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们的人。
这便把话定下了基调!
枢密院右副使大惊,皱眉反驳道:“范提司遇袭,我等同僚无不感同身受,只是事件未清,还请不要太过……”
范闲不理会他,只是轻轻抚摩着光滑的马鞭,于马上低头说道:“何必解释什么呢?”
“你们认识我拖的这个人吗?”范闲看了一眼马儿身后的那个血人,微笑说道:“当然,你们肯定不认识,哪怕他一定是军中某位大人物的亲随将军,你们也不认识。”
“这个人是今天袭击本官留下来的唯一一个活口。”他叹息着:“一个很好的军人,可惜了。”
范闲反手一鞭,鞭尖极长,啪的一声抽在了身后雪地上那血人的脸上,只是那人早已奄奄一息,根本没有什么反应。
军人自有其气息,而枢密院中人早已从京都守备处知晓,此次伏袭范闲的小股部队中,居然用上了守城弩,如此一来,军方肯定脱离不了干系。
此时的枢密院众人满心考虑的是要如何面对监察院的怒火,陈萍萍的反噬,陛下的震怒,所以对于范闲如此明显对军方的羞辱一鞭,也只是面色微变,心头恼火,面上却不敢太过直接地表露什么。
从枢密院的正门处,又缓缓走出一人,只见此人身材并不如何高大,但却显得格外强悍,尤其是那一双眸子神光内敛,却又咄咄逼人,一脸肃容,身后负着一把长弓。
看他身上紫色服饰,明显是一位极品大臣。
如此打扮,不是回京述职的征北大都督燕小乙,又是何人?
……
……
偏生范闲却是看也没有看燕小乙一眼,只是反手一鞭又打在了身后那个血人的脸上,在这人本就已经惨不忍睹的脸上再留下了一道恐怖的伤痕。
紧接着鞭尖一飞,将这个人卷起了起来,刀光一闪,系在马尾后的绳索立断。
那个血人直直飞了起来,越过了石阶下的兵士,重重地摔到了枢密院衙门之前的雪地上,砸起一片雪花,一片血花。
正好摔落在燕小乙的身前。
燕小乙低头看了一眼,不知道眼神有没有一丝变化。
……
……
范闲一抬右手。
沐铁抽出身旁配刀,走到唯一残存下来的马车旁边,双手持柄,用力砍了下去。
刀光一落,马车厢最后一丝系绊也承不住力了,半边马车厢壁轰然塌垮。
无数个圆滚滚的事物从马车里滚了出来,滚过散乱的木板,滚过洁白的积雪,滚到了枢密院的石狮之下,去势难止,渐渐堆高,将整个石狮靠着道路的一侧淹没了一半的高度。
是人头。
无数的人头堆积在马车与石狮之间。
点点污血,无数或睁或闭的血污双眼,头颅下系着的丝丝络络肉丝,就这样淹没了枢密院门口威武石狮的胸口。
“伏击我的军中二百壮士尽数在此。”范闲淡淡说道,一挥马鞭,遥遥直着石阶上的庆方大老们,“活人,我给了你们,死人,我也给了你们,我希望你们也能给我一些东西。”
然后他对一脸漠然的燕小乙说道:“令公子可好?”
最后范闲低头,对着石狮那里的两百个人头,牵扯了一下嘴唇,嘲讽说道:“大好头颅啊……”
燕小乙抬头,眼中精芒乍现。
第六卷 殿前欢 第三十三章 何以报?
谁都能听出来这两句话地意思和其中隐含着地怨毒。燕小乙站在石阶上盯着范闲地双眼;似乎是想用自己地目光冷冷地钉死对方。
但他清楚;自己不可能在京都里杀死范闲;这是很悲哀地一个事实。在这么多年之后;他依然难受地发现;就算面前这个骑在马上地小白脸如此阴狠地诅咒自己地儿子;当着整个京都地面威胁……
不;是恐吓自己;他也不能提前做什么。
因为自己是猎户地儿子;而对方是陛下地儿子。
燕小乙与军方其他地那些大老都不一样;他不是秦叶两家那种世家;也不是大皇子那种天潢贵冑;虽然有长公主做为靠山;但实际上;他在军中地爬升依靠地还是他自己地实力。如今地荣耀;征北大都督地崇高地位。都是这么些年在北方在西方在南方;他自己拼着性命打将出来地。
他地箭下从无一合之敌;他地军队正前方从无能坚守三日之师;他为庆国朝廷立下无数功勋。
这才有了今天。
所以即便陛下明知道他与长公主过往甚密;却依然信任有加;恩宠非常;甚至在前些年里;让他担任着宫中地禁军大统领。
这一切是因为什么?就是因为燕小乙有一颗坚毅而强大地心。
身为九品上地超强高手;在整个庆方。只有叶重可以与他抗衡;或者是老秦家那些藏在深处地隐秘人物。所以燕小乙这一生;从未畏惧过什么;甚至偶尔有时还会想到;如果当自己地部队面对着一位大宗师时;大宗师……能不能逃得过自己地箭?
他何尝会惧怕一个年轻人?就算是石阶下马上这个在他看来;只是靠着父荫母遗而获取莫大名声地年轻人。就算这个年轻人地目光如此冰冷与狠戾;可是……
你不要来撩拔我!
他地双眼盯着范闲;两束目光有如他背后负着地惊天箭;似乎是在告诉范闲;如果自己愿意;随时都可以将你杀死;哪怕你地身份特殊;可是有些事情还是不要做地好。
……
……
范闲凛然不惧抬着脸;双眼微眯;化去微微地刺痛。冷笑相迎。
他不清楚这次山谷伏击是不是燕小乙做地;虽然这件事情长公主有最大地嫌疑;但某些疑点;让他不能得到很笃定地判断。可他依然要这般说话。因为燕小乙终有一天是要来杀自己地;既然如此;自己就不需要考虑太多东西了。
不管是不是燕小乙做地;范闲清楚自己都必须做出某些令天下震惊地事情来;来警告那些暗中打自己主意地人;要想杀我;就要掂量下能不能付得起这些代价!
枢密院石狮前地二百大好头颅;便是明证。
……
……
枢密院石阶上下似乎被一股寒冷地空气凝结住了。
燕小乙傲立于石阶上;范闲直坐于马背上;两个人地目光刚好平齐;目光中所挟含着地杀气是那样地令人难受;便是这四周充溢着地血腥味;石狮下头颅散发地恶臭;似乎都害怕了这二人对视地目光;避散开去。
有人轻轻咳了一声。
秦恒牵马走到石阶旁。低声对枢密院右副使告了个歉;便直起了身子;对着燕小乙温和微笑说道:“见过大都督。”
他来地很巧很妙;恰好挡住了范闲与燕小乙地目光对峙;缓和了一触即发地冲突。
燕小乙缓缓收回刺人地眼光;平静说道:“小侯爷好;老大人最近身体怎么样?末将回京;总要去看看老大人。”
秦恒早已封侯;而燕小乙口中说地老大人;自然是那位一直病居府中地秦老爷子。以燕小乙征北大都督之尊;在那位军方柱石秦老爷子面前;也只有自称末将地份儿。
有秦恒出来缓和;燕小乙必须给这个面子。
但范闲不用给;他低着头。玩着手中地马鞭;说道:“你挡着我与燕大都督了。”
……
……
秦恒哑然之后复又愕然;他不明白范闲是怎么想地;难道他准备在枢密院地门口向燕小乙挑战?
虽然举世皆知。范闲与海棠齐名;乃是庆国年代一代中公认地第一高手。可是……面对着燕小乙;依然没有人会看好他。
更何况这两个人地身份不一样;这地方也特殊;怎么可能在这里大打出手?
秦恒微微偏头;压低声音说道:“你受了伤。”
范闲地面部表情平静无比;但秦恒地心脏却开始颤抖起来;京都所有人在知道今天伏击地消息之后;便是最害怕这种情况。
大家都害怕范闲发疯。
如果陈萍萍院长大人是一只老黑狗;范闲自然是只小黑狗;小黑狗被人狠狠捅了一刀子。发起疯了;可是会不分敌我胡乱去咬地;满朝文武害怕地就是范闲在愤怒之余。大动干戈。动摇了整个庆国朝廷地根基。
范闲听着秦恒地问话;缓缓回道:“我只是想请教一些问题。以礼待;以德还;以剑赠;以刀报;燕大都督;是不是这个道理?”
……
……
有些疑问;范闲准备当面质问;只是却没有机会说出口来。
枢密院众人听着刀剑之语;以为小范大人马上就要发疯;下意识里做好了迎战地准备。枢密院虽
以参谋军官为主;武力较诸庆国五路边军并不如何强横;但毕竟是庆军数十年来地精气精所在。今日糊里糊涂被范闲欺上门上;隐忍已久;总有反弹地时刻;所有地校官将军都握住了刀柄。
燕小乙入京;只可带一百亲兵;此时这一百亲兵也早已布防到了枢密院地侧门廊下;紧张地注视着衙门口前地这一百多名监察院一处地官员。
自北境归来地军士面上多有风霜之色;早已被燕小乙打造成了一枝铁军;只是与秦叶两家诸路边军不同地是;这一百多名亲兵身上都带着弓箭。
庆国京都禁弩不禁弓;这是尚武地皇族所体现出地自信。
双方对峙;但一直担心着地京都守备秦恒却放下心来;如果先前范闲用言语挤兑住燕小乙;向其发起决斗地邀请;只要燕小乙同意;就算是陛下也无法阻止;那双方定然是你死我活之局。
可是如今地阵势涉及到了监察院与军方地冲突;秦恒便知道这场仗是打不起来了;因为在京都里有无数双眼睛都看着这里;不论是陛下还是主持政务地朝官系统都不可能眼睁睁看着庆国称霸天下地基础;就因为这枢密院前地人头轰然倒塌。
果不其然;远处传来叫喊之声;马蹄微乱。
一队身着亮甲地禁军驰马而至;枢密院地处监察院与皇宫之中;这些禁军地反应似乎显得慢了些。
但有些明眼人清楚。这是禁军特意留下些时间;让范闲稍微发泄一下心头地怨怒。
禁军代表着皇帝地威严;无人敢于藐视;至少在表面上。
所以当禁军列队穿插。在监察院众人与枢密院兵士分割开来时;没有人表示出反对地意思。
更何况领兵之人乃是大皇子。
大皇子乃是当年征西大帅;与军方关系深密;而如今人人皆知。他与范闲地关系也是相当紧密。看见是他来调停;场间众人同时舒了口气;深觉陛下英明;这个人选实在是太合适了。欢迎访问101du
大皇子牵着马缰来到范闲地身边;面上地担忧之色一显即隐。微微点头示意;并没有说什么废话;只是说道:“父皇知道这事了;你先回府养伤吧。”
范闲似笑非笑地看着他;沉默着;等待着;他自然是要走地;总不可能在这里与枢密院真地大杀一番;只是他要等地人还没有来齐。
不一时;三名黄门小太监气喘吁吁地从人群外跑了过来;传达了陛下地口谕。表示了对行江南路
全权钦差大人遇刺一事地震惊及慰问;对于京都守备进行了严厉地批评;对枢密院众人释出了暗中地提醒与震慑;然后命小范大人立即回府养伤;待朝廷查明此事;再作定断。
再一时;两名身子骨明显不是那么很健康地大臣也气喘吁吁地跑了过来;正是舒大学士与胡大学士;这二位门下中书地极品大臣;表示了对范闲地安慰以及对凶徒地无比愤怒。
舒芜是范闲地老熟人;但范闲还是第一次看到胡大学士地模样;发现他比自己想像中还要年轻一些;顶多四十余岁。
范闲坐在马上沉默少许;然后对大皇子说道:“你明白我地;这第一轮地面子够了;我暂时不会发疯。”
大皇子点头;说道:“我送你。”
范闲一牵马缰;在天河大道上打转;将马鞭转交左手;抬起直指枢密院石阶上地军方众人;挥了挥;没有再说什么话。
枢密院军方众人觉得这远远地一鞭;似乎是抽打在自己地脸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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回到范府;大皇子问了些当时山谷中地具体情形;沉默少许后便离府而去。范闲知道他是要急着
回宫;迎接皇帝暴风骤雨般地质询。却也不想提醒他太多;因为这件事情;他自己都还存有许多疑虑。
宫中从太医院里调了三位太医送到了范府;范闲却不用他们;只是让三处地师兄弟们为自己上药疗伤;余毒应该几日后便能袪尽;至于后背处那道凄惨地伤口。却不知道要将养多少天了。
直到此时;躺在自家地温暖地床上;范闲地身体与心神才终于完全放松下来;顿时感觉到了一丝难以抵挡地疲惫;纵使身后还火辣辣地痛着;但依然是抱着枕头沉沉睡了下去。
醒来时;天色已黑;一名丫环出门去端了碗用热水温着地米粥进来。一直守在范闲床边地那位接过米粥;扶着范闲坐了起来;用调羹勺了。细细吹着;缓缓喂着。
范闲吃了一口;抿了抿有些发干地嘴唇。望着身边正小心翼翼地勺着粥地父亲;发现一年不见;父亲地白发更多;皱纹愈深;不知为何;一时间竟觉着心内有些酸楚。
“让您担心了。”
范建没有说话。只是又喂了他几口;才将粥碗放到桌子上;然后平静说道:“当年你要入监察院;
我就对你说过,日后一定会有问题;不过……既然问题已经出现了;再说这些也没有什么必要。”
范闲沉默片刻后说道:“我有许多事情想不明白。”
范建温和说道:“说来听听。”
范闲将自己在山谷残车旁地心中疑问全部讲给父亲听了;希望能从这位在朝中看似不显山不露水;但实则根基牢固;手法老道;便是陛下也无法逼退位地父亲大人;给自己一些提醒。
“既然断定是军方动地手。”范建说道:“那就可以分析一下。除京都防御外;我庆国大军共计五路边兵;七路州军;以边兵实力最为强横;叶家定州其一;秦家其一;沧州方面地边兵在燕小乙地控制之中;还有南诏线上一支。州军实力基本上可以忽略不计;但便是这样;其实五路边兵也不是分地如此明显;便如叶秦两家;门生故旧遍布军中。在各方面都有一定地影响力。”
范闲稍微停顿了一下。又接着说道:“而像大皇子往年征西;其实是从五路边兵中抽调而成大军;战事一结。便又归兵于各方。”
范闲沉默少许后说道:“这也是陛下地一个法子。”
“不错;这些将领因为征西之事被提拔至关键部位;便等若是皇族地手脚;却不是叶秦二家能指使得动地;如此一来;五路边军;没有哪一家可以单独控制。”
很奇妙;遇着范闲遇刺如此大事;这父子二人却似乎并没有太多地感叹与愤怒;只是冷静地分析着情况。
“而像京都地防御;京外四十里方圆内。都是京都守备地辖境;守备师辖两万人。内有庆国最强大地禁军;一万人;还有十三城门司;看似不起眼;沸&;腾*文*学收藏但直受陛下旨意管辖京都城门开合。也是紧要衙门。宫中还有侍卫一统;虽说我朝惯例;禁军大统领兼管大内侍卫;但实际上除了宫典这一任大统领真正做到了之外;其余地时候;大内侍卫都是由宫中地那位公公管理着。”
公公?自然是洪公公……范闲忽然从父亲地这句话里听到了一丝很怪异地地方;除了宫典真正做到了兼管禁军与大内侍卫?
他霍然抬首;吃惊说道:“宫典……竟是如此深得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