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费雷尔和寇达修。我认为这里将会成为玛那与杀气所守护的美丽领地,你们觉得呢?啊,是。全部都交给这两个人,应该就行了吧。”
“你这样说,好像是你刚刚才想到的……你真的是刚刚才出现这种想法的吗?”
“我确实是刚刚才想到寇达修先生。至于其他部分是在来这里的途中,我就一直在考虑了。对于我领地的居民们,他们比较熟悉亲近的是费雷尔吧?你可以负责照顾我领地的居民们,还有我的被保护人梅莉安吗?”
寇达修先生只是面带一副凶悍的表情,什么话也不说。而费雷尔也是一样不开口。费雷尔搔了搔他工作时刮伤的疤痕,好一阵子都不作回答。然后,他突然问道:“为什么呢?”
“咦?”
费雷尔抬起眼睛看我。而在此时,我才得以看到以前看到的那个费雷尔。就连艰辛劳动也无法夺走他那种眼神,在这目光之中,他说道:“我想知道理由。一定是有理由,才会无法吸引你去坐上领主位子。是吧?”
“……我是因为担心改变的关系吧。”
“这话听来有些愚蠢。虽然地位一定能改变一个人,但是反正人本来就是一辈子都在变化。就像是初级巫师费雷尔变成了Fellow mage费雷尔,是吧?哈哈哈。人类是共同生命体。修奇你应该不会不知道这道理吧?我看到你放弃领主地位的那股行动力,就大概理解到你的想法了。通常人得到不适合自己的高位时,可能会惊惶失措,但是无法轻易就放弃。”
“你是不是比较喜欢现在的我?”
“这不过是换了类似的话来讲出来,但是语感上确实比较好。”
“我已经见过克拉德美索这头龙了。”
“我刚才听你说了。”
“克拉德美索非常努力想要保持住自己原有的样子。他甚至想要和他疯狂热爱的人类断绝关系。可是,为何人类却想改变呢?难道不能就此满足于自己的模样吗?”
寇达修先生突如其来地开口说道:“因为人类了解自己被流放了……”
“咦?”
“因为人类了解自己被神流放,流放到大地上。”
好沉重的气氛。我和费雷尔歪着头,一直看着寇达修先生。寇达修先生则像是硬把一句很不搭的话接上去似的说:“我们杰彭有句话,叫做:换骨脱胎。”
“什么意思呢?”
“其实没有什么意思。这是指一个人完完全全地改换。是指精神和肉体完全改变。可是它语意上的差别,却很有意思。听到换骨脱胎这个词,大都会让人觉得很高兴。”
“很高兴……是因为有变化的关系?”
“是的。就好像我们害怕变身这种能力,而且觉得敬畏。海格摩尼亚的巫婆戴着白色面具,在杰彭的祭祀里会在脸上画图案,这都是变身。吸血鬼和其他可怕的吸血怪物不同,被称为怪物中的贵族的理由何在?不论是其不死之身,吸取生命的吸血方式,都很可怕,但是吸血鬼的超绝恐怖之处还是在于他们强大的变身能力。变身是令人既怕又爱,而且令人尊敬的。”
费雷尔用深沉的眼神看着寇达修先生。寇达修先生则是沉重地说:“哼。我们其实就是想要变成神。真是一个永远欲求不满的种族。”
“原来连杰彭人……也和我们没什么差别。所以说,精灵是追求和谐,人类则是追求变化,是吧?”
“是的。因此,你说是因为担心的缘故,这有些说不过去。会不会你是因为你们国家的贵族所做的恶行,而感到幻灭?可是即使是往坏的方向去改变,变化本身的魅力还是会让人无法放弃。这是理所当然的事。”
“应该是吧。”
“那你为何要放弃改变呢?这似乎是费雷尔心中的疑问。”
我真的应该再思考一下才对。为了思考,我吃了一口下酒菜,而且为了我那个能够解开思想的圆滑舌头,我喝了一杯酒。
“正如同你所说的……我对于贵族相当感到失望。不知道我们领主大人到底是哪里修来的福气。不过,这样一来,我并不会幼稚到去主张‘我不要当那种污秽的贵族!’这种意见。正如同你所说的,变化本身的魅力,比起对于变化之后的样子所抱持的不安感,通常都是更加大的,所以我说谎的比率应该是比较高吧。”
“所以呢?”
“哈哈哈。寇达修先生。我可是拜索斯国民哦。支配拜索斯国民的精神和思想的是谁呢?”
寇达修先生只是默默无言地望着我的脸孔。然后费雷尔还是面带一丝微笑。我点了点头,说道:“是的。就是那一对。路坦尼欧与亨德列克这一对人物。我想这可能是历史上最强的一对了。他们展现出来的确实比‘一加一等于二’还要大,我就是因为他们的缘故才如此决定的啊。”
※ ※ ※
“要走了吗?呃,你要走了?”
我笑着摸了摸苏的头。另一边,则是费雷尔、寇达修先生还有梅莉安站在那里。这场道别并没有让领地的其他居民们知道,因为,我要悄悄地离开。
苏一只手拿着我送她的娃娃,另一只手抓着我的裤带。我弯下腰来凝视苏的脸。苏皱着眉头看我,突然丢出一句话。
“要再来吗?”
“苏变成漂亮的大人,我就会回来看你。”
“大人?要睡几个晚上才能变成大人呢?”
这我可得要算一下才行。我先是皱了一下眉头,思考了一会儿。
随即,答案就出来了。我真的很不平凡。
“一百个晚上。”
“一百个晚上?只要睡一百个晚上,就可以了吗?”
苏用天真浪漫的眼神这样问我,让我的良心好痛,于是,我一面因为良心痛苦而颤抖着,一面说道:“嗯。当然喽!那样就可以了。还有……”
我抬头看了其他人的脸,特别是费雷尔的脸,然后嘻嘻笑了一声之后,靠到苏的耳边,说道:“你还记得我教你的歌吧?”
苏像是觉得很痒似的抖动了肩膀,随即,立刻点了点头。
“很好。我走了之后,你就要立刻教其他小孩哦!”
“我知道了。”
在漫长的冬季里,费雷尔如果听到领地四处传来的“五十个小孩与大法师”的歌,会是什么样的表情呢?哈哈哈。我又再摸了一下苏的头,然后站直身子。
梅莉安走了过来。
她像是不知该说什么话似的,只是静静看着我。我笑着伸出手来。她则是看了一眼我的手,随即无力地笑着握住我的手。
“费雷尔先生一定会好好照顾你的。希望你要听话,像苏一样变成漂亮的大人。”
“是吗?嗯……我也是只要睡一百个晚上,就能变成大人吗?”
呃!居然连梅莉安也在攻击我的良心!不得已,我只好说:“一定会的。”
我又说谎了。呃呃。
我向费雷尔和寇达修先生道别之后,骑上了御雷者。苏把娃娃紧抱在怀里,一直看着我,梅莉安则只是用颤动的眼神看着我。我实在想不出要说什么。于是,我向站着的人挥了挥手,就立刻转身了。
走吧,御雷者。跟随着太阳向西……
“喂,修奇你这家伙!我一百天以后长大成人,就会去找你!”
……就在我要出发的前一刻,差点就从马上摔落下来。我就这样听着梅莉安这句尖利刺耳的道别语,离开了尼德法领地。然后,离开领地之后,尼德法领地代代都由他人摄政统治,不过,领地的居民们期待有一天他们面临危机时,他们的领主会再回来……就此展开了这段传说。哈哈哈。
各位,我领地的居民们啊,我虽然做不到像我们贺坦特领地所做的事,但我还是给了你们如同大王和亨德列克给拜索斯的礼物。这样应该算是尽了领主的责任了吧。祝各位幸福!
“他妈的。你走得未免也太快了吧。难道不是吗?我原本是打算今天傍晚左右到达的。这算什么跟什么啊!太阳公公还高挂在一点儿都不怕要掉下来的高度。在这种早不早、晚不晚的时间到达,我实在不知道该不该经过不停。”
可是御雷者并没有回答,说实在的,我想和马儿讲话,其实也是蛮可笑的。
“哼嗯。要是有马魂使,我是不是就可以和你讲话了啊?你觉得呢?算了。你前一个主人太优秀了,我还是不要说一些让你负担太重的东西吧。说不定这样会损害我谦虚的个性呢!这个家伙!你现在摇头噗噜噜叫,是代表什么意思啊?”
果然……旅行时把忧愁当朋友的冒险家知道如何排解自己心中的孤单。我就是一个很好的例子。因为我生来就是那种自己一个人就能排遣寂寞的个性。而且,我再过一会儿就不是一个人了,所以使得冒险家的脚步变得轻快。
雷诺斯市的城外散发出一股冬天气息。使人脸颊泛红的冬风,朝着田野直驱而入。而正在巡视这片荒野的一群警备队员首先张大了嘴巴,然后眯起了眼睛。
“早安!请问各位是雷诺斯市的警备队员吗?”
那些警备队员噗嗤笑了出来。其中一名开口说道:“是啊,没错。不过,你是谁啊?你是帮谁跑腿来这里的吗?不过,你怎么带武器,而且带那么多行李?”
“那个,我看起来不像冒险家吗?”
“这个嘛。这匹马看起来是很像冒险家的马。”
呃!那些警备队员们之中迸出了哈哈大笑声。接着,在他旁边,一个看起来上了年纪的士兵讥讽说道:“你如果一定要说那种谎话,就先拿马尾巴贴在下巴下面吧。”
我真是会疯掉。其实我也没有特别要说到身份,我要不要就这样走过去就算了?就在这个时候,我发现到其中一个警备队员比其他人还要更加眯起眼睛看我。他歪着头想了一下,突然间,他拍了一下自己的头。
“哎呀!你,你,你!”
“咦?我,我,我吗?”
虽然我这样学他讲话,那名士兵却没能察觉到。他弹了一下手指头,大声喊着:“你,是那个杀死食人魔的人!”
“呃?等等,等等。我虽然没听过别人夸我很会记人脸孔,可是我还不致于完全忘记认识的人……可是,请问你是哪一位?”
其他警备队员一听到杀死食人魔,都圆睁着跟睛看着那名喊叫出来的警备队员。那名警备队员敲着自己的胸口,说道:“他妈的,你不记得我了吗?我以前是希里坎男爵的佣兵。差点被大法师亚夫奈德杀死的时候,你和那个精灵一起救了我,你忘了吗?”
“韩斯泰!哇,你现在当上警备队员了。”
韩斯泰露出高兴的表情。可是立刻有另一名警备队员大声喊着:“你,你这家伙!那么你就是当时劫出那个精灵,一起逃跑的……那个头脑动得很快的小鬼!”
“呃。难道你是那时候那个地牢的狱卒?”
第二个大声喊叫的警备队员很快用双手紧握住拿在手中的战戟,指着我。
“这家伙,竟然不害怕,还敢回来这里?大家听好!这小鬼,是个逃狱犯。快逮捕他!”
其他警备队员在这突发状况下,不知所措,看了看我,又看了看那名士兵。我一看到他们手上的战戟举高,我很快地喊着:“各位!那时候我们是含冤入狱的!而且明明我们并不在犯人名单上啊!你们逮捕我之后,是要审判我吗,还是想对我怎么样?万一审判,就会揭发当时你们市政府逮捕受冤枉的人,那可就很有得瞧了。”
“什么……啊!”
那些警备队员的战戟都开始慢慢放下来。可是那名警备队员还是咬牙切齿地又再喊着:“你这家伙!不管你是不是被冤枉的,总之你是个逃狱犯。含冤入狱是可以再查的,不过,对于你逃狱一事,必须受到惩罚!而且你殴打雷诺斯市的警备队员,这也应该受罚!”
他周围的警备队员们又再举起战戟,可是我也是很快说道:“怎么有人脑筋这么不会转……你现在是为了让无效监禁所发生的无效逃狱受到无效刑罚而想要作无效逮捕,是吗?”
“你说什么?”
“啊,我简单地说吧。如果我含冤入狱的这个前题可以被接受的话,我的监禁即为无效,被关在监狱的事实本身则变成是无效,那么逃狱也会变成是无效的事,所以要我因为逃狱而受罚的这件事就等于是要我因为一件无效事实而受罚,因此那种刑罚亦属于无效刑罚,你为了要使我接受无效刑罚而想要逮捕我的行为,这行为就可以称之为无效逮捕,此乃是我的主张,如果你有疑虑之处或反对意见,请你说出来,如果没有,就请在我数到三为止,从是或不是选择一个来回答。一二——”
“是!”
在雷诺斯市的城外,一片荒凉的美丽冬季田野突然变成一块宁静的土地。不管三七二十一,随便喊了一声的那名士兵,用紧张的眼神看了看四周围,然后擦拭上唇上方的一粒汗水,说道:“不是……吧?”
已经没有人再点头了,只有一阵冰冷的寂静笼罩着我们。看来我应该稍微帮帮忙才对。咯咯。
“各位。请不要做出不必要的行为。当时我和我的同伴们打伤你们而逃狱的事,我向各位道歉。可是,当时是在无法可施的情况下,我们当然只好先逃出来再说。我们含冤入狱,而且甚至连审判都没有审判,要是换成各位的话,你们会坐以待毙吗?我们被冤枉的这件事,市政府那边应该也是很清楚吧。”
一名警备队员发出了一声‘嗯’的声音。接着,他周围的其他警备队员则是个个开始松了口气。我对那名大喊的警备队员,点头表示道歉,并说道:“请忘了那件事吧。嗯,虽然各位可能会有吃亏的感觉,可是我在那种情况之下,是不得已的,对于这件事,我只能说我很抱歉。请各位接受我的道歉。好吗?”
结果,那名曾经是地牢狱卒的警备队员终究还是生硬地点头接受了我的道歉。在和他们道别之前,我问他们为何在这寒冷的早晨里,还在城外巡逻,而他们的回答却是令人郁闷的答案。因为南部林地的游民们开始很有组织性地从事山贼的活动,所以他们来巡视外城。那些人也真是的。严寒的冬天都已经快到了,居然还做山贼。
费雷尔要是听到这件事,想必一定会批判这是无法适应气候环境的活动吧。
“他们原本是南方人,热情到连血都是沸腾的人,这是很出名的。在一百名死亡骑士的故事里所出现的那个姑娘,你不知道就是这种个性吗?所以那些人好像根本就不管什么冬季储粮之类的事。”
“唉……那么,市政府那边有没有什么对策?像是游民收容政策之类的?”
“游民收容政策?啊,你是指接受他们成为市民!这很难。如果是在需要人手的季节,说不定行得通,但是在这冬季里,根本不用消耗什么人力啊。”
“呃?可是据我所知,雷诺斯市是商业人口比农业人口多啊。”
“雷诺斯河结冻之后,就很难做贸易往来了。虽然现在是还没有结冻……不管怎么样,现在这里就和农业都市没什么两样。”
“呃呃。原来有这种问题存在。”
“是啊。总而言之,把那些人引到城里去,也没有办法赚钱挣饭吃,只能做乞丐。所以不能让他们进城去。啊,警备队员实在很缺人,可是很难叫那些游民当警备队员。他们不但不够资格,而且也没有实力可以做为民服务的事。”
“你是说,警备队员很缺人?”
在冬季里,因为市民没事做,所以大都不会有警备队员的缺额,不过,奇怪的是,韩斯泰却说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