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虹之彼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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虹之彼岸- 第58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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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海尔嘉的头摇得像波浪鼓一样,“不要紧的!”她说,“我只是,好久好久没敢像这样放声大哭了。”她更用力地握住了他的手,“就让我这样,任性一次吧……”
  当他再一次回到海尔嘉的牢房前,她已经趴在地上睡着了。他望着她那无邪的睡脸,心中烦闷不已。
  她闭上眼睛时,他是她唯一可信赖的情人;而当她睁开眼睛时,他又是她不共戴天的仇敌——这个弥天大谎,究竟要到什么时候,才是它终结之日呢?他慌称前去刺杀色雷斯王未遂,和她同样深陷囹圄;他伤势未愈,身上浓厚的血腥气逃不过海尔嘉的鼻子,他则说,那是被人严刑拷打所致;他不可能一天到晚,像个真正的囚犯一样呆在牢房里,所以,每当他离开的时候,狱卒便假装提审他,推推搡搡地把他带走……如是种种,费尽心思,都是为了不让海尔嘉看出破绽,不让她获悉他的真实身份。
  可是,瞒得了一时,瞒不了一世啊!一旦她得知真相,那么他早在一年以前就欺骗她,甚至,为了遮掩住一个谎言,不得不在其上加筑另一个更大的谎言……他们所谓的爱情,便建筑在这层层叠叠的谎言上,一旦这基座分崩离析,那肥皂泡一般斑斓美丽的爱情,也必定如肥皂泡一般灰飞烟灭……!
  坐在王座上的塞巴斯蒂安,不住地咬着手指甲。处理完政事,他该去“蹲牢房”了。然而,从骨子里他又害怕见到她,害怕他一个不留神,就会在她面前露出破绽。他眉头紧缩,连费尔巴哈都看出了他内心的焦虑与不安。
  “恕微臣直言……”费尔巴哈不住地向上觑着他的脸色。
  “啊?”他这才回过神来,“说吧,费尔巴哈。”
  “您是在为海尔嘉公主的事而烦心吗?”刚一说出这句话,他便后悔了,王的脸刷的一下便沉了下来,说到底,王并不希望其他人来干涉他的私事。然而,费尔巴哈心想,当局者迷,旁观者清,若连自己都不能提点王的话,又有谁可以惊醒梦中人呢?
  “所谓女人,不过是攀附于男人这根石柱上的藤蔓而已,”费尔巴哈说道,,“终藤蔓的一生,只会沿着它最初选定的石柱,不停地向上攀爬,而不会跨越到其他石柱上去;而石柱则不同……”
  “你的意思是,不要死守着一个女人是吗?”塞巴斯蒂安冷冷嘲道,“我从来还没这样打算过!”
  “您误解了,陛下,”费尔巴哈温和地指出他的错误,“微臣的意思是,女人是一种很有意思的生物,一旦和一个男人‘在一起’过,便像藤蔓缠绕石柱一样,永远都在‘一起’,永远都不会分开。”
  “只要您娶了她,将她占为己有,那么,一切问题都迎刃而解了。”他总结。
  塞巴斯蒂安不禁呆了半晌,对呀,他怎么从未想过这个办法?“娶她?以Z的身份,还是以王的身份呢?当然当然,是Z,也只能是Z。不过,若是以Z的身份和她结婚,就算她以后知道了我以前在骗她,以她的个性,会不会和我翻脸……?”他的心中百般筹划,这时,费尔巴哈又不失时机地加了一句。
  “如果她日后为您生下王子,那么,联系您和她之间的羁绊便又多了一条。”
  “很好!”塞巴斯蒂安猛地一点头,他的脸上露出了难得的笑容,看得费尔巴哈也不禁喜滋滋的,“就这么办!”
  一个令他头疼很久的问题解决了,顿时令他的脚步也为之轻飘飘起来。他正走在了返回牢房的路上,这时候,玻尔兹曼闪现在他的身边。
  “芙蕾雅公主有请?”他难以置信地询问玻尔兹曼,后者谦恭地点了点头。他刚一推脱,对方立刻表示十万火急,片刻都拖延不得。
  真是个可恶的女人啊!他心里暗暗抱怨,得赶快把她赶回老家去,省得让她在这里兴风作浪。他刚这么想着,不提防一个女人旋风般从帐中扑了出来,直直地扑到了他的怀里。
  “我可想死你了!”随着一个女人的呖呖莺语,他感到怀中被一个轻盈丰满的肉体充填地满满当当。面对芙蕾雅火辣辣的示爱,他心中倒是不为所动。
  唉,真是一个花样百出的女人!他硬生生把女人的胳膊,从他的脖子后面扯断。有话快说,有屁快放,他不耐烦极了。
  “我听说……海尔嘉行刺你未遂,被关在了监牢里,”她不紧不慢地开了口,“而且,在她的身边,久违了的Z又出现了。”
  “真是可怜!”她呵呵地笑了起来,“难道她到现在都不知道,她所爱慕的骑士,与她最恨的仇人,她所行刺的对象,是同一个人吗?”
  “行刺吗……”塞巴斯蒂安冷冷地瞅着她,“撺掇她去的人,是你吧?”
  “话怎么能这样说呢!”她亲热地搂住了他的胳膊,那一刹那紫色双眸里射出的,是毒雾一般的杀气,“要是我存心,你现在还能活着站在这里吗?”
  “早就化成一堆烂泥了!”
  “本来我的剧本是这样安排的:海尔嘉行刺你的时候,惊讶地发现原来你就是提坦王弟。自己的爱人竟是仇人,仇人竟是最爱的人……她伤心悲痛之下,自刎于你的面前……啊,多么悲壮惨烈,惊天地泣鬼神的故事啊!”
  “但是,你失策了……”他淡淡回答,想起了自己遇刺之时,狠命咬住的嘴唇。那时为了不发出任何让海尔嘉起疑的声音,他险些连舌头都咬破了。
  “我实在是太高估她的智商了,真是,怎么会那么笨嘛!就算眼睛看不清楚,难道连说话声音,体态动作什么的,都感觉不出来吗?”她懊恼不已。
  他淡然一笑。那并不是她笨,而只是因为,她对他太过信任,从没有对他产生一丝一毫的疑心,于是,他便肆意挥霍着她的信任……
  “但,你也没什么好得意的!”芙蕾雅发狠道,“你可知道,虽然你现在骗过了她,但只要她眼睛恢复,你还能继续这样隐瞒身份下去吗?就算你可以封住王宫里众人的嘴巴,难道,连全国的民众,他们的嘴巴,也是你封得了的吗?”
  “到那个时候……”他不禁想起了刚才费尔巴哈的提议,唇角上扬起一个漂亮的弧度,“那就不是您芙蕾雅公主,该管的了。”
  “如果我有一个好提议呢?”芙蕾雅反诘道,“让她一辈子都被你蒙在鼓里的方法?”
  他这次的“提审”耗时相当的久,等到他回到海尔嘉身边的时候,他的眉眼里掩饰不住内心的喜悦。他似乎觉得,正坐在地上等着他的海尔嘉,也露出了明媚的笑脸。
  他只轻轻唤了一声她的名字,她便感觉到了他的开心。他说他有一个好消息要告诉她。
  “太好了!”她回答,“我也正有一个好消息要告诉你。”
  “是吗,什么好消息啊?”他问。
  “你的呢?”她笑呵呵地反问,“你先说。”
  他狡黠一笑,“那是我送你的一份礼物,现在,还不能说。”
  “好吧好吧,我说了哦,”她这次倒没有着急伸出手去,“你先坐下,随便左右动动。对,随便往那边动。”
  “然后,不要说话。”
  塞巴斯蒂安不知道她想要干什么,便依言照做了。然而,令他吃惊的事发生了,海尔嘉紧闭已久的眼睛,居然颤巍巍地睁开了!而且,她的双手,竟准确无误地握住了他的手!
  “你……”他的嗓子干极了,艰难地吞下一口唾液,“你能看见了?”
  “不算很完全,”她喜上眉梢,“总觉得有些雾气,朦朦胧胧地隔在中间,不过,大体的形象总是不差的。”
  “按这样下去,过不了几天,她的眼睛就完全恢复了……”对于海尔嘉来说是喜讯,却对塞巴斯蒂安意味着灾难。他该怎么办?是趁着这两天就和她结为夫妇……不,眼看恢复视力有望,她应该不急于此事。那么,该如何是好呢?万一她发现了自己身上的刀伤,正是拜她所赐……!他仿佛听到了他所精心构筑的大厦,在片刻间哗啦啦倒塌的声音。就在他绝望的时候,鬼使神差地,他忽然想起了芙蕾雅公主的话。
  “告诉我,”他已急不可耐了,“让她一辈子都被蒙在鼓里的方法……告诉我这个方法!快!”
  芙蕾雅一点都不急。她正在有条不紊地,梳理她那头淡金色的秀发。她的素手自发端顺流而下,一直滑落到发梢方才停止。她仿佛有意在考验他的耐心,从每一缕,每一绺,都要细细梳理。等到他不耐烦之极,她才杏眉一挑。
  “真的想知道?”
  “告诉我!”
  “我听闻,”她又开始了新一轮的梳头,“陛下有意与我国退婚。至于理由嘛……”她用尽了嘲讽的语气,“怕是和那个瞎眼的海尔嘉有关吧?”
  没错,当初为了拉拢图灵国而定下这门婚姻,本打算吞并图灵国之后再废除芙蕾雅,重新迎娶海尔嘉。而如今,出于对海尔嘉的尊重,他已经郑重其事向费尔巴哈表明了立场。费尔巴哈固然苦劝,“我国与他国不同,除了大妃之外,国王陛下还可以拥有上百个妃妾。陛下既然喜欢那位海尔嘉公主,不妨先纳入宫中,给个名分。他日若有机遇,再扶为大妃不迟……”
  但是塞巴斯蒂安坚决不从。他绝不允许别人分享海尔嘉的爱,同样地,他也绝不能允许,他对海尔嘉的爱被其他人所分享。起先他同意迎娶芙蕾雅,是因为反正要拿她作为摆设,娶不娶都无所谓。但是,现在有了海尔嘉,情况就不同了。他简直难以想象,海尔嘉身为妃妾,向与他并肩坐在一起的大妃·芙蕾雅下跪的样子。光是想到芙蕾雅肯定会在后宫翻云覆雨,只手遮天,他就觉得头皮发麻。
  “我相信陛下与海尔嘉的情分非浅,也知道自己在陛下眼中的分量之轻,但我仍然不自量力,冒昧向陛下提出请求……”
  她往椅背上一靠,“我告诉陛下那个方法,陛下还按照先前的约定娶我为妻,不知您意下如何?”
  果然是这个条件啊。“如果我反对……”他问。
  “那么,”她那尖尖的手指伸向了他的脸庞,“海尔嘉就会知道所有的真相……您舍得吗?”
  “你敢威胁我?”他的眼中泛起了稀薄的杀意。
  女人大无畏地报以一笑,“是交易呢,陛下,公平之极。”
  “把这个药粉给她服下,”她那双染成朱红色的手指,轻轻撮起一个小药包,“然后,她的心灵之窗,便会再一次关上……”
  “而这一次,将是永恒……” 
 
 
 
  
第八章爱与恨仅有一线之隔
 
  海尔嘉的眼睛似乎又恢复了些,甚至能看见面前东西的轮廓了。每当塞巴斯蒂安望着她那喜不自禁的表情,心中无限苦涩。
  真的,除了芙蕾雅提供的方法之外,再也没有其他解决办法了吗?那个纸包,他已揣在怀里三天三夜了,源自手掌的冷汗早已将纸包浸个透湿。弄瞎她的双眼!他从没有这样打算过,让她那双蓝绿色的明眸,湖水般透着粼粼波光的美目,被他的双手残酷地封印起来,从此坠入永无止境的黑暗。多么可怕,他扪心自问,自己从没有指望伤害她,可是,为了避免她受到被欺骗的伤害,为了让他的谎言永远不被拆穿,让她永远活在虚假的幸福中,他便不得不毒瞎她的双眼……
  难道,真的没有其他办法了吗?在一个偏远的角落,他的心微微地呻吟着,哪怕他再也得不到她的原谅,但是,只要他坦诚以告的话……不!他感到全身在灼烧,双手不住痛苦地捶打着自己的脑袋,绝不可以告诉她!绝不可以冒一点风险!比起可能失去她的危险,他更宁愿,维持现状的好。
  就算,会牺牲她的眼睛……
  无知,无谓地被爱着,对于海尔嘉来说,也许就是她一生最大的幸福了吧……
  他这样想着,终于下定了决心。隔着栏柱的,是他们两人之间的一碗水,一块面包。面包是香喷喷的白面包,刚刚才烤制出来,兀自冒着热气。水则是来自阿兹特克湖最深层的湖水,纯净,却暗藏着玄机。
  水有毒。
  就在刚才,塞巴斯蒂安亲手投下了那致人失明的毒药,然后,不动声色地看着水和面包,被狱卒端到了海尔嘉的面前。
  她应该很饿,也很渴了。
  “吃吧。”他拈起了面包,递到了海尔嘉的唇边。海尔嘉摸摸索索地,握住了他的手。
  “谢谢。”她说着,却不忙着张口,而是左右掂量着,竭力找到最中间的位置。然后,一分为二,将一半递了出去。
  “这一半,你拿去吃吧。”
  塞巴斯蒂安愣住了;他该不该伸出去接呢?他望着她的脸庞,即使没有如水双眸的点缀,那张清丽的脸上,依然流露出纯真不可侵犯的神气。海尔嘉微微露齿一笑,“拿去呀。”她说。
  好吧,他内心微微叹息着,接过了那半块面包。他并非肚子不饿,然而此刻,他的哽嗓仿佛堵住了一般,艰涩无比。除了默默地看着她,他竟连一丝一毫力气都使不出来。他眼睁睁地看着她,微笑着咬掉面包,又眼睁睁地看着她,将水碗凑到嘴边。
  然后,微微张开嘴巴……
  “等一下!”他连不迭喊道,海尔嘉的动作立刻停止了,“怎么了,Z?”
  他慌乱无比;该如何遮掩呢?自己一时心软,情急之下脱口而出的话,竟是如此不加思考。不是早已下定决心了吗?他暗暗埋怨自己,不该在仓卒间打断计划。于是他报以苦涩一笑。
  “没什么,”他回答,“真的,没什么……”
  他再度清清楚楚看到,海尔嘉端起了水碗,送到了唇边。这样一个普普通通的动作,在他的眼中却是异常漫长的过程。快点,快点吧!他抱头呻吟,再等一等,马上就可以解脱了!他不敢看她的表情,索性闭上了双眼。
  就在这个时候,海尔嘉突然轻轻唤了他一声。
  “Z。”
  他的心脏几乎都要从胸腔里蹦出来了。“怎么了???”他着急地问。
  她的唇边浮现出一丝意味深长的笑容,“我想见你。”
  “等我眼睛彻底恢复的时候,我第一个想见的人,就是你。”她从未如此直白地,吐露自己的心声。
  “嗯。”塞巴斯蒂安无奈地回答,他的指甲深深地掐进手掌心里,“等你眼睛好了,你就能看到我了。”
  “我已经好久好久,没有看过黑暗以外的东西了。”她的声音,幽远得像月光下的夜风,“阳光,天空,青青的草地……月光,还有星星……”
  “然而,”尽管看不清楚,她仍准确地对着塞巴斯蒂安,展露出了凄艳的笑容,“就算上天惩罚我,让我什么都看不见,让我从此只能在黑暗中度过……”
  “但是,只要能见到你,”她的脸上绽放出了前所未有的坚定神采,“只要能看到Z,我心甘情愿!”
  她仰脖,将水一饮而尽。
  塞巴斯蒂安傻了,他还未琢磨出她的话到底有什么含义,她便已倒了下去,浑身抽搐。他这才猛地惊醒过来,大声呼叫着侍从:
  “快来人啊!叫御医,快!”
  幸好救治及时,再加上塞巴斯蒂安亲自去找芙蕾雅,在经受了她的一番羞辱之后,拿回了解药,海尔嘉吐出了一盆黄水后,症状已经缓和多了。塞巴斯蒂安悄悄把御医拉到一旁,担心地问:
  “她的眼睛没事吧?”
  御医惶恐地皱起眉头,“陛下,臣愚钝,不明白您的意思。”
  塞巴斯蒂安无奈,只得把她得了雪盲症的事一并告诉了他。御医顿时恍然大悟,可是紧接着,他又重新皱了皱眉。
  “原来如此,”他回答,“可是依下臣看来,这位女子的雪盲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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