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有百里安在笑,在对着根本没有看她的孩子笑,就好像孩子能看得见。
“小小的小孩,今天有没有哭,是否朋友都已经离去,留下了带不走的孤独。漂亮的小孩,今天有没有哭,是否弄脏了美丽的衣服,却找不到别人倾诉。聪明的小孩,今天有没有哭,是否遗失了心爱的礼物,在风中寻找,从清晨到日暮。我亲爱的小孩,为什么你不让我看清楚,是否让风吹熄了蜡烛,在黑暗中独自漫步。亲爱的小孩,快快擦干你的泪珠,我愿意陪伴你,走上回家的路。”
在大学宿舍的铺位上,听到了这首歌。只是静静地闭上眼睛,想象着那样的情景。一个小小的孩子,无助地面对着黑暗。他只有可怜巴巴地看着你,期望着你能给他力量。
哪里想得到,那个孩子,会成为她的亲生骨肉。
一首歌,唱得屋中所有的人肝肠寸断。当最后一个音符落下的时候,孩子那双漂亮的眼睛突然间睁开了。
百里安一颤,赶忙呼唤王淳来看。孩子的眼睛,睁得如同正常一般,那夜下潭水的深邃,却在逐渐涣散。王淳眉头一皱,赶忙试探孩子的鼻息。之后,他转过头看向百里安,眼泪簌簌地落下。
百里安后退一步,青雨跟百合赶紧上去扶住她。而王淳,则是默默地拔掉孩子身上的银针,之后退到一边去。
孩子,就那么躺在床上。睁着眼睛,他从未这样睁开过眼睛。可他,却再也闭不上,再也看不到。
百里安轻轻地抱起他,将他抱在怀中。闭着眼睛,静静地闭着眼睛。
秋玄,玄煜,你们要照顾好他。
“娘娘,御书房的公公来了。”
百里安抬起头,看了一眼奴才们,赶忙放下孩子站起来:“青雨、百合,你们快擦干眼泪跟我出去,其他人都留在这里。”
她最先走出去,两个宫女擦了眼泪,看了一眼床上的小主子,也跟着出去了。
御书房的奴才,为首的就是陆海。他捧着圣旨,一脸的喜气洋洋。他们当然不知道刚才发生了什么,当然笑得很灿烂。
“娘娘,陛下给三皇子取名字了,这是圣旨,娘娘接一下旨。”
百里安带着武华殿其他奴才跪下,陆海便摊开圣旨念到:“赐名三皇子玄穹,予以天地无边。钦此。娘娘,恭喜娘娘,恭喜三皇子。”
百里安带着奴才们站起来,接过了圣旨,浅笑着说道:“多谢陆公公,来呀,看赏。”
陆海又对百里安说道:“另外,陛下命奴才带个口讯,今日晌午在月鸾殿用膳,请娘娘也一同过去。”
百里安顿了一下,端木苍兰,你在打什么算盘?
“我知道了,多谢公公。”
陆海看到百里安的表情有些僵硬,又看到青雨跟百合红着眼睛,不由得地问道:“娘娘,您没事吧?”
百里安抬眼看了他一下,他便赶忙谄笑着说道:“奴才管得太多了,奴才等这就告退。”
陆海走后,百里安站在院子里,良久,她才握着圣旨,转身回去了房间。
她的儿子还在床上,已经变得僵硬了。
她抱着他,将圣旨放在他的身上,轻轻说道:“爸爸给你起名字了,叫玄穹。端木玄穹,虽然你的爸爸并不称职,可他,的确爱你……”
百里安那双哀痛的眼渐渐变得深邃,她将孩子搂在怀中,看着他曾经躺过的床单。
卷而翘的睫毛半垂着,她仿佛被定格的影像,就那么看着。
手,渐渐地握起,抓着裹住孩子的小被。说不上是狰狞还是什么的笑挂在唇畔,身子,一阵一阵的颤抖着。
今天晌午,月鸾殿。端木苍兰和叶心心。
百里安将孩子放在床上,很轻很柔,那已经僵硬的身子,青紫的脸颊,却减不掉她对他的爱。
玄穹,跟妈妈去演一场戏,好不好?
她微微笑着,轻轻地摸着他的脸。
屋中其他人面面相觑,最后还是王淳问道:“娘娘,现在是不是该禀明圣上……”
百里安转过头,扫视了屋中的每一个人,而后冷冷地说道:“三皇子活的好好的,你们可都挺清楚了?”
299 戏码,她杀了孩子
屋子里的人都跪下称是,百里安看向王淳说道:“王大人,尤其是你,如果陛下问了你,你要记得,殿下现在还活着。”
“是,微臣知道。只是,娘娘有何打算?”
百里安唇畔又是一抹狰狞的笑,她站起来,对奶娘说道:“会玄穹换一身漂亮的衣服,在用漂亮的薄被给他好好包上。”
奶娘称是,百里安走出孩子的房间,一边往自己的屋子里走,一边对青雨说道:“你快去准备笔墨纸砚送来。”
等回到屋子,洗了把脸,梳好头,笔墨也都端来了。百里安趴在暖榻的小方桌边,写了一封信。捧着吹干,折叠好叫来了小欢子。
“娘娘。”
“小欢子,你马上将这封信送给丞相,一定要快。”
“是。”小欢子拿着信赶忙退下,百里安看向青雨跟百合,淡淡地说道:“给我挑一件漂亮的衣裳。”
“是。”
两个宫女照做,可她们真得不明白。三殿下刚刚去世,尸体就在不远处的房间里。她们的主子却要打扮漂亮去月鸾殿跟帝后吃饭,究竟是怎么回事?
等穿戴整齐,百里安重新回到孩子的房中,奶娘也给孩子换好了衣服。因为出现了尸僵,孩子的衣服并不好换。奶娘又是眼泪又是汗珠,在百里安进来前还在小主子的身边哭泣。
百里安走过去,她的玄穹就那样安静地躺着。她坐在他身边,将他抱起来,轻轻地搂着,竟还一边轻拍着他,一边哼着歌谣。
奴才们都吓坏了,她们真得担心主子因此疯掉。百里安哼了几首歌,便抬起头,看着屋中的奴才们。
“现在什么时辰了?”
“回娘娘,刚到午时。”
百里安这才直起身子,可她依旧抱着孩子,就好像孩子还活着,抱得那样轻柔。
“奶娘,你就在这里呆着吧。今天过去之后,你若想走,我就给你一笔钱。如果你想留,就负责照顾玄瑞。但不论你走还是留,今天的事都要烂在心里,不然,你说给了谁听,你和那个人都会死得很惨。”
奶娘赶忙跪在地上,磕着头说道:“奴婢不走,奴婢愿意伺候二殿下。娘娘待奴婢这样好,奴婢誓死跟随娘娘,绝不会出卖娘娘。”
百里安点头,而后又看向青雨跟百合:“一会儿,你们跟我一起去月鸾殿。我们一起演一场戏,戏码就叫:皇后害死了我的玄穹。”
奴才们一下子就明白了,百合捂着嘴哭,青雨则是含着眼泪说道:“娘娘放心,奴婢们一定好生配合娘娘,小主子在天之灵也会保佑我们成功。”
“你们所有人都转过去,快!”
奴才们愣了一下,可还是听从了娘娘的吩咐,都转过去背对着娘娘。等他们听到百里安的声音再次转回来时,百里安正垂眼看着怀中的孩子。
眼中突然一片模糊,她赶忙仰起头,将孩子抱紧在怀中。不能哭,现在还不能哭,这悲痛的哭泣,一定要忍耐到那个时候。
良久,百里安才睁开眼睛,她深吸了一口气站起来,对青雨跟百合说道:“我们走吧。”
青雨跟百合赶忙擦干净了眼泪,深呼吸之后跟着主子走了出去。
走出武华殿,她们就要展露出笑容。因为主子怀中抱着的殿下还是活生生的可爱孩子,她们要笑,要满带欣慰。
百里安不但带上了她们两个,还有一串不知情的宫女太监。她鲜少带这样多的人,可今天,却是有一场硬仗要打,她需要多一点的人,戏码才能成功。
往月鸾殿走,每一步都那样的艰难。可主仆门面带笑容,仿佛她们要去的不是地狱,而是美丽的伊甸园。
怀中的孩子,叫锦被紧紧地裹着,一角微微垂下,正挡住他已经发青的脸。
一路上,有不少宫女太监经过,见到武妃跪下行礼。等到他们离开后,那些宫女太监就会站起来,表情各异,议论着武妃去月鸾殿的事。
这样走着,晌午的阳光有些晒人,可百里安却感觉不到温度,就像她怀中的孩子。
她自己,变成了什么样子?一个月面对着被判了死刑的儿子,看着他,她没流一滴眼泪。可这天地间的人,又有谁比她还要难过?她寄托了全部希望的孩子,她不顾性命执意生下的孩子,在她的面前一点点死去,她的心里积攒了多少怨恨?
月鸾殿到了,百里安抬起头看,门口跑来太监迎接,躬身说道:“陛下已经来了,正等着娘娘呢。”
百里安笑着说道:“是我来晚了,有劳公公带路。”
带什么路?这月鸾殿她来了多少次?叶心心成为皇后之时,她生下孩子之后,还有一次又一次的假意亲近、卖萌装傻。还有一次,在她得知了真相后,听说女儿被她召唤来时,奋不顾身地冲入。看到的,就是帝后与她的女儿亲昵的情境。
这一次,她又能看到什么?冷笑,不由自主,无论看到什么,她都不在乎了。
走入前厅,帝后正坐在北首闲聊。百里安抱着孩子进去,跪下行礼说道:“臣妾参见陛下、皇后娘娘。”
端木苍兰微笑着说道:“武妃免礼。”
叶心心更是殷勤,一脸的灿烂笑容:“安姐姐,过来坐,饭菜马上就准备好了。安姐姐将玄穹抱来了呀。”
百里安起身,也冲着他们微笑。他们,一个用歹毒的手段害死了她的玄煜,更是间接地害死了玄穹。一个,是明明知道了这一切,却选择了沉默,更是继续宠溺着害死他亲生骨肉的妻子。
这样的一男一女,她曾经都爱过。可现在,她只有恨,恨不得马上诛杀了他们。
“这孩子顽皮得紧,只有在我怀里才肯老实些。”
“我要看看,安姐姐,我还没看过这孩子呢。”
百里安盈盈一笑:“他好不容易睡着,等他醒了吧。”
端木苍兰笑道:“朕也是好久没见到他,还想着他的小模样。”
百里安笑,她看着端木苍兰,眼眸中尽是欢喜:“他长得越发像陛下了,只是很任性,这么小就不能好管教。等一会儿他醒了,陛下好好跟他说一说,见到父亲,他也会听话的。”
这时,月鸾殿的奴才来说饭好了,端木苍兰对百里安说道:“你将孩子交给皇后的宫女,带下去休息。等我们吃过饭了再去看孩子,我有些话要对你们说。”
300 你们两个,保持下去
端木苍兰说完,叶心心的贴身宫女就要过来抱孩子,青雨抢先一步将孩子抱起,笑着说道:“不敢劳烦月鸾殿的各位姐姐,还是奴婢抱着吧。请姐姐们带路就行。”
奴才们看向叶心心,叶心心当然是微笑着点头。这样,月鸾殿的宫女在前面带路,青雨抱着孩子跟在后面。如此一来,就不会有人提前发现孩子已经死了。
百里安眯着眼眸看着青雨她们离开,身旁已经有人挽住了她的胳膊。她转过头,叶心心一张怎样天真无邪的脸孔,就像曾经她缠着她要一起玩一模一样。
“安姐姐,我们去吃饭吧。皇帝哥哥也不知道跟我们说什么,会不会是赏赐我们好东西呢?”
端木苍兰笑着说道:“你想要什么,也不必我赏赐,尽管去内务府要好了。”
“那可不一样。”叶心心挽着百里安,整个人都要依靠在她身上了,撅着嘴,好像一个十几岁的天真孩子:“皇帝哥哥给的,跟我要的怎么能一样?”
“噢,不一样吗?”
“当然不一样。”
百里安静静地看着他们打情骂俏,在她的面前,他们怎么能如此淡然?他们的心中,都知道自己是如何亏欠了她,却依旧可能装作没事人一样。
真得让我恶心,端木苍兰、叶心心,你们真得让我恶心。
“好了,你们小夫妻要吵架去别处吵,别再我面前摆恩爱。我可是饿了,吃饭去吧。”
叶心心笑着依偎着百里安,对端木苍兰眨眼说道:“安姐姐吃味了,皇帝哥哥,我们去吃饭吧。”
饭厅,一张大圆桌,上面摆满了各式珍贵菜品。皇帝北首端坐,两个女人坐在他左右两边。
“皇帝皇后今日怎么这样好,请我来吃饭?”百里安依旧微笑,她笑得很真,尽管她的心中充满了怒火,可她却笑得好似五月的清风,与那皇帝一样的令人着迷。
“瞧姐姐说的,以前不也经常吃饭的吗?只是后来姐姐有了身子不方便,也就没再叫。”
“皇后当真了?我可是开个玩笑呢。”
“哎呀,安姐姐真坏,安姐姐以前都不会开玩笑的。”
“人总是会变的。”
百里安垂下眼,吃了口菜,该是味美可口的,为什么她吃起来如同嚼蜡?
“姐姐生孩子很不容易,又是早产又是难产。那天我跟皇帝哥哥过去看姐姐,姐姐脸色惨白惨白的,水肿还在,更显得可怕。现在一个月过去了,姐姐变得跟以前一样漂亮,又成了窈窕女子,真是叫人羡慕。”
百里安又看向叶心心,还是一样的微笑:“皇后也不错呀,生过了公主了,看着还想大姑娘一样……”
百里安说完,赶忙捂住嘴,担忧地说道:“姐姐不是有意的。”
叶心心一脸的难过,还是那勉强的笑道:“都过去那么久了。”
“是呀,公主去世的时候,我还不在宫里。算算,也有两年了。迎夏公主倘若活着,也有两岁多。长公主一直希望能有个妹妹,还念叨着迎夏公主。”
百里安说完,看了一眼那对夫妻,端木苍兰默默地吃东西,叶心心则是眼泪在眼圈中打转。
叶心心,她那日偷听到的,对于女儿的死她根本就不在意。她的眼中只有她的皇帝哥哥,哪怕是亲生骨肉都不过是一个争权夺势的工具。她想要儿子,那个也不太正常的露国皇帝,竟然要将露国交给她的儿子,交给雪国的皇子。
端木苍兰,他应该是伤心的。他本来就爱孩子,那个又是他心爱女人的孩子。只是从她怀着开始,他就已经知道了那孩子的命运。心中更是对叶心心和孩子充满了愧疚吧。
百里安心中冷笑,表面却又洋溢了温暖地笑容:“皇后不用难过,迎夏公主贵为龙女,即使到了那个世界,也一定过着很好的生活。而皇后还年轻,还有的是机会生孩子。再生个公主,轻而易举嘛。”
百里安微微笑,她看到了叶心心的不自然。她心里一定是破口大骂了吧,端木苍兰一年没碰她,她怎么有孩子?
“安姐姐真是的,生了几个了,也不教教我育子的经验。”她随便说说,缓解尴尬。百里安却没打算转移话题。
“皇后孩子都生了,又跟皇帝如此恩爱,这种事还用我教?我倒是要跟皇后求求经,如何得到皇帝的宠溺呢。”
“安姐姐真是的,就会取笑我。皇帝哥哥,你来评评理。”叶心心笑得灿烂,百里安也是。
端木苍兰微微笑着,那俊美的不像话的脸,可以令天下女子为之痴狂。她曾经,也被迷惑过。可经历了太多的痛,她已经清醒。
“你们两个倒像是打情骂俏的小夫妻,朕倒是成了多余的。不过朕很欣慰,你们是好姐妹,朕希望能看到你们永远如此相处下去。尽管现在宫里面有不少传闻,但只要你们两个不为所动,后宫就是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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