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时位于鹿特丹的援建项目所在地,尚有非法武装势力的干扰,而且自然环境恶劣。前一批援建的工程人员,有的已长眠在了那块异国的土地上。踏上那片土地,那就意味着在向自己的生命发出挑战。而且,即便能活着,有爸爸的问题压着,想回来,也不知是何年何月的事情。
当初,为了摆脱围绕在程家上上下下的羁绊,也为了程家的清白,他娶了毫无社会背景的陆瑶,为爸爸的案子开释。这个目的本就不纯,事过一年,对陆瑶,已经内疚不已,再让她为自己牺牲,他真的不忍心。
可是,她却坚持,坚持留下那个孩子,把她的一生,羁绊在他的身边。
他冷着心肠,用不辞而别的方式威胁陆瑶拿掉那个孩子,过她自由自在的生活。可是她却那么的固执。
当他听到安若说陆瑶生产的消息时,正在鹿特丹主持工程项目的他,立刻脱下身上的工作服,甚至给领导连声招呼都没打,直接驱车向机场跑。独身一人在外的生活,对亲人的思念格外的切,那一刻,他抱定了宁愿牺牲一切,也要与自己的亲人在一起的决心,随时准备迎接来自排斥势力的打压。只不过,那一刻,他已经不在意那些了。
在这个世界上,与他关系最远的是亲人,最近和也是亲人。曾经,爸爸和妈妈为了他们许许多多的社会责任和说不清道不明的原因,舍弃了他们本该拥有的天伦这乐,现在,他不想再沿着他们的脚印,再走一遍。
跟陆瑶四个多月的冷战,他什么都没能改变她,她还是坚持留下孩子,而且独自生了下来,自始至终,竟然都没给他说一声。
四个月,她一个电话都没给他打过。他忙,忙得没白天没黑夜,偶尔有空,可坐下来就能睡着,除了工程事务上的事,他甚至都忘记了电话还可以有其它功能。
可是他一直在等她的电话,每次听到自己的手机响,心里会激动,甚至手都会抖,可是接起来,却不是她的声音。
他忘不了那种失落,那种痛。
似乎是很小的时候,妈妈将他推进爸爸的怀中转身离去,被抛弃的心痛,折磨着他,每日每夜。
他以为陆瑶不要他了,再也不要他了,可是她却不声不响地生下了他们的孩子,让他痛得如箭穿般的心,更加的疼痛。
陆瑶,她就是要用这种倔强的方式与他对峙,向他示威,折磨他。但他却犯贱,爱上了她,越来越甚。
失去的恐惧,让他忘了喝酒还可以醉。当他摇摇晃晃地站起身,蓦地看到窗外,远远的便道上走来那一大一小两个身影时,突然跌倒在地,痛哭失声,象个孩子一样,毫不掩饰心中的委屈。
陆瑶还是心软了,走过去,抓起程骏的胳膊,将他沉重的身体拖起来,靠在自己怀中,心中点点的疼。
“程骏,到床上去睡吧,想吃什么。我这就给你去做。”他好重,第一次发现他竟然使她有无法承受之重。
但是她还是将他拖到了床上。程骏的身体倒向床上的时候,他那只一只拉着陆瑶手臂的手却并没松开,陆瑶惯性地跟着跌倒,扑在程骏身上。
程骏的一双眼睛,因为喝酒,因为流泪,红红的,此刻,就那么直直地盯着陆瑶,泛着红光的眼睛,尤如一只饥饿的狼。
陆瑶的心,狂跳。
程骏的身体,越来越烫,紧紧地贴着他,象要被烧化了似的。他那双赤红的眸子,更象是具有魔力般,对陆瑶施放魔力,将她的目光紧紧地吸附在自己身上,一瞬不瞬。
两颗狂跳的心,两对灼热的眸子,在对视了许久之后,拉近了距离。陆瑶温柔地伏身,做出了平身第一次占掠性的举动,将瘫软的程骏压在身下。吻,从他的唇,移到他的眉,眼,耳垂,胫……
程骏的大手,束在陆瑶不停扭动的细腰上,配合着她的动作,轻轻抚摸,心里痒痒的,魂魄好象不在自己体内。那种从血管里升起的灼热和狂燥,让他浑身难受的想要去撕碎身上的女人,将她彻底的塞进自己的身体里,去弥补某处的空虚。可是他浑身没有一丝的力气,根本就捍不动压在身上的庞然大物。
当陆瑶的吻,移动到他要命位置的时候,他终于再承受不住,大吼一声之后,用颤抖的声音,断断续续地求她:“瑶,你杀了我吧。”
陆瑶的双脸早已红透,在雪亮的灯光中,她抬起头,眼神迷离地盯着躺在她身下一停扭动身体的男人,答应他:“好。”
清晨,彤彤早早地就起床了。虽然在家里,他依然保留着在幼儿园的作息时间。
家时里静静的,没有一声响动。
他在卫生间里磨磨蹭蹭地洗漱完,将被水淋湿的地面打扫干净,出来,屋子里,还是静静的。
他就生气了。
爸爸妈妈好过份,居然丢下他不管,早早地就去上班了,甚至连他的早餐都没有留。
生气了的小家伙象头气鼓鼓的小象,鼻子里哼着长气,将冰箱和微波炉的声音弄得山响。没有找到吃的,便直接杀进妈妈的卧室,他要去弄脏她的床,让她明白,儿子生气的后果很严重。
但是推开门,他就傻了。
冷静
躺在床上的两个人,头脑都有些木。
结婚数年间,陆瑶第一次不顾形象地骑在男人身上。程骏喝了酒,浑身无力,更加上他几乎是三十多个小时粒米未进,着实让陆瑶疯狂了一把。
只一次,但持续的时间长,陆瑶的疯狂让程骏突然好担心,好害怕。
果然,后半夜之后,陆瑶醒了,下了床,独自坐在窗前,透过窗帘的缝隙,看着窗外的的寥寥灯光,浑身都透着清冷。
躺在床上的程骏也醒了,没有动,只那样落寞地看着陆瑶独孤的身影,知道有些事情,已到了无可挽回。
睁着两只突然就湿了眼圈的眼睛,唇动了动,想跟陆瑶说点儿什么,可是嗓子干涩,没有发出声音来,也只是张了张口。
陆瑶坐在冰冷的地板上,没有放坐垫,不知不觉,浑身有些哆嗦。其实她只是睡不着,想起来看看窗外的万家灯火,但是深夜,万家窗户却没有想象中的万家灯火的闪亮。
世上事,不如意有八九,就象她现在空洞的心,原本是想用什么来装填的,可是过了这么多年,依旧空空荡荡的,象冬天的薄衣,时不时被风吹起来,撑得鼓鼓的,里面却全是寒冷。
她动了一下,想站起来,却发现身边,有一双大脚,没有踩拖鞋,光着脚站在地板上。
陆瑶一惊,简直是以蹦的速度站起来,盯着程骏红红的眼睛:“你怎么不穿鞋,男人的脚底不能着凉你知不知道。”不管程骏是什么表情,她伸手拉住程骏的衣服将他往床上拖。
程骏站着没动,双脚象是生了根,倒是陆瑶的手,已被他钳住,整个身体都拉进怀里,鼻子里呛呛的。
“你不要着凉了。”其实他是想跟她说些什么来的,可是那些话堵在嗓子眼那儿,就是倒不出为。一张口,唯一说出的一句话,也让他感觉酸涩。真是奇怪,这两天,他总是有这种鼻子和喉头酸酸的感觉。
“我知道呀,你不用担心,快回去睡。”她在他怀里扑腾了一下,但没能捏动他的手臂,程骏的胳膊将她箍得紧紧的,双手环抱于她的腰间,霸道的,而又小心翼翼的,盯紧着她的目。
没有开灯,屋子里光线朦胧,但是陆瑶仰着头,她能感觉到他那热辣辣的注视。
程骏怪怪的,身上有一种突然让人觉得陌生的气息,与曾经所有的时候不同,有些柔软,有些细腻……陆瑶不敢再往下想,心蓦地紧跳了几拍,不由自主地往程骏怀里缩了缩,垂下头,在他散露在睡衣外的胸膛上轻轻地蹭。
“去睡吧。”他柔柔的话语吐在她耳际,听起来象呢喃,让陆瑶的脸瞬间红到了耳根。
陆瑶的手柔柔的搭住程骏的颈子,两个人的呼吸离得如此之近。男人的大手,拦腰抱起女人,将她拖在自己面前,再不想任何的事情,一低头,捕住了那张在黑夜里散发着芳香的唇,用力地吮住。
两个身身影再度缠在一起,只是此刻,两个人心里都异常的清醒,知道有些事情,该面对的要面对,只是语言显得多余了,在如此暧昧的气氛里,话语显得累赘。
两团火焰紧紧缠绕在一起,什么也没做,直到两个人都感觉累了的时候,恋恋地离开对方的唇,竟然觉得木木的。舌尖和口中,却残留着对方的味道,浓得分不清彼此。
彤彤猛地推开妈妈的卧室门,看到的就是这样一幅画面。
身上长着体毛的大蟒蛇,将白净和妈妈紧紧地缠住,她那小小的身子,被裹在中间,静静的,连挣扎一下的可能都没有了。
小家伙没有往深时想,也想不到纵深,大喝一声,扑过去,跳上床开始拆卸那条大蟒蛇,手脚并用,连撕带揣,小小男子汉的威风令人胆寒。
缠在一起的两个人都醒了,但是程骏忍着身上的痛,故意的夹着陆瑶,不松开,裹得更紧。
陆瑶挣扎,一双小拳头抵在程骏的胸前,一张脸烫得象火在烧:“彤彤。”她低低的叫。
“妈妈,有我在,你不用害怕。”程骏的手,终于松了一下,给强势进攻的小家伙可乘之机,拽开他的手臂,一脚揣直去,正好落在程骏胸上。
到底是男孩子,脚劲很有些力度。程骏吃痛,拧着眉,一脸痛苦状。闷哼着,松开了手中的猎物,侧了侧身,闪开一点位置。
小家伙乘虚而入,闪身隔在两人中间,两条小腿分开,抵在两人中间:“看谁再敢兴风作浪。”
此言一出,两个大人顿时噎住,相对而视,竟同时笑出声。
兴风作浪,彤彤的这个比喻还真是形象。
程骏憋着笑,和刚刚被揣在胸口的痛,转身将小家伙挟在胸前:“小子,你敢跟我抢东西,看我怎么收拾你。”双手卡住小家伙的小腿,防止他那带劲的小脚丫再次窜上来。
“妈妈不是东西,她本来就是我的,是你想要抢走。”小家伙没有动,倒是很清楚自己此刻的处境,但是一双大眼睛却丝毫都不示弱,警惕地瞪着爸爸。
陆瑶侧起身,看着这一大一小两个相本版本的面孔,笑了:“我不跟你们闹了,我去做早餐。”
每天的报纸,送报员都会放在门口的报箱里。
陆瑶做好了早餐,看到打打闹闹一前一后从卫生间出来的爷俩,心情大好。将早餐端上桌,招呼了爷俩,将门外的报纸拿进来,放到茶几上,转进去洗手。
出来时,正好与急急进卫生间的彤彤撞个正着。
“跑什么,着火啦。”陆瑶侧身让过,小家伙手里拿着什么,形色匆匆,陆瑶立即警觉了一些。
“你手里拿着什么?”
“我肚子痛,要拉稀,妈妈你快出去。”小家伙一只手藏在身后,开始推妈妈走。
“肚子疼你拿报纸干嘛,又不卫生,去,用卫生纸。”她向外走,走到门口,又猛地转过来,一把拿掉彤彤手中的报纸,奔出,关上门。
顺手想扔,却发现是今天的新报。“这小子,我还看都没看呢。”拿着报纸向餐桌走去,走到一半双脚便停住了。
报纸上,一则醒目的红色标题,配着一组照片,让拿着报纸的陆瑶怔住,一瞬之后,指尖泛白,开始些微的抖。
餐桌上,程骏正悠然愉悦地咀着牛奶。
记得刚结婚的时候,程骏不是喜欢喝牛奶的,尤其是在早餐的时候,看到那白糊糊的东西,眉头就紧紧地拧在一起。
后来,慢慢的适应了,但每每看他喝牛奶的表情,都象是上刀山下火海一般的涩。
说起没结婚前,他们各自的生活,是有着天壤之别的,但他他还是随着她,渐渐地学会了适应。
他不爱吃带汤的面,现在一次可能吃一大碗,象关中平原上热火朝天的汉子;
他从不进厨房,除了在国外的那几年,他的生活,大到出门乘车小到穿什么颜色的袜子,都会有人替他打理清楚,但是现在,他动不动就会主动收起一摞油腻腻的餐具付出厨房,洗完了餐具,还会将楼上楼下所有的房间都用把仔细地拖一遍;
他不爱穿棉质的衬衫,现在衣柜里纯棉质的衣服随便就可以找出几套来;
他喜欢地上铺着厚厚的长毛地毯,在玄关处脱发鞋子之后便不用再穿拖鞋便可以随处走动,但现在,一百多平米的房子,地毯的面积加起来还不到五平米;
他想事的时候,喜欢点一支烟,慢慢的抽,即使不抽,也会看着它在指间慢慢地燃尽,因为有了孩子,他彻底的把烟戒了。
八年,细细的想来,他为她,为这个家,其实做了很多,也改变了很多,默默的,从来不说,象每天都会照进屋时的阳光,时间久了,让人渐渐忽略了那抹温暖。
陆瑶的眼睛湿湿的,手中的报纸捏得有些紧,皱了。
作者有话要说:筒子们,抱歉啊,两天没更文,发着烧,浑身软绵绵的,一个字都不想写,脑子象是糊掉了。这两天恢复得好些了,马上恢复更新哦
珍惜
身后,一只小小的胖手,不知不觉地拉住了陆瑶的衣服,一张小脸,嫩嫩的,仰着,满脸都是无辜的表情。
陆瑶的心,顿了一下,随即,嘴角一抹笑意渗出,掩去了眼窝里的湿润。这第小的孩子,连他都知道要为爸爸掩饰些什么,连他都渴望宁静,看来,这个家里,真的是好久都没有太平过了。
回身,在那张嫩嫩的小脸上捏了一下:“不是上厕所吗,这么快?”
可爱的小脸上,一双黑瞳眨呀眨地闪动了几下,小小的心眼儿还转不过来,他需要理清思绪,去弄懂妈妈:“我想要手纸。”
小嘴嘟哝了一句,可他刚说完,就意识到了问题的严重性。纸盒里,有白色的纸巾露出半截来,而且洗手池的台面上,还有一大包刚打开了封的。纸是好几天前下班时陆瑶顺手买的,早晨她打开往纸盒里装完之后,忘了收起。
小家伙知道自己的小伎俩露馅,吐一下舌头,扮个鬼脸,闪进卫生间,将自己关在自己制造的尴尬里。
餐桌上的程骏,正慢慢的喝着水,一副悠闲的样子。
陆瑶定了定神。原本波涛滚滚的心,这会子,因了小家伙刻意的摭掩,缓释了好多。走过去,坐在程骏对面,将切好的葱花饼夹到他面前的盘子里:“今天没事吗,这么消停。”
程骏没有缓过意思来,只点了点头:“早晨有个会,不过是九点的,还有时间。”他以为陆瑶只是在单纯的关心他,心里还一暖。
陆瑶没有说话,静静地喝了一口粥,很烫,烫得她舌头和上颌麻麻的,停了下,眼睛里闪着泪花。
“程骏,你是故意的,对吧?”
程骏看着陆瑶被烫得眼里盈着泪,突然就笑了:“你看你,饭是你自己做的,又没人跟你抢,慢点吃不行吗,怎么总这样,好象赶着吃完了要去替谁家吃去似的。”程骏揶她,连忙将自己手中的水杯推给她:“喝口温水缓一缓。”
陆瑶眼里的泪终于没有再忍住,流下来,重重地滴在手背上,烫得她心疼。他总是话不多的,但是一关心起她来,总是象个啰嗦的老太婆。
“我知道啊,你是想用这种方法替我挡住那些流言的,但是这何又何必,比起我来,你的位置要重要的多。”陆瑶垂着头,握着程骏递过来的水杯,几乎是一口气就将杯中的水喝完的。
昨天,程骏送她时,车停在金石门口当众吻她,她就知道程骏想干什么了,所以她用强硬的手段唬住了那些记者,谁也不敢发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