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女尚有旧习,进来都不开口,只小梅比比手势,要他起身,其他人也各自忙着整理东西。
福星却已笑道:“怎么都变成哑巴啦?今夜天色已晚,有事明儿再做不迟嘛!你们都不困哪?”
小菊首先“嗤”声笑起,其他人也跟着“咯、嗤”,小竹娇笑如花般道:“奴婢服了少爷赐药,都觉功力精进,兴奋得哪能睡着?还是早早把这里整理好,早早安心!”
福星细瞧四人,果然皆有进境,个个容光焕发,精神抖擞,微微红肿的眼睛,早也恢复清澈,便道:“好吧!既然如此,大家不用睡了,小菊去拿墨汁纸笔来,我也想写点东西!”
小菊娇笑应了。不多会抱来一大堆文房用具,陈列玉案。
福星挥笔如飞,不多时写出一份计画书,放在一边,道:“以后记着,从明儿一早开始,轮值的,先打两桶热水送去亲娘处,这份计画书也顺便呈交老爷,立等回音。明儿谁值班哪?”
小兰与小菊一同举手,福星笑笑,又道:“以后值班的睡在上面,免得万一外边有事,找不到人!”
小竹陡然道:“少爷,那厕所好棒啊!下面有热水不停流动,什么脏东西都冲走啦!一点不臭,往后咱们用不着洗马桶了吧!”
小竹年纪最轻,才不过十五岁,过去许多事,小梅都派给她做。不过目前四人已长得一般高矮,只是她仍然胸部平平,瘦巴巴的,发育尚未完成。福星点头认可,笑道:“咱们这儿废除马桶制度,放心了吧!现在整理已毕,统统给我去睡觉!”
四名丫头这才依依不舍退去,福星则开始拟订另一份计画。
他画画改改,不知弄了多久,直到四女再次进来,方才告停。
小梅手捧着银盆面巾,伺候他盥洗,梳头更衣。
小菊则把计画书又放回桌上,禀道:“老爷刚才已看完了,直夸少爷思想周密,是个天才。老爷吩咐,任少爷自行安排执行,若需要老爷配合之时,再通知他老人家就行了!”
小兰也接口道:“我瞧老爷可乐得很呢!一大早就在院子里打拳踢腿,身上也全换了单衣服啦!”
小菊又道:“七夫人还不是一样,一大早就练坐功,奴婢看她宝相庄严,不但功力已大大超越咱们,便是容颜,似也大不了几岁,真叫人羡慕死了!”
胡燕娘二十岁生下福星,现在实际年龄也不过三十六岁。昨夜服了天机丸,她儿子又不惜牺牲真元为她疏通经脉,再经“老夫”一夜“调养”,哪能不艳色大增,直似二十许人?
四人一向自许个人容貌各具特色,却一直都羡慕“七夫人”的身材,听了小菊形容,不由神往不已。
福星心中了然,却不点破,自去外边大厅,吃过早饭,只留下一句话:“别等我吃饭!”便一溜烟不见了踪影。
这一天他仍像过去到处游逛,暗暗与自己的计画相印证。别人见着他,仍像往常只招呼一声“少爷”,便各自忙各的。
晚上回来,先把计画书修改一些,接着便拟了一份三十四人的名单,命小兰送去前厅给值班的管事,通知名单中人,明晨卯时赶来灵凤居楼前报到。
四花婢不解其故,小竹忍不住问道:“少爷是叫这些人住进来吗?”
福星摇摇头,笑道:“那怎么住得下?我是想训练他们为我天衣坊主要骨干,明儿你们放下杂事,也跟着受训!”
言罢,又带上一瓶“天机丸”、一袋“夜明珠”出门,去他亲娘那儿。胡燕娘见着他自是喜欢,福星取出夜明珠,交予他娘道:“夜明珠共有五十六颗,儿见作坊里光线奇暗,尤其是绣房,不但影响产品品质,而且伤人眼睛,孩儿想把这些珠子分别悬挂各坊,以后就不必再用燃油灯了!”
胡燕娘惊道:“有这么多啊!儿可知这珠子在世上一粒难求,你叫娘挂在作坊,万一引起工人的盗心,偷了去,如何是好?即使工人不偷,这消息传出外边,被黑道绿林得知,岂不替咱们天衣坊召来大祸?”
福星低头想想,这话也对。天衣坊内虽有警卫系统,可全是由外面礼聘雇用,各门各派都有,不要说功夫平常,派不上大用,便是功夫好的,却不一定齐心,便道:“娘既这么说,这珠子就暂时放在娘处,等建起自己的警卫系统,再来安置吧!”
胡燕娘拿出两粒,爱不释手的把玩着,其他则又还他,道:“还是你自己收着吧!娘这儿闲杂人等太多,万一被偷了,娘负不起这个责任!”
福星只好接回来。胡燕娘又道:“还有你那瓶药,实有奇效,但到底数量有限,是吧!俗语说:”善门难开‘,若是全家都知道了,每人都想要一粒,够吗?要是给这个不给那个,岂不得罪了人?所以昨夜回来和你爹商量,这事千万不能让大家知道,你那药要留着救急,才是正途!“
福星想想实情却如此,便道:“娘说得是,孩儿回去再想想,另外开张健身补气的药方,交给大夫多制些药丸,分给大妈她们服用可好?”
胡燕娘当然赞成,当下福星告退回去,当真写了剂补阴滋阳的药方,交予小梅送往医药堂配制。
次日卯初,那三十四名府内子弟已纷纷前来报到,其中自然有忠、孝、仁、爱、信、义、和、平、智、勇十人在内。不过大家都抱着一股子好奇,猜不透少坊主玩什么花样?
福星今日特地穿上淡蓝长衫,一向披散的头发也破例让小兰为他在顶上束起。不过却不是像别人一般,扎在头顶正中,更没戴帽子,而是斜在右上方,高起两寸,用蓝绸束紧,下面尺余仍然散开,斜斜的垂向右肩。而整个面孔却因之显露出来,只见他丰额如玉,鼻挺通天,双眉如剑,斜飞两鬓,大口方颔,颧骨耸起,再配上如玉肤色,高出众人的英挺身材,猛一入目,不由令人产生出一种高贵印象,自然而然的肃然起敬。不过,他幸亏双目又大又圆,而非长形凤眼,否则其威煞之气必重,就令人望之生畏了。
那三十四人心中惊讶,一齐躬身道:“参见少爷!”
福星往小楼台前一站,漆黑的大眼灵活一转,笑道:“各位兄弟免礼!本座既已成丁,奉家父之命参与坊中事务,初期因感到本坊安全系统有待加强,故而先选出各位兄弟来,稍加训练,以为骨干,而其他千余在学子弟,再次第因才施教,期待光大本坊业务,以为生民造福。故此至盼各位努力,担当日后重任!”
这番话说得头头是道,加上表情严肃,语音清朗,不由令闻之者刮目相看,有的脸上甚至显现出难信的颜色。
福星双眸一转,将众人神态看在眼里,微微一笑,又道:“本座过去自闭灵智,一味吸收,至今已有小成。为坚各位信心,就先表演几手吧!”
说着,单手一招,站在前排边上的李勇,忽觉被一股大力吸住,身不由己的飞身向他冲来。哪知才冲出五尺,福星又一手虚空向上一抛,李勇竟陡地斜飞高空,直上十丈。他虽名勇,却从不曾飞起这般高,尤其是被一股无形大力抛起,落下地岂不跌死?
李勇大吃一惊,一觉束身力量消失,立即想施展轻功身法控住身形,落向身边的巨松。哪知才一眨眼,手臂一紧,转眼见福星竟站在身边,一手扶住他,而他却觉全身又被那无形劲力包裹,连想动动手指,似已不能。
他转动眼珠,见自己悬空而立,扶住他的福星,则双脚站立在松颠绌枝之上,轻风一吹,还不停上下晃动呢!
其实这只是转瞬间事,李勇心中暗叫:“我的妈啊!”还未想及其他,福星已带着他,轻若一羽般举步又落台前。
这一上一下,在李勇来说,是惊心动魄之极,但在别人眼中,却只瞧见少坊主舒缓走了两步,十多丈距离,竟像只一、两尺。
大家都惊呆了,半晌方暴起一片喝采掌声,李勇更是翻身跪地,道:“少坊主神功盖世,只怕已高过世上各派掌门。属下能得教导,敢不全力以赴?至于以后的职司,更是全凭少坊主做主安排!”福星挥挥手要他起身,又道:“本座计画,分为三步,以最短时间增加大家功力,第一步,赐灵丸一粒,足抵各位三十年苦修之功。第二步,本座视各人进境,替大家疏通经脉。第三步,传授真元运转使用之方及数招掌法。以后对敌,务必谨记以擒人为先,非万不得已,不得伤人肢体性命!”
众人轰然应“是”,福星一挥手,侍立在后的小梅四人各执玉瓶,下去分赐“天机丸”。
福星又道:“领到药的,即时服下,在院中随便找个地方盘坐,按所习心法运功,本座随时予以援手纠正。听到召唤,才可以起身!”
转眼间,大松树下坐满一地精壮青年,各个已察觉天机丸之妙用,无不澄神一志,按心法调运呼吸。
福星此时双眸已现神光,虽在初阳之下,小梅四女侍立在旁,仍能察觉出来。四女不约而同,转的皆是一念:“少爷真神人也!”
福星以手势示意,亦令四女服药趺坐。她四个自然大喜过望,赶快各吞一粒,就迎着旭阳,坐了下来。等了片刻,福星开始行动,先为穴脉不甚畅通者拍穴引领,接着由头到尾,每人都以自身真元,为他等引导一遍,以传音分别吩咐注意事项。全部教完,已用去两个时辰。
于是他柔声唤众人收功起身,下坐,道:“各位回去,在子、午、卯、酉四吉时加强练习,明后两天卯初,再集合此地行功,本座一方面查看各位进度,一方面传授其他工夫,三天之后便分配职位工作,盼各位好自为之!”
众人轰声答应,都自动诚敬的跪地叩头告退。福星欣慰一笑,知道已真正收了他们的心。
回到地下大厅,四丫头兴高采烈的摆上早点,福星吃着,笑问道:“你四人自觉进境如何?生死玄关,大小周天已然畅通无阻了吧!”
小竹抢先道:“奴婢玄关早已通了,只是身体发育总是赶不上梅姊她们,少爷可有法子?”
福星仔细打量着她,笑道:“你体质本就特别,再加年纪尚小,才会如此,若用药物强行助长,反而不美,我看还是再等一两年吧!”
小竹吹着小嘴,坐到一旁,干生闷气,小菊故意逗她,道:“发育得早有何好处?你又不想嫁人生孩子,这么平平板板的多轻松?做衣服都省几寸布!”
小竹白眼相加,一把擒住她呵痒,小菊趁机反击,两人一时缠成一团,“嘻嘻咯咯”笑声不息。
福星任她们笑闹,摇摇头便又匆忙出去。
第二章 有凤来仪
以后两天,那三十四名少年,在内力方面,已被提升到高手境界,拳、掌则授予自创的“天衣七式”、“芥子步法”。
工作分组方面,若有情况,则以李忠为首,组成“十精卫”,以李勇为首,组成“二十四铁卫”。若在平时,则又将三十四人按兴趣专长,派入坊内各部门,担负见习性质工作,以吸取实际经验。
其中李仁、李智、李和、李平四人,耐性特佳,则派入习武堂,专任教练。福星又亲去选拔两百名较佳子弟,由四人负责教导“天衣神功”、“天衣七式”及“芥子步法”。其他未入选的,则仍由原聘教习,指导训练奠基功夫。习武堂中子弟多是未满十六少年,过去上午习武,下午习文,有些不喜文事者,则多半投闲在家,无事可做。福星也把这批近百人编组起来,由仁、智、和、平统一指挥,与另外两百名随他等专习武事的弟子,分等列级,组成三十小队,轮流担任夜间全坊的警戒。
只是有几件伤脑筋的事,还待解决:其一是兵器,其二是联络、识别的通讯工具,其三则还是作坊里灯光问题。
兵器方面,本来一般刀、剑、枪、棒…………共十八种都可采用,只是福星觉得都不大适合。
刀、剑太利,动则歼敌伤命,有干天和;棍、棒之类,携带不太方便,遇上真正高手,锐利的刀、剑一砍便折,对自己人也甚不利,所以他想造一种新兵器。
至于通讯联络,一般也有唢呐、响锣、钟鼓之类,但这些制作简单,人人会用,更易被人仿冒,所以非得找一种新的不可。为此,他在第三天下午便找了李智、李和二人,随他一同入城,想找个铁匠铺瞧瞧,看能不能找到灵感。
天衣坊近年不停扩建,作坊后面有条小河,早已建起一座码头,一边直通长江,一边直通秦淮河。
三人由后门出去,坐上坊中专用小船,便直往秦淮河荡去。
福星过去很少出门,对金陵的繁华更是所知有限。李智、李平的父亲都在帐务部门工作,过去遇上年节假日,常随大人进城游玩,对城内情况自然熟悉得多。
所以福星这次出门,甚觉新奇,立于船头,见船只愈来愈多,到得城里,画舫楼船更是美轮美奂,其中乘客又多是女人,不禁奇怪询问,李智说道:“这些便是书中所载的船只流莺啊!不过有些卖艺不卖身,格调十分高雅,少爷要不要见识一番?”
福星恍然,随口吟道:“‘商女不知亡国恨,隔江犹唱后庭花’,便是形容这般人吧!何谓卖艺?所卖者为何?知道吗?”李智尴尬一笑,道:“听大人说,艺者多属歌艺,有些歌喉佳妙者,一曲唱起,如大珠小珠落玉盘,听者常觉绕梁三日,不知肉味,正是形容此艺之妙!”
福星往日一魂未合,文事方面,书、画尚通,琴、棋之类,需要体会想像,便欠学了。此时闻言,心中灵动,道:“天下果有这种声音?我倒真想领教一番,只怕遇上尽是俚俗之曲,岂不惹厌?”
撑船的船夫忽然接口道:“少爷,小人每天在河中荡上几回,消息灵通,听说近中有一楼船,像是由洞庭一带下来的,其中有位金凤姑娘,不但声音低沉,充满磁性,唱的歌让人沉醉,人也长得美如天仙!”
李智、李平少年心性,自然也喜欢看看美貌姑娘,热闹一番。李智忙道:“真的?快带少爷前去听听…………”
那船夫苦笑道:“小人只是听说,可没见过那船,不知停在何处?不过便是知道,只怕也难上去!”
福星奇道:“这是为何?”
那船夫又道:“听说想上船必须合乎三个条件:第一要有钱,第二要那姑娘看得顺眼,第三还要挂号排队。前两项咱们少爷自然不是问题,但挂号排队的据说已有三十多个,那要轮到哪一天哪!”
这番话引起福星兴趣,便笑道:“果真如此!本座倒真要领教一番了。老王好好打听一下,就去先挂号吧!”
船夫一听少爷竟知道他叫“老王”,不由受宠若惊,连道:“好,好!”忍不住问道:“少爷从未坐过小人的船,怎知小人贱姓?”
福星温和笑道:“门上张管事不是称你老王吗?我这人有个长处,凡事过耳不忘、过目不忘,今天咱们坐过你的船,就永远不会忘记你了!”
这话不仅令老王咋舌,连李智、李平也自愧不如,敬佩在心。老王人粗口快,忍不住赞道:“少爷真不愧是小天才,小…………天才!”
他本想说“小怪物”,话到口边又复打住,“嘿嘿”干笑几声,忽的脸色一变,叫声:“少爷小心!”
手中长竹竿忽然向右前方一插,小舟便已向左荡去。
李智、李平与福星都面向后,听老王说话,这时小船陡地横移,都有些重心不稳,不过三人功夫都入上乘,脚下微一用力,人如铁钉入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