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朱雀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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朱雀记- 第17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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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正在这时,归元寺后园某处,有人轻轻说了声:“噫,弄出天火来这么好玩?”
  那人的语音极轻,却清清楚楚打在易天行耳中,易天行眼睛一黑,脑中嗡的一声,便昏了过去。
  易天行的体质怪异,大脑怪异,神经怪异,可能是这三怪,所以他从不做梦,由小至大都是如此,青春萌动之时,他还颇为伤心于春梦不止了无痕,更是无处寻觅。
  但他以为此时自己在做梦。
  先前还是身处寒雪凛冽的小亭,此时却躺在暖和的被窝里,被子是青黄色的,看样子是在禅房中,向左一看,更是吓了一大跳,先前对自己喊打喊杀,末了却在自己身下奄奄一息的归元寺主持,这时候却满脸慈爱地看着自己,好象前一刻是贾政,这时候又忽然变身成了贾老太太。
  “幻境,这一定是幻境。”易天行自以为是的念叨道。
  但马上他否认了这种想法,因为他发现归元寺主持斌苦和尚虽然满脸慈爱,却也是围着一床棉被在瑟瑟发抖,双颊乌青,一见便知是冻伤。而和尚那两道长长的眉毛也短了不少,就是不知是被天上的袈裟冻掉,还是被自己的真火烧掉。
  易天行神识扫了一遍房内,发现并无特异,于是平静看着这位老和尚,缓缓问道:“还请主持解释一下。”
  “误会误会。”斌苦和尚一面打着哆嗦一面解释道,“这后园乃是本寺秘地,非我方便门内弟子,不得擅入,亦不能入。而先前施主如闲庭信步般便踱了进来,又与叶相争执,故老衲误以为施主乃是恶人,于是冒昧出手,还望施主海涵。”
  易天行一翻白眼,从鼻子里嗤了一声,说:“大和尚,能不能编好听点儿?”
  “确实是误会。”斌苦和尚愁眉苦脸道。
  “那如何现在不误会我?”易天行一想到自己差点被那面大袈裟给玩死,咬牙恨道。
  斌苦和尚眉头一皱,想了半天说辞,方才应道:“方才情势如此危急,施主仍不忘护着老纳,又怎会是凶徒?”
  易天行微微皱眉,自然不相信对方会凭此点就相信自己,淡淡一笑道:“天上那面袈裟又是什么宝贝?后来又如何?为何我会在这禅房内醒来?”
  斌苦和尚本就不擅言辞,听着他连珠炮似的发问,一时木讷不知如何言语。半晌后生生把话带开道:“施主身体感觉如何?”
  易天行咪眼笑着望着他,本待问他那个令自己昏眩的声音是怎么回事,但想到他肯定不会说,于是强自压住,静听其言。
  斌苦和尚哪见过这等少年,吱唔半天,终于将心一横,老实说道:“其实本寺近日来有一大难,而那凶者传闻是一年青后生,所以今日见施主来此,又有一身绝高神通,所以不得已请了法旨,动了伏魔阵,万般千般,都是鄙寺的不是。”
  易天行见他说的诚恳,加上也自己也觉着这架打的莫名其妙,便信了三分,但想到自己被冤枉险些送命,仍是气不打一处来;准备发飚,却忽然想到先前在后园口和斌苦和尚的两句对话,自己暗琢磨了会儿,不由哈哈大笑起来。
  主持见他发笑,亦温和一笑道:“施主亦是明白了。”
  当其时,易天行正与那叶相僧辩执衣律,争执不下,而主持问他是否来自上三天,少年得知世上果有上三天之说,心神激荡下胡乱应了句““主持看来知道很多……”,便让阖个归元寺视自己为仇。
  易天行微微笑道:“想来这归元寺欲杀之人定是出自上三天。” 
 
 
 
  
第二卷 省城 第八章 解惑更惑
 
  “明白倒是明白。”易天行看着他的双眼,“但小子我脑袋依然不清楚,烦请大师告诉我,究竟何为上三天?”
  “施主一身大神通,竟然不知上三天?”斌苦和尚颇为惊讶。
  易天行苦笑道:“若是知道,方才又怎会让你误会?”
  “施主下山之时,门中长辈没有叮嘱过?”斌苦和尚皱眉道。
  易天行一愣,说道:“下山?又是何意?”
  斌苦和尚先前与他斗法,全然不是对手,后来用了寺中至宝才稍占上风,又见这年青人可以操控三昧离火,名又不著,好生惊服,自然以为他是某隐居的世家子弟,此时在装腔作势,连声问道:“敢请教施主师承何处?”
  易天行笑说:“怎么?不兴天生的吗?”
  斌苦和尚呵呵笑道:“施主说笑,若不方便说也罢了。”
  易天行见他误会,也不想多加解释,只是更加确定了世上果然有一种修行人,想到古老太爷暗自猜忖的话,自然问道:“上三天究竟是何方神圣?大师法力高强,难道不是上三天中人?”
  谁知斌苦和尚一听他这样说,脸上愁容更甚,苦脸对道:“我乃佛宗弟子,讲究清静无为,不扰世俗,怎会与上三天中人同气连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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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其实古老太爷猜想的并不为错。上三天确实是世上一处奇异所在,只是这个称谓出现的极晚,约摸是解放前才出现,而且也有许多修士不肯加入,之所以出现这等情况,全是因为上三天的宗旨与一般修行门派大相迳异。
  上三天并不分为儒释道三家,却是分为了吉祥天、浩然天、清静天,吉祥天统领各门修行,炼器;浩然天入世修行,除不得扰民外,除妖降魔,并且负责惩治修士中的败类;而清静天,却是上三天中最神秘的所在。
  可惜这斌苦老和尚只肯讲说到此处,便不肯再多细谈。易天行心里痒痒的,好不难受,只得问道:“大师修的佛宗,倒是与弟子有缘,烦请告知此次贵寺与上三天有何龃龉,竟闹到对方要上门单挑?”
  斌苦和尚一愣。
  上三天的小公子前些月发了一函,说是要借自己寺中的天袈裟去对付一位台湾商人,但自己修行佛道,怎能行此造孽之事,再者,这天袈裟又是如何能借出的,于是这些天内寺内好生戒备,就为防着上三天依着自己高明道行来明抢暗偷,不料今天却认错了人,莫名其妙得罪了个高手,还损了袈裟。
  想到这节,斌苦和尚就开始心痛,但毕竟兹事体大,此中细节他可不肯告诉易天行,斟酌半晌后方道:“佛曰不可说。”低头一礼,易天行就只看见一个不会说话的光头杵在自己面前。
  易天行恨不得一掌就拍在那光脑袋上,强自按捺自己的好奇心道:“方才在后园的争斗,难道外面的人看不见?”
  斌苦听他问出这等幼稚问题来,始才信了这厮果然是个不知如何学会法力的浑小子,苦笑道:“自然是有境界隔绝,不过亭子倒是损了。”
  “大师,修佛当依何途?”
  “随缘即好。”
  “大师,归元寺里有什么好玩的没有?”易天行贼兮兮地问道。
  斌苦大师听出这小子有什么不好的想法,打起精神应付道:“老衲不知。”
  “先前小子听见一个声音……”
  “哪里来的声音?”斌苦作出一副白痴状。
  易天行微微一笑,自顾自问道:“据闻归元寺中有血书楞伽经,为佛门至宝,上三天的人是不是想来抢这宝贝?”
  斌苦大师更是紧张,还是那句:“老衲不知。”
  “哎,天上怎么又出现一件袈裟?”
  “老衲不知……这个……小施主莫要玩笑。”
  “说笑一番,松筋活骨,我们两个冻死鬼也好受些。对了斌苦大师,你可知道上三天这次准备来什么人?”
  “老衲不知。”
  “既然把我误会成了对方,那难道对方只准备派一个年青人就挑了归元寺?”
  “老衲不知。”
  “你说,像我这种人物,能不能投入你们归元寺下?”
  “老衲不知。”
  “和尚,厕所在哪儿啊?”
  “老衲不知。”
  “随地大小便,是会破坏环境的,尤其是归元寺这么灵性的地方。”
  易天行认真答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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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一个老和尚和一个泼皮少年郎就在禅房里进行着这种极没营养的对话。易天行坐在禅房的木床上,发现自己已经比较热乎了,伸了个懒腰,坐了起来,对着斌苦一合什,说道:“既然是场误会,那在下就告辞了,外面还有人等着我。”说这句话的时候他在想,司机小肖同志不会已经等的抓狂了吧?
  斌苦大喜过望,赶紧道:“老施主走好,老衲受伤不轻,恐不能送了。”他先前连说十数个老衲不知,此时舌头也转不过弯来,竟称呼易天行了一声老施主。
  易天行哈哈大笑,道:“大师真是客气,原来所谓世外高人都是如此谦恭。”
  他的衣服先前都被体内朱火烧成灰烬,此时身上穿着一件僧袍,竟还比较合身。他自嘲地扫视了自己身体一眼,走到厢门,自然有归元寺门下弟子接着。
  易天行仔细一看,这些僧人面色俱都颓颓灰然,显是精力枯竭之兆,只怕正是先前归元寺施法用袈裟镇寺时,与自己拼真元的结果。想到自己勉强在这种奇妙的对决中活了下来,他不禁有些沾沾自喜,回头对斌苦说道:“今日初至贵寺,便莫名其妙打了一仗,显是有缘,不过……”他忽然想到那日接到古老太爷电话时想到的四字:娱乐精神,话锋一转道:
  “平白无故吃了顿冰雹,又险些被冻成冰疙瘩,贵寺总要有所补偿才是?”
  斌苦一愣,他向来诵经念佛,哪里遇见过这种讨价还价之事,心想修士门内,今日欠你一情,日后还了便是,怎好自己张嘴索要,那样岂不显着卑劣?易天行却不管这套,欠债总是要还的,不如讨些自己想要的东西。
  “施主请讲。”
  易天行恭谨行了一礼,道:“小子自幼研习佛经,但无上师指点,还盼能有机缘常来归元寺中,日夜得聆主持点拔。”这是摆明了要来学本事,他还有些怕对方不答应。
  “施主一心向佛,我等自然要大开方便之门,如此甚好。”哪知斌苦老和尚答应的如此干脆。
  易天行微微一愣,续又问道:“后山那人喜欢吃些什么?”
  “时鲜果子。”斌苦和尚一时失嘴,忽然想到自己这句等同于默认了后山之事,不由大惊失色,脸上煞白一片。
  易天行先前在禅房里与他瞎掰半天,就是为了这一刻,此时终于得到了自己想要的答案,便微笑着离开。 
 
 
 
  
第二卷 省城 第九章 流金岁月
 
  归元寺僧众远远着易天行坐上一辆桑塔纳远去,才又回来禀报斌苦和尚。
  “师父,怎能让那泼皮来我寺修行?徒儿观此人面相煞冷,绝非善类。”先前和易天行在院内争辩的叶相僧愤然不解道。
  “起初见这位年青人竟可破了本寺大须弥错路阵门,进入我寺后园禁地,那是何等样修为之人,自然以为他是上三天的小公子,本寺为弘佛法护山门当然要全力以赴。谁料末了才知竟是个误会。此时误会既除,当然前事如尘,不须再提,我佛当度有缘人,那位小施主便是与我寺有缘,尔等切记。”
  斌苦和尚肃然说道,一身正气缭绕全身,众归元寺佛门弟子满心感佩,躬身一诺应下。
  待众僧退下后,斌苦和尚勉强打坐,数息过后,一口乌血喷了出来。他看着后园方向被白雾遮掩的山谷,黯然道:“天袈裟足可抵挡九玄天火,您老祖宗带着天火和袈裟都收了,又叫我们如何抵挡上三天的索要?”旋即微微笑道:“既然老祖宗你对这小子感兴趣,那我就让他来寺里修法,若他出了事情,您总不能光看不帮吧?”
  原来这个讷于言的慈悲和尚,竟然也是个敏于谋的深谋之士。
  斌苦大师双手合什,暗颂佛经,心里却想着刚才那个奇异喷火少年:“小小年纪,便天生有如此修为,莫不是与我佛宗大有干系的那位传经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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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易天行哪里知道斌苦和尚的心思,正坐在桑塔纳的副驾驶位上暗自得意,想到,原来自己运气不错,不至于遇见的每个老家伙都像古老太爷那样奸滑成精。毕竟他是初次遭逢这种玄之玄的争斗,事后静思,自己一初哥儿居然愣头愣脑地抗了下来,临走还顺路套出和尚话来,自然有些沾沾自喜, 
  不过他旋即又想到天上的那件大袈裟,还有最后那声震到自己昏厥的声音,不禁有些后怕,脸色有些发白,一个声音就有天地莫测之威,实在太过骇人,有这声音护寺,归元寺难道还怕那上三天作甚?莫非上三天更加厉害?
  他在胡乱想着,旁边的司机小肖侧脸看了看他。陪自家三少爷逛归元寺,怎么进去时穿着T恤短裤,出来时便换成了一身青褐僧袍,他对这位三少爷大感莫测高深之余,更是佩服。
  易天行摸摸自己脑袋,暗自想着,为何古老太爷找那声音找了几十年也没个端倪,而自己始来归元寺就有了收获,没觉出什么难来,也很难想像古老太爷苦苦寻找数十年不果的黯淡心绪。他把车窗摇下,看着车外飞驰而的树影美女,嘿嘿笑了两声,回头对小肖说道:“今天是不是有个聚会?”
  “是,少爷。”小肖两眼看着前路,声音很是恭敬。
  易天行叹了口气,知道是改不了这些人的称呼,也就懒怠再管,吩咐道:“身上有钱没有?”
  “有,少爷。”小肖有些诧异地瞄了他一眼。
  “去一家服装店,买身衣服穿穿,花的钱我会让袁野给你。”易天行毫不客气地使用着古家的金钱。
  小肖笑着说:“是,少爷。”
  易天行见这小子乖巧,打趣道:“刚才归元寺里的主持叫我老施主,你以后干脆叫我老易得了。”
  “归元寺主持?”小肖惊叹道:“听说那位主持是得道高僧,一向不见外客,每年省城开政协会的时候也只是在开慕式上露下脸,他居然肯见您?少爷,您的面子还真大啊。”
  易天行暗自苦笑,心想若让你过一下自己方才雪窖生活,才知道这面子是怎么来的,他摸摸自己鼻子,轻声叹道:“刚当了一天大学生,就要四处奔波,水里来雪里去,一生劳碌命,老易不容易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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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小肖是省城本地人,对于何处有锦衣美服,何处有精剪细吹自然门清,易天行刚从归元寺一场大战归来,心神犹自恍惚,被他拖着在各式商场专买店进进出出,身上的衣服裤子鞋袜试来换去。不过半个小时,当易天行在商场落地镜前看到自己的身影时,不免怀疑自己眼花。
  “里面那个挺精神的小伙子是谁?”易天行洋洋得意问道。
  小肖知情识趣,应道:“当然是咱家的三少爷。”
  说笑着二人上了车,这便往市区七眼桥而去。
  古家在省城的生意繁杂,其中的大宗生意还是集在鹏飞工贸公司里,而这家公司就座落在七眼桥旁的一幢大厦中,齐齐占了三层。只是毕竟是黑道生意,门面摆着阔,又哪里需要这么大的办公空间和人员?于是空了一层出来,整了个西式餐厅,唤作“流金岁月”,晚上对外营业,白天就成了自家兄弟的俱乐部,没什么事儿的时候,一干强人就打打牌喝喝酒。
  二人上了楼,只见流金岁月门口已经围了一堆人,有老有少,甚至还有几个女子,这些人看见两人来了,只冷冷看了几眼又回头说着自己的话。易天行一眼就看破了众人面上的煞气,知道并非善类,皱了皱眉。小肖认识这群人,正准备介绍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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