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浅儿摇了摇头，道：“他不在了，你知道的。”琪儿定定地看着浅儿脸上的憔悴，道：“我只想看看他的遗体啊……”
江浅儿平静而冷淡地说：“卓越没有遗体可以让你看，他没有留下任何可以让人瞻仰的东西。”琪儿摇头道：“我不相信你会真的什么都不留下来……”江浅儿淡淡地说：“我用得着让你相信吗？这里是禁区，下次你再乱撞进来就没这么好运了。会坐牢的。”
琪儿低声但坚定地说：“你抓我坐牢好了，不见到卓越最后一面，我宁肯死在这里。”
江浅儿目光中射出一抹冰寒：“你威胁我？”
琪儿后退了一步，美丽的眼中已流下泪来，低语道：“我敢威胁你吗？我只是真的想见卓越啊……”江浅儿淡淡地说：“卓越已经死了一个多月了，早就火化了，你要见，就去见他的骨灰坛子吧。”琪儿幽幽道：“你不用骗我，我知道卓越没有被送去火化……我买通了所有的殡仪馆与火葬场……”
江浅儿秀眉微蹙：“手笔挺大啊，就算没有火化又怎么样，要见面也轮不到你呀，你是他什么人……？”
琪儿浑身一颤，道：“你这话是什么意思？”江浅儿平静地道：“我这话没有什么意思，什么意思都没有，我很累，不想给你多说了，你最好赶快离开这里，不然我真的要叫人抓你坐牢去了。”
看着她转身向里走，琪儿一字一顿地低声道：“李、飞、雨！”
江浅儿猛地回过头来，瞪着琪儿的眼睛，目光之中一片冰寒：“你什么意思？”琪儿缓缓道：“这世界上只有我才可以伤害李飞雨。”江浅儿冷道：“你现在还认为自己有这个能力吗？他见都不愿意见你。”
琪儿轻声说：“就是因为他不愿意见我，我才知道我还有伤害他的能力……”
江浅儿深吸了一口气，问：“你究竟想做什么？”琪儿低语：“我只想要看卓越最后一眼啊，真的只是最后一眼啊。”
江浅儿脸上露出一种极为奇怪的神情，幽幽道：“那你来看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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琪儿注视着眼前巨大的电视屏幕，不由怔在那里：“你这是什么意思？”
江浅儿缓缓地说：“你没看出来吗？这是‘月神号’宇宙飞船登月的直播啊。”琪儿脸上倏地变得苍白：“你是说……卓越就在里面？”江浅儿缓缓点头道：“是的，卓越和姐姐都在里面。整个月球将会成为他们两人共同的宫殿。”
琪儿疑惑地道：“可我听新闻上说‘月神号’是一艘无人驾驶的宇宙飞船啊……”
江浅儿点了点头，说：“不错，知道卓越和姐姐在飞船上面的，全世界不会超过五个人，包括现在的你在内。这是龙国最高的机密！”琪儿眼中缓缓地流出泪来，看着电视屏幕上在宇宙中缓缓滑行的飞船，轻声低语：“你不是要我看见他吗？”
江浅儿淡然道：“没有谁能够看见他们，我也不行。”
琪儿问：“你怎样送他们上月亮呢？”江浅儿轻声回答：“再过两小时四十分钟，‘月神号’将会在月球上空三公里处自动爆炸。”琪儿吃了一惊，看着江浅儿惨然的脸，问：“这是故意的吗？”
江浅儿轻声说：“这是姐姐临死之前安排好的。”
琪儿怔在那里，良久方轻轻叹了一口长气，低声道：“必竟，只有秦政才配作卓越真正的爱人，他们都是同样的浪漫和……疯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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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喝点什么吗？”江浅儿拿出两个杯子，“还有两个多小时呢。”琪儿微微一笑，道：“来点吧，客随主便啊。”
江浅儿叹了一口气，说：“卓越说和真的没有错，你其实是一个很好的女孩子，从头到尾都是无辜被扯进这荒诞的事情当中的。如果没有这件事情，想必你会普普通通幸幸福福地生活下去的，对吧？”
琪儿浅啜了一口红酒，低声说：“当年我逃开李飞雨时，心中也是这么想的……后来才发现，只要是生活，就一定有痛苦，绝对没有缺陷的生活，在生命中是永远也不可能存在的。”
江浅儿与她碰了一下杯，轻声问：“你后悔么？对于当年离开他的决定？”
琪儿郑重地摇头：“不。”
江浅儿一脸惊愕：“不？”
琪儿点了点头，缓缓道：“我和你不同，你是天之娇女，一出生便含着金汤匙，卓越告诉你的故事只不过是你生活中的一种点缀而已，所以你才会被李飞雨所吸引。而我不同，我是一个平凡的女人，却始终不甘心平凡的日子，李飞雨除了他那个故事，他带来不了给我任何生活实质的变化，我不可能什么都不要陪他生活在空幻当中，对于他或者只是一天，但对于我们，那就是一生一世的一百年。”
江浅儿怔在那里，良久方道：“所以，在你心目中，带给你生活条件改变的卓越就远比这个故事中的主角李飞雨更为重要？”
琪儿缓缓地说：“在我的心中，卓越才一直是这个故事的主角，李飞雨，只不过是个从头到尾的配角而已。”
江浅儿脸上有些变色地说：“恐怕只有你一个人这么认为吧？”琪儿淡淡一笑，轻声说：“我一个人这样认为，就已经足够了……”江浅儿看着她，问：“接下来你又准备做什么？”
琪儿笑道：“我明白你的意思，我不会留在龙国的，我会很快出国，定居在北欧……那里是卓越心中的天堂……”江浅儿幽幽地道：“也是李飞雨的。”琪儿微微一笑，没有答话。
江浅儿又为彼此的杯中斟上酒，叹了一口气，说：“我很久以前就知道你了，今天却是我们第一次坐在一起聊天呢。”琪儿轻声说：“我也是一样。很早以前就知道你了……”江浅儿注视着她大大的眼睛，突然问道：“你说……我和李飞雨……在一起会幸福吗？”
琪儿看着她美丽的脸，缓缓地反问：“你和李飞雨在一起，目的就是为了幸福吗？”
江浅儿一怔，问：“什么意思？”
琪儿淡淡地说：“卓越应该告诉过你了，李飞雨来到我们这个世界，不是来追寻幸福的，他的目的是什么，你应该会很清楚吧？”
江浅儿叹了一口气，说：“我知道。”琪儿注视着她，轻声问：“你爱上他了？”江浅儿点了点头。琪儿一字一顿地说：“那你生命的字典里就再也没有‘幸福’这两个字了！”
江浅儿抬起头来愕然问：“为什么？”
琪儿轻声而坚定地回答道：“因为，曾经──我也爱上过他！”江浅儿盯着她看了半晌，突然问道：“你离开他后，幸福吗？”琪儿道：“至少我轻松了，逃离了他那个疯狂的故事！”江浅儿唇边掠出一丝苦涩的笑，低声说：“逃离……逃离……他和他的故事没有了金钱与享受作为陪衬，真的就这么可怕吗？”
琪儿脸上倏地一红，道：“我只是一个凡人。”江浅儿摇了摇头，道：“不要介意，我不是特指的你，而是说的所有‘逃离’他的人。”琪儿看着她，轻声道：“我知道，你是不会逃离他身边的，对吗？”江浅儿低语：“我不知道啊……”
这个答案显然大出了琪儿的意料之外，她讶然道：“你也不知道？”江浅儿缓缓地说：“你知道吗？即使是姐姐与卓越的死，也触动不了他引发斗志，他平庸已久，竟似已经习惯了……”
琪儿怔在那里，“那卓越做的这一切，不是全白费了么？”
江浅儿眼角闪动着泪花，轻声说：“如果卓越的最终目的是为了激发李飞雨的醒来，可以这样说……”
琪儿闭上眼睛，深深地吸了一口气，突然问道：“卓越是怎样杀死秦政的？我知道你的保安工作是做得百密无疏的……”江浅儿眼中一红，道：“他镂空了一颗牙齿，里面封满了毒液……和姐姐亲吻时，他咬破了那颗牙齿……那种毒药，三钞钟就会让人立刻死亡……”
琪儿看着她问道：“你没有发现他牙齿里藏着的这种毒药？”江浅儿深吸了一口气，说：“我发现了的话，我会将他满嘴的牙齿都拔光再送他去见姐姐。”琪儿叹了一口气，说：“是吗？”语气当中却有一丝明显的不相信。江浅儿敏感地听出了什么，瞪着她问：“什么意思？”琪儿淡淡地一笑，说：“没什么意思，我只是以为，秦政为了这个位置可以杀掉自己的丈夫，江浅儿为什么又不可以为了这个位置杀掉自己的姐姐呢。”
江浅儿瞪着她，美丽的眼中几乎要喷出火来，冷冰冰地道：“你以为，人人都像你一样为了利益和享乐而不惜抛弃一切吗？”
琪儿淡淡地说：“我本来就是一个平庸而肤浅的女人，这样做是情理之中的事情，可是你不同啊……”江浅儿摇了摇头说：“没有，我真的没有查出来卓越的牙齿里也有毒药，为此我还专门先误导他杀死了小六。”琪儿叹了一口气，说：“恐怕是卓越误导了你吧。”
江浅儿低语：“他本来就是这世界上最聪明的男人。”琪儿调转话题，问道：“秦政也不知道卓越的牙齿中藏着会要她命的毒药么？”
江浅儿轻声说：“姐姐知道。”
琪儿一怔：“她知道？”顿了一下又问：“这么说来她是心甘情愿和卓越死在一起了？”
江浅儿点了点头，说：“是这样。”
琪儿似乎明白了什么，小心翼翼地轻声问道：“秦政也知道……我们这个故事？”
江浅儿摇了摇头，说：“姐姐不知道，她从来就不知道这个故事，卓越也从来没有告诉过她，我也没有。”琪儿叹了一口气，轻声说：“看她那样坦然地死去，我还以为她也知道了这个疯狂的故事呢……”江浅儿苦涩地一笑，幽幽地说：“你不觉得，姐姐虽然不知道这个故事，但是她在无意中和卓越演出的这整段属于他们的故事，不但同样美丽得让人心碎，也同时隐约中附合了整个我们知道的这个故事吗？”
琪儿怔了一下，缓缓地问道：“你的意思是说，秦政与卓越的死，实际上也是在推动‘他’从平庸中醒来？完成自己该做的工作？”
江浅儿低声道：“姐姐也许没有这样想过，但我知道卓越的死亡却是肯定带有这个目的。”
琪儿良久方问道：“那么，‘他’醒过来了吗？”江浅儿苦涩地微微摇了摇头，道：“如果‘他’醒过来了，现在坐在这里的就应该不是我们两个人而是三个人。”琪儿沉默下来，不再说话了，一时间，房中出现了难言的沉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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注视着电视屏幕上缓缓滑行的宇宙飞船，琪儿忽然问道：“‘他’现在在什么地方，我想要见‘他’。”
江浅儿吃了一惊：“你说什么？”
琪儿轻声说：“我说什么，你应该比谁都清楚啊……”江浅儿骇然地瞪着她，满脸的惊愕。
琪儿淡淡一笑，道：“从一开始，我就一直在排斥李飞雨带到这个世界来的这个神话，可是，李立，卓越，秦政……他们一个一个地都用生命在向我展示，这个神话已经不再是神话……李飞雨……这个神话里的主人，肩负有最神圣使命的主角……因为在多年之前在我身上百分之百的信任被我欺骗，毁灭之后，放任地随波逐流而抛弃了他的使命……一个一个的人为了唤醒他都做尽了所能做的事，而最初的始作蛹者，却是我啊……”
江浅儿脸色有些发白地说：“你在说什么啊？”
琪儿微微一笑，眼中已浮出一层泪花，低声地，她道：“你没有听说过：‘解铃还需系铃人’这句话吗？”
江浅儿站了起来：“你要……回到李飞雨身边？”
琪儿摇着头，说：“我不爱他，所以我不能回去。”江浅儿皱起了眉头，问：“那你想怎么做？”琪儿将杯中的酒一饮而尽，放下杯子低声道：“你知道卓越为什么要给我这么多的钱吗？”她唇边掠过一丝苦涩的笑：“那是他用来买我的命的！”
江浅儿大吃一惊，道：“你疯了……这个故事已经死了太多的人了……你……”
琪儿微微一笑，笑容里却有着一抹异常的坚定与从容，她低声说：“其实我们都走了太多的弯路，最该死的人一直都是我，不是吗？”她深深吸了一口气，说：“我们都明白，只有我的死亡，才能真正唤醒因为我而沉沦的李飞雨……是吗？”
江浅儿惘然道：“那要是你的死也唤不醒他呢？”
琪儿看着电视中的飞船，道：“那就会有更多的人为了这个神话而死，为了唤醒李飞雨而死……”江浅儿垂下头去，低语：“他并不看重死亡。”琪儿点了点头说：“我知道，死亡在他眼中，只是生命过渡的一种形式，可是你别忘了，卓越对秦政说过他为什么不回到秦政身边的理由，就是他还是个‘人’啊，怎能漠视自己的亲人都死在自己的爱人手中这个事实呢……李飞雨也是一样，他的那个故事再美丽，再神奇，在这个世界上，也始终是无法实现的一个美丽飘渺到令人绝望的梦而已，在骨子里，他也还是个‘人’而已……死亡是一定能够刺激他的，只是不知道是谁的死亡能够刺激到他醒过来，继续自己该做的事情。”
江浅儿眼中滑下泪来，轻声地说：“我一直很讨厌你……”琪儿淡淡一笑，说：“所有这个故事里的人都会讨厌我，因为我扮演了一个最不受欢迎的角色。”笑容之中却已多了一抹凄楚。她深吸了一口气，说：“包括卓越在内，他表面上无论说得多么的好听，其实我一直知道，在他的内心深处，是一直非常厌恶我的……但是你们却不知道……”
琪儿的眼泪终于流了下来：“其实最讨厌我的不是别人，正是我自己……我恨我自己为什么要一手弄砸了这整件事情，害死了卓越和这么多无辜的人……可是时光真的是不可以倒流啊……不然，我一定会……”
江浅儿轻声问：“一定会怎么样？”
琪儿哭着说：“一定会离开李飞雨得远远的，但愿从来没有知道过他，知道过他的故事，浑浑噩噩地过完这一生……”
江浅儿叹了一口长气，道：“这就是你的梦想？”琪儿点头道：“是。”江浅儿摇了摇头，道：“这样活着，你认为有意思吗？也许，在实际上，你这样什么都不知道地活着已经过了好几千年了……直到遇到了他……”
琪儿缓缓地道：“我宁肯什么也不知道地活上一万年，十万年甚至更久，也不愿意在这种痛苦的清醒中活上一天！”
江浅儿幽幽地道：“没想到你这样厌恶这个故事。”琪儿道：“那是因为李飞雨没有向你展示这个故事阴暗的那一面，你只被它迷人的一面吸引住了，也由此可见，李飞雨根本就没有向你真正地敞开他的心灵……”江浅儿低声说：“这还用说吗？自从你抛弃他了之后，他就彻底对人类失了望……”
琪儿认真地说：“所以，只有我才能恢复他对人类的信心，只有用我的死亡才能真正地激活李飞雨重新醒过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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江浅儿缓缓说：“你死了，我会真的好寂寞的。”
琪儿明白她的意思，她轻声说：“你不会寂寞的。”江浅儿有些惊讶地问道：“为什么？”琪儿平静地道：“他们不会放任他一个人在这人世间，你不要忘记了他来我们这里最终的目的是什么，所有的苦难都还没有真正开始呢。”
江浅儿看着她问：“你是说……还会有更多的人加入到这个故事里面？”
琪儿低声说：“只要他不离开，这种加入就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