锥子说着说着,突然又叹了口气,对着温乐阳摇了摇头:“没用的,那件事现在就像一根刺,不查清楚我做人也没意思,你别再岔开话题了!”说着,又望向了让炯大喇嘛:“大师,我被摄魂凝练天锥,你有几成把握?”
锥子就算心机再深沉,面对着自己的身世之谜也失去了镇静,刚才勉强说清楚自己的事情,又迫不及待的把话题兜转了回来。
让炯嘿了一声:“九!”
锥子展颜一笑,淡淡的说:“大师客气了,你心里早就笃定了,十成吧!”
让炯笑了笑,没说话,他也不知道该说点什么。
温乐阳轻轻咳嗽了几声,发自真心的劝慰:“过去的事……”
锥子却不肯等他说完,就摇了摇头,语气淡的让人胸口发闷:“你有没有想过,因为这件‘过去地事’,我可能…根本报错仇了。
”
温乐阳愣住了,这一层他的确没有想过,对他而言,锥子既是苌狸、旱魃乃至他们拓斜一脉的大敌,也是他们对付柳相最重要的依仗,刚才的安慰劝解则完全抛开了这些立场,像朋友,也像毫无利害冲突地路人,劝她只为自己心安,谈不上为什么,也没有啥明确的目的性。
锥子顿了片刻,才继续说:“我以前最恨苌,现在想来,第一次她打碎我的锥身,让我再世为人;第二次她伤我又让我想到了些天锥之前的事情……苌狸反而成了我的恩人?”
温乐阳眼睛顿时亮了起来,生平第一次觉得锥子地想法竟然这么可爱,要是真能打消了锥子向苌狸报复的念头,这可是件胜造七级浮屠的事,笑着正要趁热打铁的鼓励几句,不料锥子的话锋又突然一转:“不光狸成了我地恩人,那九头柳相也成了我的朋友!虽然我镇它千年万年,可是说到底都是那个凝练天锥的奸人所害!”
锥子一直以为凝练九根天锥的是远古大神,现在隐约明白了自己成为天锥的经历,就算当初做这件事情的真是满天神佛,在她眼中也变成了卑鄙之徒,欲杀之后快。
温乐阳、让炯全都傻眼了,现在锥子的确不怎么记恨苌狸了,她开始记恨黑白岛地主人,而报复的最直接的方式,任谁都能想明白:杀上黑白岛,打碎另外八根天锥,放出九头柳相!
一个傀儡着天音法身的真魂已经让人头疼无比了,要是锥子也倒戈相向,明年端午节柳相一准能吃上新鲜的糯米粽子。
柳相一旦重返人间,第一个倒霉地就是他家的苌狸师祖。温乐阳急得双手乱摇,结结巴巴地说:“柳相一旦挣脱逃出……
锥子也不说话,就那么笑吟吟的看着温乐阳,好
赏他那副急赤白脸地表情,这时候裹环突然重重的哼硬邦邦地打断了温乐阳:“傻小子,别丢人了!”
锥子早就知道玉刀里还藏着一个裹环,现在丝毫也不觉得惊奇,反而大笑了起来:“老妖精看事情,就是比傻小子透彻!”
裹环也嘿嘿的笑了几声,分不清是苦笑还是冷笑,一点没好气的对温乐阳说:“柳相是什么东西天锥比谁都了解,那种天下至恶的邪物,嗜杀成性睚眦必报,又怎么可能放过镇压了他千年万年的水行天锥,它一旦脱困,第一个要杀的恐怕就是锥子!”
温乐阳啊了一声,有些愣愣的点头。
锥子笑呵呵的点点头:“我才不会去把柳相放出来,当然,想让我重新再回黑白岛也是做梦,你们趁早想些别的办法对付柳相才是正经。其实…我身上有法术的结印,无论怎么强横,也没办法伤到黑白岛上的一草一木,就算真回去了,也伤不了其他几根天锥,更没法子放出柳相!”
温乐阳踏实了少,但有些不放心,神情关切的追问了一句:“那…你现在怎么打算?”
锥子有些无奈的摇摇头:“找到天水灵精疗伤,然后把苌狸打上一顿!”
温乐阳吓跳,带着几分骇然几分:“怎么又来了!”
锥子哈哈大笑:“大仇当前,我和苌那点事也实在懒得去想了,不过她要应下我一件事:永世不得逼我重列镇妖大阵!否则宁玉碎,不瓦全!”
乐阳沉着脸没说话,脑袋乱哄哄的难受。
锥子看到温乐居然没有坚决摇头反对,脸上霍然升腾起欢喜的颜色,无比开心又有些不敢相信似的:“你还是在意我的?”
温乐阳锥子的印象未必有多好,但是对方在他眼中,无论如何也是个活生生的人,如果锥子要杀苌狸,他抗下这份仇怨义无反顾,但是要抓住这么一个活人,把她变回活死人一样的天锥,他心里还真不是个滋味。特别是现在又隐约怀疑锥子本来就是修士,被人抽魂制成天锥,无论镇压柳相是何等大事,对于锥子来说总是极端的不公平。
锥子又抬起头,目光炯炯地向温乐阳:“过,旱魃伤了天书,这份仇我一定要报!”
温乐阳的眼角抽搐了一下,有些心疼,不知是为了谁。
锥子看着温乐阳踌躇的样子,似乎真的开心了起来:“等忙活完了这些,再去找天书天画,问问他们知道多少事情……”说到这里,锥子倏然闭上了嘴巴,目光死死的盯住了温乐阳:“莫在瞒我,黑白岛是不是出事了!”
锥子地目光何等犀利,先前她问起柳相为何会有手下的时候,温乐阳就神情有异随即岔开了话题,现在两次提到天书的时候,温乐阳都目光黯淡,这些毫厘之间的变化,全被子看到了眼里。
玉刀裹环也淡淡的插口说了一句:“别瞒了!她与黑白岛三位真人朝夕相处了千万年!”
天锥是活的,却不能动不能说,在黑白岛根本没有时间概念地漫长日月里,唯一的乐趣也就是看着三个真人修炼、聊天、跑跳……这份只能算做寂寞的情谊,却远比轰轰烈烈的豪迈来得更深刻,否则锥子也不会看到旱魃伤了天书就暴怒成狂。
温乐阳指了指冰锥里的白袍:“我说过之后,你不能伤及无辜!”
锥子一挥手,大片地冰锥纷纷碎裂,所有的白袍人都被放了出来,冻住活死人藏民的冰锥却依旧挺立,而雪顶上狂躁的冷风也突然消失了踪迹,一瞬间寂静了下来。锥子根本就不看惊魂未定的花家众人,只是盯着温乐阳,力吐出了一个字:“说!”
无边的静寂中,温乐阳的声音缓慢而有力,每一个字都稳稳地回荡在天地之间,其他人都屏住了呼吸,谁也不敢轻易插口……突然啪的一声脆响,一道狰狞的裂纹从锥子脚下炸开,温乐阳愕然闭上了嘴巴,锥子却冷若玄冰的再度开口:“继续,说!”
三位真人已死,柳相真魂附在天音法体,活死人屠杀邪徒之后上山驱赶冰虫……温乐阳终于把所有的事情说完了。
而锥子表情却始终没有任何变化,也没有插口问过一句,只等温乐阳彻底地安静下来之后,才轻声的和他确认:“说完了?”
温乐阳点点头刚想说话,倏然一声比狼嚎还要凄厉万倍地尖啸从锥子的口中冲天而起,与此同时轰然一声淬厉地爆鸣响彻云霄,那一片冻住上百藏民的冰锥林,同时爆碎!
被压抑阻挡住许久地雪顶罡风终于挣脱了桎梏,呜呜咆哮着卷扬激荡,比九天神雷还要更加摄人心魂!
风声化作惨号,无数冰飞扬中,冰锥、和冰锥之中冻着的活死人,都在锥子的一抬手间灰飞烟灭!
锥子毫不留情的杀了所有被冻住的活死人,随即阴寒着脸色望向花家弟子:“你家冰虫,我借用后即换!”
花家弟子谁也不敢摇头,这个俏生生的白衣少女无论是道法还是杀人的决绝,都足以慑服他们,更何况人家说明白了,只借虫子。
温乐阳生怕锥子再去为难花家弟子,把话题接了过来:“杂碎真魂不知道是否也来了这里,另外,应该还有活死人藏民潜伏,他们一共二百七七人,先被裹环杀了几十人,今早死了八个,这里一共一百多……”
小镇藏民来到雪顶之后,唯一做的事情就是在不停的放出‘鞭炮’,现在总算真相大白,他们也要借着鞭炮去寻找天水灵精。
在雪顶上,无论温乐阳还是昆仑道,都可以把锥子算做自己人,只要那个真魂不出现,藏民的实力似乎已经变得不值一提了。
不过夹杂在拓斜一脉、苌狸、锥子、黑白岛和柳相之间的重重仇怨,也变得让人头疼无比了。
温乐阳想不通,干脆又使出了‘一刀切’大法:爱咋乱咋乱,我就帮亲戚!
第四卷 风波恶 第十三章 … 剑阵
小腰无比机灵,一抱拳说了声:“寻找活死人就包在上。”
锥子轻轻对着他点了点头,极为客气的笑了笑:“那多谢了,找到藏民就来告诉我们。
”
大穿山甲刚忙摇晃起大脑袋:“那些活死人不用仙子动手,破土在此坐镇,杀不尽那些藏民余孽我就不回去!”活死人会‘大夏九鼎’,施展起来的话颇为麻烦,但是再麻烦的活死人,在破土心里也子可爱一万倍。
让炯平时大义凛然,现在也认清了形势,挺起胸膛瓮声瓮气的说:“活死人亵渎大王,喇嘛绝不轻饶!”
锥子笑着点点头,没再说什么,拉起温乐阳就走:“我去找虫子,你…陪我吧!”
温乐阳心里都点怀疑锥子精神分裂了,先是身世之谜,随后三个被她当作亲人的剑仙噩耗,到现在她居然还在笑。
锥子看透了温乐阳想法,唇角轻轻抿起了一丝犹豫:“事情复杂的很…你有没有想过,也许天书三个是我的仇人之后!嘿,我唯一的亲人都是仇人的弟子……”说着,也不施展遁法,而是拉着温乐阳的手,撒腿狂奔在茫茫的雪顶之上!
锥子早就从回来报信的花家弟子里问出了虫潮的所在,也不用温乐阳指路,一路狂奔了下去,温乐阳开始还能跑两步,到了后来干脆是被锥子拉着在贴地急飞……
纵情的奔跑、刚烈的劲风,似也变成了疗伤的灵药,锥子在跑过一阵之后心情似乎好了些,低头对着温乐阳说:“他们三个死了,就算我心甘情愿回到黑白岛,镇妖大阵也再没有可能重列了!”
温乐阳正飞着。听到她地身体还是不由自主地一震。以一个诡异地角度从侧面仰视锥子:“什么意思?!”
“即便我回到位上。也需要有人咏念阵诀才能重列大阵接引乾坤。现在他们三个都死了。没有人会阵诀了。你要想保住你那苌狸师祖。趁早另想办法!”
温乐阳也不隐瞒自地想法。反正他明白也瞒不过锥子。满是不甘心地问:“那刘正呢?他不会阵诀?”
锥子摇摇头:“刘正只能算是天书地挂名弟子。连黑白岛地门徒都算不上。无论他地身份、还是他修习地功法。根本就施展不了阵诀!”说到这里。锥子顿了一下。又变得笑眯眯地:“如果我能把以前地事情全部想起来。也许能找到线索……你就盼着那个人凝练天锥地混账不是远古大神。也没有化羽登仙。不过……”
温乐阳笑得比哭难看。要锥子恢复记忆、再要能找到那个凝炼天锥之人地下落、还要盼着这个人还是地球人…这种可能性倒不是不存在。而是过程实在太曲折。温乐阳心叹了口气。应道:“不过什么?”
锥子有些狡猾地笑了。这份笑容映在温乐阳眼中。让他开心不少:“不过万一找到那个人。我是要问他报仇地。你怎么办?”
温乐阳琢磨了半天,突然笑了:“先问他,有没有别的法子,不用天锥就能重镇柳相地!”
锥子有些意外的咦了一声:“当然没有,要是有地话,当初他又何必凝练天锥…就算他可能有别的法子吧,如果有地话你怎么办?”
温乐阳笑得无比得意:“让他先把柳相镇住,然后帮你报仇!”
锥子哈的一声就笑了出来:“如果没有呢?”
温乐阳说的煞有介事,虽然他也知道自己纯属异想天开:“那就逼他把阵诀传下来,然后我帮你报仇!最后我再押着你回黑白岛重列大阵!”
锥子似乎觉得这个话题很有意思:“那如果找到他以后,时间紧迫来不及传下阵诀呢?这个大阵地阵诀可是通天的道法,天书天音他们是玄门正宗,修行几千年,可也才能勉强施展,没准十次得错上八九次也说不定……”
温乐阳叹了口气:“那就没办法了,让他先把你弄回去重列大阵,然后…大不我帮你报仇!”
锥子手臂一提,把温乐阳拎到了自己眼前,饶有情趣地望着他:“那个人虽然是我的大仇人,不过他可是造福天下地活神仙的,你要对付他?”
温乐阳现在这个姿势把自己都给吓着了:“你比那个人要近一些……不过苌狸比你近一些,你能明白不?”
锥子霍然发出了一阵清脆爽朗的笑声,却没再说什么。
温乐阳上下翻飞着,苦着脸和她商量:“你能不能跑慢点,我放开了跑也慢不了多少,耽误不了……”
锥子果然放慢了脚步,把温乐阳放在地上,从拉着他跑变了跟着他跑。
温乐阳这下从容多了,也有自信了,一边跑着一边和锥子没话找话:“怎么叫‘循着虫子就能找到天水灵精?’那些虫子被放出来有一阵子,根本就没去找天水灵精,只在雪顶上乱跑。”
锥子对别人总是口蜜腹剑,说笑着突然动手伤人,唯独对温乐阳极有耐心:“虫子们现在不肯去寻找天水灵精,是因为水行之势不够!”她知道温乐阳啥也不懂,又继续解释:“水行之势,说穿了就是暴雨、洪水、甚至雪崩海啸,天地之间自然的水势!虫子现在不务正业,一俟暴雨和暴雪降临,它们就会去找天水灵精。”
说完,她顿了片刻又摇头笑道:“别问我为什么,我记得这些事情,但是不记得其中的道理!”
温乐阳对这些道理原因也不感兴趣,更关心实际操作:“那你找到虫潮之后呢?等着山里下大雨?不过据让炯喇嘛说,现在高原上已经进入了雨季,随时可能会有雨雪。”
锥子撇了撇嘴巴:“我才懒得等,待会放出虫子,施法下场雨又不是什么难事!”
温乐阳一路和锥子说笑着,突然发现自己现在已经轻松了起来,三位天字辈的真人仙逝,诛妖大阵已经无法重列,他们拓斜弟子和锥子之间一下子没有了一丝利益的冲突……
两个人的脚程极快,在雪顶上奔驰,快的根本就看不见人影,在两个人有一句没一句地说笑中,终于赶到了花家少年封印‘鞭炮’的地方,倏然一声清越的剑鸣,从天空中淬厉的响起,锋锐的剑锋远远的对准了他们。
乐阳嘿了一声,大声呼喝刘正收起剑阵。
随即刘正的笑声也从冰隙之下响了起来,好像开口想要说什么,但是话未出口,却变成了一声不知地惊呼!
温乐阳眼前的天,猛地黯淡了下来,一个瞬间之后,万道寒芒轰然炸起!
被天画真人以残碎真元养成的昆仑剑阵,在震天地苍鸣中,挟着毁天灭地的贲烈之势,毫不留情的向着温乐阳和锥子倾泻而至!温乐阳甚至连眼睛都来不及闭上,眼睁睁的看着快若闪电翻卷如龙的万剑大阵砸到自己地身上。
现在的昆仑剑阵连全盛时期地天书真人都难以抵挡,以温乐阳的修为,猝不及防之下根本应付不来……遽然一片晶莹地白,霸道的填满了他的瞳孔。
锥子双手连连动,雪顶上刚刚被剑芒绞碎地风声再度狂吼,急冲在最前的神剑刹那被翻涌地冰霜湮灭,替温乐阳当下了灭顶之灾。
远远望去,雪顶上万剑激,渐渐凝结成百多条钢铁苍龙。
层层雪花冰屑在锥子的长袖挥舞起无边地尘嚣,厚重而凌厉!
两股宏大浑厚的力量滚滚缠,怒斗不休!锥子暂时挡下了昆仑剑阵,一直晶莹剔透的脸色却悄无声息的蒙上了一层红潮,不过几个呼吸间,嘴角就蜿蜒出一条触目惊心的血线,在狂躁的剑阵雪暴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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