出动,又岂能轻易撤回?不把他们的肚子填满,就算王上下令撤军,兵士们也未必肯听啊。”
这是典型的讹诈,芈刍负思索了一阵,伸出右手食指,周冲当没看见。他又把中指伸出来,周冲还是不说话。芈刍负伸出无名指,周冲不理。芈刍负把小指伸出来,周冲看着屋顶了。芈刍负咬着牙齿不说话,脸色变化莫定,最终紧咬着嘴唇,把大拇指也伸出来了,周冲的目光从屋顶转到他的右手,问道:“公子,你这是什么意思?”
“五十座城池!”芈刍负心疼得都快喷血了。
周冲却淡淡地道:“城池有远有近,有好有坏,有的拿着也没用,还不如没有的好。”
芈刍负不知道甩了多少国骂给可恶的周冲,道:“荆襄之地五十城,任由上国挑选。”
荆襄之地是楚国的重地,他居然如此大方,可见其想当王上是想疯了,周冲道:“口说无凭啊,总得要立个字据。”
周冲实在是太精了,芈刍负算是见识了,道:“还请周大人派人研墨。”
摇着头,周冲道:“那不好,为了公子的诚心,我看还是用血书的好。”血书与笔墨写就的协议效果肯定不同,周冲是要他铁了心去做,才要他写血书。
芈刍负愕然道:“周大人,这太过份了吧?”
“不过份!”周冲断然否决,道“公子是要做大事的人,一腔热血为大楚,不如此不显公子之决心。”
芈刍负站起来又坐下,坐下又站起来,反复数次,终于道:“好吧!”撕下袍子一幅,咬破右手食指,写下一通血书,递给周冲过目。周冲看了一遍,点头道:“如此甚好!不过,我大秦军队一出动,要粮草、辎重,将士立了功,还要赏赐,花费不小啊。”
“周大人,你别得寸进尺了,本公子已经作了最大的让步。”芈刍负咬着牙,低声咆哮。
周冲摇头道:“你说错了,不是公子,是王上。”站起身,施礼道:“周冲见过大楚王上!”
芈刍负指着周冲,半天才道:“你厉害,你厉害。说吧,要多少?”
周冲右手五根指头全伸出来,道:“白银五十万两。”
“这么多?不行。”芈刍负断然拒绝,看见周冲左手五根手指头伸出来了,真恨不得一刀把周冲的两只手给剁了,马上改口道:“好吧,五十万两。”
周冲满意地点点头,道:“这些都是大秦国应该得到的,我一定把大楚王上的诚意转告王上,说大楚王上愿与大秦世代友好,代代姻亲。”
“多谢周大人,多谢周大人。”芈刍负虽是心疼代价太大,还是可以接受,道:“请周大人转告大秦王上,楚国愿世代为藩臣,代代进贡不绝。”
周冲指点头迷津,道:“王上,外臣有一言不知道当讲不当讲。”
“周大人请讲。”芈刍负脱口而出。
“外臣这次来楚国,是为王上迎娶公主,要是王上能选一名容貌出众的公主随外臣回去,这不是更亲进一步吗?”周冲诱惑他。
芈刍负轻击双掌,道:“多谢周大人提醒,我这就办,这就办。小女年十八,姿容歌舞都还差可,还请周大人不弃,带回秦宫。”
周冲坐下来,装作一副慵懒之态,道:“我这跑腿的累啊,腿都酸了,腰都快累断了。”
这是在索贿,不是周冲贪,而是此时不得不索赂。周冲深知一个理,此时索赂,可以安芈刍负的心,让他放手去做。
芈刍负会意,从怀里取出白璧十双,明珠二十颗,笑道:“一点小意思,还请周大人不要见笑,留作路上买点酒喝。”
对于行贿受贿之事,周冲熟知极矣,笑道:“王上,这怎么好意思呢?为王上尽忠,为秦楚两国交好,外臣就是累死也是应该的,万万不敢收,万万不敢收!”嘴上说不收,一双眼睛看着礼物,笑得只剩一条小缝了。不是周冲贪,是此时收受贿赂可以安他之心,不得不收.
芈刍负故意脸一沉,轻喝道:“周大人要是不收,就是嫌我大楚连一点薄仪也拿不出了。”
“既然是这样,那外臣就谢过王上了。”周冲在芈刍负应该声中,语含玄机地道:“外臣有一个天大的消息想卖,却一直没有识家,卖不出去。”
芈刍负不解周冲之意,还以为他是不满足,在勒索,心头一跳,硬着头皮,问道:“敢问周大人,是什么消息。”
“关于楚国的消息。”周冲提醒道:“这消息对王上来说,非常有用,可是价钱也挺大,谁给的价钱高,我就卖给谁。”
芈刍负眉头一挑,伸出右手食指,道:“本王出一万两银子买下周大人的消息。”
周冲摇头道:“不行。得我消息者,得楚国。”
芈刍负将信将疑地看着周冲,问道:“当真?”
周冲不答所问,看着芈刍负淡淡地道:“请问王上,当今的楚王不是楚国先王的骨肉,这个消息能值一百万两银子吗?”
第四卷 攻伐篇 第八章 乱楚奇计(四)
“值值值!一千个值,一万个值!”芈刍负一口气不知道说了多少个值,然后又吃惊地问道:“敢问周大人,他真不是先王的骨肉?”
周冲点头,道:“此事千真万确!”
芈刍负一心希望楚幽王不是楚考烈王的骨肉,乍听这话还是难以置信,问道:“这话从何说起。”
周冲坐下来,道:“王上,你先坐下,容外臣给你慢慢说来。”
芈刍负依言坐了下来,急切地道:“周大人,快说。”
周冲清咳一声,开始讲故事了,道:“这话很长,得从春申君黄歇说起。”
春申君黄歇是战国四公子之一,是四公子中最没用的那种,曾经担任楚国的丞相二十多年,当年五国合兵攻打秦国,他担任纵约长,却在面临秦军进攻之前吓得逃跑了,致使五国合纵之事风流云散。
这一战之后,他怕了,怕相位不保,就给楚考烈王建议,不如把都城迁往远在东边的寿春,如此一来就可以远离秦国,不再遭受秦国的打击。考烈王无用之人,听信了他的话,就把都城迁到寿春来了。
战国之际,盛行养士之风,最著名的就是战国四公子了,黄歇食客数千,其中有一人就是李园。李园仗着自己的机巧玲珑,深得黄歇的赏识,视为心腹。
李园这人有心计不说,还有野心,黄歇在他眼里只不过是一颗利用的棋子罢了。考烈王没有儿子,他死后,他的王位无人继承,李园就想到一个李代桃僵的计策,决心把自己的亲人推上王位。
要做到这点,他就必须要制造一个名正言顺的亲人,他就想到他的妹妹李嫣。李嫣姿色秀美,歌舞之艺很不错,他决心把他的妹妹送给黄歇,又不能直接相送,那样的话黄歇会瞧不起她,说不定就泡汤了。
他想到一个办法,向黄歇请假五天回家探亲,却到了第十天才回去。黄歇就责备他,他说他是接待齐国使者,耽搁了时间。黄歇很奇怪,齐国使者到他家做啥,他回答说是齐王派来求亲的,因为他的妹妹很漂亮。
春申君不仅在政治上无能,无胆无识,还是个酒色之徒,闻言起意,要李园把李嫣送来瞧瞧。李园等的就是这话,回家去把李嫣的思想工作做通,送到春申君府上,春申君一见就喜欢上了,就把李嫣收作侍妾。
三个月后,李嫣就怀孕了,李园问李嫣愿意当王后,还是做一辈子春申君的侍妾。李嫣也是一个有野心的女人,想当王后,李园就教她说词。李嫣凭着耳边风,成功地说服黄歇,理由有两点:一是考烈王无后,要是他一旦死了,黄歇的相位难保。二是让她进宫,她要是生下儿子,考烈王立为太子,那么将来当上楚王,黄歇的相位也就更稳了。
黄歇一想也是这个理,就同意了。设计把李嫣送进宫,李嫣天姿国色,考烈王这个酒色之君自然是喜欢,恩宠有加。李嫣一下生了个双胞胎,大的立为太子,就是楚幽王,楚国现在的王上。
这是个惊天阴谋,周冲一说完,芈刍负惊讶得把嘴巴张了又张,就是说不出话来,过了好久,才道:“周大人,此话当真?”
“红颜带子入王宫,盗国奸谋理不容。天启春申无妄祸,朱英焉得令郎中。”周冲在心里默念后人感叹此事而写的诗,以不可动摇的口吻道:“千真万确。”
这事实在是太大了,大到芈刍负难以接受的程度,追问道:“不是假的吧?”
“如此大事,周冲就是有天大的胆子也是不敢乱说。”周冲再次肯定。
芈刍负想了一下,道:“如此大事,为何周大人知道而楚国没有一点消息?”
周冲笑道:“因为那事做得很密,知道此事的人不多。黄歇满以为他的儿子要当王上,他的相位也就稳固了,根本就没有防范李园,李园才在考烈王殡天之际把他给杀了。”
李园杀春申君一事,芈刍负有所耳闻,问道:“李园为何要杀黄歇?”
这也问,还想当王上,当上了也是个昏君,周冲在心里不屑于他,答道:“李园是想大权独揽。要知道,舅舅再亲,亲得过父亲吗?要是黄歇不死,李园还不如黄歇,他这种权利心极重之人能不杀黄歇吗?只有杀了黄歇,他才能实现大权独揽的野心。”
芈刍负恍然大悟,道:“有理,有理,黄歇是该杀!怪不得李园这些年这么横,把谁都不放在眼里。”他眼里的光采证明,他要是李园,也会杀黄歇。
周冲引诱道:“这事他们做得虽是很密,可是没有不透风的墙,除了黄歇他们还有两个人知道,一个是大秦的王上,一个是朱英。王上之所以知道,是一个知情人当年逃难到秦国,把此事告知了王上,王上要周冲到楚国找一个可托之人告诉之。”
消息本身虽然很大,可是秦王找的可托之人更重要,芈刍负大喜过望,道:“谢大秦王上!大秦王上,外臣在这里有礼了。”遥向西方施礼。
周冲这话半真半假,秦王知道一事是他编的,朱英知道倒是真的,周冲道:“朱英是黄歇的门客,是个能人,很能干,察觉了李园要杀黄歇的阴谋,告诉了黄歇,可黄歇不用,才有杀身之祸。”
“请问周大人,朱英现在何处?”芈刍负很是期待地问。
周冲再次模糊地道:“我也不太清楚,可能在五湖间。你要是想找他,可以去那里找找看。”朱英其实就隐居在五湖之中。
“谢大人。”芈刍负飞奔而出,他的声音远远传来,道:“周大人请放心,我会给你两百万两银子。”
他要造反,却没有借口,现在好了,有子这档子事,还不是名正言顺的事嘛,他还有不把楚国闹个底朝天的道理,没有兴奋得当场晕倒已经是烧了高香。
“天下居然有如此窍国之贼!”茅焦和淳于珏进来,感叹无已,惊讶之情写了一脸都是。
周冲笑道:“走,我们去拜访一个朋友。”
茅焦很是意外,道:“周兄在寿春还有朋友?周兄不凡,令友必是高人,正好一起畅谈。”
淳于珏也是如此想,点头不已。
周冲的回答让他们吃惊,周冲道:“多谢你们称赞,我的这位朋友不是别人,正是李园。”
“李园?”茅焦和淳于珏惊奇得叫出声来,道:“去他那里,他还不把我们烤着吃了。”
周冲笑道:“先前是仇人,现在去了就会成为朋友,很好的好朋友!他不敢不把我们当朋友!”大步而出,茅焦和淳于珏愣了一下,大步追了上去。
第四卷 攻伐篇 第八章 乱楚奇计(五)
李园这人真的是太横了,别的不说,单看他的相府就很大、很气派,占地几十亩,亭台楼榭不计其数,房屋是一幢接一幢。多且不说,每幢房屋都是能工巧匠精心造就,雕梁画栋,极尽巧思之能事。
一句话,楚国王宫也不过如此,由此可见其人有多横。
“章华之台也不过如此!”周冲望着李园气派的相府很是感叹。
茅焦咬着牙道:“窃国之贼,只知享乐,这些都是民脂民膏,可恨!”
“楚灵王造章华之台,气派尽显,最终却是饿死,恶人自有自恶报。”淳于珏诅咒李园,话锋一转,问道:“周兄,这样的民贼,你也要交朋友?”
周冲纠正道:“不是交朋友,是把他送上楚灵王的道路。”
茅焦和淳于珏很感兴趣,同声问道:“周兄打算怎么做?”
周冲笑道:“进去就知道了。”大步来到守门的兵士跟前,抱拳一诺道:“各位兵爷,有请了。在下有事要见相爷。”
兵士横着眼睛打量周冲,嘴一撇,道:“去去去,相爷忙着呢,哪有空见你这刁民。”
淳于珏跨上一步,就要去理论,周冲一把拉住她,道:“打狗也要看主人,就放过这几条狗吧。”
这是当面辱骂,兵士哪里受得了,提着武器就冲过来,把三人围在中间,喝道:“你奶奶的,也不撒泡稀屎照照,敢跑到相爷府上来放刁。拿下她。”
一个兵士吞着口水道:“还有个娘们,弟兄把她拿下,等会有多大劲使多大劲。”
他的提议立时得到其他兵士的响应,起哄道:“再一人一斤酒,那就更美妙了。”
周冲怕淳于珏这个女孩儿家承受不了,暴喝道:“住嘴,你们也不怕我要相爷把你们的皮给扒了。”
“嘿,你这刁民,也不怕风大闪了舌头,居然敢在这里放刁。”兵士们不屑之极,嘴巴都裂到耳根了。
周冲冷笑一声,亮出身份,道:“大秦使者周冲在此,看你们谁敢动我一根指头。”
秦国使者身份是金字招牌,周冲一亮出来,这些兵士马上就怕了,将信将疑地看着周冲问道:“你真是大秦的使者?”
“是不是叫李相爷出来认。”周冲冷冷地道:“你们怕不怕我把你们给杀了。”
秦国使者当街杀死相府兵士一事,这几个兵士已经听说了,不由得心里打鼓,站在当地不说话。周冲手一挥,给了一个兵士响亮的耳括子,喝道:“愣着做什么?还不进去禀报。”
这个兵士叫声疼,捂着脸跑走了。周冲这手很有震慑力,其他的兵士都怕了,蹭回原位置站好了。
没过多久,李园带着一队兵士出来,他身后还有一个满脸络腮的大汉,看年纪不过三十上下,特别威猛,腰间悬剑,走起路来虎虎生风,不用想都知道这是李园笼络的亡命徒,也就是古书上说的死士,现在说的打手之类。象他这样的人,最怕死了,还有不笼络一大批打手的道理,他当年杀死黄歇就是靠的这些打手。
李园来到跟前,施礼道:“原来是周大人,里面请,里面请,快里面请。”脸上的笑容叠了一层又一层,叠得都没地方搁了。
周冲装傻,问道:“请问这位爷,在下要去相府,怎么走?”
当着李园的面打听相府,而且周冲和李园还互相知道身份,不用想都知道周冲肯定是有后着,李园堆起笑容道:“周大人有所不知,这里就是我的相府。”
周冲摇头道:“不会吧,我听说相府好客,食客数千,怎么这些恶奴不让我进不说,还骂我的人,堂堂相府哪会有这种事呢。”
李园赔笑道:“李园管教无方,奴才对周大人无礼,还请周大人恕罪。”
周冲一副冷不冷,热不热的态度,眼睛望着别外,不理不睬。李园心里恨不得把周冲立时给宰了,脸上的笑容不变,道:“既是大人不能释怀,李园就给大人出气。”冲那个络腮胡一颔首,络腮胡抽出佩剑,剑光闪烁中,几个兵士立时身手异处。
不是周冲心狠,也不是周冲鼠肚鸡肠,和几个小兵兵过不去,而是以此来试探李园,为后着做准备。
“哎呀,相爷,我的相爷,你这不是让我做恶人嘛,别人还不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