万象哈哈一笑,说道:“我早说你掌力不行了,这回可服气了吗?”蒋大千道:“少废话,有办法你来试看看,要是你能忍住一步都不退,那我就算输给你了。”于万象道:“认识你这么久,第一回听到你说一句人话。”蒋大千岂甘被抢白,马上说道:“人话我常说,不过只有人才听得懂……”
忽然“喀啦”一声,柳辉烈已然趁着两人说话分心之际,飞身撞破身旁的窗口,逃到屋外去了。于万象不禁一愣,说道:“奇怪了,这不是他们自己的地方吗?想出去不会走大门,为什么要打破窗子?”
那左元敏见双方都已经动上了手,此事已无论如何不可能善了,于是便道:“前辈,咱们走吧!”于万象道:“你不先跟小茶姑娘说一声?”左元敏苦笑道:“不用了。”
四人走出厅门,只见屋子的四周围满了人,其中有赭衣者,也有黑衣、白衣者,少说聚集了百来人。想来这些人应当便是从赤火、黑水以及白金各堂所调来的人手了。蒋大千见这阵仗,忍不住说道:“这哪里是个江湖门派?简直是军队嘛!”于万象道:“就算军队又如何?没听说过常山赵子龙在千军万马中左冲右突,如入无人之境吗?”蒋大千道:“呸,你是赵子龙吗?”于万象道:“呸!眼前有千军万马吗?”
柳辉烈不知何时已经绕到人群背后,下令道:“所有人听着:从屋子里走出来的这几个人,没有我的号令,一个也不准让他走脱。要是他们肯乖乖的待在原地,我们就等掌门真人从里面出来之后,再让他老人家做定夺。”众人齐声道:“是!”蒋大千不甘示弱,喝道:“你吓唬老子啊……”
纷扰间,忽然远处有人说道:“两个爱抬杠的老怪物,跑到紫阳山来干什么?”于万象嘿嘿两声,自言自语道:“终于有一个像样的高手来了。”
人群排开,一个灰袍男子走了进来。左元敏远远地见到此人身长七尺有余,瘦骨嶙峋,走路时上身直挺挺的,好似与下半身的关节脱离了似的。脸上阴阳怪气,长相比蒋于两人还要奇特。待他走近,左元敏一瞧清楚,才知他脸上原来罩着一张人皮面具,难怪样子与众不同。
他人一进来,众人尽皆躬身道:“边右使好!”就连柳辉烈也对他相当客气,说道:“边老弟,你认识他们两个?”
那人冷冷地道:“他们两个二十年前就是这副德性,没想到二十年后依然死性不改,嘿嘿,他们当年可是人见人厌的扫把星,若不是武功厉害,岂能活到今日?像这样的两号人物,就是化成了灰,我都能认得。”蒋大千道:“彼此彼此,你边靖当年还不是个惹人厌的家伙,到处惹事生非,煽风点火,唯恐天下不乱。后来听说江西七大门派各出三大高手围剿你一个,他们二十一个人出去,只剩十二个回来,其中还有三个断腿缺胳臂,成了废人。我还以为你死了,原来尚在人间啊……”
那个叫边靖的道:“哦,他们回去之后,到处宣传我死了吗?”蒋大千道:“不,不,不,人家是名门正派,岂是你这小人之心所能揣度?他们回来之后,一个字也不提,要是有人问起,就唉声叹气。大家只道他们用了九条命,才换了你一命,都没脸再提这件事,哪想得到,原来你竟好端端的在这里。这也难怪,要是换成我,早就抹脖子自杀了……”
那个叫边靖的冷冷地说道:“哼,好端端的吗?”说罢,将脸上的人皮面具除了下来。封飞烟一见之下大惊失色,掩面尖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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注:张伯瑞,字平叔,后改名用诚,因号紫阳山人,故又称张紫阳。他生于北宋太宗雍熙年间,少好学,精通三教典籍,以及书算、医卜、战阵、天文、地理、吉凶死生之术。举进士,曾为官吏,因触“火烧文书”之罪,遣戍岭南。后来跟随龙图阁学士陆诜(诜,音伸)到成都,传说遇“真人”授以“金丹药物火侯之诀”,而后“指流知源,悟一而悟百”,遂修炼于汉阴山中,传道授徒。其主要著作为“悟真篇”,是现存道教内丹理论的主要经典之一。
张紫阳的内丹理论和方法,主要来源于钟离权(汉钟离)以及吕洞宾的内丹思想,强调“先命后性”,将人体内的精、气、神,当成三味药,然后利用存想与呼吸吐纳之法,使三者互相凝结,心肾相交,水火相济,最后合成内丹。所谓的内丹,白话一点说,就是内功。
张紫阳是北宋内丹热时代出现的一个集大成者,后遂被尊为内丹南派的宗师。他死后将近一百年,全真道的创始人王重阳,才以“性命双修”与“澄心定意,抱元守一,存神固气”的思想理论,被誉为内丹北派的宗师。
第十三回 别有洞天
左元敏一瞧,也不禁在心里打了一个突。只见这个叫边靖的,是个年约五十多岁的中年男子,但是脸色蜡黄,像是宿疾缠身,久年不得痊癒的样子让他看起来年纪更大。而比较令人吃惊的是,在他脸上有一道长约七八寸的刀疤,由左眉尾斜斜地贯过眼睛,然后一直延伸到嘴角,然后至下骸为止。虽然陈年的旧伤如今早已痊癒,但是伤口里面的肌肉往外翻出,暗暗的浅红色,与脸上其他黝黑的肤色成了强烈的对比。就像是一只肥大的蜈蚣爬在脸上,与脸部肌肉合而为一,令人望而生畏。至于那左眼被这一道刀疤贯过,显然已经是瞎了,也许是因为处理伤口的关系,他左眼眼窝里空荡荡的,如今也只是一团瞧不清楚的黑。
气氛当场凝结了起来。现场的许多紫阳山门的人,并不清楚他们的边右使为何长年戴着一副人皮面具,更少有人瞧过他的本来面目。而今答案揭晓,都垂首默然,不敢发出任何一点声音。左元敏只想:“当年这人伤得好重,可是居然还是叫他给活了过来。由此可见人对生命的韧性,有着极具未知的,待开发的潜藏力量。”
也不知过了多久,忽然间有人爆出了一声忍耐不住的笑,这一声笑有如引燃导火线的一点火花,随即有人接着这一声笑,也跟着笑了出来。这一下没完梅了,顿时一个嘻嘻,一个哈哈,开始大笑了起来。不过现场倒只是这两个人在笑,甭说,那便是蒋大千与于万象了。
那边靖的脸色原本就不好看,加上受过伤,有些表情已经很难自在的表达,于是就只见他的脸僵在那儿,彷彿什么表情也没有。而那些在现场的紫阳山门门人,有的对蒋于两人的行为感到愤怒,而开始在一旁鼓譟,有的则是对边靖产生怀疑,用着惊讶的眼神瞧着他。左元敏与封飞烟同感尴尬,不知蒋于两人这么大笑是什么意思。
边靖仍是不发一语,慢条斯理地将人皮面具戴了回去。
蒋大千终于忍耐不住,指着边靖大笑道:“你还是赶紧戴起来的好,我们封姑娘让你这么一吓,只怕三天不敢合眼睡觉!”于万象亦大笑不止,说道:“你当初还说我们兄弟两个是丑八怪,是怪胎,不论谁见了都要大呼倒楣,退避三舍。现在可好了,正所谓英雄出少年,老兄你后来居上,我们兄弟俩望尘莫及!”
那边靖不愠不火,仍是一派冷冷地道:“昨日种种,譬如昨日死。过去的事情,我不想再提了,以往我们虽然没有什么交情,却也没有什么仇怨。而如今我边靖既然在紫阳山重获新生,早就打算死也要死在这里,所以在掌门真人未做出裁夺之前,两位还请留步。”
蒋大千道:“你一开始说你昨天死了什么的,都还像是人说的话,可是说到后来,却越来越不成话了。你老兄在紫阳山重获新生,我们兄弟俩可没有,你的掌门人差得动你,可请不了我。”边靖道:“你这么说,是连这么一点面子,两位是不打算给我了?”于万象不以为然,道:“这可不是一点面子,是天大的面子了!”
边靖道:“不谈面子,那谈里子吧!你们两个真的认为可以从我们面前走出去吗?”蒋大千笑道:“说实在的,我还真的有一点手痒了……”说着摩拳擦掌,一副跃跃欲试的样子。
于万象见蒋大千彷彿有一点太过兴奋,便道:“兄弟,你想打也不必这么夸张吧?我让你先上就是了。”蒋大千脸上微泛潮红,两手不断地继续摩拳擦掌,说道:“他妈的,我的手还真痒……”
于万象与他朝夕相处,就是亲兄弟也不过如此,此时听他说话的语调与平时颇不相同,立刻警觉情况有异,抢到他的身边,说道:“兄弟,你怎么了?”蒋大千额上冷汗冒出,勉强说道:“哈……什么……”声音发颤,竟然连说笑也没有心情了。
于万象大吃一惊,见他两只手掌又红又肿,反射性地伸出右手,想要一探究竟。一旁的左元敏,忽然想起秦北辰曾中过柳辉烈的暗算,脱口说道:“碰不得!蒋前辈的手中毒了!”于万象一愣,五根手指停在半空中,说道:“什么?”
蒋大千将两只手负在背上,忍着痛楚说道:“左兄弟猜得没错,别碰我,哥哥我中毒了。”于万象急道:“好端端的,怎么会中毒呢?”蒋大千把头一撇,恨恨地瞧向柳辉烈。
柳辉烈眉头一舒,说道:“不错,刚刚他在与我对掌的时候,中了我的独门暗器‘牛毛针’的毒,我这种暗器的毒性虽然不够猛烈,但是时候久了,对身体也是会有影响的。像你现在只是用内力将毒气逼在手掌上,不出一个时辰,你的双手未来只能用‘废了’两个字来形容。”
他刚刚在大厅中明知不敌,却还是主动邀蒋大千对第二掌,原来就是要趁着对掌之际,将藏在掌心的牛毛针,不知不觉地刺入蒋大千的手心里。那牛毛针细如牛毛,蒋大千被刺之初毫无知觉,那也就罢了,可是随着时间过去,蒋大千却始终谈笑自若,像个没事人一样,柳辉烈暗暗吃惊,还以为蒋大千竟然百毒不侵。正在筹画其他更好的办法时,蒋大千这才终于毒发,牛毛针没成了废物,柳辉烈也才得以松一口气。
于万象将手一伸,喝道:“拿来!”柳辉烈道:“拿什么来?”于万象道:“当然是解药啦!”
柳辉烈指着他哈哈大笑,说道:“要是给你这么一喝,就自动送上解药,那我又为了什么要这么大费周章地下毒?”于万象顿了一顿,说道:“那倒也没错。”
柳辉烈有点意外,心道:“没想到你也有同意别人说法的时候。”正想奚落他几句,忽然于万象人影一闪,一只大手已经抓到他的面前。柳辉烈大吃一惊,连忙伸手格挡。于万象似乎早知道他会有这个反应,当下化爪为指,疾往他右乳下点去,便在此时,边靖从旁拦来,“啪”地一声,于万象与边靖各退出三步。
边靖道:“于兄,凭你的功夫,想要从这里逃出去,可能不是什么难事,但是现在你兄弟中毒受伤了,光凭你一人想要从我们这里抢到解药,那却是绝对不可能的。所以要嘛,你自已一个人夹着尾巴冲出去,要不就乖乖地待着,别轻举妄动。”
于万象虽然说话条理有些含混不清,但也不是个傻子,当然分辨得出当前的情势。他既一击未中,便知先机已失,忿忿说道:“我怎么知道你们最后会不会给解药?”
柳辉烈刚刚被他这么一吓,颇有些恼怒,说道:“这就不是你能够控制的了,能不能拿到解药,要看老子高兴!”于万象怒道:“去你的……”双拳紧握,又想上前。这边蒋大千却早已抵受不住,不管适不适宜,就地盘膝而坐,运起功来。于万象瞥眼见状,反倒不敢随便离开了,身子只是一动,随即忍了下来,退到蒋大千身边守护。
于万象既已安分,边靖与柳辉烈占着优势,以逸代劳,也就按兵不动。左元敏外面担心蒋大千中毒的情况,里面操心张瑶光的伤势,却被迫只能站在原地,端的焦躁难安,度日如年。忽地封飞烟双手伸来,温柔地揽住了他的左臂,左元敏心中一荡,稍感平复。
也不知过了多久,忽然堂后声音响起,有人群往前堂移动。左元敏往那方向瞧去,但见约有十来个人,簇拥着一个人朝这里走来。边靖迎向前去,垂首道:“一干人等都在堂前等候,请掌门真人移步。”被人群簇拥的那人淡淡地道:“好。”
左元敏心想:“原来这就是张瑶光的哥哥,紫阳山门的掌门人了。”仔细一瞧,但见那人身长七尺有余,身穿深蓝色粗布长挂,英气勃勃,龙行虎步,颇有一派之尊的架势,让人不敢逼视。不过瞧得久了,左元敏又觉得他气度雍容,武人威仪,书生文质,兼而有之,却又让人有一股亲近之感。
这是两种截然不同的感觉,左元敏也搞不清楚为何居然会同时存在他的脑海里,不过有件事情他倒是记得清清楚楚:“蒋前辈说得对,光从外表看来,确实是瞧不清楚张紫阳究竟多少岁数了。”
张紫阳来到,柳辉烈与其他门众同时躬身道:“掌门人好。”张紫阳点头示意,随即将目光投向左元敏四人,说道:“就是这些人将瑶光送回来的吗?”郑东阳从柳辉烈身后拨开人群,说道:“小的到达水帘洞的时候,除了堂主与小茶之外,就是他们四人在场。”
边靖道:“那时你还看到了什么?”郑东阳道:“小的当时并未看到堂主,一路上张堂主也从未露面,所以堂主受伤的事情,是由小茶姑娘说的。”边靖道:“那欧阳昕又是怎么受的伤?”
郑东阳道:“那时欧阳昕为了张堂主的下落与小茶起了争执,接着前面这位姓于的朋友,便出手制住了欧阳昕。启禀掌门:欧阳昕当时不知张堂主确实受了伤,而之所以小心翼翼地不断求证,那也是为了保护整个紫阳山门谨慎行事,还请掌门人从轻发落。”
那张紫阳尚未答话,他身后一个白衣书生摇着折扇走了出来,说道:“这个掌门人自有定夺,郑兄弟放心。”郑东阳松了一口气,说道:“谢谢掌门真人,谢谢管左使。”那白衣书生道:“这里没你的事了,你先下去吧!”郑东阳应命,退出人群。
那白衣书生续道:“启禀掌门,郑东阳与小茶两人的说法相符,看样子问题确实是出在这四个人身上。”张紫阳道:“小茶呢?”白衣书生道:“我已经先令人将她打入地牢,等候发落。”
左元敏大吃一惊,出声问道:“什么?你们将小茶打入地牢?为什么?”张紫阳眉头一蹙,边靖已抢在前头说道:“你是谁?这里轮得到你说话吗?”左元敏大声道:“现在轮到谁说话,不是看他这个人是谁,而是看这个人要说什么。”
边靖一愣,一时没搞懂他是不是在说绕口令,那白衣书生微微一笑,说道:“小兄弟说得不错,好,那你要说什么?”左元敏道:“小茶是无辜的,为什么抓她入地牢?”白衣书生道:“她是紫阳山门的人,当然受紫阳山门门规的约束。现在她犯了门规,我们当然得依门规办事。”柳辉烈插嘴道:“跟个小鬼说那么多干什么?把他们通通抓起来就好了。”
封飞烟抡起拳头,对柳辉烈怒目而视。左元敏不去理他,续道:“如果小茶是另外犯了门规,那我左元敏也插不上嘴。可是小茶如果是为了张堂主受伤的事情被关,那就跟我有关了。”白衣书生“哦”地一声,不置可否。
左元敏见他态度漠然,正要再多举证几句,忽然眼前人影一晃,前方气流乱动,左元敏连吃惊都来不及,一招“落叶飞花”便往前抓去。只听得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