玉娇听见千金这两个字,立即把词纸卷了起来,仔细收好,连连称谢。晏几道的皱纹笑得都展开了,开心得不得了,用官船把我们送回岸上。玉娇收了晏几道的字,当然不能失礼,也回请晏几道过府饮茶,那老小子自然得到了玉娇的住址,欢喜地走了。
和娘子回到家,我进门就痛骂那沈明堂不是东西,色眯眯地盯着娘子看,简直气人。小青第一次同意我的说法,点头道,“我早说让我去吃了他,省得他总是打姐姐的主意,看着心烦。”
“对,小青,吃了他。你吃不下,我帮你一起吃!”我气得嘟囔道。
娘子失笑道,“相公,你瞧你说得什么疯话,竟和小青说这些不着边际的话,带坏了这丫头。相公,我们讨生活作生意,当然要看别人的脸色,岂能动不动就讲打讲杀呢?那沈明堂虽然好色,但是也还守礼,我们姑且忍下,就当他是只烦人的苍蝇,挥之即去,不必挂心。”
娘子你倒是想得开,境界高得都能入党了。唉,论起做人的功夫,我的心性似乎还不如娘子这个非人类呢。这也难怪,我来自现代,对古代逆来顺受的生活态度真的难以忍受,特别是在感情上,我的女人绝对不容任何男人有非份之想!
娘子劝了我好久,加上也要准备去参加三皇祖师会祭奠,我也就不再坚持让小青去吃了沈明堂。小青一副早知如此的表情,回房间和五鬼玩去了。娘子收拾包袱,准备明天我参加三皇祖师祭奠的衣服。
“相公,穿这件宝蓝色的长衫可好?”娘子问道。
“好,对了,带上一打避孕套和几瓶中成药丸,那可是我明天献宝的宝贝呢,千万别忘了。”我提醒娘子说道,走到娘子身边,帮她一起收拾。
“相公,听说祭奠之后,苏杭名医要在祠堂里论医道、辨识奇珍,我真的有点担心。”娘子说着,收拾包袱的速度也慢下来。
我笑问道,“担心什么?怕我当众出丑?”
娘子眼中忧色一闪而过,我没来由心里一惊,难道她已经觉察了什么?可是我没有勇气问,只是搂着娘子,说道,“我不会失败的,娘子,我一定会成为杭州名医,天下闻名!”还有半句我没有说,我一定会出人头地,掌握倾天的权势和力量,让法海那贼和尚没有一点机会拆散我们!
第二天,我去参加三皇祖师会祭奠,小青和娘子留在家里,只是让五鬼中的伶俐鬼跟着我,扮作我的跟班仆役。我知道这五鬼都是重义气的好鬼,从心里没有拿他当过仆人,搂着他的肩膀说道,“你和小青是哥们儿,我和小青是姐夫和小姨子的关系,那么以后你我就是哥们儿了!你叫我许仙也好,许大夫也好,我就叫你大福哥,可好?”
伶俐鬼一听,急急摇头,说道,“许官人,小的怎么敢跟您称兄道弟?青姑娘知道了,还不扒了我的皮?”
“鬼也有皮么?”我纳闷问道。
伶俐鬼的脸色比真鬼还绿,不知道该怎么回答,额头上都冒出了冷汗,一副不知所措的样子。伶俐鬼要是被我给逼傻了,可是罪过啊,我连忙笑了笑,赶紧赶路,不再套交情。伶俐鬼长吁一口气,不过看我背影的眼神却暖和了好多,似乎多了些东西在其中。
三皇祖师观就在涌金门外三里,看不见西湖,倒是能遥望见六合塔。远远一片香火烟气飞上天,伶俐鬼笑道,“许官人,到了。”
偌大的的庙门,镏金镀色,好不气派。看来三皇祖师会的会费很充足嘛。
门口,一个满面威严的中年人,身材修长,五官端正,站在门口迎接来与会的名医,不住打着招呼。此人就是三皇祖师会魁首严家法!他身边一人,有些獐头鼠目的味道,但是一股飘然仙气也糅合在身上,颇为怪异的一种气质,让人的感觉就是想狠狠揍他两拳!我看着这个奇怪的黑衫蓝巾的家伙,他也看见了我。两人目光一对,我连忙陪笑,“在下保合堂许仙,前来报到。”
黑衫猥琐男也陪笑说道,“原来是大名鼎鼎的许大夫,在下春露堂徐熙,还请许大夫多多指教。”
严家法此时迎下台阶,执着我的手高兴说道,“许大夫,我们终于把你盼来了!许大夫如此人才,不入我三皇祖师会,实在是杏林之憾啊。从今以后,许大夫就是自己人,自己人了!”
严家法如此亲密地拉拢表现,让我有些受宠若惊,原本以为他们会排挤我的嘛,怎么突然这么亲切地欢迎我?难道有阴谋?
严家法的拉拢,立即招来某些大夫的反感,几名受到“冷遇”的大夫鼻子里已经开始发出怪声,哼哼唧唧的。严家法将我让入祖师观内,对徐熙使个眼色,让他继续招呼后来的医生大夫们。严家法走到刚才有意见的几位大夫身边,淡淡说道,“几位仁兄,你们好糊涂啊。”
“糊涂?”这几个人倒是懵了。
严家法冷笑一声说道,“你们以为我真的会拉拢那个不学无术的家伙?不过是他和知府大人走得近,我要给知府一个面子而已。另外,敲他一笔入会费,套出他那神仙套的制作工艺,再踢他出会,岂不美哉?”
严家法的心腹们听他如此说,立即明白了魁首的英明,连连点头陪笑。此时徐熙走过来,对众人说道,“所谓欲擒故纵,我们要敲他一笔入会费,今天就必须给他点颜色看看。让他知道,我们三皇祖师会里卧虎藏龙,他想进来不是那么容易的,明白么?”
众人又是一阵点头,严家法和徐熙相识大笑。我的脊背莫明一凉,伶俐鬼大福也有些诧异地对我说,“许官人,这些大夫的身上好重的邪气啊。”
我一惊,问道,“他们被妖怪附体了?”
伶俐鬼摇头,“不是,是一股人心之内的邪气,连我这个阴间的鬼都有些受不了这些人身上的邪气。”
我看看络绎不绝的大夫进入这三皇祖师观,个个脑满肠肥,说不准都捞足了病家的油水,他们不邪,谁邪啊?
忽然,一只大手拍在我的肩膀上,三师兄曲向阳的声音传出,“翰文,你来了!”
我一回头,三师兄那张钟馗般的丑脸红斑赫然出现在身后,可是我见到这个说话没遮拦的实心粗人,倒是心里一暖,发现新大陆一样,亲热地拉着他坐下问起来。
“师兄,我第一次来这地方,你给我说说一些该注意的地方和忌讳之处,我可别给师傅丢脸。”我对曲向阳说道。
三师兄冷笑一声,对满场的医生大夫一撇嘴,“都是一些披着人皮的恶鬼,专吃病人的心肝肚肠,跟他们没有什么忌讳可言。”
三师兄的声音大得很,我脑袋青筋直蹦,真想转身宣布,“我不认识这个人!”他的大脑构造真的和人类不一样,怎么就不会婉转地说话呢?
周围的大夫们听见三师兄的话,微微一变颜色,随即当作没听见,继续聊天。三师兄看了我一眼,说道,“你明白了吧?没有任何忌讳。”
我冷汗大滴冒出来,点头道,“明白了,明白了。”
祭奠正式开始,先是严家法朗读歌颂神农氏轩辕皇帝的颂文,然后就是集体上香。有些宗教色彩,和我小时候去看庙会的道士作道场有些相似。不过,就是太上老君换成了神农氏而已。
祭礼之后,真正的重头戏才上演,到了论道时间。杭州的名医分成许多派系,这次正好可以互相贬损一番,提高一下自己的知名度。许仙自己的半葫芦醋自己明白,只是看看热闹而已。
没有想到,第一个就有人向许仙叫板。一个身穿灰衣的大夫起身,走到大殿中央,对我一指,傲然说道,“在下有一事不明,要向保合堂的许大夫请教!”
我冷汗直流,硬挺着笑道,“请问,请问,不要太难啊。”
灰衣人看我怯阵,更是嚣张,掏出我销售的避孕套,问道,“医者以治人病患为己任,从来都是我们大夫去给人治不孕症,哪有人去教人不生孩子不怀孕的道理?许大夫,你是个正正经经的大夫,又不是妓院窑子里的龟公,发明这神仙套,太给咱们大夫丢人了吧?”
我靠,找茬的来了!我冷眼看了看几个幸灾乐祸的大夫,再看看一脸泰然的严家法,心里把这帮伪君子问候了一百遍,当然全部是问候他们的老母。
“请问大夫你贵姓?”我冲我对面的灰衣人抱拳说道,做足风度。
“在下苏州永新堂胡髯客!”
胡髯客?没有髯啊,连胡子都没有半根,欺世盗名的家伙。我暗骂一声,清清嗓子,说道,“对方辩友,我不同意你的观点。”
胡髯客一愣,我继续说道,“你妈贵姓?”
“我妈姓李。”被我突然一问,胡髯客呆呆说道,随即大怒,就要发作。我伸手打个停的手势,笑道,“别误会,我的意思是问,伯母共有几个孩子?胡兄你排行多少?”
胡髯客郁闷答道,“我排行老四,这有什么关系么?”
“当然有!”我突然将声音提高八度,大声说道,“因为你爹不懂得避孕的措施,才会让你娘一直没完没了的生!你知道怀胎十月的痛苦嘛?你知道孩子多了养不起,卖给人家当奴做婢的痛苦嘛?你知道多少穷苦人家为了多生一个孩子而背井离乡去逃荒?你知道多少大户人家因为多生一个孩子闹得兄弟阋墙、家道衰落嘛?你知道帝王之家因为多生一个孩子,闹得诸王争位,山河破碎,血流成河嘛?就是因为天下的人都像你一样是个糊涂虫,才会民不聊生,国威不振!!”
被我指着鼻子一口气痛骂完毕,胡髯客脸色惨白,指着我张口结舌,说不出反驳话来。当场所有的大夫,有人低头思索,有人鄙夷不屑,最多的还是惊骇欲绝,担忧地左顾右盼。伶俐鬼的声音在我耳边说道,“许官人,如此大逆不道的话你怎么毫无顾忌就说了出来?不怕杀头嘛?”
靠,忘了这是封建社会,没有言论自由,死定了。我刚才本来准备把计划生育是根本国策都一并说了,幸好没提,否则我这个议论朝廷非难当今的罪名就彻底坐实了。伶俐鬼对我轻轻传音耳语道,“官人,这里的事恐怕不能善了,我去请白娘娘来!”
我眼睛眨眨,意思是同意,让他快去。
“娘子快来啊,我可不想被他们抓去坐牢。牢里有蟑螂,好脏啊——”
第一卷 转世西湖 第十二章 杏林最高峰会之舌战群医(下)
全场安静得出奇,所有的大夫们听完我的“大逆不道”言论,都把目光齐刷刷投向了严家法。我苦笑着,只等严家法一声令下,就把我扭送官府了。唉,都怪我不用功,修炼到现在,连个土遁都不会,否则我立即就闪人了。
徐熙这时站了起来,环视众人一圈,忽然冲我和胡髯客老兄说道,“两位刚才在说什么?太吵了,在下什么都没听见。两位能再讲一次么?”
胡髯客瞪大眼睛,以为徐熙耳朵聋了,几乎要上去替他把脉。我暗笑一声,好狡猾的伎俩,徐熙啊徐熙,你是在真心帮我还是在借机拉拢我呢?此时保命要紧,也顾不得那么多。
我当即点头道,“刚才我和胡髯客老兄讨论了孕妇怀胎十月还是十二月的事实,我认为是十二个月,胡髯客大夫认为是十个月。其实,那不过是很多产妇早产而已,是不正常啊。胡兄以为如何?”
胡髯客再傻,也明白我胡搅蛮缠的用意,刚要反驳,我小声说了一句,“不知我朝可还有连坐法啊?”
胡髯客脸色一变,讷讷不敢继续再说什么,一个劲儿点头,灰溜溜下去了。要知道,凡是大逆不道的十恶大罪,要株连九族亲友,像我这种在三皇祖师会祭奠是发言,整个祖师会都要被牵连,即使胡髯客也可能当成我的同党被砍头。所以,胡髯客才当机立断,和我一起装傻到底。
徐熙环顾周围的大夫,沉声说道,“医道争论,无对错之分,不过是个人见解不同。今日的医道讨论继续,孕妇怀胎之事,大家就不要再议了,可好?”
群医都没了主张,知道徐熙是严家法的左膀右臂,都把目光看向严家法。严家法也不明说,只是对许仙笑道,“许大夫的医术见解新奇,在下有几个医道问题想向许大夫请教。”
许仙长松一口气,看来严家法已经放过自己了。等着他问什么,严家法走到台阶下,从内间里拿出一个布包,似乎装着什么宝贝,谨慎拿到大殿中央,对所有的大夫说道,“昔日三皇祖师神农氏尝遍人间百草,创立我辈行医治病的一脉道统,神农大帝的功德我辈自然不敢比拟,可是遍识世间奇珍异物、草药金石,却也是我辈的本份。早些日子,我从海外胡商手中得到几件珍物,想请诸位共同赏鉴一番。许大夫年少有为,眼界宽广,定然能认得这些东西,请许大夫为大家解说解说如何?”
靠,要我出丑?我的额头冷汗又冒出来,看来今天回家要彻底换衣服了,全都湿透了。
“且慢,既然是海外的奇珍,即使他说错了,我们也不知道。严魁首是否知道正确的答案呢?”曲向阳师兄突然发问道。
严家法一愣,当即点头道,“这个当然,我是知道答案的。”
曲向阳师兄突然大怒,拍桌子道,“挟知而问,严魁首是否拿我永安堂一脉当猴子耍啊?”师兄这一怒,严家法脸色腾一下红了起来,不过他可不是害羞,而是羞怒所致吧?被一向不会说话的三师兄给下了“套”,他能不羞怒嘛?
徐熙此时冷冷对三师兄曲向阳说道,“严魁首考校许仙大夫,一片苦心深意,曲大夫似乎曲解了吧?魁首是想看看许大夫的学识,是否足够加入我三皇祖师会的标准。难道曲大夫不想令师弟加入本会,故意阻挠嘛?”
曲向阳张口结舌,本就直肠子的他,哪里能说得过徐熙这个老狐狸。我颇有深意地看了曲向阳一眼,他似乎并不是一个外表看来那么愚笨的人,他的心思还是很细腻的。刚才他出言责难严家法,分明是为我解围。我走过去,对曲向阳轻轻说道,“师兄的苦心,翰文感激不尽,接下来就让我试试看吧,我即使认不出那些稀奇宝贝,也是我许仙无能,不会辱没了恩师的清誉。”
曲向阳看着我,眼中神色一暗,叹气道,“翰文,你不该来啊。三皇祖师会,嘿嘿——”师兄只是冷笑,不再发言。
我走到严家法面前,傻呵呵一笑,“请魁首请出宝物看看吧?”
严家法命人抬来一条桌案,将布包放在上面,打开包袱,里面露出金灿灿几条事物。玉润珠圆,青衣半裹,清香四溢,柔丝垂穗。这东西不是我家楼下自由市场里天天有卖的,五毛钱一斤的玉米嘛?玉米?宝贝?开什么世纪玩笑。
我看看严家法,看他一脸得意的样子,再看看全场各种啧啧称奇的赞叹、惊诧不已的目光,我才相信他们不是晃点我。对了,回忆起当初高考时复习历史知识,这玉米是从外国传入中国的!他刚才不是说胡商带来的嘛,果然没错。
我成竹在胸,对严家法说道,“此物原产北美洲,是那里印第安土著的最爱,名叫玉米!不过,我记得我们大宋的客商,应该叫它玉麦,对不对啊,严魁首?”
严家法瞪大双眼,难以置信地看着我,结结巴巴问道,“许大夫,你、你、你怎么知道它叫玉麦?原产北美洲?胡商都不知道这东西原产何处,你从何得知?”
严家法的惊讶,让所有大殿里的大夫都炸开了锅,大家都对我能识得如此宝物大感兴趣,这年头信息不发达,如果一个人见多识广,那只能说明他有比一般人牛比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