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光此起彼伏,可惜伤者太多,许多魔法师过度透支精神力几欲晕倒,不得不停下。
一个痛苦不堪的士兵抓住了她的衣角,素淡的衣料染上了鲜红。她俯下身握住他的手,似乎被什么击中,他的肩背裂开了巨大的伤口,血不停的涌出,气息微弱,惨白的脸庞上隐隐现出了死亡的征兆。
握住的手冰凉,赫蒂伸出长枪挑下马背上的包袱,翻出草药咀嚼敷上,药草中的麻醉效力很快显现,疼痛的表情减轻了,伤兵沉沉睡去。她撕开包袱里干净的衣服,小心的包扎。
“这种伤势没有魔法师是救不了的,不用浪费力气了。”一旁的侍卫从闲聊中分神提醒她,也许是看惯了生死,淡漠的话语不以为然。
赫蒂看了看脸色青白坐在一旁喘息的法师,再看看满街等待救治的士兵,对他摇摇头,提起包袱走近下一个伤者。
满地的血腥让她难受,却不能停止手上的工作。
一个又一个看过去,伤势较轻的她尽量选合适的草药用上,实在严重已无可能的,她弹入适量的梦喑草粉,让伤者在无痛苦的沉睡中离去。临行前采购的大量草药终于用完,夜幕也已降临。
接过侍卫递来的面饼,胃在抽痛,却怎么也咽不下去,舌尖被草药刺得没有半点感觉,手背抹抹嘴角,不意外的看见绿色药渍和磨破的鲜血。
赫蒂苦笑了一下,菲腊是对的,她果然不适合上战场。
放松僵疼的脊背靠上城墙,城内外犹有火焰未熄,阵阵浓烟遮蔽了天空,什么也看不见。鼻端仿佛还能闻到人肉烤焦的残酷气味,索性合上眼,无声祈祷牵挂的两人都平安无事。
屏住呼吸,传令官飞驰,传送着最新的指示。
手臂被人牵住,简妮的侍卫靠近耳畔提示,“赫蒂小姐,请跟紧,马上要和魔族遭遇了。”
接下来的记忆模糊不清,她被推上马背,侍卫簇拥左右,随着大队开拔。远处传来阵阵轰鸣,前锋已然遇敌。魔法攻击的光芒在天际闪亮,各色华光辉映,看似美丽,却满是死亡的不详。
不知哪一方的魔法唤起了狂风,呼啸卷过地上的砂粒,打在脸上生痛。头顶不时有黑色的飞龙盘旋,龙背上的骑士伺机投下长枪,将猝不及防的人钉死在地面。远处抛射的火球划过天际击落地面,灼烫的温度飞散,躲闪不及的士兵被生生烤焦,惨裂的哀号不绝于耳。
近在咫尺的死亡气息令她极度不适,脸色惨白的捂住鼻端几欲呕吐。
周围的侍卫没说什么,眼神却带出不屑。
若非王子亲自嘱咐,他们这样最出色的战士本该在第一线战斗,此刻却被指派来保护这个孱弱的女人,置身于激烈的搏杀之外。无能的人只会造成拖累,根本不应来战场。
又一颗火球从天而降,眼看躲不过,一位侍卫举起手吟咏咒语,一道晶亮的半圆形防壁在上方闪现,在火球冲击下迸发出银蓝的光芒,消弥了攻击,确保下方的无恙。抬手的瞬间,兜帽滑落露出眉心的印记,四阶魔法师的刻痕宛然入目。
如此厉害的魔法使,为什么会担任中将的侍卫?
模糊的怀疑闪过心头,环顾左右,能感觉出身侧精悍的战士绝不逊于帝国最精锐的部队。他们不是该保护简妮中将?中将一早就不见人影,却没有任何侍卫提起,反而变成了保护自己,以她目下的身份而言实在奇怪。看身边众人的表情,这些侍卫大概也有同样的感觉。
是菲腊的好意?
一个伯爵怎么可能有这样的权力,在大战中调动如斯,她摇摇头晃掉自己荒谬的想法,想来只是巧合。
这个时候他会在哪,在前线参与指挥?
后方已这般惊心,战场一定更是危险。
裴吉又在做什么,会不会随着法师团参与对敌魔法攻击,还是和她一样正在躲避敌人的攻袭?自奔驰的战马上望去,无数的人在奔跑厮杀,战火硝烟覆盖了天地,忽然觉察到自己的幼稚可笑。来到了战场又能如何?即使能勉强自保,也无法在众多人中分辨出他的身影,惶论其他。
前方的血色戮战终于有了成果,魔族的包围被撕开了口子,让后方部队潮水般涌入城中。久望的缓兵到来,城内的守军顿时振奋,欢声雷动。愈加猛烈的对城下魔族攻击,带着烈火的羽箭如疾雨飞落阵中,魔法闪电攻击频现,耀花了眼,也制造了大量伤亡,厮杀持续了很长一段时间,直到断后部队在城上士兵的掩护下撤入城内。
奇异的鼓声传来,沉闷而震撼,悍勇的魔族士兵停止了攻击随着鼓声退去,首次遭遇战结束了。
所有人都松了一口气。
身边的侍卫松懈下来,三三两两的聊天,推算着先头部队的损失,赫蒂松开缰绳翻下马背,打量着托兰城。
围城三个月,托兰的状况令人心惊。
城墙边的居民被撤往中心安全地带,邻近城墙的建筑被魔法攻击后的残垣断壁举目皆是。城中满是来不及清理的瓦砾,路边密密麻麻的躺着阵前抬下来的受伤士兵,痛苦的呻吟充塞了整条街。魔法师忙于治疗,淡淡的白光此起彼伏,可惜伤者太多,许多魔法师过度透支精神力几欲晕倒,不得不停下。
一个痛苦不堪的士兵抓住了她的衣角,素淡的衣料染上了鲜红。她俯下身握住他的手,似乎被什么击中,他的肩背裂开了巨大的伤口,血不停的涌出,气息微弱,惨白的脸庞上隐隐现出了死亡的征兆。
握住的手冰凉,赫蒂伸出长枪挑下马背上的包袱,翻出草药咀嚼敷上,药草中的麻醉效力很快显现,疼痛的表情减轻了,伤兵沉沉睡去。她撕开包袱里干净的衣服,小心的包扎。
“这种伤势没有魔法师是救不了的,不用浪费力气了。”一旁的侍卫从闲聊中分神提醒她,也许是看惯了生死,淡漠的话语不以为然。
赫蒂看了看脸色青白坐在一旁喘息的法师,再看看满街等待救治的士兵,对他摇摇头,提起包袱走近下一个伤者。
满地的血腥让她难受,却不能停止手上的工作。
一个又一个看过去,伤势较轻的她尽量选合适的草药用上,实在严重已无可能的,她弹入适量的梦喑草粉,让伤者在无痛苦的沉睡中离去。临行前采购的大量草药终于用完,夜幕也已降临。
接过侍卫递来的面饼,胃在抽痛,却怎么也咽不下去,舌尖被草药刺得没有半点感觉,手背抹抹嘴角,不意外的看见绿色药渍和磨破的鲜血。
赫蒂苦笑了一下,菲腊是对的,她果然不适合上战场。
放松僵疼的脊背靠上城墙,城内外犹有火焰未熄,阵阵浓烟遮蔽了天空,什么也看不见。鼻端仿佛还能闻到人肉烤焦的残酷气味,索性合上眼,无声祈祷牵挂的两人都平安无事。
攻城
进城十余天后,她才知道局势有多严重。
托兰城的守军不到五万,围城的却有二十万之众,这还只是前锋,后续的魔族二十万大军在他们入城稍后到达,四十万黑压压的军队,足以把小小的托兰围得密不透风。即使加上帝国驰援的二十万,众寡悬殊仍很明显。城内的药品物资多项告急,仅是分配辎重就已足够让人头疼。
裴吉没事,辗转得来的消息让她放下心。
菲腊不知所踪,不过应该无恙,上次入城的惨烈交锋仅仅是双方在试探实力,并无高级将领阵亡。
相较于周围的忙碌,无所事事简直可耻。赫蒂绑起长发,主动要来了草药充作药师,替无助的伤者擦去脓血,敷上新药,换上雪白的绷带。身边的侍卫从开始的阻拦到睁一眼闭一眼,渐渐态度也不那么生硬。
她总是甜甜的微笑,耐心而细致,伶俐的手脚让换药的痛楚大为减轻,被士兵当成了专职治疗师,对这个陌生的黑发女孩亲切起来,常在护理的时候拉住她攀谈。
转眼一个多月过去,魔族试探着攻城,双方谨慎而保留,几次战役都未倾全力。不断有伤亡增加,城内被打坏的房屋越来越多,只要战事稍歇,工兵部队就最为忙碌辛苦。
情势相当不利,城里的气氛却是乐观而轻松,几乎所有人都相信伊尔王子能率军击退魔族,士兵们谈得最多的也是对他的敬仰,曾经的短期驻守给托兰城的居民留下了极佳印象,不论是对他出众的仪表风度,抑或出色的文治武功都是满口称道。不止一个人无限景仰的对她提起伊尔王子乘着雪鹗龙飞翔的英姿。
虽然对那个轻薄的银发王子没有好感,却不得不承认他确有过人之处。至少他毫不费力的获得了军队和民众的一致爱戴。
包扎完最后一个人,捶捶肩,提起篮子离开伤兵所,门口的男子斜倚着门框不知看了多久。
无意中瞥见,她惊喜的奔上前。
“你来了,今天不忙?”
男子略带疲倦之色,顺手接过篮子并肩走出。“还好,稍微有点空闲。”
“那天进城我很担心你,有没有受伤?”
他笑起来,眼中仿佛多了些什么,如水般温柔。
“我很好,有没有去看你弟弟。”
“知道他平安就好,看见我裴吉反而会担心。”想起那天的争吵,她低下头。“对不起,是我太任性,给你添了很多麻烦。”
白皙的手轻抚她的长发,安慰她的沮丧。“你只要照顾好自己就行,不用顾虑其他。”
“你说得对,我根本不该来,到处都是死亡。。。。。。。”或许天性中有什么在抗拒,对环绕身边的鲜血痛吟难以忍受,每个晚上都恶梦连连无法入睡,如堕地狱。
未说完的话他似乎全然了解,轻托起下颔望进她的眼,“我们都不喜欢,但别无选择。唯一能做的就是尽快结束它。”男子微叹了一口气,“实在太难受,就不要来伤兵所了,不必勉强。”
女孩摇摇头,“这是我仅能做的,我不希望自己太没用。”
“谁说你没用。”
想起周围人的眼神,赫蒂沉默了一下。“大家都那么忙,只有我被照顾,什么也做不了,反而成了负累。”
“我很高兴你在这。”对她怀疑的神色,男子微笑。“是真的,虽然刚开始很生气。。。。。。。”多了牵挂也多了安慰,想到她近在咫尺,连日压力的影响小了许多,再棘手的事处理起来也不会烦燥,当然,影响情绪的根源对此一无所知。
短时间的探访仿佛让她的心情好了一些。
目送女孩远去的背影,他转身往相反的方向走去,经过一栋半垮的废屋,已经转为伊尔的相貌,淡然尊贵,银发生辉,所过之处人人退后躬身行礼。
科林迎上来。“突击兵团按布置就位,随时待命。”
苏玛随后报告。“斥候回报,魔族部队调动完成,预计今晚将在南门发起总攻。”伊尔扫了眼战报,冷冷一笑。“很好,都准备在今晚决战,通知将军,依照计划行事。”
科林踌躇片刻,终究忍不住。“殿下,还是请诺曼将军率领突击队。。。。。。。”
“不行,战役的关键在此一举,我必须亲自去。”伊尔截住他的劝告,“我知道你在担心,只要后方按布置吸引住魔族主力,不会有问题。”
看着他坚定的眉宇,科林不再开口,垂手退后。
劲风厉吹,黑云翻滚,北方的冬天来得很早,寒气卷裹着杀意袭来,昭示着浓重的不详。
从天而降的火球划破了夜的沉寂。
电光撕裂长空,魔族的第一波攻势罕见的凌厉。
高亢的号角又一次响彻全城,人类奋勇反击。
魔法师集体吟唱,在城市的天空上撑起淡金色的屏障,隔绝对方的魔法攻击,也让对方肆虐的飞龙战士不得进入。
四座庞大的云梯冒着箭雨推进,逐步逼近人类的城墙,黑压压的战阵中不断有魔族士兵倒下,后方又递补而上,铺天盖地的数量足以让胆小者失去战意。
背水一战的人类士兵杀红了眼,将一桶又一桶滚烫的热油浇下,扔下大块圆石,砸下企图攀缘而上的敌人。在魔族密集的飞箭攻击中,一拔又一拔士兵接替战死的同袍,誓死攻击,没有半点怯意。
反复胶着攻防中,双方的伤亡都在加剧。在魔族付出了大量代价之下,厚重的攻城云梯渐渐接近,随着沉闷的低响,梯桥砸上了城头,潮水般的魔族汹涌而出,托兰城墙立即变成了血肉飞溅的修罗战场。
到处都是兵刃雪亮的光芒,人类士兵拔出长剑短矛悍不畏死的冲上去,利刃纷飞,血光迸现,惨叫和喊杀不绝,开阔的城头上残肢断臂随处可见,地面的鲜血滑得站不住脚,浓烈的血腥气呛得人无法呼吸,时而有士兵纠缠着对手掉下高高的城墙,被城下的敌兵踩成肉酱。
随着大魔法师的吟唱,空前闪亮的电光划下,直击两座云梯,焦糊味传来,高耸的梯身散落解体,连带内部的魔族一同垮塌。城头的压力顿轻,人类又夺回了控制权。
赫蒂怔怔的望着城头的火光明灭,心紧紧揪成一团,这次战斗的规模前所未见,部队倾巢出动,将官均临第一线指挥,攻击魔法和火光映亮了半边天空,彻夜厮杀。轻伤的士兵拒绝撤离战场,强行支撑着用弓箭攻击,被抬下的几乎都是濒死的重伤,她所能做的只是尽量给予梦喑草粉。
夜色在双方的坚持中一分分过去,城头的士兵久战之下逐渐被压倒,战争的天平向魔族倾斜,眼看伤者越来越多,她忍不住心慌,捉住一个伤势较轻的士兵。“魔法师团会不会有事?菲腊大人也在前线,有没有他的消息?”
士兵痛苦的呻吟,没有回答。
“魔法师团在后方支援,不在第一线,不会有多大危险。”她茫然回头,是身边一直跟随极少开口的侍卫。
“那菲腊伯爵?”略微安心,又开始悬挂另外一个人。
侍卫摇头。“我从未听说过这位大人。”
“可你们不是。。。。。。。”
“是王子的直接指令。身为皇家近卫部队,唯有皇帝陛下和殿下才有资格指挥我们。”侍卫耸耸肩。“我也不明白为什么伊尔王子这么重视你。”
王子直属的部下?为什么。。。。。。。会来保护她?
没有菲腊这个人。。。。。。。那么亲切照顾她的。。。。。。。是谁?
那个微笑着告别,却不曾在出征名单上的。。。。。。。究竟是。。。。。。。
难道。。。。。。。
不,不可能。
不可能会有这样荒谬的事,明明是两个完全不同的人。
心头一片纷乱,脚却自己移动,奔向前方的指挥所。
穿越了半个城市的残垣,心跳的极快,临时征用的指挥所已在眼前,却不知道该问什么。她放慢了脚步,屋内隐隐传出激烈的争论。
“城上快顶不住了。。。。。。。是迫不得已。。。。。。。”
“。。。。。。。这样下去殿下会很危险,一旦魔族放弃攻城转而主攻突击部队……。完了。。。。。。。”
“。。。。。。。计划是天衣无缝,但吉伦将军的部属却。。。。。。。”
“。。。。。。。我真想宰了。。。。。。。魔族的攻势放缓。。。。。。。怀疑王子不在城内。”
“。。。。。。。必须吸引敌人的主力留在城下。。。。。。。制造殿下还在阵前的假相。”
“法师的法力不足以支持变形术,城内不可能有和王子相似的人。。。。。。。”
“。。。。。。。放出雪鹗龙。。。。。。。”
“。。。。。。。魔族看见龙背上没有人……。”
“把人绑在龙背上?”
“。。。。。。。 除了王子无人能接近,上古圣龙比人更聪明。。。。。。。”
“。。。。。。。难道只能看着殿下。。。。。。。”
屋里一片寂静,听到的话语让心口冰凉,无意识的退了一步。脚下的石子轻响,惊动了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