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朱雀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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朱雀记- 第4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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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何伟呵呵笑着把刚才一直在旁边呐喊助威的小弟拔拉开,拍着他的肩头说道:“小子力气果然够大,比我只差了一点点。”
  易天行面上始终是一副无害的笑容。
  “这样吧,你以后跟着我。”何伟忽然严肃起来,只是十七岁的年青人摆出副香港三合会老大的POSE,让易天行看着直觉着别扭。
  “跟着我,薛三儿那里去说一声,也就没事儿了。”
  易天行见他主动把事情揽到自己身上,这才终于信了这家伙真是一个另类混混儿,略略感动之余,婉拒了,只是又不知多费了多少唇舌。
  何伟连吐几声操,又道:“我知道你们这些家伙瞧不起我们这些混的,大家同学一场,居然还搞工种歧视,扯蛋,滚吧,以后被打死了别怪我。”
  易天行哭笑不得,赶紧道:“我可是一拣破烂儿的,这工种歧视也轮不到我歧视你吧。”
  二人相视哈哈一笑,临别时何伟扯扯他那件蓝卡叽布的上衣,皱眉道:“都洗发白了,换一件吧,别蒙我说你拣破烂穷,我知道的那几个拾荒老头儿家里富的流油。”
  易天行笑着应道:“那几个老家伙天天拣死猪熬猪油卖,流的都是臭油。”
  回到楼下的教室,同学们看见他毫发无伤,面无青痕,纷纷围上来表示关心或是讶异,只有那个胡云冷冰冰地坐在前面,易天行余光里瞧见他唇角露出一丝鄙意,不免有些疑惑不解。
  邹蕾蕾被人挡在外面,一着急,揪着几个同学的衣领子,硬生生杀出一条血路,冲到他面前关切问道:“没事儿吧?”
  “没事儿。”易天行看着她清澈的双眼,微笑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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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在易天行日后的回忆里,一九九四年的阳光是灿烂到极致的那种。
  其实也没有什么特别的原因,只是每当周六和邹蕾蕾一起骑车回家的时候,江边渐渐绽开的夹竹桃总会让照拂在二人身上的阳光染上几丝淡淡的香气。
  易天行看了看邹蕾蕾同学俏直的鼻梁,额前清漫的刘海儿,有些失神,过了老久才想起那件事情来。
  “那天在你家说的事情,我想了下,还是不要了吧。”他说的是邹蕾蕾要他考高分的事情。
  邹蕾蕾皱皱眉,瞥了他一眼,没好气道:“随你。”
  易天行天生就是个怕女人的可爱孩子,见到她脾气有发作的迹象,赶紧嗫嚅道:“真考好了,怕吓垮一群人,我怎么和别人交待?”
  邹蕾蕾笑了笑,说道:“自己的本事,还怕别人说吗?”
  这极简单的一句话,却让易天行有些愣神,他一边蹬着脚下的踏板,一边想着事情,半天后冒出一句话来。
  “如果那本事有些吓人怎么办?”
  “吓死一个算一个。”邹蕾蕾以为他在开玩笑,于是抿着唇笑着回了一句。
  易天行叹口气道:“说真的,如果我是个怪物怎么办?”
  邹蕾蕾又一笑,露出白白的牙,甜甜道:“你本来就是怪物天才嘛。”
  易天行一笑无语,转头看看道路边上的江水在夕阳照耀下闪动着, 
 
 
 
  
第一卷 县城 第八章 假仙的妖怪
 
  又一个周六。
  易天行打了个呵欠,走出自己的小黑屋,假模假样地在自己堆破烂旁边的小石坪上打了套拳。对于他这种变态强悍的身体而言,这些拳法自然没什么太大帮助。不过怎么说,易天行假假也是位怪物天才,虽然在他看来,自己只是记忆力惊人,智商倒不见得有多高,但掩藏自己真实本事的准备总是知道要做的,将来如果迫不得已露了真本事,如果让人查到自己天天练拳,也总比当怪物一样抓进非正常人类研究中心要来的好。
  他想到这一周来天天跟着邹蕾蕾去写黑板板,不由用食指和大拇指轻轻搓了搓,像是指尖还沾染着那些滑滑的粉笔灰一样,对于他而言,这就是幸福的触觉。
  周六一向是他最喜欢的一天。不为别的,只是每到周末大扫除的时候,他都可以正大光明地跟着邹蕾蕾去楼下的那块大黑板练粉笔字儿玩。
  那黑板真的很大,如果要全部写完,还真比他天天晚上从垃圾山里拖出废钢筋来还要吃力。
  不过没办法,谁叫蕾蕾是学生会的宣传委员呢?
  他喜欢这种辛苦。
  ………………………………………………………………………
  午后的校园有些热,满园的青树虽然色泽深郁,却也掩不住天上红日的热力。一些零星的草地夹杂其间,但这时候学生们都已经做完了大扫除回家去了,草地上一个人都没有。过了操场十来步,有一个用碎石垒起来的台子,台上是一块大到极致的黑板,黑板上面有挡雨蓬,这时候把灼热的阳光挡着,与周遭景色比起来,那块黑板更显得幽暗清凉,若上面是洁净无尘,肯定会像极了一块黑色的寒玉……只可惜此时,上面被写满了红的白的粉笔字。
  易天行和邹蕾蕾学着斗战胜佛用手掌搭着凉棚,傻乎乎地抬着头望着眼前这块大黑板,忽然对视一眼,又傻呵呵地笑了起来。
  这是他俩这一个星期的成果,虽然写的内容不外乎是一些外语学习、课外活动,励志短文,俗到不能再俗的东西,但这密密麻麻的一黑板粉笔字着实让这二位年轻的男生女生充满了成就感。
  易天行指着黑板上白色楷体粉笔字最集中的那块儿说道:“看,还是我写的毛姆的那篇江上歌声最好。”嘴里轻轻哼念道:“他们的歌声是痛苦的呻吟,是绝望的叹息,是凄惨的悲鸣;简直不是人的声音。它是无限忧伤的心灵的呐喊,只不过带上了点旋律和谐的乐音,而那收尾的音调才是人的最后一声抽泣。生活太艰难,生活太残忍,歌声是绝望的最后抗议。这就是江上歌声。”
  邹蕾蕾静静地听他充满感情把这一段念完,忽然发现他是闭着眼的,不由微笑道:“记忆力也太可怕了吧。”易天行笑笑。
  邹蕾蕾忽然皱眉道:“毛姆的另外一篇讲灯光的要积极些,你选的这篇会不会太黯淡?周一胡老师来检查会不会有意见?”
  易天行无所谓地耸耸肩,说道:“生活本来就是艰苦的,这是事实罢了。至于黯淡?船夫的号子,其实或许只是在艰苦度日的可怕岁月里找些乐子。但人到了那种境地还不会忘让自己快乐,这已经足够积极了吧。”
  邹蕾蕾笑笑道:“我辩不赢你。”安静了会儿,关切看着他,说道:“这些年你过的很苦吧?”
  易天行咧嘴一笑,露出满口白牙道:“哪里会?一个人过日子再轻松不过了,也没爹妈天天在耳边烦。”
  看他强笑,邹蕾蕾轻轻叹口气,也就不多说了,笑道:“搞定了,我们走吧。”
  两个人把粉笔和尺子这些东西放回了一楼的团工部,到车棚里推了车子过来。从教学楼到校门口有一大段笔直的长路,易天行和她一面走着一面说笑。邹蕾蕾忽然说道:“差点儿忘了,上周末说好的,今天我请你吃脆皮。”说完了甜甜笑着看着他。
  易天行心里一慌,满脸幸福道:“那最好不过了。”忽然余光里感觉到远处校门口那里有个人影晃了下。
  如果换成别人肯定看不清楚,但易天行可是个晚上不点灯靠月光捏死蚊子的主儿,稍一留神,便看清楚了是班上的胡云。他皱了皱眉,心想这时候学校里没什么学生了,胡云是在等谁?以前听同学们说过他和社会上的混混蛮熟……想到这节,易行天心里忽然烦闷起来,似乎感觉到有什么让自己不乐意的事情在等着自己。
  他看了看身边正说笑不停的邹蕾蕾,忽然停下脚步,温和说道:“蕾蕾,你今天先走吧,我忽然想到在学校里还有些事情要做。”
  邹蕾蕾有些讶异地望望四周,说道:“学校里没什么人了,你有什么事儿?”
  易天行犯了愁,决不能说是因为自己莫名其妙的预感吧……想了想,笑着说道:“团工部那个新来的年青老师让我今天把团工部打扫一下。”
  邹蕾蕾叹气道:“不会吧?我们俩又不是真的苦力。”一脸委屈的神情可爱极了。
  易天行笑道:“所以让我这个苦哈哈来为小姐分忧吧。”
  邹蕾蕾笑着说:“呸,没话好说了?我们一起还是快些。”说着便把车龙头往教学楼那边转。
  易天行心头微慌道:“听我的,乖。”
  他一时情急,说了个乖字,却让平日里开朗洒脱的邹姑娘脸红晕如潮。两个人就在那条直路上呆了半天,邹蕾蕾才用蚊子一般的声音说道:“那我先走了,可是……你每天晚自习都提前走,每周就这时候能一起走走……”声音越来越小。
  易天行听见这话,心花开成了一百二十八瓣,脸上却开始像白痴一样地傻笑,愣愣说道:“乖啦,先走吧……要不,你在交电大厦那儿等我,我顶多迟十分钟。”
  邹蕾蕾听见他又在说乖,羞的不行,轻呸一口,骑上自行车像逃一样地向校外跑了。
  易天行傻呵呵地看着那辆可爱的天蓝色二四自行车消失在校门口,还没有醒过神来。年少时的爱情总是容易改变少年的心性,此时易天行的胸中全只是想尽快赶到交电大厦去,管他外面是谁在等着自己,管他是不是要打架,这时候还管得着掩藏自己的本事?他前些日子读的佛经里面,临济宗那个老和尚说的好:此时便是,逢佛杀佛,逢祖杀祖,逢罗汉杀罗汉,向里向外,逢着便杀!
  一阵热风吹过,少年人向校门口昂道挺胸走去,嘴里哼着当时最流行的忆莲姐姐的那首狂歌劲曲“醒醒”,可惜正在校园外面等着打架的那几个混混听不见歌词。
  “醒醒,尽快清醒,知不知你在杀掉你生命……” 
 
 
 
  
第一卷 县城 第九章 不对称战斗
 
  易天行自从发现自己身体的秘密后,便发现自己有时候会有些比较“出格”的举动,之所以出格,是当他专心致志去想一件事情时,会忘了遮掩自己坚逾精钢的身体。还好,以前的他失神的时候,往往是蹲在自己堆满破烂的小黑屋里——所以用手掌劈砖砌灶,用大腿当切肉丝的砧板——这样的变态行为没有暴露在光天化日之下。
  不过今天他有些失神,主要是被感情这玩意儿给整晕了。
  所以当七八只海碗般大的拳头像雨点一样砸来的时候,他根本忘了躲,也懒得躲,脑子里还在回味刚才的邹蕾蕾脸羞涩的红晕,要他记起这时马上就要开始打架了,确实是一件蛮难的事情。
  砰砰砰砰一阵乱响,易天行有些愕然地看着旁边的几名壮汉捂着拳头,满脸痛苦地倒在地上,这才想起来自己应该做些什么。
  于是他一跳而后,左手在前,右手掠后微微上举,摆了个黄飞鸿的姿式,眼角余光瞥向地面,酷到掉渣地说道:“还有多少人?一起来吧。”
  易天行自己都觉得有点恶心,但没有办法,如果不摆出一副练家子的模样,没人会相信,为什么拳头打到人身上,疼的却是拳头。而他所知道的练家子的模样……除了巨恶心的康德第一保镖,便只有李连杰的这个动作,这还是他在地下道的录像厅里学了老久才学会。
  领头的混混是个中年人,嘴里叼着的香烟早就惊的掉到了地上,他皱皱眉,眨巴眨巴眼,慢慢走了过来,看着易天行,心里想着:“这家伙还是个学生,怎么没见怎么出手,自己的兄弟就不行了?”
  试探着问了一声:“兄弟是练过的?”
  易天行静静望着他,笑着说:“打小练。”
  “难怪这么嚣张?”那人狠狠道,接着从怀里抽出一把砍刀。当时混混互砍最流行的就是这种一尺二的机床刀,钢是好钢,刀身不长,便于携带。
  这时已经是下午五点多了,太阳的温度却没有降低一点,街上行人很少,被梧桐树遮着的街角很清静。易天行看到这人竟然敢在大白天动刀子,不由皱了皱眉,说道:“有什么事情能不能先说说?”
  “三哥说了,这地方,只有我们嚣张的份,如果遇到比我们更嚣张的,那就不用说,打到他不嚣张。”中年人以为他怕了,恶狠狠地笑了起来,牙齿黄黄的。
  他嘴里说的三哥,易天行知道是谁,也是县城道上有名的人物了,就是前些天何伟让他小心的薛三儿。
  这薛三儿叫做薛恭,可惜一点恭良之德都没学会。八十年代初就开始在道上混,也就是东门一代最不起眼的那种,手脚有些不干净还好赌,当时道上,最瞧不起的就是这些不干净的小佛爷和千儿。而薛恭两条都占全了,自然很不招人待见。有一次做局出千被逮了个实在,对方限他一周内拿五万块钱做数。他一周里面求爹爹告奶奶,寻遍了道上认识的人,想找人帮他出头,结果没人帮他。
  时限到了,他自然拿不出这五万块钱来,于是被别人斫了右手大拇指和食指,只给他留了废物一样的三根手指。
  从那天前,薛恭便被人叫做薛三儿,名字改了,人也似变了一个人般,行事狠辣胆大,什么伤天害理的事情都敢做,下手又特别黑,趁着第一次严打后的空窗期,占了东门这片一些地盘儿,又扎起了一群小弟,便做起了老大,这些年吃香喝辣,坑蒙拐骗抢,什么事儿做透了,终于混成了东门老大,在县城里威风不可一世。直到县城道上的祖宗古老太爷从省城回老家县城来养老,薛三儿的气焰才稍微收敛了些。
  那中年人走到易天行面前,用手中的钢刀面拍拍他的脸颊,啪啪响了两声,低头恶狠狠地威胁道:“三爷说了,你动了他的兄弟,就得去给他兄弟磕头认错,再赔上一只手。”
  他满以为这学生会怕的浑身发抖,不料一侧脸却看见了一张满不在乎的脸。
  易天行看看天上被树枝划成一块块的天空,咪着眼,耸耸肩道:“我和你们三爷不一样,手又不是猪蹄,怎么说拿就拿呢?”
  中年人愣了愣才明白这小子是在臭人,怒气大作,举起砍刀便横劈了过去。
  易天行满脸平静地看着迎面而来的刀光。他不想用身体去硬抗,因为他虽然能,但也不想自己怪物的身份这么快就在小县城里传开。于是他脚跟轻轻一转,让刀光险险地从自己鼻梁前滑了下去,右脚横跨一步,整个身体和那个中年人靠的极近,一个倒肘打在那家伙的鼻子上。
  看似轻松的动作,迅疾做出却没有一丝用力的感觉,轻描淡写似的一抬肘,便把那家伙打的横飞数米,脸上血污一片。
  看见老大被打飞了,刚才还抱着拳头在呼痛的黑道小混混终于冲了上来。易天行皱皱眉,凭着自己的速度欺近对方身体,用手掌一推,便把一个混混推开数米,依此类“推”,不过是刹那间的事情,他便这些混混全部推开。他不想动手,因为他不知道自己会不会把这些人伤的太重。
  但他这般想,这些小流氓自然是不知道,除了几个脑袋灵光的,胆小怕事的畏缩在战团后面,又有几个亡命徒抽出尖刀狂喊着杀了上来。
  易天行冷冷看着围上来的混混们,心中烦闷异常,他不知道邹蕾蕾在交电大厦那里等自己久了会不会无聊,加上这是在学校门口,大白天的,他也不想惹来太多人注意,于是决定快些结束这场无聊的厮杀。
  看着围上来的这些人脸上狰狞的表情,他的脑子却是清明一片,仔细看着对方手上的动作,然后用更快更准的动作还击,脚尖在街上的柏油路面上一点即纵,在众人间穿梭,拳头从这些混混们的腋下身后穿过去,实实在在地打在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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