楚,如果你自己不收手,就凭我和言冰云,实在是没有太好的法子。”
“让言冰云对付他家老头子?”陈萍萍呵呵笑了起来,说道:“这一招倒是不错,虽然他要对付的老头子,肯定比他想像的要多很多。”
这句话里所说的老头子,自然是指监察院上层官员里,对陈萍萍忠心不二的那些人。
范闲往前坐了坐。轻轻握着陈萍萍皱极了地双手,说道:“放手吧。”
“放手你还捉着我的手做什么?”陈萍萍微笑着说道:“你可以试着来斩断我伸向院里的手,不过我可以向你保证。老头儿们比你们想像地更有力量。”
废话,那些老头儿都是龙旗之初,监察院下的第一窝蛋,在院里不知有多少徒子徒孙,想把这些老头儿扫干净,当然困难无比。范闲在心里骂着,面上恼火说道:“你说咱爷俩儿这些年处的不错,和父子没啥区别了,至于在这时候还要跟我打上一仗?”
“关键问题是,你还没有说服我。我为什么要放手。”陈萍萍的眼光极为有趣。
范闲沉默片刻后说道:“陛下已经开始在查那次山谷狙杀的事情,也开始在查悬空庙的事情,总有一天他会疑到你的头上。即便他拿不到任何证据,但这事情总是有些凶险……而且你也知道,陛下这个人,自从宫里死了那么多人之后。性情已经改变了许多。如果换成往年,只怕他心中稍一动疑,便要开始用雷霆手段,可是他一直没有这样动。”
这话确实,监察院是皇帝最为倚重的力量之一,他对陈萍萍的信任也是世间的一个异数。如果一旦他发现,陈萍萍心里有些别地意味,换成当年的皇帝,只怕早已经暴怒。
“这个话题我们以前也谈过。”陈萍萍点了点头,说道:“陛下对我总有几分情份,即便动了些疑心,也不舍得直接下手,他更愿意……等着我老死。”
“是啊。问题是您总是不死。”范闲笑了起来,说道:“不死倒也罢了。偏生您的心也不死。所以我只好请您离开京都,回故乡找初恋去吧。”
陈萍萍笑骂了两句。忽然开口问道:“如果我不退,你会怎么做。”
“我会开始动手。”范闲沉默了片刻后说道:“就算要让监察院里闹的十分不堪,我也要把你打下去。”
“用什么理由?”
“当然是因为我查到了山谷狙杀的背后,有陈院长的影子,我身为皇子,又是监察院地下任院长,含恨出手,想把你置于死地。”范闲低头说道:“不管最后我能不能打赢,陛下总会想着,原来我自己也查出了这件事情,便看着我去打,最后发道旨意赶你出京,一方面遂了我的意,填了我的怨,一方面又保了你的命,全了你们之间的情份。”
陈萍萍花白的眉梢挑了挑,说道:“想来,你也是用这件事情说服言冰云?”
范闲点了点头。
“用一个并不存在地仇怨来掩盖内里真正的凶险。”陈萍萍思忖良久,点了点头:“你现在比以前进步太多了。”
范闲笑了笑,说道:“我想了一个月,又知道内廷开始查山谷的事情,才想到利用这一点。”
陈萍萍有些疲惫地笑了笑,他知道范闲在担心什么,为什么要费这么多周折,也要逼自己离开京都。正如范闲先前心里的感动一样,这位孤苦一生的特务头子,忽然觉得自己的心里也变得温热了许多。
“我答应你,我会离开京都。”陈萍萍轻轻拍了拍范闲的手。
范闲大喜过望,呵呵笑了起来,然后说道:“这事儿应该没问题,悬空庙一次,山谷里一次,两次我都险些死在你的手上,不管内廷查出了什么,都只会成为你黯然离开京都地注脚。”
“想着那时候,你坐着轮椅冲进陈园,朝我大吼大叫,也是有趣。”陈萍萍微笑着说道。
范闲笑着摇摇头,当时他是真不明白陈萍萍为什么要做这些事情,只是后来被长公主完全点醒
,他才清楚,陈萍萍究竟想做什么,又为什么一直小心翼翼地准备着与自己完全割裂。
“当年太平别院血案,是秦业做的吧。”范闲忽然开口说了一句话。
陈萍萍看了他一眼,淡淡说道:“秦业只是陛下地一条狗。”
范闲沉默许久,然后说道:“秦家最后要反,只是因为我地存在?”
“当然,你是叶轻眉的儿子。”陈萍萍笑了起来:“秦业那条老狗,被陛下遮掩了这么多年。却也太明白陛下地心意。如果陛下打算一直重用你,那就一定不可能让你知道当年地那个故事……秦业却是那个故事里唯一活下来的漏洞。”
“陛下要扶你上位,想保全你们父子间的情份。就必须灭口,秦业必须死。”陈萍萍平静说道:“所以秦业不得不反。”
以前这些事情,陈萍萍一直坚持不肯对范闲言明,只是已经到了今日,再做遮掩,再不想把范闲拖入当年地污水之中,已经没有那个坚持的必要了。
“果然如此。”范闲深深地吸了一口气,春天的和暖气息入他的肺,却是烧得他的胸膛辣辣的,虽然这些事情他早已经猜到。但今天听陈萍萍亲口证实,依然难以自抑地开始灼烧起来。
“三年前你就问过秦家为什么会反。”陈萍萍忽然极有兴趣地看着他,问道:“以你的目光,应该看不到这么深远,是谁提醒你的?范建?”
“父亲从来不会对我说这些。”范闲苦笑了一声,说道:“是长公主。”
这个名字从范闲的嘴唇里吐出来。陈萍萍也变得安静了些,目光看着窗外的青树,淡淡说道:“这个疯丫头也是个了不起地人物,她根本不知道当年发生了什么,却只是从这些细节里就猜到了过往,实在厉害。”
“京都叛乱的时候。你和长公主是不是有联系?”范闲问出了一个隐藏很久的疑问,因为当时监察院的反应实在是有些怪异,即便是皇帝陛下定计之中,让陈萍萍诱出京都里的不安定因子,可是陈萍萍的应策也太古怪了些,尤其是长公主那边,似乎也一直没有刻意留意监察院地方向。
“没有。”陈萍萍闭着双眼说道:“有很多事情是不需要联系的,只需要互相猜测彼此的心意。彼此的目的。世上最妙的谋划,只是灵机一动。全无先兆。彼此地心意搭在了一处……一旦落在纸面上,便落了下乘。”
“关于这些事情。你要和你那个死了的丈母娘好好学习一下。”陈萍萍睁开双眼,微笑说道。
范闲微涩一笑,点了点头。
陈萍萍便在此时,忽然轻轻地问了一句:“现在你知道的足够多了,以后打算怎么做?”
范闲沉默许久,然后开口说道:“我不知道。”
陈萍萍有些微微失望地叹了口气。
“有证据吗?”范闲的声音有些微颤:“哪怕是一点点的证据。”
“世界上很多事情是不需要证据的,只需要心意,我也是几年前才确认了那个人曾经动过的心意,坚定了自己的心意。”
陈萍萍地这句话和四顾剑的剑道颇有相通之处:“当日大军西征,陛下在定州附近,你父也随侍在军中,而北齐大军忽然南下,我领监察院北上燕京……”
“叶重也被换到了西征军后队之中。”陈萍萍只是冷漠地陈述着一个事实,“最关键地是,你母亲那时候刚生你不久,正是产后虚弱地时候。”
范闲的两道眉毛渐渐皱起,问道:“五竹叔呢?我一直不明白,他为什么会在那个时候离开母亲地身边。”
“神庙来了人。”陈萍萍微微一笑,说道:“使者出现在大陆之上……我虽然一直不清楚你母亲究竟是从哪里来的,但是我能猜到,她和五绣和神庙一直都有些瓜葛,而且五竹一直很忌惮与神庙有关的任何事情。”
“神庙来人不止一次,至少是两次,我知道的就有两次。”陈萍萍叹了口气,说道:“来一次,五竹杀一次,当时的世间,能够威胁到你母亲的人,似乎也只有神庙的来人,而五竹根本不允许那些神庙来人靠近你母亲百里之内。”
“所以五竹离开了。”
“但你母亲却依然死了。”
“死在……自己人的手里。”
陈萍萍古怪地笑了起来,自己人三个字的发音格外沉重。
范闲也笑了起来,笑的格外用心,然后站起身来,拍拍陈萍萍的肩膀,说道:“这些事情我早就猜到,只是从您的嘴里听到后,才发现感觉竟是如此的真实,好了,这些事情您不要再想了。”
陈萍萍笑着问道:“箱子应该还在你手上吧?五竹在哪里?”
范闲有些苦涩地笑了笑,片刻后说道:“箱子不在,五竹叔有事离开了。”
陈萍萍嗯了一声,又一次没有在范闲面前掩饰自己的淡淡失望。
范闲忽然微异问道:“你知道……箱子在我手上?”
“你那老爹也知道。”陈萍萍说道:“所以你那个老爹才不知道。”
范闲微微动容,许久才消化掉心头的震惊,想到已然归老的父亲大人原来在暗中,不知道替自己做了多少事情,心头不禁生起一丝怀念,再一次拍了拍陈萍萍瘦削的肩头,笑着说道:“你让我向死了的长公主学习,我看你倒是应该向我还活着的父亲大人学习,该放则放,该退则退。”
他把两只手放在陈萍萍的肩膀上,微微用力,说道:“以后的事情就交给我吧。”
陈萍萍笑了笑,没有说什么,只在心里想着,以这个孩子的性情,只怕还要继续看下去,熬下去,却不知道要看到什么时候,熬到什么时候。世间每多苦情人,而似范闲这种身世,毫无疑问却是最苦的那一类人。
一念及此,陈萍萍忽然觉得自己和范闲这二十年来的苦心没有白费,至少范闲健康的长大了,而且成长的是这样快……似乎只花了一夜的时间。
……
……
(关于范闲,我实在是写的很痛苦,很多时候我在做置换,如果我是范闲我会怎么处理,但我根本找不到答案,虽然大纲早就定了,可是写下去,还是那样地困难,我会再努力地再思考,再思考。
关于爆发拉票,我没能力爆呀,啊啊啊啊,明天要写的比今天少些,后几天都要少些,因为……家里是真有事儿在忙,实在是抱歉。眼珠一转,只好像奸商一样地喊了:我日更三万五!你们手中的月票在哪里?……呃,原来人是可以无耻到像我这种地步的。)
第七卷 天子 第五十六章 别院之间苦心思
天一下就阴了,却还没有哭泣。范闲的脸色有些阴沉,中毒在车窗边,望着窗外的山道与京郊保护极好的青丘野林,许久沉默不发一语。
黑色的马车沿着平直却又起伏的石板道,斜斜驶上了官道,脱离了陈园的范畴。然而范闲的表情并没有轻松起来。身周的监察院官员们瞅着窗边那张依旧英俊,今日却格外漠然的面宠,心里都有些莫名的发寒,他们不知道陈园里发生了什么,老院长和提司大人又说了些什么,为什么提司大人今天的表情会如此严肃。
马车在官道上沉默地向着京城驶去,沿路偶遇入城百姓或是踏青归来的官绅家少年少女,这几辆黑色的马车,就像是在亮着无声的警告灯一样,所有的人们看见它们,都匆忙地让到了一边,为这些黑色马车让路。
百姓们是天生对官老爷们的恭敬在做樂,而那些往日里天不怕地不怕的年轻权贵们,则是知道这些黑色马车所代表的身份权势。京都里的权贵们耳目众多,当然知道小范大人昨天夜里,已经从东夷城赶回了京都。
如今这个世上,没有敢得罪范闲,哪怕是这些被荷尔蒙调教的无比嚣张的年轻权贵们,在这些黑色马车面前,依然只有敛气凝神,大气不敢吭一声的份儿——小范大人是出了名的狠厉嚣张,他才不管这些少年的身后是哪位娘娘,何家国公——四五年前。在抱月楼外,范闲一个人打断了十几个小兔崽子的腿,这个故事早已经震骇了所有别地小兔崽子的心。
范闲没有注意到官道上的动静。也没有去看那些畏畏缩缩停马于一旁地少年们,只是沉默地看着官道旁的风光。心情异常沉重。往年里猜到只是猜到,想到只是想到。长辈们一直没有对他言明什么,所以他也可以暂且当作自己不知道这些,只是在暗里做着准备,只当成是下意识里地行为,而不是从内心出发,为了某个明确的目地而折腾。
可如今一切都已经清楚无比地摆在了他的面前,他必须正面面对当年的故事。做出自己的选择。
此时黑色的马车已经行到了官道的某个岔道口,前方不远处便是京都雄伟的城廓,左手边一条清幽道路。正在青青竹林地遮映之下,该往何处去?
“往左。”
倚在窗边的范闲。微眯双眼,轻声吩咐道。沐风儿看了大人一眼,没敢说什么,比了个手势,三辆黑色的马车迅疾往左拐入青竹林中。消失在了众人地眼前。
往这条道路里行去不远,青竹渐疏。便能看见道路一旁碧若青玉的那泓河水,河水缓缓流淌。速度极慢,如果不是用心去看,只怕会觉得这是一泊湖。
正是穿城而过,绕城而行,最终西行苍山地流晶河。这条河在上游某处凝聚脂粉。汇聚舫上彩灯,集中了京都半片情色繁华,纵使范闲的抱月楼突兀而起,依然没有完全夺走这条河的味道。
流晶河流至京郊之外,来到这片竹林青树之中时,已经安静了许多,清静了许多,尤其是河对面小小半岛上的那方宅院。在这春意明媚里泛着清新淡雅的味道,平添了几分遗世而独立地感觉。
太平别院。当年叶家女主人的小院。后来地皇室别院,长公主在京都叛乱时。曾经在这里住过两天,也仅仅只住了两天,然后这间院子重又归复了寂静,就像是从来没有人在这里生活过一般。
范闲下了马车,静静地看着那个院子,想着曾经在院子里居住过的人,一时有些失神。
京都叛乱平定之后,皇帝隐隐曾经透露过两次,要将这个院子重新赐给范闲地话头。范闲清楚这件事情最好不要由自己开口,所以也一直是平静相待,只是不知道为什么,这件事情最后始终没有落到实处。
庆历五年的夏天,在城外范族田庄里住了一夜之后,范闲曾经带着妹妹来过这里,对着太平别院磕了两个头,聊寄哀思,却没有进去,因为他知道,皇帝对这个院子有别样的感情,别样的畏怯。
但是范闲后来还是进去了,他和五竹叔在太平别院的一间密室内找到那把重狙地子弹,还在里面倘佯了许久,皇家的侍卫,根本不在他们二人的眼中。
范闲的眼睛眯了起来,眼光透着河上的淡淡水气,直似要穿透太平别院涂成青灰色的墙,看透里面的一切。
里面没有坟。
这是范闲早已经确定了的事实。他地父亲大人范建曾经对他私下说过,叶轻眉的坟在一个隐僻处,后来点明在太平别院里,然而院里却没有。范闲后来以为是在皇宫里,可是皇宫里也没有,只有一张画,画上有个黄衫女子。
叶轻眉自然已经不在这个人世间了,她葬在哪里也并不重要,但是范闲却偶尔会想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