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高干文清夏流年纪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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高干文清夏流年纪事- 第6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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间。
  “谁在书房里?”一个苍老硬质的男声在门口问道。
  这个人……
  立刻,我吓得魂飞魄散,手里的书也啪嗒掉在了地上,冷汗“唰”地浸了一身。
  我蹲在地上,傻了似的,忘记了反应,直到一道高大的淡影笼罩我的头顶。
  “是你这个小丫头啊!跑爷爷书房里做什么啊?”首长爷爷的声音很温和慈祥。
  我的脑袋里尽是奶奶凶神恶煞的模样,盯着首长爷爷脚穿的家常黑布鞋,傻愣住说不出话来。
  首长爷爷回来那天,奶奶带我去见过,我没敢抬眼瞧,光顾着盯地面了,只记得他穿着一双黑皮鞋,配着正式的军装裤子,透出军人特有的爽利硬朗,而他温和慈祥的声音,又使得他可亲可近……
  当时,我鼓了勇气想看首长爷爷一眼,不巧,电话座机响了,首长爷爷起身接电话,奶奶顺势赶着我进了房间,我回头的时候,只看见了他一身军装的硬朗背影。
  我珍藏的几张父母合影照片,有一张是爸爸在军校大学穿着军装的单人照,风华正茂,身姿笔挺极了,如果他在的话,肯定比首长爷爷穿军装还要好看。
  我想我爸爸了……
  “哟,小姑娘还挺害羞,怎么爷爷问句话,就掉金豆豆了?”首长爷爷摸摸我的头,声音里透着爽朗劲。
  首长爷爷的大手好温暖,我瞅着红木地板上砸出的一个个小水滴,擦掉眼泪,说话间声音哽了一下,“我……我想我爸爸了……”
  抚着我脑袋的大手倏地顿住,隔了老会,几丝悲凉的苍老声音飘荡在这个说大不大、说小不小的空间里,假如首长爷爷没有和我说过话,恐怕我无法相信这么沉郁的声音是首长爷爷发出的,“你爸爸是个好孩子,可惜啊……可惜……”
  “首长爷爷……”
  “小楠楠,叫我爷爷吧。”
  “爷爷……”
  “好……”,首长爷爷声音颇是欣慰,拍拍我的头。
  “爷爷,能和我说说我爸爸吗?”
  首长爷爷没有接话,而是拾起我来不及□书架的《春琴抄》,问我,“你来借书看的?”
  “嗯,上次给可青拿《三国演义》,我见了这本书,好奇拿来看看的。我……我就拿了这本,其他东西我没碰。”依旧不敢抬头看首长爷爷,先前理直气壮还书的感觉烟消云散,我抬不起头,感觉自己犯了大错误。
  “没碰东西,怎么不敢抬头啊,地上有没有小虫虫?”首长爷爷打趣地说。
  眼睛对着地板,我老实说:“爷爷,我错了,没敢抬头呢。”
  《春琴抄》伸到我眼皮底下晃晃,还有首长爷爷的大手,那手厚实苍劲,虽是垂暮之年,看上去依然有力,“看完了?”
  我支吾地“嗯”了声。
  “小姑娘不要乱看书,不同的年龄阶段,看不同的书,这书啊,你还不到看的时候。你要喜欢看看呢,爷爷找点合适的给你看……”,首长爷爷说话慢条斯理,不疾不徐,程可青某方面十足像他。
  尽管,他话意循循善诱,语重心长,但却激起了我的逆反心理,我不服气,不认同,我故意把一句话颠倒着说:“少不看三国,老不看水浒。爷爷为什么让程可青听三国故事?”
  我话出口,首长爷爷立马乐了,他拍腿朗笑,“你这个小姑娘,倒是比一般孩子爱看书,随你爸爸,他像你那么大的时候,小歪理说得是一套套,麻溜儿的,不过嘛,你还得多看点正经书,跟你爸爸多学点,他说理由的时候,从不给爷爷乐子,非气得爷爷头发竖直不可。来,小楠楠,爷爷告诉你,那句话是:少不看水浒,老不看三国。说的是年轻人看水浒容易热血冲动,老年人看三国容易狡诈深沉。所以啊,可青听的故事正当时候呢。”
  首长爷爷的后半段话,我充耳不闻,我比较介意,为什么叫我是小楠楠,轮到程可青就是可青?
  我撇嘴抬头,说:“那爷爷是不是要拖到可青像您这么大,才让他看水浒啊?”
  不看不知道,一看吓一跳,首长爷爷是个倍有精神的帅老头,气质怪特别,给人感觉军人的铁血刚硬之外还多了点别的东西,后面我读书读多了,才知道首长爷爷身上的那种感觉就叫儒将。
  “嗨哟,我说你这个小丫头随你爸爸,还真随,歪理是一句一句的来。诶,小楠楠终于抬头看爷爷了,”首长爷爷打量我一番,点头说,“嗯,这模样随你妈,长得蛮好,性子么,随你爸……”
  说到这里他似乎回想起了过去,表情略带沉思,到不是和我说话,更像是在自言自语,“男孩倒无所谓,女孩子,还是柔和些的好……”
  经过首长爷爷和我在书房里的“相遇”,他允许我随时可以去那里借书看,不过,借走的书,他必须过目,他点头,我才能拿走,否则,我必须换一本书借。
  这个奇怪的借书规定,对我来说,无所谓,反正,我看完《春琴抄》了。
  又过了几天,程可青的石膏拆了,我被奶奶顺道提溜去医院学了几手按摩,因为,程可青的腿轻微萎缩,后面的康复工作必须做好,如果不想残废的话。
  初拆石膏,程可青行动不便,医生说还未到骨痂形成期,只能在床上锻炼,要等到肌肉收缩有力,踝关节背伸时,患肢抬高足不发颤……等等的时候,才可以用拐杖下地帮助走路练习。
  那些医疗复健啥的,我一概不懂,反正我固定时间给他讲讲故事,按摩按摩腿,也就没我什么事儿了。
  今天,首长爷爷还是一如既往的忙,我估摸着八成与那件事有关。
  学校里,我对唱歌跳舞文艺方面的更感兴趣,思想品德课成绩,是我所有科目里最差的,除了教育的爱国精神扎根,其他的,我一窍不通,大概是天生政治神经缺乏,觉悟性不高。
  电视里播的新闻,我更加不爱看,硬邦邦的,有什么好看,所以,要不是奶奶爱看晚间新闻,知道国家大事,我要等后面的节目《西游记》,看我可爱的孙猴子,我才不坐等晚间新闻呢。
  晚间新闻是顺道看的,近来的事大约也知道了点,貌似是首都□广场有人静坐,发起者大多是学生,后面还出动了解放军叔叔……
  我以为奶奶不识字,没文化,什么都不懂,只会打我,但是经过这段时间,跟着她看电视,她嘴里吐出的话,长久关心政治的人才说得出,其中饱含的深意和精辟,竟每每叫我毛骨悚然,引发我内心的恐惧。
  奶奶总是边盯着新闻边喃喃自语,注视电视里拍摄的新闻场面,神情充满敌对和仇视:
  “他们要推翻我们……”
  “要是他们成功了,又是一次大清洗运动。”
  “XX,资本主义有什么好,真来了,你们都是被人统治的亡国奴,看看日本吧。”
  “我们牺牲那么多人、那么多鲜血,换来的革命成果,怎么可以……”
  是了,我的爷爷也是为这个共和国牺牲的一份子,谁颠覆了这个政权,谁就抹掉了我爷爷洒给共和国国旗的血迹,使得他的牺牲成为白流鲜血的笑话。
  不行,绝对不行,谁也不能颠覆我们!

  第十章:魔女的谋划

  看过最近报道的新闻,听过奶奶的自语,再看首长爷爷的时候,我内心多了很多的敬意,他是这个国家的捍卫者呢。
  如我这几天常见的那样,首长爷爷今天中午陪程可青半小时,五分钟后出门开会。
  首长爷爷坐在程可青的病床前,“可青好好康复锻炼,爷爷过段时间带你去爬山,带你去打靶……”
  “爷爷,田继戎开始去射击场了吗?”程可青不等首长爷爷说完话,开口问。
  他的脑袋陷入鸭绒枕头,黑发配着浅色枕头,格外衬出颜色的两极反差,也衬出他眉目间神采的变化,我注意到他听见首长爷爷说到“打靶”二字时,乖巧安静的漂亮面容瞬间充盈了跃跃的活力,看来,他是盼望已久了。
  首长爷爷显然知道他兴趣何在,哈哈一笑,“就知道你会问田家的跳豆小子,爷爷专门给你过问了,跳豆小子说等你伤好,和你一块训练去。所以啊,可青,你可要安心养病,到时爷爷手把手教你。”
  “嗯……”程可青眼珠子一转,视线溜溜地转到我身上,“爷爷,楠楠姐也去训练,你说好不好?”
  首长爷爷转过头,望着我笑,“小楠楠,愿不愿意当个冲锋陷阵的小女兵?”
  “可以穿军装哦。”程可青精神劲头十足,补充说:“穿军装,扛大枪。”
  谁不羡慕军装?
  住在南方小城时,每年大街送参军,我和同学们列队欢送,可激动了,大家盯着那身绿军装,羡慕劲儿别提了。很多同学为了和“军”字沾边,书包用的是军绿色的帆布书包,我也有一个,背起来好神气的,不过北上之前,舅舅给我卖了一个新款流行的书包,那个旧的军用书包,我才没有带到北京来。
  那天,田继戎带我出去玩儿,我见大院里的孩子们都穿着军装,我心里羡慕极了,只不过为了我的小小自尊心,我小心翼翼收敛了那份羡慕,不让我的羡慕导致我低人一等。
  也许,这也是那天我和赵菁云问题症结所在,我穿着普通的衣服,而他们统一穿着其他孩子们羡慕的军装,我没有惊叹的羡慕表现,赵菁云高兴才怪。
  现在,我不仅能穿军装,还能摸枪,我和他们是一样的,没有什么不同,我怎么会不乐意,我乐意坏了。
  我用力点点头,生怕首长爷爷没看出我的乐意劲,不带我打枪、穿军装,“爷爷,我愿意的。”
  我态度鲜明,首长爷爷很高兴,朗笑,“好,可青一好,我就训练你们这些小兵去。”
  时间问题,首长爷爷不能再待着不走,他说晚上回来陪程可青吃饭,然后,和警卫员王叔叔一同坐车离开。
  “楠楠姐,开始讲故事吧。”程可青眨巴眼看着我。
  我装没听见,不理会他,今天我要拨动内心那根阴险的弦,有重要事情要做,怎么能去给他念那什么狗屁故事呢,哼哼。
  “楠楠姐……”,他试探性地叫我。
  “叫什么叫,烦死了。”我凶他。
  我突如其来地发脾气,程可青顿时被我噎得不轻,他铁定不懂哪里招我惹我了,只得呆滞、不解地望着我。
  他屏住气,小心地叫我,“……楠楠姐……我怎么……不对了……”
  他的声音很弱很可怜,街道流浪小弱狗似的,可我无视他,当没他这个人,从口袋里掏出早准备好的毽子,自顾自地踢着玩。
  先前我说过,我精通翻绳、踢毽子这类的小游戏,而且凡举打水漂、抛石子、风筝等等的小游戏,我哪样儿不是玩得顶呱呱?!
  既然是精通,我没有丢人的份,我用脚和膝盖盘、磕、拐、蹦,一个小毽子被我弄出诸多花样,我时而旋转踢,时而交替踢,时而毽穿圆环,忽远,忽近,忽前,忽后,小毽子被我踢得周身翻飞,绕而不坠,数百下没一次落到地面。
  “楠楠姐……”,他叫我,可怜巴巴又羡慕不已地望着我的腿和小毽子。
  我依旧不理他,我偏要他急,他一急,我才好办事呢。
  专心致志踢毽子,我阴郁冷漠,什么也没听见……
  “楠楠姐!”程可青声音大了许多。
  你叫吧,首长爷爷不到晚上回不了,奶奶出门买菜,你叫破喉咙也没人理你,嘻嘻……
  “楠楠姐,我要听故事!”提出要求的声音初听像是命令,细听则有几许凄厉。
  我心头一颤,被他这道声音干扰得脚下失去准头,本来应该接住的毽子和我的右脚差一厘米错过,轻轻掉落在地板上。
  “楠楠姐,陪可青玩!”声音哀求,苦苦哀求,“陪我玩,讲故事,不踢毽子好不好?”
  求我,我也不答应你。
  我眉头微皱,弯腰,准备拾起地上的毽子继续踢。
  “楠楠姐,陪我玩,陪可青玩……”他哭了,嚎啕大哭,仿佛受了天大的委屈。
  呵呵,伤了腿,躺在床上,我不和他玩,自顾自地踢毽子,表示我的腿多么好,六岁小屁孩受得了才怪,要换成我断腿躺床上,我巴不得全世界的腿都断了,才好呢。
  不捡毽子,直起身,我冷眼斜睨他,“凭什么是我陪你玩,不是你陪我玩?!”
  大概是被我的话搞糊涂了,程可青倏地停止了哭,长长的眼睫毛挂着泪珠儿,“楠楠姐?”
  我大声重复那句话,喊出心中的恶气,“凭什么是我陪你玩,不是你陪我玩?!”
  我的声音震得阁楼铮铮地响,程可青嗫嚅地说:“楠楠姐,你陪我玩,和我陪你玩,不都一样……”
  “不一样!”我重重地截断他的那个“吗”字。
  程可青没说话,歪着头,委屈地望着我,那副瘪着嘴、眼角挂泪的模样,更像让人不忍心伤害的小可怜狗。
  我吐了一口气,一个没克制住,居然上前拿自己袖子给他撸眼泪,“我说了不准哭!男孩子哭可丑死了!”
  讨厌,你要是把眼睛哭肿了,留下铁一般的证据,奶奶打我怎么办?
  趁我给他擦眼泪的工夫,他有劲的小细胳膊缠住我的腰,箍得死死的,“楠楠姐,我不哭,我是男子汉!”
  我给他擦干净眼泪,想退开点,却发现被他缠死。他腿有伤,正在康复阶段,我可不敢乱扯他,要出事,奶奶不打死我才怪。
  我提示他,“松手,眼泪擦干净了。”
  他的头在我腹部来回蹭,算是摇头吧,他说:“不行,我要是松开,楠楠姐又会不理我,只顾自己玩儿踢毽子。”
  “程可青,你是一个自私的小孩,我不喜欢你。”我故意戳伤他,直言不讳告诉自己不喜欢他。
  立刻,他惊愕地抬头盯着我,“楠楠姐……”
  我低头直视他,明白说出我的喜恶,“你有没有想过,我喜欢什么?你知不知道我很烦给人念故事?难道因为我是奶奶找过来陪你玩的人,就要无条件听你的话?你说玩什么,我就要跟着你玩什么?你说,你是不是自私?我踢毽子,玩自己的,你会不高兴,那么,你老是让我念故事,我会不会高兴,你想过吗?”
  当即,程可青被我说懵了,大概从没有人对他说过那么重的话,虽说他是寂寞地玩,但哪个大人不是把他含在嘴里、捧在手里的?
  六岁,没上过学的小屁孩,怎么禁得起我暗藏阴险的质问,嘿嘿……
  与我对视的眼,在我的质问声中,慢慢垂了下去,眸光亦是渐渐黯淡,我的腰却被勒得更紧,他的细骨胳膊硌得我生疼。
  我皱眉呵斥他,“程可青,我……”
  “楠楠姐,我腿不好,我怎么陪你玩?我的腿要是好的,你让我陪你玩踢毽子,我肯定不玩别的。你别怪我,好不好?我不是自私……”,一道闷闷的暗哑声音从我腹部那边传来。
  讨厌,不要在我面前做可怜相,世界上比你可怜的人多得是,你不过是腿暂时断了,过几天做康复照样活蹦乱跳,好吃好喝,有人伺候。
  烦腻地,我毫无女孩子们通常具备的柔软禀性,一手揪住埋在我肚子上的黑发小脑袋,顺势下拉,他因为吃痛,不得不跟着我的动作,被迫仰头望着我。
  那眼睛里一片暗红,水润润的湿亮,我再低头,好么,肚子上的衣服都湿了,我说怎么感觉怪怪的不舒服呢。
  我空闲的另一只手捏住他的脸颊,往外扯,肆意破坏他虚假的可怜样,不让他破坏我的心情,我的语气戏谑又阴险,“谁告诉你,玩游戏一定要用腿的?”
  他愣怔地望着我,嘴里虚虚地飘出一个字,“疼……”
  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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