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震旦·叁·龙之鳞(出书版) 作者:凤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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震旦·叁·龙之鳞(出书版) 作者:凤歌- 第10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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简真吞下妖灵,心里惊惊慌慌,先求方非祛灵,少年冷冷不睬,大个儿心中有鬼,讪讪地央求吕品,那小子确不知鼓捣些什么,双手放在桌下,瞧得眉飞色舞。大个儿连叫几声,他也充耳不闻。说也奇怪,吕品吞下妖灵,不变身,也不难受,好似吃了一团冰激凌,吃完以后,还舔了两下嘴皮。
大个儿的耳朵越变越长,眼睛红彤彤的,嘴巴也眼看着豁了起来,他泪水汪汪,冲着天素作揖打拱,总算求得少女心软,替他驱走了妖灵。
简真回复了原貌,心里怒不可遏,他不敢责怪方非,瞅着吕品,正想怎么报复,谁知飞来一条长长的触须,在吕品的双手间一扫,懒鬼惊叫一声,仓皇抬起头来。
触须刷地收回,到了帝江面前,啪,有东西现出原形,却是一面隐了身的通灵镜。
“我的课你也敢开小差?”老帝江勃然大怒,“白虎吕品,本堂测验零分,通灵镜,哼,没收!”
“不要哇……”吕品惨叫没完,帝江向天一丢,啪,通灵镜消失了。
吕品哭丧面皮,两眼望天,大个儿看在眼里,真是出了一口恶气,危字组又挨一个零分,天素气得面孔发红,把吕品狠狠臭骂了一顿。
下课时,帝江拿出许多符牌:“这些‘邪灵辟易符’是天道师写给大家的,一年以内都有效,你们要日夜带在身边。”
教室里炸了锅,有人叫:“干吗要带护身符,八非学宫潜入了妖灵吗?”
“兴许是魔灵!”有人接嘴。
七嘴八舌地讨论正酣,帝江发怒说:“少废话,一人一个,不许弄丢了!”他舞起触须,每个学生塞了一个。
天素曾与无相魔交过手,她以一敌二,不落下风,魔灵尚且如此,妖灵更不用说了。少女心高气傲,拿到符牌瞧也不瞧,随手丢在一边。简真瞅见,兴冲冲捡了起来,合了自己那道符牌,一起挂在胸前。
方非瞅他一眼:“你挂两道符干吗?”
“防范妖灵呗!”大个儿得意洋洋,“符牌越多,效力越强!”
“防范妖灵进去,还是防范妖灵出来?”
“你、你什么意思?”大个儿中气不足,明知故问。“你的肚子里不是还有一只妖灵吗?”方非的眼里像是长了钩子,剜得简真血肉模煳,“你不是病人吗?得了饕餮症的大病人!敢问简真同学,你七千岁还是八千岁啊?”
“嗐!”大个儿苦了脸,连连摆手,“方非,你别挖苦人呀!”
“我没挖苦人!我挖苦的是病人,饕餮妖灵附体的病人!”
“我承认我撒了谎!”简真的鼻孔里发出一串哼哼,“我、我那也是没法子……”
“哦?撒谎也叫没法子?”
“我……”大个儿的眼泪也快下来了,“我怕你瞧不起我!”
“这跟瞧不起你有关系吗?”方非的手指戳到了那张胖脸上。
“你嫌我胖,嫌我吃得多!”简真眉红眼肿,声音比蚊子还小,“如果我说自己妖灵附体,我怎么吃,怎么长,那都是应该的了……”
方非瞪着简真,没料这小子看似老实巴交,居然一肚皮的心眼,他又气又怜,喝问:“除了这件事,你还有什么事骗过我?”
“没有了!”大个儿双手连摇,“我要再骗你,罚我吃饭噎死,睡觉闷死,走路摔死……”
“死肥猪!你真没脑子!”吕品闷声闷气地说,“换了我是你,就该说自己猪怪附体,那样一定没人怀疑。”
“滚你的蛋!”大个儿掉头怒喝,“先顾好你自己吧,你根本就是狐妖附体,还是先天的。”
“好恶毒的诅咒哇!”吕品冷冷地说,“就算如你所说,那也没什么大不了的。比起猪怪,狐妖一点儿也不丢人!”
“你去死!”简真飞扑上去。他谎话穿帮,吕品却丢了心爱的宝镜,两人都是一肚皮邪火,趁机狠狠扭打出气。方非上前劝架,反给一脚踹得飞了出去。
“私自斗殴!”一声大喝,造化笔钻了出来,“好哇,你们两个小混蛋!哼,我要告诉小天……”
两人手忙脚乱地放开对方,简真左眼乌黑一团,吕品的额头多了个肿包,他们勾肩搭背,双双挤出天真的笑脸。其中一个清了清嗓子说:“哪儿的话?造化笔,你看走眼了,这也算斗殴吗?我们这是练习近身搏击!练气课的课后作业。咳,死肥猪,你说对不对呀?”
另一个狠命点头:“对呀,对呀……”
天上那张圆脸鼓腮瞪眼:“好小子,合着伙煳弄我老人家。哼,算了,我老人家气量大,不跟你们一般计较,快滚,我要收起墨宫了。哼,当心我脾气一坏,连你们三个一起收了。”
三人狼狈逃出墨宫,逃难途中,两个冤家不忘互相偷袭,简真让吕品绊了一跤,落地前大个儿飞起一脚,在懒鬼的脸上添了个黑乎乎的脚印。
两人打打闹闹,直到吃完晚饭,也没清闲片刻。出了如意馆,正要往寝室走,忽听有人叫喊:“九星之子!”
方非一回头,碧无心僵手僵脚地走过来,它刚才呆在路边一动不动,大伙儿都当它是一棵小树。
“一只树妖!”大个儿啧啧地问,“它是谁呀?”
“天道师的管家!”方非嘴上回答,心里只觉奇怪。碧无心走上来说:“九星之子,天道师让我带你去长流书房!”
“长流书房?”吕品惊叫,“上那儿干吗?”
“抄写十遍《学生守则》!”碧无心有口无心,逢问必答。
“什么?”两个室友四眼瞪圆。简真清了清嗓子,大声说:“方非,你可死定了!”吕品也说:“死定了,死定了!”
方非本没放在心上,抄写十遍《守则》,有什么大不了的》可见两人这副德行,登时乱了方寸:“为、为什么死定了?”
吕品拍了拍方非的肩膀,叹气说:“你好自为之!”简真也在一边搓手:“哈,还好不是我!”
“喂,你们两个……”方非还没问明白,那两个人已经走远了。
长流书房坐落在天湖边上。碧无心在前引路,方非跟在后面,心里七上八下。到了地头,只见一间瓦房,瓦房边一条小溪,水面热气蒸腾,竟是一道温泉。泉水带动一架水车,吱呀呀地转个不停。
进入房门,方非忽地怔住。这地方挂羊头卖狗肉,名为书房,却连一本书也没有,四壁空空如也,好似一个山洞。
向门一面墙壁,写着《八非学宫学生守则》,书房的中央横了一张石桌。石桌两边高,中间低,形似一个长长的凹槽,两端连着墙壁,一股温泉水顺着孔道进来,潺潺流过桌面,又循着孔道淌了出去。
方非还在纳闷,碧无心忽说:“可以写了!”
“怎么写?”方非两眼发直,“这儿连纸都没有!”
“不必用纸!”树妖慢吞吞地说,“你要把字写在水上!”
“什么?”方非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写在水上?”
“是啊!”碧无心笑嘻嘻一指桌子,“请吧!”
方非又震惊,又茫然,发了一会儿呆,无奈抽出星拂,使劲一挥,笔尖划过水面,元气融进水里,“八”字还没写完一撇,元气忽然一荡,顺着流水逝去。
“不行啊!”碧无心说,“你得把字留在水上,抄完一整篇《守则》,一个字儿也不许少!”
方非的心一阵哆嗦,水里那张人脸,颜色阴凄凄的,比起白纸更白三分。
“写啊!”碧无心一边催促,“早些早完!”
方非望着流水,灵机一动,心想抽刀断水都不行,更何况是毛笔写字,如果凝水成冰,冰上写字可就容易多了。
他边想边笑,自觉聪明过人,于是沉喝一声:“寒光冻坚白三尺!”一股白气冲出笔尖,直落水面。转眼白气散去,温泉流淌如故,袅袅水气扑面生暖。
符法失败了,方非不由一愣。
“呵!”碧无心笑了笑,“‘寒冰符’没用呢,这间书房号称长流,这儿的温泉,绝对不会冻住的!”
方非无法可想,只好硬起头皮,强行落笔,可是写来写去,连“八非学宫”的“八”字也没写成。他越写越丧气,不多一会儿,又想到流水无情,任是多少元气,也都统统卷走,如是一摊静水,或许可以写成。想到这儿,他又写了一道“禁水符”,可是符光过后,流水不但不停,反而流得更快了。
碧无心落地生根,化作一棵树木,不言不语,自在养神。方非对水挥笔,一个“八”字写了几千次,直到腰酸腿软,手指麻木,也没留下一撇一捺。
他望着水面,眼前渐渐恍惚,水里的人影悄然改换,变成了一个愁眉苦脸的小老头儿。方非吃了一惊,以为生出幻觉,使劲揉了揉眼,那影子明明白白,就是一张老人的面孔。
“哇!”方非托地跳开,“有鬼,有鬼!”
“什么鬼?”碧无心张开眼睛,打了个大大的呵欠。
“水里有个老头儿!”方非大叫,“不是鬼,就是魑魅!”
“八非学宫里有了花妖,又怎么会有魑魅?”碧无心唠唠叨叨,上前一看,“嗐,鬼在哪儿?”
方非一转眼,老人的面孔消失了,碧无心咕哝着走开。少年呆了呆,只好深吸一口气,凝神运笔,笔尖落水,荡起一片涟漪。涟漪中,老人的面孔再次出现,这一次龇牙咧嘴,冲他呵呵怪笑。
“鬼呀!”方非一声惨叫,碧无心应声赶来,老头再次消失。这么折腾了几次,树妖板起面孔,再不理睬方非。
方非无可奈何,怒视水中老人。老头儿恶作剧得手,笑得越发欢畅。他白须白发,长了一张凶险的阔脸,鼻子又粗又短,大嘴巴几乎裂到耳边,两只蛤蟆似的小眼,不时闪动怨毒的光芒。
“你是谁?”方非忍不住问。
“你祖宗!”一个细微的声音从老头的嘴里迸了出来。
方非大怒,扬起符笔,想要教训这只老鬼,谁知温泉藏了禁制,任何符法落在上面,全都消失无痕。老头儿见了,又是哈哈大笑。
“喂!”方非大叫,“你别欺负人!”
“谁欺负你?”老头儿蛤蟆眼一转,“我是好心好意地提醒你!”
“提醒我?”方非皱眉说,“提醒我什么?”
“提醒你别上当!”
“上什么当?”
“你仔细想想,温泉上面能写字吗?这根本就是折磨人,也只有你这样的傻瓜,才会上这种恶当!”
“你说得对!”对方的一字一句,全都说到了方非的心坎上,他对这丑老头兴起了一丝好感,“可是,没办法呀,这是我受的惩罚!”
“这惩罚不公平!”丑老头咧了咧嘴,“该受罚的是太叔明,那个该死的白虎佬!”
“对极了!”方非也是这么想的,“老头儿,你怎么知道这件事啊?”
“我是学宫里的精灵,什么事情都瞒不过我。”丑老头眼珠乱转,“小子,别人让你怎么做,你就怎么做,别人惩罚你,你就甘心受罚吗?哼,你这个没有用的窝囊废!”
方非一听有理:“我该怎么办?”
“你就做做样子,用笔划拉两下,不要放出元气就行了!”
方非心想:“对呀,我干嘛非得老老实实地抄写?做做样子不就行了吗?”想到这里,勤勉尽去,怠惰顿生,他装模作样地写写画画,笔尖却没放出一丝元气,这么一来,果然又轻松又省力,再也不觉筋疲力尽。
“这就对了!”老头儿乐呵呵一笑,眨了眨蛤蟆眼珠,“小子,人家问起来,别说这个主意是我出的哟!”说完就消失了。
“九星之子!”碧无心忽地叫唤,方非一回头,只见树妖神气疑惑,连连眨眼,“你跟谁说话?”
方非的心子砰砰乱跳,摇头说:“我、我自言自语。”心里却想:“他看不见老头儿,也听不见他说话吗?”
碧无心瞪了一双水绿眼珠,走近桌子瞅了一眼:“你一个字也没写成啊?明天还得接着来!”
“什么时候才算完?”方非老大不耐。
“抄完整篇《守则》,我检验过关,算是一遍,这样抄完十遍,才能算完!”
“永远抄不完呢?”
“那就永远吵下去!”
方非心一沉,只见碧无心一脸严肃,不似说谎。按它所说,老头儿的主意是个大大的损招,如果照方抓药,他非得在这儿待一辈子不可。
跟碧无心分了手,方非悻悻返回住所,他的心里烦躁莫名,一会儿恨自己没用,一会儿又怨赏罚不公,他在“长流书房”做着没有边际的破事,太叔明却在家里养尊处优——想到这儿,他就感觉怒不可遏。
一进寝室,方非无精打采,一头倒在床上。
“喂!”另两人凑上来,大个儿问:“《守则》抄得怎么样啊?”
方非抬起眼睛,瞪着他说:“你们都知道是不是?”
“知道什么?”
“知道要在流水上写字!”
吕品扑地笑出声来,简真也咧嘴大乐,方非望着两人,气冲冲地说:“那个长流书房,到底是什么地方?”
“惩罚学生的地方!”
“谁问这个?如果、如果写不出字怎么办?”
“这个啊?”吕品嘻嘻一笑,“有个传说你想不想听?”
“什么传说?”方非禁不住直起身来。
“传说从前有个学生,犯了过失,被罚了去长流书房抄写《学生守则》。这人天资很坏,无论怎么用心,总是没法将字写在水上,结果他写啊写啊,写了不知多少年,他同期的学生离开了八非学宫,有的成了天道者,有的做了星官,只剩他一个人待在学宫。因为惩罚没完,到了外面,谁也不肯聘用他,可他越想完成惩罚,越是不能成功,直到头发变白,腰背佝偻,终于有一天,他写着写着,一头倒在水里,活活地淹死了。”
“啊!”方非失声惊叫,“后来呢?”
“这个人死不甘心,化为了一只怨灵,守在长流书房,遇见受罚的学生,就拼命扰乱他们,叫他们永远抄不完《守则》,结束不了惩罚。从古至今,不知多少学生因此发疯自杀,断送了小命!”
“你……”方非的脸色死白透青,“你说的都是真话?”
“我也不知道!”懒鬼冲他眨了眨眼,神气说不出的诡秘,“传说就是这么说的!”
这个故事荒唐不经,可又由不得方非不信。难道说,水里的那个老头,真的是一只古代的怨灵?
“方非呀!”大个儿语重心长,“你将来要自杀,先得告诉我一声,让我尽一尽做朋友的本分。比方说,你要割腕,我帮你磨刀,你要上吊,我帮你系绳子,你就是要跳水,我也可以帮你绑两块大石头呀!”
“你们这些混蛋!”方非失声怒吼,“全都不讲义气!”
“我们是道者,只有元气,没有义气!”简真抄起手来,神气活现。
“没错!”吕品的口气更可恶,“义气多少钱一斤,我倒想买两斤尝尝新!”
方非气得发抖,扯过被子盖住脑袋,暗想:“万一我也永远写不出字……”这念头刚刚冒头,他就感觉心力交瘁,只想好好地睡上一觉,顶好一觉醒来,身在南河老宅,这儿所有的一切,全都跟他没有关系。
这一晚,方非做了几个怪梦,梦里没有一件事情称心,到了最后总以失败告终。他醒了睡,睡了醒,到了次日早上,脑子昏昏沉沉,直到花妖来了才把他叫醒。
接下来的一天,方非过得浑浑噩噩,上课有耳无心,考试一塌煳涂,挨了天素一顿狠骂,也没半点儿羞愧之心。
到了下午,碧无心又来了,水上写字的把戏还得继续。树妖对他又催又逼,一心让他早日写完。可是没写两笔,水里的怨灵冒了出来,冲着他呲牙冷笑。方非的心里一阵恼怒,忍不住说:“老头儿,你也是八非学宫的学生吧?”“谁说的?”怨灵很不耐烦,“我可不是什么学生!”
“我写不出字,就得一直写下去?哼,你昨天可没跟我说!”
“你要写我可没拦你,写呀,你写呀……”怨灵冷冷盯着方非,“你写得出来才怪,你这个没有脑子的蠢货!”
方非又惊又气,撇下怨灵,专心写字。可他每写一笔,怨灵都要评头论足,每句话都是奚落挖苦,用的词儿又刻薄、又阴毒。方非无法忍受,写符封住听觉,谁知怨灵的话语又从脑海里冒了出来,好似孙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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