百里安听完小欢子说，心中怎样的酸楚。世上最可信任，最有温暖的，不就是家吗？可秋玄的家人却如此抛弃了他，如果他知道了，该有多伤心？
虽然为了整个家族的兴衰，可秋家怎么就不想想秋玄身为大学士令家族风光的时候？
百里安含着泪水，哽咽地问道：“慕儿呢？他过得可好？”
小欢子露出了伤痛的表情，百里安心中一震：“怎么了，慕儿出什么事了？！”
青雨也着急，跺着脚说道：“小欢子你赶紧说呀！”
小欢子轻叹一声：“秋少爷本来就不是秋家的亲骨肉，固然聪明可爱，却也有层隔阂。现在秋家跟秋大人断绝了关系，那孩子当然不受待见了。秋大人去世后不久，便给赶出来了。”
百里安捂着嘴，青雨跺脚说道：“妄称礼仪大家，竟然赶走一个无依无靠的孩子。夫人，我们赶紧去找少爷吧。”
百里安点头，眼泪已经流出来了：“我们马上去找，小欢子，你打探到他离去时的方向了吗？”
“秋大人的那几个老奴带着走的，好像是往更南面去了。”
“那我们就去南面找，无论如何都要找到慕儿。”
——以后不论慕儿遇到什么，王妃姐姐都会保护慕儿，紧紧地抱住你，不准任何人伤害你。——
——真的？——
——找到慕儿，帮我抚养他长大。——
——我答应你，只要我还活着，就一定会找到慕儿，好好养他长大。——
——秋玄，我答应你……——
坐在马车中，百里安的眼泪好像决堤的洪水。青雨默默地坐在旁边，稍微用力地握着她的手。
几日过去了，毫无线索。他们一边走一边打探，有时候两个女人坐在车板上赶着马匹，小欢子自己骑马飞奔在四周打听；有的时候三个人分别在附近村落打探，哪怕是最荒凉的地方也都会去。
可他们找不到线索，百里安心急如焚，整个人也一天一天的消瘦下去。
这日，他们坐在路边茶摊休息，来了几个官差坐在他们临边的座位，要了两壶茶，六碟包子，一边吃喝，一边抱怨。
“这几天真是累死了，来来往往的送信传消息。”
“现在是非常时期，虽然叛逆势力被铲除，可叛逆首领莫凝天却逃走了，陛下当然会紧张。”
“真没想到那个莫丞相是叛逆。”
“之前石壁不就预示了嘛，只不过叛逆跟追随陛下起义多位，功不可没，陛下才将信将疑的。”
“我听说，陛下起义的时候，那个莫凝天可真是出了不少的力，要不然，当时的皇帝那么厉害，怎么可能推翻了？”
“要我说，那也不是莫凝天的功劳，不是武妃做内奸查出了先帝的书信还有那些机关人嘛？如果不是因为那些，现在的天下是个什么样子还真难说。”
“你们都不想活了，说这种话。”
“哎呀老王，你别太紧张，这里的都是老百姓，你怕什么？”
“说起武妃，她突然失踪，大家都猜测是被莫凝天掳走了。”
“那娘们儿，骚得不得了，我听说上过她的男人都离不开她了。莫凝天不也是调戏她时被撞见了吗？”
“说是调戏，那娘们儿心里面一定很高兴。老王，你家有做大官的，见么见过那骚娘们儿？听说长得跟天仙一样。”
“我没见过，不过我听说过，就是被关在天牢里，还跟狱卒那啥。”
“真的！真够下、贱的，妈的，老子怎么不当狱卒，还能玩到那种上等货色……”
小欢子的拳头紧握着，百里安却静静地听着。甚至拿起一个包子吃。
重新上路，百里安坐在车板上，跟小欢子肩并肩看着外面。青雨掀开帘子坐在他们后面。
这是一片山林，山路起伏，四周都是树，密得没有边际，密得看不清里面的模样。
百里安看着这原始的山林，眼眸半垂。
“看样子，天下人都知道武妃是个什么样的女人了。”
百里安突然一句话，小欢子赶忙说道：“那些人都没见过夫人，只是人云亦云，添油加醋罢了。”
青雨也符合道：“对呀，他们知道个屁，本身都是些无耻的人，当然会说龌龊的话。”
百里安依靠着马车，淡淡说道：“他们说的也没错，我的确是不知廉耻。一个丈夫接着一个丈夫的换，那天也不是莫凝天调戏我，却是我勾引莫凝天。还有在天牢，那些狱卒虽然没敢强暴我，却也是动手动脚摸得都差不多了……”
“夫人，别说了。”
青雨轻轻抱着她，眼泪一滴一滴落在她水绿色的衣裙上。
小欢子原本是黯然失色，眼睛一瞥好像看到了什么，赶忙拉出了马车，马鞭一直自己的右前方：“夫人你看，那是个什么？”
大家收起悲痛望过去，一只看不清模样的东西正趴在地上吃落下来的果子。突然听到有声音，吓得抬起头来，露出一双惊恐的眼睛。
“天呀，是个小孩儿。”
百里安心中一震，那孩子拔腿就跑，百里安赶忙喊道：“快，小欢子拦住他。”
小欢子赶忙跳下马车，几下子就把那孩子抓回来了。孩子又叫又踢，被带到百里安面前。
百里安定神一看，不是秋慕是谁！
“慕儿！”
她惊呼一声，那孩子也愣了一下，被小欢子单手搂着悬在半空，一身的泥泞灰土，只有那双眼睛，还是当初的模样，看着百里安，逐渐溢出了泪光。
“王妃姐姐……王妃姐姐！”
他伸着双手去够他，百里安也伸出手要抱他，小欢子见状，赶忙将他送过去。
这一次，他们够到了彼此，紧紧抱在一起。
“我的慕儿，我终于找到你了！”
120 思念，血的牵绊
林子深处，有三个土包。 百里安带着那好像泥猴一样的孩子，站在土包前。
“这坟，是你弄的？”
秋慕点头：“我们被强盗袭击，他们为了保护我都死了。我想，总不能让他们横尸荒野吧。”
百里安微微皱眉，这个只有五岁的孩子，却好像十几岁一般。经过了这么多事，他也更是像个大人了。
“王妃姐姐，我爹他真得死了吗？”
百里安蹲下，轻轻抚摸着他乱成一团的头发：“是，他死了。”
“秋家人也不要我了，我以后该怎么办？”
“傻孩子，你还有我呀？从今天起，我是你的妈妈了，好吗？”
“妈妈？”
“嗯，就是娘的意思。”
秋慕豆大的泪珠从眼中滑落，在那脏兮兮的小脸上冲下两道痕迹：“妈妈是专程来找我的，对吗？”
“是，因为我们之间有过约定，对吗？”
“妈妈，从今以后，慕儿有妈妈了。”
小家伙紧紧抱着她，百里安也抱着他。
仿佛，儿子的叫唤，仿佛，女儿的重生。秋慕，我就剩下你了。能有你在身边，真好。
找个客栈，给这小家伙一通清洗，穿了身酒红的袍子，再用酒红的丝缎将他的长头发扎起来，俨然俊美飘逸俏公子一枚。
百里安怎么看怎么看不够：“我的慕儿多美呀，将来得多少女子为你要死要活呢？”
秋慕瞅了瞅自己的装扮，撅着小嘴说道：“太文弱了，我将来才不要什么女人呢，我要当大英雄，一辈子保护娘。”
百里安噗嗤一声笑出来：“娶了媳妇忘了娘，等你长大了可就不这样想了。”
带着他吃东西，小家伙的胃口还是不错的。虽然几日的折磨，人也瘦了，可见到她之后，精神头就回来了，真得很难想象那个猴子一样的孩子会是眼前这个。
吃饱饭，秋慕揉了揉肚子：“娘，我们接下来去哪儿呢？”
去哪儿？百里安真得没了主意。
离开皇宫，就只为了找到慕儿。现在找到了，然后呢？
夜晚，家家亮起了一油灯，慕儿坐在一边自顾自地刻着小刀，百里安和青雨小欢子围坐在圆桌边。
“我想去一下凌山。”
青雨和小欢子对视了一眼，青雨问道：“夫人是要回去看望百里老先生？”
百里安点了点头。自从穿越到这里，还没见过这身子的父亲呢。凌山隐居的百里氏，百里安的生父，现在怎么样了呢？
“夫人与老先生这一别一年半，老先生也该十分思念夫人，去看看也好，说不定咱们就此有了安生的地方了呢。”
百里安真想问问，凌山究竟是个什么样的地方，可她没法儿问。残存记忆里的几个画面，也不过是林间的茅草房。
有了目的地，第二天早起后，他们就出发了。
一路上，因为多了秋慕而多了很多快乐，秋慕在马车里面施展他学的功夫，惹得白天安和青雨一阵阵笑。
百里安突然想起，秋玄曾说过，要给他找个厉害的师父，令这将门虎子回归本性。
她很想完成秋玄的这个心愿，可她要去哪里找高手呢？
一个男人的身影闯入脑海，从未真正看到过他出手，可他却是天下第一。
百里安摇了摇头，思考着有可能性的人选。突然，想起了一个人，望着秋玄手中的小刀，不由得笑了笑。
刀神，不晓得能不能说服他。
慕儿累了，躺在百里安的腿上，听着车轱辘的声音。
“我听爹说，娘你生了小孩子。他们现在在哪儿呢？”
百里安摸着他柔软的发丝，垂着眼眸说道：“一个，一出生就死了。还有一个，在他亲生父亲那里。”
“娘一定很想念他们吧？”
“娘不想，娘现在有慕儿了。”
“骗人，娘一定在想他们。”
秋慕将百里安裙子的一角攥在手中，摆弄着：“娘一定每天都在想他们，想的时候，心就会很疼，疼得好像被人拧了一样。”
“你怎么会知道？”
“因为我每天都在想爹。”
百里安鼻子一酸，又要哭，可她仰起头，将眼泪倒了回去。
入夜，也不能凉快。秋慕睡觉时，只穿着一条薄裤。他看着纱裙不减的百里安，小声问道：“娘，你不热吗？”
百里安摇了摇头。回去房间，她一个人坐在油灯下。
真得不觉得热，自从生了孩子们后，她一下子从病秧子变成了小牛犊。
她还记得端木苍兰在曾经说过，在怀孕五个月后，她会变得越来越强壮。
当时的她，没心情问为什么。可现在，每每安静下来，她真得好像问句为什么。
只是这答案，或许永远不会知晓。还有他，对她着魔的缘由。
走了十几天的路，终于到了凌山脚下。他们沿着山路走入半山坡，在枝叶遮拦下，是为了木头栅栏的小院，里面有三间茅草屋。
百里安看着，隐约记得这身子在这里的快乐生活。
笑声，还有个模糊的脸庞，是她的父亲。发生了那么多事之后，这位父亲再见到她会是什么反应？
“我们到了呢。”
青雨跟秋慕都欢快的笑着，百里安却心情复杂。
一个嫁出去后不守妇道的女儿，这位父亲，还会认她吗？
“夫人，为什么不进去？”
百里安摇了摇头，就在这时，一个头发花白，面容枯瘦的男人抱着一摞枯草从一间茅屋中走出来。
秋慕赶忙挥手喊道：“外公！”
那男人愣了一下，转过头，一眼就看到了百里安。
手中的枯草落地，他愣楞地站着。
百里安在看到他双眼的一瞬间，就知道这位父亲不但不会嫌弃她，反而那般的惊喜。他唯一的女儿回来了，回来看他了。
“爹！”百里安被他的眼神打动，情不自禁地叫了他，也奔进了院子中。
男人张开双臂，将她抱在怀中，就好像不久前，百里安抱着秋慕一样。
他是天底下唯一一个可以不受非议拥抱百里安的男人，唯一一个即时端木苍兰或端木若泽在场，看了也无话可说的男人。
他是百里安的亲生父亲，百里纵横。
“好孩子，回来就好，回来就好。咳咳……”
百里纵横剧烈地咳嗽，百里安赶忙扶着他。难怪他这样枯瘦，原来他生病了。
121 百里氏，最后的传人
青雨和小欢子赶紧生火的生火，倒水的倒水，忙活起来了。
百里安扶着百里纵横坐在石凳上，一边轻拍他的背，一边柔声“爹生得什么病？”
百里纵横摇了摇手说道：“不碍事的，一点小毛病。”
“外公看上去可不像是小毛病。”
百里纵横看着对面的这个漂亮得不得了的小家伙，不有的惊愕问道：“他……他是……”
百里安笑着说道：“是女儿收养的孩子。”
百里纵横这才舒口气：“原来如此。”
百里安笑了几声，她一个十八岁的女子，怎么会有个这么大的儿子呢？难怪百里纵横刚才好像看到鬼的表情。
“只是父亲的病……”
“我说了不碍事。”
那边已经煮好了茶，青雨端来，百里安也坐下，亲自为父亲斟了一杯。
百里纵横喝了一口，还在轻微地咳嗽。虽然已过中年，又因为病痛的折磨消瘦枯萎，可看得出他曾是个怎样俊美的男人，自己这般的相貌也是出自他的遗传。
“父亲，我……有什么特殊的地方吗？”
百里安这样问。虽然希望渺茫，可端木苍兰对她的兴趣，或许父亲会知道。
百里纵横看了她，而后温柔地笑：“你的事，我也听说了。不论怎样，你都是我最好的女儿。我的安儿，温柔、善良。虽然以前有些胆小、身子也弱，可现在，变了不少吧。”
百里安笑了一笑，那是因为您的女儿已经不再了，现在的我，是另外一个人，尽管我们都叫百里安。
“不过，真说有什么特殊的，到也有一个，就是你的姓氏。”
百里安一下子来了兴致，她坐直身子，问道：“姓氏？咱们百里氏吗？”
百里纵横点头说道：“没错，我也是听父辈告诉我的，咱们百里氏在几千年前是一国的统帅。可后来灭国后，遭到了侵入者的屠杀，逃出来的百里氏分散在各处，逐渐减少。而嫡系的一支，传到你爷爷那一代，就只剩下他一个血脉。我到这里也是，而你是女孩儿，我又没有其他的孩子，所以百里氏的嫡系从你这一代起，就算是覆灭了。”
“百里氏除了曾是皇族，再没有其他特殊地方吗？”
“没有了。”百里纵横看着百里安若有所思地样子，咳了两声问道：“怎么了？”
百里安回过神，笑着说道：“没什么。可既然百里氏只剩父亲一脉，为何不再生几个男孩儿呢？”
“你母亲早逝。”
百里安看着自己的父亲，眉头微微皱起，她明白了什么，所以她好感动：“爹，很爱娘。”
百里纵横点了点头：“我名曰纵横，却遇到了你的母亲。她喜爱静，为了她，我也静了下来。她生下你不久就去世了，她的身子不好，所以你自幼也很虚弱。为了照顾你，我更是隐居于此，虽然我也想过给你再找个母亲，可，我却无法再接受任何女人。”
百里安垂下眼，不想，这身子的父母还有如此感人的故事。
百里纵横又咳嗽起来，咳得上气不接下气，百里安赶忙扶着他，他却“哇”地一声吐了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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