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Good; thanks; weletomyhome。”
黛玉大吃一惊,附在贾五耳边说:“宝玉,你什么时候会外国话了?”
贾五靠在黛玉耳边笑着说:“李太白还草诏退蛮夷呢,我怎么就不行。”
探春站起来说:“大家慢慢吃着。我先把今天诗社的题目说了,就叫'无题',韵律,格式,一律不限,写诗填词均可。”
宝钗点点头说:“这是正理。我就喜欢没有限制的,天马行空。”
湘云呆呆地看着珍妮,问道:“螃蟹好吃么?”
“豪吃,豪吃,”珍妮的嘴里塞满了螃蟹肉,“窑是再有点辣椒就更豪了。”
贾五听了,顺手把那小青瓷瓶递了过去:“哎,辣糊油。”
珍妮看贾五谈吐大方,人品出众,又会说英文,心中早有几分喜欢。这时以为他说的是:“Iloveyou。”尽管她平素大方,也不由得脸红心跳,犹豫了一会儿,羞答答地说:“Iloveyoutoo。”
贾五一愣,猛然明白过来,心想坏了,正不知道下面说什么好,只见袭人远远地正向他用力招手。
第四十章 中秋诗社
贾五向大家说了声对不起,就向着袭人那里走了过去。袭人附在他耳边说:“茗烟说有个戏子要找你,在园子后门等着呢。””戏子?”贾五有点奇怪,莫非是蒋玉函又来了?四阿哥不是还要抓他么?于是向着探春说:“我出去一下就来。
“说完就随着袭人走了。
探春有点不高兴,怎么还没开始作诗就走了?刚要说什么,只见莺儿跑过来说:
“珍妮姑娘的哥哥来找她了,还说想看看咱们的园子呢。”
那年头儿女孩子本来是不见外人的。可是珍妮已经和宝琴结拜了,那她哥哥也就可以算是亲戚了。而且,还没有见过外国男人是什么样子呢。想到这里,探春看看宝钗,宝钗点点头,于是探春就说:“那请珍家大哥过来吧。”
宝琴笑着说:“他们家不姓珍,姓富森。珍妮的全名是珍妮弗·富森。外国人的姓放在后面,和咱们中国人不一样的。”
湘云看着珍妮,问:“妹妹,你一定会作诗吧?”
珍妮点点头,答道:“是啊,偶可喜欢中国诗了。偶的老师还夸偶作得不同一般呢。”
众人忍不住都笑了,洋妞就是实诚,一点儿不会谦虚。
这时,只见莺儿带着一个西洋大汉走了过来,火红的头发,满脸的胡子。珍妮忙站起来跑过去叫道:“哥哥,哥哥。”那大汉一把将她抱在怀里说:“小妹,你长得这么高啦。”
珍妮拉着那大汉走到桌子前,介绍说:“诸位姐姐,这是偶哥哥麦克。”麦克向着大家一躬到地,说:“得见诸位美人,幸何如之。”
众人忙站起来还礼。探春见宝玉不在,自己又是主人,于是命小丫头又搬过一个椅子来,看着麦克一笑,伸手一指,说:“请坐。”
麦克才到中国没几天,虽然自己在海外学过几年中文,但是对中国的风俗习惯还是不甚了了。猛然间见到这么多漂亮姑娘,只觉得眼花缭乱,头也大了。一见探春伸出手来,不由自主地把那手拉住,单膝跪下,就在探春的手背上深深地一吻。
探春吓了一跳,手上一股麻酥酥的感觉,一直传到心口上。想把手收回来,谁知道胳膊像着了魔一样,动都动不了,又急又气,满面通红。
珍妮忙走过来把两人分开,说:“哥哥,偶告诉你,中国不兴这个,你可不能像在西洋那么胡来了。”
麦克还是痴痴地望着探春,说:“体迅飞凫,飘乎若神,凌波微步,罗袜生尘。
小姐能以芳名见赐乎?倾城倾国,非卿谁与!”
探春平日总是听人夸奖黛玉和宝钗如何如何漂亮,今天忽然有人把自己放在她二人之上,不由得又惊又喜又羞。
珍妮把麦克按在椅子上,笑着说:“她是偶探春姐姐,正经的公门小姐,你别胡思乱想了。”又转向大家说道:“偶哥哥是跟一个老秀才学的中文,说话可酸呢。”
麦克嘴里反复念叨着:“探春,探春,满目山河空念远,落花风雨更伤春。”眼睛还是直直地盯着探春。
探春转过头去,努力使自己平静下来,对着大家说:“螃蟹吃得差不多了吧?我们开始作诗吧。”
迎春摆好香炉,惜春点了一炷梦甜香插在里面,笑着说:“还和往常一样,我和二姐姐做监社。等这炷香烧完了,你们谁要是还作不出来,可是要受罚的。”
贾五走到园子外面,蒋玉函忙过来施礼道:“二爷近来可好?”
“好,好,”贾五一边还礼一边问,“你怎么来了,雍亲王不是还要找你么?”
“我正是为此事而来,”蒋玉函说,“您听说过神偷张七么?他就是我舅舅。三年前他从什刹海过,看见路边躺着一个人,怀里露出一角红绫,他就顺手牵羊拿走了。舅舅是个很傲气的人,后来一想这是从个人事不知的人怀里偷来的,觉得好没有面子,就把它送给了我。我看它薄薄的,又不吸汗,就请人加了个面料子,做了条汗巾。也就是送给您的那条。”
“哦。”贾五哼了一声,原来那红绫是这么着才到他手里的。
“这事儿不知怎么让雍亲王知道了,”蒋玉函接着说,“他叫人告诉我舅舅,如果把那红绫交给他,他就放我一马,还我的自由身。”
“这个……”贾五心里寻思:这红绫可不能落到四阿哥手里。可是又不好意思不还给蒋玉函。哎呀,先拖一拖吧,就说:“我得好好找一下,看看小丫头们给放在什么地方了。你过两天再来吧。”
贾五走回来,那梦甜香已经烧得只剩下四分之一了,赶忙抓过纸笔,苦苦思考着。黛玉凑到他耳边说:“我可作好了,不等你了。”贾五笑着说:“好妹妹,稍微等我一会儿啊,别逗得我心慌。”
这时候,只见珍妮把笔一摔,笑着喊道:“偶作好啦!偶作好啦!”惜春把她的卷子拿过来递给迎春,笑着说:“西洋妹妹第一个交卷啦。”迎春接过来念道:
昨夜朱楼梦,今宵水国吟。
岛云蒸大海,岚气接丛林。
月本无今古,情缘自浅深。
汉南春历历,焉得不关心。
众人听了,都道:“难为她!竟比我们中国人还强。”
月亮渐渐升高了。水面上泛起一层薄雾。远远传来一阵高亢的笛声。一阵秋风吹来,树叶和菊花花瓣纷纷而落。
探春伸了个懒腰,把笔一放说:“我也有了。”就把卷子递给了惜春。
惜春接过来念道:
捣练子明月夜,月明山,今日相逢今日欢,今日饮得今日醉,管他风雨路三千。
湘云笑着附在探春耳边悄悄地说:“三丫头,你和谁'今日相逢今日欢'呢,还'管他风雨路三千',莫非想嫁到外国去不成?”
探春满脸飞红,狠狠地踩了湘云的脚一下。
湘云”哎哟”了一声,忽然看到黛玉正在和贾五说悄悄话,就喊道:“喂,不许作弊,不许打小抄!”
惜春笑着从黛玉手里把卷子抢了过来,念道:
青玉案寒烟骤起潇湘路,风满衣,花满树,一曲笙歌来何处,欲邀明月,月华清露,小径常相逐。
贾五听到这里,不由得想起他刚来贾府的时候,傍晚和黛玉在桃花丛中嬉笑追逐,晚风吹来,黛玉衣带飘飘,身上点点的落花。月亮跟着他走,掠过一棵又一棵树。只听得黛玉银铃般的笑声。
惜春接着念:
揽衣素女嗔玉兔,物是人非伤神处,多情总被无缘负,香魂渺渺,此情谁诉,落落花无数。
听到”多情总被无缘负”,大家都心里一惊,静了下来,各自想各自的心事。世上谁人不多情?真正有缘分的又有几个?贾五轻轻摇摇头,听老妈常讲:爱人的人不爱,被爱的不爱人,就是真有了两情相悦,还有家庭、社会,甚至运动、战争。只有悲剧才是永恒的。众人沉默了好一会儿,忽然听得林子里有人叹了一口气,说:“写得好是好,只是过于颓败凄楚,此亦关人之气数,天意,天意啊。”
大家循着声音看去,正是妙玉。探春笑着说:“我早就派人去请你了,怎么现在才来?”妙玉也笑着说:“你们刚才大吃腥荤,我怎么受得了,怎么也得估摸着你们吃完了才能来。”
妙玉和珍妮以及麦克见了礼。猛然间,一股小旋风平地而起,把落叶落花刮得满天都是。宝钗笑着说:“我也作好啦。”湘云把她一推,说:“我比你先作好的。”说着就自己念了起来:
如梦令秋风明月谁共,酒后八仙归洞,一时会友朋,万里离愁重,无用,无用,道是人生如梦。
黛玉笑着说:“云丫头厉害,化腐朽为神奇,把'无用'也能抓过来用上了。”
湘云也笑着说:“那怎么了,大俗即大雅。什么都可以入诗词的。听说雍王府那些侍卫们附庸风雅,连放屁拉……”说到这里,自觉说走嘴了,忙红着脸坐下。
宝钗站起来说:“我也诌了一首来,未必合你们的意。”说着递给了惜春。
惜春念道:
临江仙家宴中秋明月夜,恨留桂子相闻,何来乡曲乱诗文,时时花解语,了了梦无痕。
还是西风催落叶,我你他聚离分,大知落落随缘深,顺风能借力,朝月不出门。
黛玉点点头说:“时时花解语,了了梦无痕。这两句有意思。”妙玉说:“大知落落随缘深,宝姑娘是有慧根的人啊。而且,而且……”妙玉的脸色忽然变了。
宝钗奇怪地凑过去,再仔细往自己的卷子上一看,心中大惊:“天啊!我怎么把这个写出来了。”
月光照在宝钗的卷子上,雪白的宣纸上,娟秀的中楷字,一竖排一竖排的。可是横着念过去,就成了一首藏头诗:“家恨何时了,还我大顺朝。”宝钗吓了一跳,怎么自己无意中会歪打正着,把心里话写出来了,连忙把自己的卷子从惜春手里抢了回来,揉成一团,勉强笑着说:“我写得不好,甘愿受罚了。”
探春奇怪地说:“怎么不好,我看挺好的,特别是后半阙……”
“宝兄弟,”宝钗不客气地打断了探春的话头儿,“你写完了没有?那香可就要烧没了。”
“好了,好了。”贾五笑着把笔一摔,惜春接过来念道:
随意令我立寒山,望海天浑然一片,明月浮动,乾坤碧染,光阴飞流转。
莫等闲度了青春少年,把酒祭长天,万里尽茫然!
流水东行,不复回还,孤舟一叶,欲掷河边!
看浪卷巨鲸,云穿归燕,天空海阔,任凭少年。
投杯入海飞金电,浩歌横动九重天!
“好,有气魄!不过,”黛玉想了想说,“没听说过有个随意令啊。”
贾五笑着说:“是我自己随意编的。古人填词么,是有了曲谱,然后填进去。现在反正曲谱都失传了,词么,就和长短句没有什么区别了。而且,要是有人谱曲,我这个也一样能唱啊!”
“哈哈,你这个捣蛋鬼,自己编词牌,罚他!罚他!”湘云笑着叫道。
贾五正要答话,只听得前院一片嘈杂声。众人都奇怪地站了起来。只见周姨娘急匆匆地跑了过来,一把鼻涕一把泪的,一把抱住迎春大哭起来。迎春吓得不知如何是好,说:“妈,姨娘,到底怎么啦?”
黛玉和探春忙搀着周姨娘坐下,周姨娘擦了一把眼泪,抽抽噎噎地说:“你爹,咱们家大老爷,被顺天府锁走了。”
大家听了好奇怪,一个小小的知府,怎么有这么大的胆子,敢到荣国府把世袭的将军抓走呢?
第四十一章 寻找黑材料
凤姐一面喂着鹦鹉,一边悠闲地唱着:“苏三离了洪桐县,将身来在大街前”
那鹦鹉拍拍翅膀,学着说:“这个月的利钱呢?怎么又晚了?看我不剥了你的皮!”
凤姐和平儿听了都忍不住咯咯地笑了起来。
平儿给凤姐递上热毛巾,说:“奶奶,这事儿有点蹊跷,那石家告了大老爷,那知府或派人来请,或派人来传,怎么也不至于用链子一套就锁了走啊。”
“嘿嘿,”凤姐冷笑一声,“那是我和他们交代了,要假戏真做,好好吓唬一下大老爷。要不大太太怎么舍得把管家钥匙再交给咱们呢!”
“这个”平儿犹犹豫豫地说,“他毕竟是咱公公啊。”
正在这时,忽听得小红在门外大声说道:“大太太好,请里面坐。”
凤姐听了,忙满面春风地迎了出来,说道:“大太太好,今天怎么有空来这里坐坐?”
邢夫人气喘吁吁地进了门,把房门关好,说:“哎呀,凤丫头,大事不好了,你公公被顺天府锁走了!”
凤姐做出一副吃惊的样子,问道:“有这回事?小小的顺天府?真反了他了,居然敢欺负到咱们的头上!”
“唉,这次来头儿不善啊,只怕那小知府后面有人给他撑着呢!”
“哦,有这回事儿?那咱家也不是好惹的!”凤姐忿忿地说。
“凤丫头,你外面路子多,那知府又是你叔叔的门生,你好歹想点办法吧!”邢夫人焦急地说。
“唉,按理说我也应该管,”凤姐做出一副为难的样子,“可是我一个小媳妇家的,一旦不管家了,里里外外,哪里都说不上话了。甭说官家的人,就连府里的奴才们都不把我的话当回事儿了。”
邢夫人一听,忙把腰间的钥匙串解了下来递给凤姐说:“凤丫头,这个家还是由你来管吧,你好歹想个办法,把你公爹救出来。”
凤姐叹了一口气,说:“这管家的事儿其实是费力不讨好儿。既然您这么信得过我,又为了救公公,我就只好勉为其难了。”说着接过邢夫人手里的钥匙,“明天我就和琏儿去找我叔叔。”
“唉,最好你再和二太太说一下,让娘娘也给求个情。”
“娘娘?这么点小事儿,就别惊动她了。”凤姐笑着说。
“可不是小事儿啦,”邢夫人压低了声音说,“来锁你公爹的,还有两个雍王府的侍卫,环儿见过他们。”
“真的?”凤姐听了一愣,怎么雍亲王也来趟这浑水了?
乌思道领着贾雨村进了雍王府。贾雨村心中忐忑不安,自己帮着十四阿哥搞改革正搞得来劲儿,眼看就要飞黄腾达,这位冷面王爷和十四阿哥一向不和,不知道今天找自己来有什么猫腻。
迎面走过来一位贵夫人,丫头婆子们陪着。乌思道忙过去施礼道:“福晋好。”
贾雨村一听说是雍亲王的老婆,不敢怠慢,也上前施礼道:“下官贾雨村见过福晋。”
雍亲王福晋一摆手说:“罢了,起来吧。”她仔细打量一下贾雨村,微笑地说:
“你就是那个在林如海家教过书的贾雨村么?”
“是。”贾雨村恭谨地说。
“听说你那个女学生挺聪明的么。”
“回福晋,”贾雨村说,“那女学生名叫林黛玉,天分极高,聪敏过人,而且模样儿又是极好。”他偷眼看了看福晋,怎么和林黛玉长得有几分相似呢,就顺口说道:“如果福晋想收干女儿的话,那林黛玉是再合适不过的。”
“我?收干女儿?”福晋一愣,又忍不住笑了起来说道,“好,好主意,我早就想收个干女儿了。”又转向乌思道说:“老乌啊,去贾府把那林黛玉的画像要来我看看,要是好咱就收她做干女儿。”
乌思道连声答应。福晋想了一想,又问贾雨村:“听说你去林家之前,是个秀才在教林黛玉的功课?”
“是,那秀才姓吕,不知道为了什么辞馆不做了。”贾雨村说。
福晋刚要再说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