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买个香包,送我几条红线好么?”
“谢谢客倌捧场,这是找您的十文钱!”
“到……呜……齐了么?”
“人马……嗯……嗯,都已备好家伙了,便待团长遣嗯……遣来的后援部队一到后便可议事!”
听到后面两句非比寻常的对话,华绢心中一凛,忙是将功力聚于双耳,用心注意这话中有话的对谈。
说话的人共有五名,且目下正坐在华绢后面隔着三个桌子的方位。只见五人表面上看来正将桌上的菜与饭扫入自个儿的肚子,实际上却在嘴巴空闲的当头谈论著不可见人的要紧事。
自己的听力早就今非昔比,何况查察到这五人的异样。眼见店小二呈上热腾腾的馒头,于是华绢便一面咬着馒头、一面用心聆听这几人的对话。
坐于西北方位的一名蓬头老头嚼着花生,有些愤愤不平的道:“咱们‘影子军团’自成军以来,还未逢敌手。在场的五人,谁没有足可与江湖上一等一的高手抗衡的实力,为何团长还要特地派遣后援部队来此,是否嫌咱们的实力不够?”
东南方位正举杯啜饮的长须中年道:“未逢敌手?!仇大哥莫要忘了,先前团长命白一航共十余人去诛杀那个叫什么元化的年轻人,不是无人幸免的回来么?虽说后来这个什么元化的年轻人行踪成谜,但至少表示了咱们‘影子军团’并非万能。也难怪团长会千嘱咐万交待的等人齐了才可以动手。”
西南方的矮个儿男子叹了口气道:“也可能因此,咱们几人才会沦落至要刺杀王允这种三流任务!”
刺杀王允……华绢心中不禁大惊,王允不是连环计推动的主要人物么?若被他们刺杀成功那还得了。而且,他们这群人又为何要暗杀王允?听他们称自己为“影子军团”,那该是李儒的手下、董卓麾下的一支部队之一……难道,董卓已发现了王允连环计的破绽,故欲先下手为强的将这主事者诛杀么?
东南方位一直没有开口的国字脸男子缓缓道:“为团长效力是咱们影子军的天职,童兄不该认为是三流任务!何况各位在这公开场合讨论,难道不怕别人知晓么?”
众人显然对此人十分忌惮,听他制止了谈话,倒也不敢作声的埋头吃着自个儿的东西。
知晓对方不会再说些什么重要的讯息,尽管头脑内觉得事有蹊跷,但一时想不出头绪的华绢,倒只好放弃的啃着馒头、一面继续无止尽的发呆。
而好似也因为那男子的提醒,其余四人再不答话的默默低头吃着自个儿的食物。只不过适才的气愤心情仍是存在,数盎酒后有人不知为何的开了个嫖妓话题,五人显然对此道十分喜好,便就这么转变气氛愉快的聊了起来。
见众人没有再谈论与王允有关的内容,反倒是谈论著不堪入耳的事情,华绢亦无趣的别开头将注意力移向客栈之外。
现下正值寒冬,满天的飞雪随风飘动,落在长安城内街道上点缀的十分好看。街上的行人与摊贩皆因为风雪逐渐增强而纷纷各自避寒,转眼间门庭若市的景象不复再有,反倒是离客栈约莫二十余步的地方有座跨越城中护城河的陆桥下、一个撑着竹筏的渔翁孤独身影的在河上划着。
回想过去,对华绢犹如南柯一梦般,仅管现下客栈中的食客人声鼎沸;但望向外面白霭霭景色的她,倒觉得天地之间只余自己般。
不自觉得喃喃自语,华绢有感而发的道:“千山鸟飞绝,万径人踪灭;孤舟蓑笠翁,独钓寒江雪。”
“好!好个孤舟蓑笠翁,独钓寒江雪。”
被人一扰,华绢忙转头见发话的来人。只见一名男子似笑非笑、手中持了一壸水酒往华绢这桌的空位一屁股坐下,满身酒气哈哈一笑的道:“只是目下倒是没有高山飞鸟,护城河中的渔翁亦非在江中钓鱼……在下姓清名风臣是也1
这种几杯黄汤下肚、便借口搭讪的男子,华绢早就见怪不怪。她索性闭起嘴来不吭一声的望向外面景色:“……”
见着对方没有什么反应,这半醉的清风臣倒是不以为意的继续饮着手上的那壸酒,口中像在吟唱般哼道:“高祖仗剑杀白蟒,霸王横刀驾乌骓……”
以为清风臣会自讨没趣的摸着鼻子离开,没料到他竟自得其乐的唱起歌来了。华绢见状不禁大怒道:“你这大男人羞也不羞,人家又没有答应你坐下来,你凭什么坐下来呢?”
清风臣一脸困惑的答道:“这位小兄弟说的可奇怪了。咱们俩都是有‘棒’的男人,一起共饮又有何羞愧?”
被清风臣抢白了数句,华绢亦惊觉自己忘了打扮成为男子一事。为避免身份被拆穿,华绢当下一改态度的陪笑道:“这位大哥真是抱歉,小弟是因为上午有些杂事烦心……还请清大哥见谅!”
清风臣显然亦因为华绢态度一百八十度改变也有些不好意思的道:“小老弟别要介意,也算是我刘某的不对!这么吧!我再着店小二上几盘小菜与几斤酒,咱们痛饮一杯如何?”
眼见此人盛情难却,华绢自忖功力深厚、酒量亦是不浅,故笑道:“一切全凭清大哥决定!不过说好,这酒菜钱可要小弟出喔!”
清风臣闻言大力的拍了华绢肩膀一下道:“好!小老弟快人快语,那我清风臣可就不客气啦!店小二……”
像是十分知悉此客栈的菜色,清风臣一连十数句的菜名如连环珠炮的说出,瞧得华绢目瞪口呆的。
店小二勉强记着菜名离去后,清风臣才向华绢道:“让小老弟作东的破费,风臣倒还不知小老弟的名与姓呢?”
华绢抱拳谦道:“在下姓白名不凡,字元化。”
胡乱诌了个名字,清风臣则信以为真的接口道:“白不凡……嗯!真是他妈的好名字。来!咱们便为了你的名字喝一盎。”
也不顾旁人的目光,清风臣便如饮水般将酒一口饮尽。随手擦了嘴边的酒渍后,清风臣见华绢盎中酒仍没有减少的迹象,故问道:“不凡小老弟为何不喝呢?是否瞧不起我清某?”
“没有的事,不凡因为自小肠胃便不佳。每每饮了过量便会五内绞痛,所以还请清大哥见谅!”
清风臣点点头的表示认同,随即想到什么的问道:“瞧白兄弟的口音与举止,该不是目下居住在长安的人士。且看你出口成章、胸藏万卷书,该是不知道哪里的名门望族才对?”
华绢暗叫糟糕,照适才清风臣听自己一首诗便能观出于现实不适之况,亦显现此人在文学造诣上的程度。
待自己正要想些辩解的话时,长安城大门缓缓开启,一长列的马车群正笔直驶将进来。
长列的马车共约八辆,每辆皆由四匹骏马及一名操控人驱驶着,周围还有八骑武装将军谨慎的跟随着,令人一望便知这列马车群中的人物地位定是不轻。
为首持着一把大砍刀的武将或许因为进城的缘故而下令放慢行进脚步,故一行马车队亦因此而减低前进的速度。
不知是否下令放慢脚步的缘故,或者是已经进入长安城的关系,马匹上的众将此时个个尽皆显现疲惫不堪貌,其中将大刀扛在肩上的一人更是打了个好大的哈欠,引来其他人的笑话。
“有什么好笑的?咱们不但长途跋涉往来长安城与郿坞之间,还要无时无刻的保护马车中几名大人的安全,难道你们不累么?”
“累是会累,但倒不像你这小伙子般如此没有‘挡头’。我瞧待会儿任务结束到‘雨花楼’快活一事,你便不要去啦!早点回去睡你的大头觉吧!”
先前打了哈欠那武将不服气的道:“你才回去睡你的大头觉哩!老子我可是还游刃有余的可以一次对付三个女人呢!”
调侃这武将的另一人则不置可否的道:“你说的没错,是一次对付三个女人没错!不过……是一次捧洗脚水给三个女人才是真的!哈!哈!哈!哈!”
“哈!哈!哈!哈!”
“哈!哈!老张说的可真没错……真是差点把我笑叉气了……”
那武将见众人皆以自己为笑柄,而出言调侃那人更是笑的大声。有些愤愤不平的将大刀朝那人划了几下道:“再笑!再笑啊!信不信我宰了你?!”
“我才不信……啊!”
那人完全不以为意的正要开口继续嘲弄此人,没想到话才说了一半,脖子竟是“噗滋”一声的喷出血来、坠马立毙当场。
“杀人了啊!”
“出事了!”
众人没料到玩笑话竟会成了如此局面,皆是慌张的纷纷抽出武器退避至马车旁边。那人惊愕的望着自己手上的大刀,支支唔唔的道:“我……”
行事老练、在前面领头的武将却知道事有蹊跷,大砍刀护身的向周遭一众将领喊道:“有刺客!有人偷袭咱们马车队,大伙快将马车围出来,保护大人们的安全!”
众人经这人提醒亦觉得事情不简单,各自忙将长枪利刃等武器拔出的护住所有马车,等待此人的命令。
为首那人该是众将之首,他额上缓缓流下冷汗的喃喃自语道:“没想到一路上无风无雨,竟会在自个城内中了敌人的暗算!”
还没来得及开口,四面显然计划周详的对方自各个街道持着兵刃向马车队逼近,为数竟有百人。且特异的是,这些人竟都没有蒙面遮体,做任何的保密措施。
持着长枪的一名武将悄悄走向为首的这人道:“陈将军该要怎么办?咱们全部加起来也不到他们的一半……”
被称为陈将军这人露出不畏死的气度道:“那又如何?咱们只要誓死一击,该有机会等要城中守军与禁卫军的到来!你们听着,咱们定要战至最后一刻,保护各位大人的安全。国家便在此际需要咱们武人尽一份心力!”
对方一众缓缓的呈圆形向以马车为圆心的方位包围缩小,不知何时在陆桥方向来了一人更是无所顾忌的走至陈将军面前。
这人便是适才在兴隆客栈说话不多的那位国字脸男子,他向陈将军望了一眼,冷冷道:“留下所有马车,可保你等全身而退!”
马车周围的众将闻言显然有些动摇,甚至连兵刃都摇摇欲坠的快要拿不住了。只听陈将军一身傲骨道:“作梦!保护各位大人是咱们皇军之职责,你们休想得逞!”
“好!好一个皇军之职责。那……全都给我死!”
国字脸男子仰天长笑的数声,突然没有示警的铜锤挥出、揭开混战的序幕。
像是早已算准长安守军与皇城内的禁御军无法及时救援,国字脸男子当机立断、没有废话的便将陈将军一锤击杀,而在下了命令的同时,其余众人亦如同虎入羊群般的开始屠宰众将。
情势是呈一面倒的现状,余下的武将因为长途跋涉的原因,以及没有如江湖人士般的修为,很快便没有反抗的能力。
马车周围再难以保护,对方开始一车车的将里面的人揪出,且不知确认什么般迟疑一会儿后更一刀斩杀。
国字脸男子自击毙陈将军后便拄着铜锤、一派威武而立的全由其他人动手,眼看时间不多,他低沉说道:“快找出王允,此人是咱们今次的目的!”
“是!”
“遵命!”
听见了街道上的对话,华绢不禁大惊的心想:“原来他们不止是打算要将王允诛杀,且早计划多时的在此等候……不行,王允是连环计推行的首脑之一。若他真的丧命于此,恐怕连环计将会生变!”
知道王允对整个东汉未来发展的重要性,也不及与清风臣解释什么,华绢一拍座位旁的栏杆向外翻跃、凌空落向马车那方。
“大哥,你真决定要与董卓反目了么?这可非等闲之事,先前咱们不过是说说气头上的话。若你只是为了替兄弟们争口气,不一定要用这样的方式啊!”望着平日推心置腹的众人,吕布平静的将自个儿决定诛杀董卓的计划告诉他们。没料到之前因为被夺兵权、怒气冲冲的白进,现在竟然会对自己的决定犹豫起来。
知道还要有更坚定他们信念的理由,吕布缓缓道:“你们真想一辈子,在李傕这些人的脸色底下做事么?我倒是无所谓,因为董卓对我的器重,令他们对我可是无可奈何。就算动手,我也不惧怕任何人……”
“……但你们可就不同了。无法压制我的李傕等人,定会将这股怨气渲泄在你们身上。”
众人无言,该是正在想像着若仍居于董卓之下的情景。一旁的张辽则微微点头道:“我们自然不可能向大哥以外的他人称臣。不过,大哥似乎没有说出真正的原因,这该不会是大哥你要诛杀董卓的理由。”
吕布闻言暗自赞许张辽的头脑,他笑道:“果然还是瞒不住张辽你……没错!这当然不是我真正的目的,但倒确实是我要除去董卓其中的原因之一。不过最主要的是,目下凉州军的整备以至完善,我吕布需要这支军队为我打下天下、我吕布要自己为王!”
环顾魏续等人,吕布续道:“尽管董卓待我甚厚,但夺貂蝉之仇,岂是仅止于此。而且现下他成了众阀人人皆欲杀之不快的公敌,若我能趁地利之便先下手为强,更有助我成王的声望、与其余强者称霸天下的先机!”
宋宪狐疑道:“但大哥又怎能肯定董卓定会中了王司徒之计,奉御旨返回长安城呢?”
张辽沉吟一会儿答道:“集财富、权势、绝色于一身的他,又怎会相信自己的心腹手下会设计于他。再加上有献帝配合撰写的假御旨,董卓更万万不会料到会有如此的策略正等着他入瓮!”
将身体舒适的躺在卧椅上,吕布愉快的发出一声叹息道:“所谓得来全不费功夫,如今便看王司徒如何演这出戏的让董卓上钩!”
有了共识,张辽众人便开始着手与吕布讨论计策的推行与实践。此时适逢外出闲逛的侯成,竟慌慌张张的奔进了大堂。
“不好了!不好了!”
魏续见侯成急躁的样子笑道:“怎么着?是否也学白进般的白嫖不给钱,如今被妓院的拳师满街追打!”
侯成连拍了几次胸膛、顺了顺气的道:“事态严重,王允自郿坞返回的马车队在长安街道上正被不明人士胆大妄为的拦路击杀中!”
第二章歪打正着
一个个手无縳鸡之力的朝中旧臣被人自马车里拖出,在确认并非为王允之后,皆一刀两断的命丧黄泉。
八辆马车有五辆业已揭晓车中人身份,这群亡命之徒不以为意的继续揭开第六辆马车时,果然,里面正是王允危襟而坐的不发一语。
“在这儿了?!”
“找着了!”
这群亡命之徒便像是找到宝藏般的欣喜,国字脸男子闻言,则是缓缓信步走至王允马车的跟前。
甫一弯腰望向马车里面道:“王允,我来送你至阴曹地府一程了!”
“老朽与你们素不相识……更何况为当今丞相之丈人,你们也胆敢动我……”
“嘿!又如何呢?”
王允仍做最后反击的道:“你们……杀了我,丞相是不会放过你们的……”
国字脸男子冷哼一声道:“那也要他有法子找出凶手才行啊!如今,你周遭的守卫将领不是重伤、不然就是早一命呜呼了。恐怕在你死后也没有证人可以为你缉凶了……哈!哈!哈!”
这次国字脸男子倒没有铜锤高举的将王允毙命,他反而慢慢双手握着铜锤、像是享受着对方死前恐惧般的指向王允;猛然凶悍的一挥道:“去死吧!”
在场的任何一个人都不认为这一锤杀不死王允。只是就在铜锤扬起黄铜流星残像的要向王允头颅击碎的同时,另一把长剑却在此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