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乖乖束手就擒,免得多受皮肉之苦!”说着手按配刀,一副要拔刀出来的样子。
老丐犹不死心,插嘴道:“官老爷,那我的案子……”官差大怒,叱喝道:“从没见过乞丐报官的!你走是不走?再不走,我就……”言犹未了,忽然间从四面八方涌出十来个乞丐,各执竹棒,照着官差就是一阵乱打。说也奇怪,那些衙役捕快手上的水火棍,要比乞丐手上的竹棒要长得多,挨了一阵打,却怎么也还不了手。但听得乞丐中有人说道:“打得够了,这就走吧!”说着,一哄而散,钻进道旁的树丛当中。
那带头的官差混乱中也挨了两记,不禁勃然大怒,立刻点了身边七八个人追去。回头道:“他妈的,这些乞丐一定是发疯了,居然敢向我动手。”老丐道:“老儿刚刚不是已经说过了吗?官老爷就是不信。”官差道:“你少废话,说不定你们是一伙儿的,你等一下也得跟我回衙门去……”
这边才说完话,那边那些乞丐们突然又从道旁树丛钻了回来,当中有人说道:“怎么还在这里?我知道了,一定是刚刚打得不够痛快。”那官差见只有乞丐们转回来,自己派去的手下却不见了,迎上前去,抽出大刀,大声喝道:“那里来的疯丐?认清楚打的人是谁了吗?”乞丐当中又有人道:“哎哟,这不是黄捕头吗?老二老三,大家快来看呐!”两三个人闻讯,凑了上来。其中一人道:“哎呀!真的是黄捕头!”
那黄捕头厉声道:“知道严重了吗?告诉你们,你们这下可吃不完兜着走了,殴打官差,罚钱你们是没有了,不过三四十个大板,总是跑不掉了!”当头三个乞丐对他这番恫赫充耳不闻,你一言,我一语地自顾相互说道:“到底认清楚了没有?”“是他,是黄捕头,你瞧,这般威风……”“既然没错,那就来吧,还等什么?”三人一起转头,正对着黄捕头的面,突然大喝一声:“照打!”各出一棒,都打在他的脸上。
其余乞丐们彷佛听到号令,也一起出棒,又打起来了,霹哩啪啦一阵之后,又是一哄而散。只见那黄捕头给打得趴跪在地上,这时摇头晃脑地,努力地慢慢爬起身来。公子白迎向前去,问道:“黄……黄捕头,你没事吧?”
黄捕头努力装着没事状,说道:“我没事。”但觉鼻子一酸,伸手摸去,这才发觉整个鼻子嘴巴都沾满了血。他这下子可真的发怒了,大骂道:“这群可恶的臭乞丐,真是他妈的不想活了……兄弟们,给我追!”其余的衙役捕快们,莫名其妙地被毒打了一顿,也是一肚子火,一得号令,大喝一声,纷纷追入树丛当中。
黄捕头跟在人群后,也要追去,那公子白大惊,上前道:“黄捕头,我的事怎么办?”黄捕头回头道:“少爷,你别怕,你没瞧见吗?那个臭小子被我吓住了,动也不敢动,连屁也不敢放一个……喂!臭小子,事情还没完呢!乖乖的站着别动啊,畏罪潜逃,可是罪加一等,知不知道……少爷,你瞧,他现在不是乖乖的,动也不敢动了吗?像他这种练过几年功夫,不知天高地厚的小鬼我见得多了,一看到官差,魂都吓没了。”他一边说,鼻血一边不停地流下,他越用手巾去擦,就越流越多,不禁又动怒起来:“他妈的我还是头一回流这么多血,这口气不出,我姓黄的以后还要在兄弟们面前混吗?少爷,你帮我看着他们,等我回来,万事有我。”说着,高喝一声:“臭乞丐们!别跑!”迳自追了出去。
公子白拉之不住,只有大叫:“黄捕头,不是这样的,你快回来啊!你快回来啊!”嚷了几声,黄捕头毕竟是走了。忽然间四周鸦雀无声,连个虫叫声也没有。公子白彷佛可以听到自己胸膛里心跳的声音,缓缓转过头去,这才发现他那个同伴马上公子,不知何时已经跪在左元敏跟前,一脸愁苦地望着自己。公子白但觉天旋地转,双膝一软,就要当场下跪。
老丐道:“公子,这边请。”公子白颤颤巍巍,拖拖拉拉地走向前去。左元敏道:“白公子,你好哇,这么快就又见面了。”公子白立刻跪倒,央求道:“大侠,小的下次真的不敢了……”左元敏脸色一沉,怒道:“还有下次?”公子白全身发抖,说不出话来。
老丐伸出绿竹棒,倏地在两人左肩各戳点了一下。两人吃痛,闷哼一声,不知道老丐此举何意,都不敢叫出声音来。
老丐道:“你们两个,摸一摸自己的左腰看看。”两人依言而为,这不摸还好,一摸之下,但觉一处拳头大的地方又麻又痒,有如万根小针扎刺一般,同时大叫:“神仙饶命,神仙饶命!”
老丐道:“要饶了你们,也无不可。”两人一听活命有望,磕头道:“求求神仙大发慈悲。”老丐命两人伸出手掌,从身上摸出两颗黑黝黝的药丸子,扔入两人手心当中,说道:“吃下去。”两人身上的异状,让他们不敢怀疑,连忙吞下。老丐续道:“你们刚刚被我点中了死穴,身上这块麻木的地方,会一日大过一日,一直蔓延到心口这边,一条小命,便算是玩完了。”
两人虽然大惊,但暗暗庆幸还好吃了解药,没想到却听得老丐继续说道:“你们吃的,只是一半的解药,一年之内,还要再服下另外一半,否则一样性命难保。”两人大惊,开口求饶。老丐接着道:“你们刚刚也看到了,这城里的乞丐,有一大半是我的部下,所以你们两个的所作所为,都将在我的监视之下。我要你们在这一年之内,不得出城,不得欺负良善,不得纵酒笙歌,每在街上遇到一个乞丐,就得给两文钱,不准多给,也不能少给。若能一切依我要求,一年之内,我会给你们另一半的解药,否则,就只有乖乖等死吧!”两人大叫:“小的谨尊法旨。”
老丐道:“好啦,你们可以走了,要是今天晚上有腹痛拉肚子的情况,那是正常的,不必多虑。”两人应诺,慢慢起身,相互搀扶着要走了。老丐又道:“等一下。”两人赶紧回头。老丐道:“今天早上那对卖菜的母子,我不准你们让人去碰他们,要是他们掉了一根寒毛,当天夜里,就会有人去找你们了。不信的话,尽管可以试试。”两人连忙道:“小的绝对不敢。”
公子白忽道:“小的让人每个月给他们送银子去。”老丐怒道:“不行!”公子白这一个马屁拍到马腿上,吓得直打哆嗦。老丐道:“还不快滚!”两人巴不得有他这一句,连忙转身走了,初时甚慢,后来越走越快,到了最后飞奔而去。
左元敏望着两人渐去的背影,回头与老丐请教道:“晚辈不知这两人居然如此顽劣,还有刚刚那些衙门公差,他们都是一丘之貉,为何不让我好好打他们一顿,却要这么大费周章地教训他们呢?”
老丐道:“你想过没有?还好他们两个先找人来对付你,要是他们先去为难那对母子呢?你刚刚在城里,施展绝妙武功,威风凛凛,成就了你个人的快感,明天你拍拍屁股走了,殊不知那对母子,还有他家里的人,还要在这里过日子呢!那公子白的为人,刚才你也见识了,要是他不甘心,派人暗中去对付那对母子的家人,这事情到最后就成了:你替他们出气,最后他们却因你而丧命。你……这一辈子良心能安吗?”
左元敏听着不禁出了一身冷汗,说道:“岂有此理,他……他……”老丐续道:“那位公子曾说,他的父亲管他很严,我想只是脱身之词,那些公差直接喊他少爷,可见他在这华阴县没人拦得住他,只怕没有什么事,是他做不出来的。”左元敏心惊胆颤,道:“所以……”老丐替他说道:“所以要嘛,你刚刚就全部杀了,一个不留。要嘛,就要留下后路,凡事要多替别人的处境想一想。”
左元敏佩服得五体投地,说道:“要不是前辈主持,晚辈几乎误了大事。”老丐笑道:“你既然觉得这是大事,那就表示你宅心仁厚,也不枉费我一番苦心。老儿我很少跟人说教,这次我想说的是,这世上有很多事情,你原本是出自一片好意,但是到后来,它结局却能完全出乎你的意料之外。因此我们除了顾着眼前的对错之外,还要多方考虑衍生的问题。有句话说:眼见为凭。依我说,那还不一定。”说着,用手指了指自己的脑袋。
左元敏会意,抱拳道:“晚辈谨遵教诲。”老丐道:“你若真明白了,那你就去吧!去做自己应该做的事情。老儿不送啦……”左元敏拜道:“晚辈告辞。”转身走出几步,忽然想起一件事情,转身道:“还没请教前辈大名……”却见前方空空荡荡,那老丐却不知何时已经走了。
左元敏伫立良久,这才回到城里。进到休息的客店厅上,那柳新月与小茶早已在厅上坐着,一见到便出声叫住了他。左元敏上前,与两女坐了一桌。
柳新月道:“小左,你上哪去了?我才刚小茶讨论,说你是不是撇下我们两个走了呢!”左元敏道:“我一早想先出去走走,但路上碰到了一点事情,所以耽搁了一点时间。”于是便把碰到一个老乞丐的事情,说给两人听。
柳新月道:“你说的那个老乞丐,身上有没有背着口袋?”左元敏道:“口袋?”柳新月道:“不错,是口袋。依你适才所言,那些会武功的乞丐,分明是丐帮的人。我听我爹说过,丐帮中的人,以身上的口袋数目,辨别身分地位高低。帮中除了帮主之外,地位最尊的长老最多有八个口袋,地位最卑微,刚刚入门的弟子,则一个口袋也没有。”
左元敏反问道:“那帮主呢?丐帮帮主有几个口袋?”柳新月道:“帮主?这个我就不知道了,没听我爹说过。怎么?你说的那个老乞丐,身上有没有口袋?有几个口袋?”
左元敏仔细一想,那老乞丐身上确实是有口袋。至于有几个,当时没注意,只知数量不少,但正确的数目就想不起来了。但在他心中,只盼望今天遇到的是丐帮帮主,而非只是一名帮中长老而已。
只听得那柳新月又道:“对了,我爹还说,要是帮主的话,手上会拿着一根绿油油,闪闪发亮的绿竹棒儿,听说那是帮主的信物。”左元敏大喜,说道:“有有有,他手上的竹棒儿绿油油的,连我这把寒月刀也不怕,一定就是根宝物了!”
柳新月喜道:“真的吗?那小左你真是好福气。江湖有言道:东双奇、南三绝、西五义、北独孤。这其中,不论是武林的威望地位、武功强弱高低,都以这位独孤前辈为首。而这位独孤前辈,指的就是现今天下第一大帮,丐帮帮主独孤庆绪了。”左元敏恍然大悟,道:“原来如此。原来东南西北各有能人异士,能够列名其中,那可不简单。”
柳新月笑道:“其实独孤帮主成名甚早,他名动天下的时候,还没有这些东南西北的称号呢!所以江湖上有句话说:‘先有丐帮,后有四方。’指的就是这个意思了。”左元敏讪讪笑道:“我当初听到这句话时,还以为是说丐帮人多,人多吃四方呢!”小茶听了,也嗤嗤笑了。
三人谈论一会儿,吃过早饭,便又动身。左元敏碰到武林高人,心情正好,一路说说笑笑,好不轻松。第二天中午之前,便到了骊山南麓,一问当地土人,知道蓝田县便在南方不远处,三人精神大振,当下加紧脚步,入夜之前,进了蓝田县城。
第二天三人都睡了个饱,用过午饭才离开投宿的地方。路上三人商议着,该如何闯进?混进?还是大大方方地走进九龙殿总堂?三人各有意见不同,左元敏自然是主张他自己先偷偷进去,两女在外等候。一番争论,各有坚持,最后还是左元敏“以武力”说服两女,先由他负责探路,调查虚实,而由两女负责部署接应路线。
那所谓的九龙殿总堂,严格来说,并没有“总堂”这两个字的涵义在里面,因为江湖上人尽皆知,官彦深是九龙传人公推的盟主,九龙门派也在积极催生之中,故总堂两字,是大家称呼时,为了方便自行加冠上去的。因此三人在平原的尽头,灞水旁的斜坡前,找到了一处宫殿似的建筑,上头挂匾就只有写着“九龙圣殿”四个大字。
大白天的三人不敢过分靠近,只在远远的地方绕圈子察看地形。但见那九龙殿旁不远处,几十个土木工人来来去去,正在大兴土木,四周的围墙照壁都已经粉刷装饰完毕,看上去的感觉像是快竣工了。围墙内黄瓦屋脊高耸,栉比鳞次,要是都住满了人,少说也可以容纳数百人。
左元敏知道这是官彦深为了九龙门派的成立预作准备,像封俊杰、白垂空这一类平日居无定所,终日在江湖上闲晃的,只要九龙门派一成立,立刻就有得住有得吃。将来广招弟子门徒,也才有吃饭睡觉与练武的地方。最重要的是这些房舍建筑够称头,除了紫阳山城之外,左元敏见过的武林门派没有一处比得上这般大手笔,就是少林寺也不过如此。
但是这么大的地方,容纳这么多的人,要如何维持众人生计与日常所有开销,实在是一个大难题。左元敏不认为官彦深有吃喝不尽的祖产可供挥霍,否则他当初也不会有意结交紫阳山门,表面上希望是能向紫阳山门取经,也许私底下他期待能藉此取得一些特殊管道,至少可以像紫阳山门一样,经营一些特定的事业,如此才是长久之计。
这样考虑起来,夏侯仪在九龙门派的意义,就更显得重要了。因为夏侯家既是武林世家,又是成功出色的药材商人,在经济来源上,夏侯家族一向不虞匮乏。因此若说夏侯仪是将来的九龙门派,最基本的经济支柱,只怕也不为过。或许正是因为这一点,官彦深才把独生爱女许配给夏侯君实吧?否则官彦深就这么一个女儿,依官家的实力,应该招赘才是。
左元敏也不清楚自己为何只绕了九龙殿两圈,就忽然地想通了这么许多事情。而一想到那夏侯仪为了太阴心经,竟与官晶晶合谋,让自己的女儿接近自己,看来夏侯仪与官彦深的手段相当,韩少同与封俊杰想要推他登上九龙门派开山掌门,不知是福是祸。
左元敏一下子感慨万千,只想早日救出张瑶光,自己与什么九龙殿,是一点感情都没有,是既不愿,也不想淌这浑水。三人在附近踩完盘子,便先回蓝田县城,计划接应路线,三人并约定以哨声为号,相互联系。
当天夜里,三人换了衣服,便即出发。利用夜色掩护,一直摸到九龙殿的墙角下。左元敏再度提醒道:“要是我还没有将瑶光救出,就千万别放火,免得误伤了她。”柳新月道:“知道啦,你自己千万小心,要是找不到也别灰心,我们天天来,夜夜来,白天监视,晚上刺探,总要找到为止。”小茶皱眉道:“最好今天就能找到小姐。”
于是三人分开行动。左元敏寻到白天时看好的入口,一跃而进。那九龙殿建造得跟宫殿一模一样,只是规模小了一点。左元敏听过九龙殿的由来,心想:“这该不会是官家依照当时的建筑所仿建的吧?”但见前殿一片漆黑,便往后殿而去。
后殿由东西两条长廊组成,中间隔着天井花园遥遥相对,背后就是一排房间,虽然有几间纸窗中透出火光,但门外并无人员把守,左元敏判断这些房间是一般的住屋,若要囚禁人质,应该会有起码的防守。心想:“别摸到官彦深的房间才好。”那长廊的尽头就是围墙,花园里也没有什么异样,他绕了两圈,毫无所获,便大着胆子,往中殿而去。
殿中无灯,寂静冷清,左元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