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话又泄露许多秘密。玉竹本是玲珑心肝,早已和公主一般,瞧穿白玉仙心意,闻言连忙应道:“好,一言为定!”
福星忙道:“胡闹!哪有这般赌输赢的?你姊姊又不是你的财产,怎会任你乱安排!”
白玉杰白他一眼,道:“我家的事,何用你管!再说少爷我打从娘胎里就开始进补练功,十一年未曾间断,会输吗?笑话!”
玉竹笑道:“不会输最好,不过总得比一比才知道是吧!咱们以前面的城楼为目标,各去取楼中一物回来。东西不拘大小,先回来者为嬴,你觉得如何?”
白玉杰望向正前方,果见笔直的一条官道尽头,在十里外现出一座城墙门楼。此时天虽未亮,城门已然大开,门楼上站着四五个武士,正在向这边张望。便道:“好吧!就以门楼为目标吧!不过所取的东西,要先规定一下。城上有几个武士,都戴了帽子,咱们就各取一顶回来如何?”
玉竹也站上马鞍,笑应道:“好,你喊一、二、三,一齐起步!”
白玉杰望望她,喊道:“一、二、三!”
“三”字出口,人已如出弦之箭,向空射去。
玉竹自然不甘示弱,站立马背之时,玄功便已提散全身,一层淡紫光霞,在夜色中特别明显。闻得号令,便施展芥子步法,跨步向前走去。
马王龙儿在白玉杰飞掠之际,突然鼻中喷气,颈上尺余鬃毛,忽然根根直立而起,四蹄的白色长毛也同时张开,庞大的身躯陡地低俯,亦向前加快一倍速度。
福星见状,知它是不服白玉杰比它更快,试图一拚,但看它形状,这一路奔驰下来,精力消耗过多,亦无多大意义,便忙传音喝止,道:“他是向玉竹三夫人挑战比试,与你何干?快快停下看热闹吧!”
龙儿此时已向前冲出数丈,闻声却甚听话,缓缓收住势子,等四马赶成并排,才在福星示意下,一齐改为小跑,缓缓向前移动。
秋月、夏荷眼睛雪亮,看出玉竹贴地而走,竟然脚不占地,纤影在紫光笼罩下,举止像平常走路一般,舒雅优美,速度却比白玉杰快得许多。
白玉杰身似弹丸,一弹飞掠二十丈,再弹、三弹已近城楼。但目光掠处,玉竹已经悄由门楼上转身,素手中挥舞着一顶军帽,正迎面向回走呢!
他一急,口发清啸,拚耗真元,加快速度,似一红球旋风,登上楼门,由正在惊慌四顾的士兵头上抓下一顶帽来,返身射向回程。
回程他只落地一次,但停在马王龙儿鞍上之时,玉竹却早已跨马前迎,玉手煽着帽子,乘凉儿呢!
他大觉丧气,一张小脸胀得通红,福星朗笑道:“杰弟小小年纪,轻功飞行已这般了得,当真叫人佩服!内子取巧,贴地而行,省下距离,自然似快了一线。若采用同样身法,鹿死谁手,就很难说了!”
这一解说,白玉杰好过许多,也找着台阶,笑道:“大哥这话确有见地,小弟吃亏在太好卖弄。不过无论怎的,输了就是输了,小弟一定不赖皮!”
接着又向玉竹拱拱手,脆声笑道:“三嫂看来大不了几岁,不意玄功这般了得,小弟心服口服!想起爹、娘、老姊的话,实在汗颜!”
玉竹见他陡然谦和有礼起来,不由娇声笑道:“杰弟过奖了!三嫂这点本事,都是夫君少主传授,难登大雅之堂,因一时被你逗起玩心,才陪你作耍,杰弟不可认真!”
白玉杰正色道:“君子无信不立。输赢已定,我老姊送给你们家了。她若不肯,小弟将以身代,为仆为奴。她若是肯,你老公方面可得由三嫂负责!”
福星、玉竹闻言,不由都是一愣,细细一想,这小家伙年纪虽轻,心眼又多又活,言行举止,像是顽童一无所忌,但演变下来,却像做好的陷阱一般,等着人自动跳落,果真如此,若是不走正道,太可怕了。
福星心念电转,朗笑道:“我看杰弟对令姊尚有几分惧怕,哪能拿令姊终身开这玩笑?万一令姊翻脸,大家都落不是。以为兄想,这事千万不可再提,若是杰弟心中难安,就找个与小刀相类的玩物,送予她吧!”
白玉杰小脸一绷,瞪眼道:“这话大哥怎不早说?现在才讲,不太迟吗?”
这话顶得福星只有苦笑,一时竟答不上话。皆因他初时虽不赞成,却不想让他输的。在两下定约之时,一方面觉得他太张狂,想杀杀他的锐气威风,再方面对玉竹是否能赢,也无把握。
万一玉竹玄功比他强点,最后关头稍一出言指点,叫玉竹稍慢一慢,落个平分秋色局面也甚容易,所以才没认真推敲赌约是否公平、是否可行?
哪料起步之后,白玉杰又一意卖弄,而玉竹玄功成就也高出福星想像,令他惊喜,等玉竹闪身回落马上,再想阻止示慢,已然来不及了。
这些话都是福星心中的盘算,哪能说给玉杰听?
玉竹见少爷被人堵了嘴,有些尴尬,心中颇恼,觉得这小鬼实在不识好歹,便道:“这事现在争论检讨都是空话,等见了令姊之后,看她的意思再说不迟!”
白玉杰这才展颜一笑,道:“正是如此!不过刚才小弟之言,说了算数,往后就看三嫂你了!”
说笑间,五骑已驰到城门口。守门的一名军官迎上前,行个军礼,洪声报名道:“小人御前带刀侍卫曾礼贤,参见驸马爷!圣上玉旨传令,命小人引领驸马爷即刻入宫!”
原来玉凤公主与白玉仙早到了一个时辰,也先见过皇上,请了玉旨,已遣人迎出来,故而未等天亮,城门已然打开。
福星拱拱手,道声:“有劳!”
曾礼贤转身跑进城门,跨上一马当先驰去。马王龙儿当先进城,列守两旁的军士纷纷俯身恭迎。白玉杰这时悄悄一晃身,跃到福星马鞍之后,道:“大哥,咱们换换坐骑,走在前面怪别扭的!”
福星轻声道:“好!”人已移在龙儿鞍上。白玉杰为之一愕,回头望望玉竹,打个手势,两人同时把手一扬,手中帽儿轻巧巧落在两名士兵的枪尖之上。
五驹缓步向前,在黎明之前的黑暗中一路急行。只见两旁屋宇高大,楼房嵯峨,街两边许多大门楼都悬了风灯,灯下还有人带刀巡守,走了近半个时辰,还未到宫门。
福星等有些不耐,催马加快,白玉杰已先问道:“皇宫何在?怎么还没到哇!”
曾礼贤指指正前方一片灯火通明处,应道:“那里便是!”
他话声才落,五龙驹已卷起一阵疾风,越前“飞”去,他拚命打马追赶,却哪里追得上?
五龙驹霎时驰过一片极大广场,到达宫门之前。
宫门也已大开,门前亦有十二名侍卫守着,最外一人望见五骑,心中惊疑,却仍躬身道:“御前禁军统带周逢春,参见驸马爷!请!”
说着侧身入门,跃上一马,又向前跑去。
宫门内场地广宽,玉阶拱桥处处,朱墙黄瓦的大殿更是极多。周逢春绕过正中一殿一河,在一拱形圆门处下马,躬身向门里禀报,道:“禀扎合公公,驸马驾到!”
秋月、夏荷抢先下马,秋月传音对福星道:“由此便是内宫,不能驰马,爷请改乘轿子吧!”
福星与玉竹、白玉杰下骑,拱门内走出一身材高大清瘦、黄面无须大汉,身穿滚边黄袍,头载一冠,右手执一马尾拂尘,望了福星一眼,叩头细声道:“奴才扎合,叩请驸马金安!”
福星清声道:“公公请起!”
扎合三叩首,起来又对玉竹长揖跪安,细声道:“奴才叩请三夫人玉安!”
玉竹有些惊喜,忙道:“公公请勿多礼!!”
扎合又对秋月、夏荷拱拱手,问声:“姑娘安好!”
这才转身让路,细声道:“恭请驸马与三夫人登轿…………”
福星见门内果然放着两乘软轿,前后各有垂首低头的四名少壮太监,便道:“大家走走好了。秋月把东西拿下来,放在轿子上吧!夏荷去安置五龙驹,得好好为它们舒散一下!”
二女躬身应是。八名轿夫不待吩咐,已出来接拿鞍后行囊,两坛子酒。福星趁机传音吩咐龙儿,乖乖随夏荷安排。
扎合公公也不多言,等一切行李安排妥当,躬身道:“驸马请随奴才进宫!”
当先领头向内走去。
白玉杰见扎合就是没对他行礼,心中甚是不乐,但自从输在玉竹手上,已不敢太嚣张,这时抢先和福星并肩而行,悄声道:“咱们此刻上哪儿去啊?”
玉竹落后一步,秋月则又随在玉竹身后,半步之遥,适时道:“扎合公公乃贤淑娘娘的宫监总管,司职甚高,由他亲来迎接驸马,主子与令姊必在贤淑宫中!”
白玉杰又问道:“贤淑娘娘是谁?”
秋月低声道:“是公主的生母亲娘。少爷请不要大声嚷嚷,宫廷禁苑有许多禁忌的!”
白玉杰张张口,又待说话,耳中却听福星以蚊语传音,道:“天上神仙府,地下帝王家,都重规矩,杰弟看在小兄面上,忍耐为尚!”
白玉杰不会这招,不由一愣,悄声道:“大哥所用是千里传音吗?你教教小弟好不好?”
福星又传音笑道:“此乃传音之一种,杰弟若在宫里不淘气,出宫之后,小兄就教给你!”
白玉杰大喜,悄声道:“好,一言为定!咱们勾勾指头!”
两人当真左手勾右手,小指相扣,相视而笑。白玉杰安静下来,不再问东问西。
扎合脚步甚速,在前领着,七转八弯,也不知穿过多少宫殿,几层回廊,终于到达一花木造景清雅院落。院中假山鱼池应有尽有,大白鹤已在池边,一腿独立,将长脖子藏在羽翼下,一动不动,宛如假的一般。
扎合疾步走到大殿门口,跪地高声禀道:“启奏娘娘公主,驸马驾到!”
哪知殿内却传出一阵洪亮雄壮声音,大笑道:“快宣!”
殿中随这声音,又传出清亮细声:“圣上有旨,宣驸马李福星晋见哪!”
众人都是一愣,皆想不到皇上也在这里。秋月上前一步,正想向福星说明礼节,殿门口人影一闪,玉凤公主已换了一身宫装,玉颜如花的出现在福星身边,大方的握住他手,脆声笑道:“妹子已向父皇与亲娘禀明,父皇甚喜,哥哥不必拘礼,快进去吧!”
福星心中并无怯意,只是未料到这么快便见皇上老丈人而已。
他微微一笑,随玉凤公主并进,右手仍拉着白玉杰。玉竹落后一步,侧随玉凤公主之左,秋月则更落后两步。
殿中灯火通明之外,正中一宽大御座两侧上方,还垂吊着金黄流苏,流苏中央则各有一颗夜明珠,更增了殿中光亮。
此刻御座上坐着一位极为高大的老人,圆头如斗,方面大耳,浓眉如剑,颔下落腮根根见肉,已显花白,衬着那狮鼻海口、大环眼,果然威风凛凛,杀气威仪甚重,正是大元可汗皇帝忽必烈。不过此时穿的却是便装,未着龙袍。
他御座之旁站着一位美艳贵夫人,面目有三分与玉凤相似,这时正含笑向外凝视。而御座下方,左、右各有几椅,白玉仙便在右边座位上,不过这时也已经站了起来。
福星大步上前,与玉凤公主一同跪在地毡上行礼叩头,清声禀告道:“小婿金陵李福星,率义弟白玉杰、小妻玉竹,叩见父皇万岁,娘娘千岁!”
忽必烈在他步入之时,环眼如铃,一直瞪着他瞧,此时忽然大笑,道:“好好好,贤婿众卿平身,快快坐下说话!”
福星再谢立起,在玉凤公主示意下,移向右边落坐。
玉凤公主脆声让位道:“玉杰弟与令姊坐吧!父皇有旨,这里只叙家礼,大家都不必过分拘束!”
说着又示息玉竹坐在她下首,秋月却退出去,指挥轿夫,将行囊送往后进玉凤公主过去的寝宫。
皇上这时也拍拍御座,让贤淑娘娘坐在一边,笑声如雷般,道:“玉凤与白姑娘驾鹤入宫,不但已将诸事禀知,同时也献了驸马所制灵药,为孤家与爱卿增寿添福。瞧贤婿小小年纪,便有这般本事才情,实本朝之福也。哈!哈!”
福星瞧皇上与娘娘面上,都见彩光,便知必是玉凤公主为他们服过赤龙丹、天机丸,因此也才换得他们这般的信任与欣喜,闻听此言,忙道:“圣上英明,明见万里。小婿虽有些薄技,一者年轻识浅,再者生性疏懒,只怕难覆皇上期望…………”
皇上环眼注视着他,洪声笑道:“贤婿不必谦虚过虑,孤家深通相人之术。以贤婿之貌,清贵有余,威煞不显,只合优游天下,难掌统帅大权,一生桃花遍地,艳福无边,孤家怎会羁你立朝,做那大杀风景之事?”
福星不由暗暗心服,这皇上果然非等闲人,同时也暗松了一口气,忙道:“多谢圣明…………”
下面还未说出,但听远处钟、鼓声响,皇上起身笑道:“早朝已至,贤婿且留宫中稍息辛苦,宫中之事,凤儿已知,你等和白姑娘商量着办吧!”
说着大踏步往外走去。但到了殿口,又回身道:“明晚在太和殿举行家宴,凤儿与贤婿好好准备一下,可别让你那些哥哥们笑话!”
众人正要跪送,皇上已像一阵风,出殿而去,留下一句话来,却是:“不必行这俗礼,快快救人要紧!”
贤淑妃对福星正应了那句俗话:“丈母娘看女婿,愈看愈中意!”但她善解人意,慈爱的拉拉福星的手,催他们先去休息,有事休息够了再说。
玉凤公主寝宫便在邻院,相隔一墙,规模较小,但在一般外人看来,仍是大得惊人。
这里所谓外人,包括福星、玉竹与白氏姊弟。前三人并无表示,只有白玉杰童心犹在,心里藏不住话,大呼小叫的跳上跃下,又跑去院中逗几只梅花鹿。
众人任他玩耍,也不让玉仙干涉。大家在玉凤公主的客厅里坐下,品茶等候早膳,玉凤这才把入宫经过,说予福星、玉竹知道:原来两人驾鹤而来,鹤翔疾速,玉凤又诚心不惊动人,便和玉仙商量,由高空认准地方,直直投降在贤淑妃宫内,果然未惊动外面侍卫。
玉凤公主玄功已成,灵智已复,稍加查验,便知亲娘独自一人正在楼上寝宫安眠。
她拉了白玉仙登楼入室,取出一粒夜明珠,悬在宫灯之下,这才挑开纱帐,唤醒她娘。
贤淑妃多半是夜夜孤枕独自眠,对这唯一女儿,可是悬念得紧;尤其近来一连串惊人消息,更让她心中如有七、八个吊桶,时常里七上八下,时喜时惊,定不下心神。
这时突然由梦中惊醒,瞧见枕边坐的正是心肝宝贝,哪能镇定!一把抓住玉凤,双泪已流,喃喃哽咽,道:“果然是凤儿吗?凤儿果然是你…………”
玉凤公主见亲娘才不过三十岁出头,已见憔悴老态,心中一痛,也不禁拥抱喊娘,激动好一阵,双双平静下来,贤淑妃这才想起一大堆事,问道:“凤儿,你怎么回来的?一个人吗?病真的全好了?那个小福星在哪里?没同你一齐进宫吗?”
玉凤公主被这一连串问题逗得破涕为笑,同时想起一旁的观众,脆声道:“娘别急嘛!女儿先为您介绍神仙似的美人儿,她叫白玉仙,住在昆仑,就是她驾了白鹤,先送女儿来的!”
白玉仙趋前行个常礼,道:“民女白玉仙见过娘娘。娘娘可别信玉凤姊姊的话,玉仙也是平常人,不过幼受家学,会些击技,家中又养了一只大白鹤,凑巧遇上玉凤姊,蒙她不弃,一同入宫而已!”
贤淑妃揉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