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时，白睿眼中厉芒电射，整个人流露出横桓十方，纵横三际的英雄气概。
在情克凡出剑之后，白睿手中弯刀亦似受刺激般的离鞘而出，这一刀宛如空中鸟迹，水中鱼路，全然找不到丝毫痕迹。而在这缥缈虚幻之中，那股无坚不摧的气势，始终紧紧笼罩着莫秋，没有丝毫放松的意思和迹象。忽然又一时刀气纵横，生出亦静亦动，静时有若波平如镜的水面，动时则似怒浪激流，变化莫测，这刀隐门的绝技果然不同凡响。
如果说情克凡的一剑是江河形成的泉源，那白睿的一刀则是催动江河之水的动力。这一刀一剑相辅相成，水乳交融。
情克凡回头望向白睿，双目间显出欢畅的神色；白睿的脸上回应着坦荡如底，无比真诚的笑意。在瞬间两人均感受到彼此毫无间隙的默契，心灵相同。
就在刚才，两人的意识已合二为一了，融入进彼此的刀意剑气之中。到此刻，白睿、情克凡两大高手终于全力连手攻向莫秋！
莫秋全身衣衫被情克凡、白睿发出的气劲激荡的飞扬起来，猎猎狂响，头顶上空的乌云绕着他急转起来，情景诡异之极。
莫秋卓立在乌云笼罩的大地之上，不住的提升功力，在他身体周围，气劲逐渐形成一个巨大的风暴。三十年来，他是第一次全力而为，面对情克凡、白睿两大高手的合力一击，他唯有全力相抗，才能达到三人之间的平衡。
虽然他正面对迎面而来，足以使天地崩裂的攻势，但他就若一叶轻舟，无论波涛如何汹涌，总能在波浪上任意遨游，安然无恙。这时，他无一遗漏的看清楚情克凡、白睿的每一个细微的动作，乃至每一次呼吸间的变化。
轰隆的雷声再度由远处传来，风雨正逐步迫近。
莫秋整个人裹进了在自己功力催动下形成的气劲的风暴中，风暴突然转成了呼啸的旋风，莫秋的人被抛向天空，至最高点后，再俯冲而下，他双掌出击，直轰向情克凡、白睿。
就是这毫无花巧的一掌，却是龙啸神功中关键的一掌，显尽了天地微妙的变化，贯通了天地间的精华。
“轰隆隆！”
雷声就在三人上空炸响，一道电光金矛般穿云刺下，瞬间化做无数的分叉，在三人头顶久不消逝，倾盆大雨终于哗啦啦的下了起来。
而此刻，渡口上由当世三大高手发出的气劲四处扩散，有如怒浪拍岸而来，迫的围观的众人纷纷退至几乎看不清三人的地方才停下步来。众人也不顾被完全打湿的衣衫，目不转睛的望向战圈。顿时，众人目瞪口呆！
只见莫秋双手已夹住了情克凡的剑，而白睿的刀却已同时追至，直指莫秋的胸腔。莫秋已别无选择，只有瞬间解决情克凡，再闪避白睿纵横天际的刀气。
就在白睿的刀几乎已刺中莫秋的胸膛时，莫秋突然爆起一声长笑，超乎常理的闪动身形，以根本不可能击出的一掌攻向情克凡，另一掌贴着白睿的刀，掌心以圆形而转，藉以化去刀气，宛然是道家至高无上的太极手法。
白睿如中雷击般惊愕当场，莫秋随手拈来便是至境的武学，他此时已完全将武学理论实用了。就在剎那间，情克凡暴喝一声，从莫秋分开的手掌中拔剑而起，在空中划出一道无可比拟的剑光，天地顿生响应，轰鸣之声回应不绝，电打雷击，明灭不休，威势骇人至极。
所有的人都看到粗犷的闪电直劈而下，在中途又分做两道电芒降临苍茫大地，这天与地相连的虚空像是裂开一道大缝。
就在此刻，莫秋竟然舍了情克凡、白睿，他张开双臂，仰天长啸，双目饥渴般的望向天空的异象。
情克凡飞身而起，当达至数丈之高时，白剑向头上虚空迎去，其中一道电芒劈在他手中白剑之上，高压的电流把整把白剑击得电光四射，情克凡整个人置身于电光之中，在漫天风雨的虚空上，望之如雷神下降。
白睿弯刀脱离开莫秋循环不息的太极气圈，双手持刀指天，笔直的往另一道电芒投去，白睿的人宛如一道白光，在虚空中和电芒交汇，在天地间打了回转，弯刀划过包涵了天地至理的弧线直刺向莫秋，速度和威力已无任何言语可以表达。
莫秋双臂之上，竟然也光芒盛显，豪雨打在他身上之前，就已全被震散，远望去就如雨水是从他身上激射而出，宛如箭雨一般，莫秋所立之处，气势笼罩数丈范围，无人能进。
只见一青一白两道人影在空中合二为一，电光从情克凡、白睿的身体倒流而集中到刀剑上，聚集了大自然闪电的威力劈下，惊天动地的轰隆一声。
莫秋以极其洒脱的姿势，手臂之间亦形成一道强烈的光芒，电一般射向情克凡、白睿的变天击地的刀剑之势。
天地之间，彷佛再无顾忌的电闪雷鸣，虚空中千百道电光激打而下，震破了虚空，爆裂了山巅般强烈无比的光芒，使人睁不开眼来。
在电芒笼罩的光圈中，人们隐约看到，莫秋一掌轰在情克凡、白睿刀剑合并化做的电流上，一掌则击在了情克凡的胸前。
而莫秋整个人身上发出霹雳啪啦的声响，电流在他身上川流不息，流过他全身的经脉，从脚心直至头顶的发根。
每一个人都被这闻所未闻，见所未见的异象惊的目瞪口呆。
在虚空之中，莫秋整个人的精神与万化冥合，重归自然，刚才被情克凡、白睿合击开了心灵深处最后的空隙，转瞬间缝合无间，达到天人合一的境界。数十年修为至此，才真正的升华至巅峰一线，心灵再无任何阻拦。
莫秋感到自身的精神肉体已与宇宙合为一体，在遁入一个生生不息的循环中，那刻他感不到自身的存在，因为精神可以随心所欲的往来空中任一角落。
他对着漫天的狂风暴雨张臂相抱，发出了出自天性的欢愉大笑：“不要制止风雨，愿此生化为风雨；不要制止雷电，愿此生化为雷电。”
天际又是一阵闷雷，电光交闪不已，暴雨比先前猛烈数倍轰轰然的打下地来。
在此雷电风雨中，电光照耀的渡口宛如白昼，空中的气氛极尽诡异。闪电消失，顿时又陷入宛如万劫不复的黑暗中。
待再亮时，渡口之上只剩下情克凡、白睿两大高手，莫秋竟已不知所踪。
情克凡、白睿此时并肩站在一起，默默无语，两人如陷梦境。
情克凡打破两人之间的沉默，欣慰的说道：“莫兄果然未叫我情克凡失望。”
白睿望向情克凡，正要答话，却呆立当场，不敢相信眼前的景象，只见情克凡七窍之中血水不断流淌，染满衣衫。此刻，他感受到情克凡原先独有的气息逐渐消逝，更使他震惊的，是情克凡身上透出一股死亡之气。
“情伯伯，你……”
白睿心底猛的涌起强烈的伤感，更多的是一种孤寂之感，“你”字之后再也吐不出半个字。白睿虽然年轻，但是在当世能有与他一战之力的人并不多，更没几人知道他的江湖身分，而情克凡就是那些不多中的一个。
情克凡淡然一笑：“你可知，刚才我有机会可使得莫秋永留遗憾。”
白睿的神情游离，似问似答的道：“可是那最后一剑？”
情克凡道：“正是，那最后一剑，如果莫秋为败我情克凡而为之，则会是他莫秋此生最后悔莫及的事，然而他莫秋可以舍弃杀我情克凡的机会，我情克凡为其而重创，断自身十之八九的经脉又何尝不可。”
听到情克凡此话时，白睿身躯猛然一震，再也说不出话来。
刚才三大高手都是最后的全力一击，莫秋同时抵挡情克凡、白睿两大高手的最终一击，然而情克凡硬是挡下了莫秋七成的攻击，白睿则挡了三成。
而莫秋的那最后一击也是必须得有人承受的，否则他将无法完全舍弃凡俗，真正的与天地融合。因为那最后一击也是莫秋聚集了空中的电流而成，是龙啸神功的精华所在，如果不释放出那大自然的能量，留在体内，若再受情克凡、白睿之击，则莫秋将被来自他自己、情克凡、白睿的三道自然雷电之势的合击下身亡，那将是真正的万劫不复。
所以刚才的情形是最凶险的时候，巨变随时都有可能发生，不但莫秋，只怕三大高手都难逃灭顶之灾。可是，白睿却没想到情克凡会重伤到如此地步。
众人听闻名震天下的情克凡的经脉竟然已几乎尽断，都扼腕叹息。
情克凡却从容自若，任由血水缓缓渗出，闭目言道：“任何一件事，其过程往往比结果更动人，就如我们的身体随着宇宙天道循环着，身体在每一瞬间都经历着生死的过程。而近年来，老夫深刻的感受到死是伟大的，正因为有死亡，才使得我们的生命有存在意义。这一战让我更多的感悟生命的可贵，亦借几死之身而催发体内激起的生机。须知一切道皆是破而后立，败而后成。此时，再无人能比我更理解‘生灭灭尽处，灭灭生机起’的玄机了。”
情克凡往前再踏一步，他回头向白睿笑道：“两年之后，将是你我再战之际，我情克凡亦不会叫莫秋小看了，今天的事就此作罢。”
众人愕然之间，却见情克凡对着漫天暴雨，须发尽张，仰头狂笑道：“莫秋，我情克凡十年后当追你之后！”然后情克凡扫了莫南、莫北一眼道：“这个人的性命暂且交给妳们保管吧！”说完，竟一纵而闪。
当他消失之后，青衣的痕迹却残留在半空中，落入众人眼里，久久挥之不去。
众人见情克凡已走，均不约而同的望向白睿，都想知道他会做何举动。却见白睿双目神光电闪，根本看不出他刚刚激烈的决战过，也根本看不出有任何受伤，在场的众人都明显的感到白睿的气势比决战前更盛了。在场除了方宣之外无一不是高手，她们感应到白睿正处于微妙的境界之中，至于具体是何却无从可知。
是的，白睿在刚才最后的一拼中，亲眼见到莫秋置肉身精神于虚空之中的奇异景观，心中的感触非言语所能表达，再加上情克凡临走前的一番话，更是推波助澜的震撼着他。
他也知道情克凡虽然由这一战中，真正感悟了生死的道理，使精神修为更进一层，但是却由于自身经脉十之八九尽断，没有一年半载的恢复，终究难成大道。
因为悟道除了精神还需要肉身的配合，情克凡此战可谓有利亦有弊。
但情克凡的重伤却是为成全莫秋而受的，也是情克凡为了使自己突破心中的“障”而兵行险着，以性命做赌注。因为如果情克凡拼的重伤却未能在精神上感悟，只怕此时已油枯灯尽，当场毙命了。
就当众人唏嘘不已时，白睿突然“哗”一声喷出一蓬血雨，喷得身前丈内土地上殷红一片，触目惊心。而白睿脸上的光芒完全隐没，双目也渐渐黯淡。
众人都以为白睿是因为刚才的力拼而身负极重的内伤，其实却并非如此。
白睿刚才身心完全已沉浸于对天道的感悟中，内息也随着思想的领悟而做出感应，而精神因受到来自身体内息的变化而大盛于前，然而当内息渐入佳境，精气神循环运转，就如宇宙的天体运行，这其中的变化只有白睿才能感触，当一切合乎自然时，白睿反而神光内敛，实际上自身的修行却比刚才又精进了。不过白睿却还是未能更进一步的得窥天道，还是没有因此突破极致。但此战对他已是得益匪浅，白睿轻松的深深呼吸着渡口空气，望着王立文摇了摇头，无奈的转身往夜幕中走去。
此时，还留在渡口的众人，面对当世三大高手的这一战，恍如隔世。
轰！隆隆隆！
雷电再来，暴雨愈下愈大了。
第十章 心碎
就在莫南、莫北还在回味刚才的战斗之时，黄蕾趁众人不注意，身子一闪，绕到方宣的身后，抱起王立文就跑。
随着方宣一声惊呼，莫南、莫北才意识到自己的疏忽，连忙朝黄蕾追去。
黄蕾来到永丰河的河边，这里正是当年王立文屠杀无辜渡民的地方，在那一夜不仅永丰渡被烧毁，几百条人命也随之消失。
望着波涛汹涌的永丰河，黄蕾的美目中杀机骤现。
她将王立文抛向高空，然后一跃而起，顺势俯冲而下，并运足全身的真气，汇聚在掌心。
“狗王爷，纳命来吧！”黄蕾在半空中高喊了一声。
“轰隆！”空中响起一阵低沉的雷声。
黄蕾的一掌正中王立文的脑部，这时，也许是王立文被这强大的外力所惊，猛的睁开了眼睛。
跟着王立文一起下落的黄蕾看到王立文的眼睛之时，失声惊呼道：“是你！”
这双眼睛黄蕾很熟悉，虽然隔了几年，但是却多次在梦境中出现，一道雷电从天而降，正好击中王立文的头部，王立文的眼睛又一次的合了起来，整个人如断线的风筝一般，滑向永丰河的深处，没入汹涌的河水中。
岸上的黄蕾似乎无法接受这个现实，在大雨中狂喊道：“为什么！为什么！为什么会是他？不可能的，老天爷，这是不可能的！”
但是回答黄蕾的，却是响亮的天雷之声，哗啦哗啦的雨声也淹没了黄蕾那撕裂般的呼喊声。
忽然，黄蕾只觉背后一麻，然后喉咙一甜，一口鲜血如箭般射了出来，身子慢慢的倒了下去，在她的身后正是赶来的莫南、莫北。
“王爷呢？”莫南、莫北追问道。
黄蕾没有回答她们的话，只是失落的望着永丰河，神色很痛苦，自言自语道：“我杀了他，我亲手杀了他，不！”最后她咆哮了。
莫南、莫北闻言顿时失去了理智，她们的脸上挂着滚热的清泪，挥掌朝黄蕾袭去，忽然，只见二女的眼前人影一现，一股真气从夜幕中袭来，令她们连续退了几步。
当她们稳住身子的时候，黄蕾早已经消失的无影无踪了。
莫南、莫北望着永丰河之时，同时瘫倒在地，绝望的望着滚滚的河水，身后赶来的方宣似乎明白了什么，只能傻傻的愣在那里。
大雨停了，雷声消失了，夜空中开始闪烁着点点微弱的晨光，远方的地平在线，朝阳缓缓升起。
河边几颗失落的心正在哭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