既然陶蕊在,蓝行知道杜杉肯定也在,他侧头看着身边的杜杉,她睡得还是那么沉,长长的睫毛微微颤动,那是正在做梦的征兆。
蓝行伸过手去,紧紧的抓住了杜杉的手。
第四章 欲望的世界
抛开回忆,蓝行甩了甩头,那种沉闷的忧郁感已经不见了,取而代之的是清晰的思维。
周围是一片草原,蓝行转了半天,没有看到杜杉在哪里,很担心。
不过现在着急也没有用,既然找不到杜杉,蓝行就必须找到他的同伴,既然没有目的地,那他就只能站在这里等。
看看手表,蓝行发现指针已经停止不前,他又试了试墨镜,结果还是一样——墨镜已经失去了任何作用。
在一个陌生的世界里是不能慌张的,这一点蓝行很清楚。
他挖了个坑,把手表和墨镜都埋在坑里,身上只留下了同样没用的怀表。
这是他们身分的象征,也是让同伴解开记忆封印的关键。
放眼望去,蓝行没有发现任何活物,他任意选了个方向走去。
走了大概两个多小时,蓝行停下了步子,眼前的景象,让他觉得自己并没有来到欲望的世界,而是直接下到了地狱最深处。
尸体,到处都是尸体,有的叠在一起,有的歪在一边,数百具尸体,像是一张人肉织成的地毯,把大地盖得严严实实。
血流成河,在已经凝固的黑紫色血液中,沾着一些人体的碎片,尽管蓝行是站在上风头,但仍有浓浓的血腥味,不停的侵蚀着他的嗅觉。
这种味道很熟悉,在折空港的地下舞厅里,蓝行已经把这股味道深藏在了心底。
一只断手静静的躺在地上,手指曲张,像是一只正在发力的鹰爪,手的主人不知道在哪,大概是手被砍断了以后,这位猛士还在向前冲,直到最后一滴血流尽。
地上的死人穿着各式各样的铠甲,大多数已经被砍坏或撞破。
蓝行捡起了一把没有卷口的单手刀,静静的立在尸体中。
一辆马车“吱吱嘎嘎”的从远处驶来,马车车厢很大,不知道里面坐了多少人,赶车的是一个衣着怪异的老头。
老头跳下马车,径直走向了蓝行,他微微一笑,说道:“小伙子,你也是来发战争财的?”
蓝行一言不发,警戒地看着这个怪老头,他虽然没有能力,但现在的身体状况很好,凭着手中的刀,他相信对付一个老头是绰绰有余的。
老头见蓝行没有说话,也不理他,弯下腰开始搬弄尸体。
老头把一具具尸体塞进了车厢,赶着车走了。
蓝行不理解,为什么会有一个老头来这清理尸体,难道是那几具尸体的家人?可是他没有表现出一丝悲伤……
没过多久,马车又来了,老头依旧没有理会蓝行,继续搬运着尸体。
就这样来回搬了二十多趟,地上的尸体终于被清空,只留下一滩一滩难看的血印和人体碎片。
老头松了口气,擦了擦汗,抽出烟斗点上,来到蓝行面前。
“你是谁?”蓝行决定打破沉默,他看出老头面对尸体时的神态,就像是在搬一个个箱子。
“你不认识我?”老头惊讶道:“我是伟大的马席夫,最伟大的战场清扫员,他们都喜欢叫我清道夫。”
蓝行呆呆看着马席夫,不明白打扫战场有什么好值得臭屁的。
马席夫看到蓝行没有说话,又道:“你怎么会在战场上?是幸存者吗?哪国人?要不要到我家去?”
这几个问题,蓝行只有最后一个能回答上来,他点了点头,随着马席夫坐到车上。
马车走了十分钟左右,蓝行看到了一座城堡,他松了口气:“终于来到有活人的地方了。”
当马席夫驾着马车驶进城堡大门,一个小厮迅速跑过来接过缰绳之后,蓝行才明白,原来这座城堡就是马席夫的家。
蓝行很惊讶,他怎么也想不通,一个战场清扫员,怎么能拥有如此一座豪华的城堡,和这么多男女佣人。
跟着马席夫走进城堡,蓝行立即被主客厅里的各种奢华物品吸引了,这里所有的一切都非常精致,尽管家俱的摆放,显出了城堡主人的粗俗。“欢迎光临寒舍,你从哪来的?”马席夫换了一件衣服,从侧门进来,他洋溢着灿烂的笑容。
“这个……解释起来很麻烦……”蓝行苦笑着说,他突然闻到马席夫身上有一股香味……
蓝行心想:“这人真奇怪……老头子一个,擦什么香水?”
“呵呵,没关系,你不想说就别说了,刚好晚餐时间到了,来吃饭吧!”马席夫说道。
一顿丰盛至极的晚餐后,马席夫带着蓝行来到了他的收藏室,他是个十分好客的人,也可能是太久没人来作客,他表现出来的热情,让蓝行有点受不了。
不过,蓝行并不害怕这是个陷阱,马席夫的眼神所流露出来的,只有坦然。
“惊讶吗?我的收藏。”
蓝行的确很惊讶,马席夫居然收藏着各式各样的香水,香水用木制器皿盛着,一进门就发出一股浓烈的香味。
蓝行憋着气听完马席夫洋洋得意的介绍,逃也似的冲出了门,他突然意识到,一个整天和尸体打交道的人,的确会对香水产生浓厚的兴趣。
一直走到书房,蓝行才终于有了点兴趣,他告诉马席夫今天晚上他会一直待在这里,因为他的确有必要了解一下这个世界的历史了。
马席夫去休息了,蓝行从书架上取下一本︽世界简史︾,专心的看了起来。
原来,这个世界一共只有两个国家,两个数百年来一直保持敌对的国家。
在马席夫家城堡东边的是蓝国,这个国家以蓝为国名国色,人口众多,国土面积非常大,他们信奉水之神,认为世间万事万物都是从水中产生,蓝虽然国力强大,但却过于保守,受到攻打时便出兵抵抗,却从不想着去报复敌国。
城堡西边的则是红国,国家以红为国名国色,无论国土面积和人口都不如蓝国,他们信奉火神,认为没有火神便没有这个世界,以火为神,自然攻击欲望极强。
他们连年发兵征讨蓝国,却屡屡告败,但又屡败屡战,这种无休止的战争,已经持续了数百年之久。
马席夫家族的地位,在两国眼中都很高,也是唯一一个可以自由进出红蓝两国的人,他需要把各国士兵的尸体交还到各自国家,除了他以外,任何去到敌国的人都会被立即斩杀。
同时蓝行还注意到,简史中提到两个国家都曾经有神迹出现,但那是在着书人出生的几百年前,所以谁都说不出个所以然来。
蓝行隐隐觉得,所谓的神,恐怕就是指他们一直在追踪的“那个人”,这里是他的世界,他自然就是这个世界的神。
又看了几本书,蓝行觉得眼睛有点累,他决定独自参观一下这个城堡,活动一下筋骨再来研究历史。
偌大的城堡笼罩在黑暗中,蓝行不想惊动任何人,他放轻脚步沿着长长的走廊往前走着。
不知道过了多久,一阵冷风吹得蓝行打了个激灵,他想要回到书房,却发现自己迷路了。
马席夫拉回来的那些尸体在哪?
蓝行不知道,他越走越是心惊,总觉得身后有什么东西在跟着他,可停下脚步后却又什么也听不见。
心脏不争气的狂跳起来,蓝行快步往回跑,他知道这是自己吓自己,但想像力却让他不能停下脚步,很快,他站在了一个巨大的窗子前面。
厚厚的窗帘一尘不染,窗子外面很亮,蓝行好奇的拉开窗帘一角,想看看外面哪来的光线。
楼下灯火通明,等蓝行适应了光线往下看时,他不由得惊叫起来。
楼下是别墅的后花园,可是大花园里没有一根草,只是推满了尸体。
许多工人正在洗刷尸体,他们熟悉的翻弄着尸体的衣兜,一旦发现好东西就扔进一旁的小桶里。
清理后的尸体被分成两堆,一堆准备送回红国,而另一堆则属于蓝国。
当蓝行看到一具被割开的尸体头颅差点被整个掰下来时,他终于一屁股坐在地上,脑海中只有一个字||逃。
蓝行爬着逃出了城堡,他脚软得站不起来,尸体他不是没见过,只是处理尸体的方法,令他很不舒服。
当然,蓝行认为,马席夫的所作所为也是无可厚非,如果没有他,那么这些尸体的亲人,将会一直生活在阴霾之中。
同时,蓝行也体会到马席夫所说的“战争财”是什么意思,那些小桶里的遗物,自然成了马席夫的“战利品”。
这几百年的仗打下来,别说是城堡,恐怕马席夫家族,已经有了建造一个国家的财力。
因为马席夫家靠近蓝国,所以蓝行认准方向朝着东方走去,当太阳高挂在头顶时,蓝行终于走到了一道硕大无比的城门前。
城门的结构很简单,两根上百公尺的门柱,分别固定着两扇五十公尺高的大门,木制镶铁边的大门非常坚固,蓝行想要进入蓝国,就必须通过这道大门。
顺着门及闸柱的夹角,蓝行一步一步往上爬去,他满手是汗,小心翼翼的做着每一个动作,越往上风就越大,当蓝行站在门顶上时,大风甚至吹得他睁不开眼睛。
下去比上来要麻烦得多,这里是五十公尺的高空,掉下去的话,就算不死也要摔成残废,蓝行不敢冒险,他照着来时的方法往下爬去。
意外还是出现了,当蓝行下到三十多公尺高时,经过多年风吹日晒的木门,终于被他踏坏一处,没有任何安全措施的蓝行,往地上落去。
蓝行依稀记得,以前看过的电视节目里曾经说过,要在空中保持平衡,最好方法就是使用双手,而双手绝对不能超过双肩的高度。
风从耳边呼啸而过,蓝行尽量让他的双脚朝下,在他没有杜杉的确切消息前,他不想死。
“砰”的一声响,蓝行居然站在了地上,尽管他被震得两眼直冒金星,但双脚却平安无事,只不过他的鞋子终于禁受不起这样的重击,一下子散了开来。
蓝行心疼不已的捡起鞋碎片,他不明白这是怎么回事,为什么带到这个世界来的物品这么容易坏,手表也是,墨镜也是,现在连鞋都坏了。
把破鞋扔到一边,蓝行赤着脚往前走去,他看到了一个不大的镇子,座落在官道左边,而官道的右边,则是一大片灰白色的帐篷。
“镇子里来了个怪人!”
这个消息很快就传遍了整个小镇,大家纷纷出来“观察”这个没鞋穿的家伙,猜测着他的身分。
尽管这是蓝国最周边的小镇,但经过多年的战争洗礼,镇子里的人谁也不惧怕打仗,而且能成为军队补给品的屯积地,更让镇子里的每个人都充满了骄傲。
蓝行被人们看得浑身不舒服,他走进了酒馆,这才发现酒馆对自己已经失去了作用,不需要吃东西、不需要休息,来这里完全不知道干什么。“阎王军巡城回来啦!”这时,忽然一声大喊。
顿时,所有人一拥而出,没有人再理会蓝行,官道边站满了人。
蓝行好奇的跟了出去,他很好奇,到底是什么“阎王军”,能有这么大的吸引力。
这是一支干练的军队,大概两三千人,在行军时除了整齐的脚步声外,听不到任何别的声音,难怪他们有“阎王军”的称号——让对手都去见阎王。
走在队伍最前面的,是一个傲气十足的将军,他骑着一匹高大的棕色战马。
当蓝行看到这个将军时,他突然有一种熟悉的感觉,但将军穿着铠甲戴着护脸头盔,看不出长什么样子。
军队行到帐篷中间的一块空地上,在将军一番慷慨激昂的演说后解散了。
在将军取下头盔的那一刹那,蓝行高声叫了起来:“蚊子!蚊子!”
镇民们被这个怪人吓了一跳,只见他一边大叫着,一边往行军帐篷跑去。
蓝行被挡在帐篷区外面,没有能力的他,无论如何也冲不破这道人墙。
“放开他。”一个威严的声音在人墙后面响起,军人们退了一步,看着他们的将军。
“你是谁?蚊子又是谁?”徐琰文好奇的问蓝行。
第五章 被抢的怀表
蓝行的嘴大得可以吞下一只拳头,这位将军的样子长得和徐琰文一模一样,差别只是他没有戴眼镜而已。
“我是狼,你是蚊子……”蓝行的话说得连一点底气都没有,他也开始怀疑了,胆小如鼠的许琰文怎么会突然当上了将军,如果这是演戏的话,至少胖子可以给他一个眼神呀。
“让他走吧,这家伙只是个疯子,别让他进来捣乱就行,告诉你,小子,老子姓徐,徐琰文,人称徐阎王,不是什么狗屁蚊子,懂吗?”徐琰文说完,转身走进军营。
蓝行被两个士兵用力一推,一屁股坐在地上,徐琰文的行为让他摸不着头脑。
看着士兵骂骂咧咧的走去,蓝行突然想到,徐琰文的记忆已经被封锁,不仅如此,他还有了一个新的记忆,只是名字不曾变过。
既然想通了,蓝行也就不是太担心,老鸟送的怀表还在他兜里,只要找机会让徐琰文看到怀表,相信他是可以恢复的。
白天这里有重兵把守,蓝行决定晚上再来,徐琰文一直有夜起的习惯,不起床撒泡尿,他是绝对睡不着的。
绕了一个大圈子来到帐篷区后面,蓝行找了个隐密的地方伏下身,他必须找到厕所的位置。
天很快就黑了,行军帐篷外面活动的人越来越少,最后只剩下一小队巡逻的,蓝行看准时机,一头冲进了厕所里。
由于这个世界没有电,所以厕所里黑得伸手不见五指,蓝行走了两步就不敢再去,他怕不小心踩到“地雷”。
不知过了多久,一点火光映到了厕所的墙壁上,蓝行屏住呼吸,他听出这是徐琰文的脚步声。
蚊子抬着一根蜡烛,睡眼朦胧的走进厕所,他看到不远处有个人,以为是上厕所的士兵,理也没理就开始解裤带。
看到徐琰文这么大意,蓝行又开始犹豫了,胆小的蚊子向来都十分小心,这是性格取向,和一个人的记忆完全无关,但已经走到了这一步,蓝行一定要冒险试试。
“蚊子!”蓝行压低声音喊道。
徐琰文显然吓了一跳,他猛的一哆嗦,裤裆里存了不少尿渍,当他转头看向蓝行时,胖子发怒了。
“你……”
蓝行没等徐琰文说出更多字眼,就捂住了他的嘴。
“如果你不叫的话,我可以保证你能从正门走出厕所,而不是粪坑。”
蓝行紧张地在徐琰文耳边说道。
没穿盔甲的将军通常都比较怕事,他点了点头,蓝行放开了手。
“死蚊子,我不管你是不是被洗脑了,你看这是什么?”蓝行掏出怀表,在徐琰文眼前晃动着。
胖子立即对这个做工精巧的表壳表示出了浓厚的兴趣,他接过怀表,凑近烛光欣赏起来。
“漂亮……精致!”徐琰文反反覆覆地说着这两个词。
蓝行一直在等待着时间停止的到来,可是几分钟过去了,让人恢复记忆的那十四秒时间停止,却没有发生。
此时此刻,蓝行并没有想起徐琰文的另一种本性,那是在骨子里对财宝的贪婪,或者说,对财宝的欲望。
当蓝行回过神来,他发现徐琰文已经退到了两公尺远的地方,大大的嘴上浮现出一丝奸诈的笑容。
“来人啊!快来人!”徐琰文高声叫了起来。
“逃跑”这个念头第一次浮现在蓝行的脑海中,过去有能力时,一旦有危险,他只会想着如何战胜对方,而现在,无力的他只能选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