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德子只是抬头看着建兴皇帝,往后连退了几步。
建兴皇帝见这个阉人胆敢抗旨,不由的勃然大怒,他对门外的侍卫喊道:“来人呀!把这个阉人给朕拿下!”
虽然小德子伺候了建兴皇帝四十多年,但是建兴皇帝对于一切违抗他旨意的人,是从不留情的,他当了二十多年的皇帝,也维护了二十多年帝王的权威。
半天,没有一个侍卫进来,建兴皇帝感到一点不安,他喝道:“你们都聋了吗?”
现在,好像全世界就只剩建兴一个人似的,任他怎么喊都没人回应他,建兴皇帝喘着大气,指着门外的侍卫骂道:“反了!反了!你们这帮奴才!”
这时,建兴皇帝感觉胸口有股血气在翻腾,他走到九龙椅之上,就很难再迈前一步了,只好瘫坐在地上,喘着粗气,呼吸越来越沉重,头也越发的沉重。
建兴皇帝大叫道:“杨群!杨群!”
大内的侍卫总管是杨群,门外的侍卫既然不听皇命,很有可能是杨群出了什么问题。
杨群随即应声出现在门口,建兴皇帝现在站不起来,否则肯定要上前抽他几个巴掌,再将他分尸。
建兴皇帝双眼紧盯着杨群,苍老的脸上挂着虚汗,冷冷的道:“杨群,你敢造反?”
杨群低下了头,呆立在御书房的门口。
然而第二个出现在建兴皇帝眼中的,却是他的儿子王立仁,由他亲封的当朝太子。建兴皇帝一下就明白了,小德子与杨群已经被他收买了。
太子双眼放着寒光,走到建兴皇帝的面前,双手一抱道:“儿臣参见父皇!”
建兴皇帝并没有像太子想的那样狂怒暴走,而是轻笑着看了他一眼。他摇了摇头道:“不错嘛!挺有心计的!”
太子也是一愣,在这个当口上建兴皇帝还称赞他?太子背起了双手道:“父皇过奖了。”
建兴皇帝艰难的支撑起身体,道:“你等不及了?”
太子哈哈大笑道:“父皇,我今年也有四十多了,也该轮到我了。”
建兴转过头去,忽然喉咙一甜,呕出了一口鲜血。建兴皇帝脸色苍白,双眼瞥了一眼小德子,他自己之所以会有这样的症状,很有可能是小德子那杯茶的缘故。小德子把头垂的更低了。
建兴皇帝伸手擦了擦嘴角的血渍,转头对太子道:“很好,够狠的,在朕的这么多皇子中,也只有你和立文的心肠够毒。但是你的毒却不及立文,立文的毒是毒之大者,而你却是毒之小者,而立信的心机胜在善于把握局势,立贤太过于妇人之仁。”建兴皇帝啐了一口,接着道:“朕姑息养奸,养虎为患,这是朕这辈子最大的错。朕一再的维护你,没想到你居然弒父,朕落得如此下场,也是自作孽不可活啊!”
太子沉声道:“一个死人有什么好提的,可惜他并不是你亲生的。你会有今天在你派人杀皇爷爷的时候就应该料到,我只不过跟你学的这一手而已。”
建兴皇帝双眼一暗,道:“朕最对不起的就是立文跟他的父亲,有今天的结局,都是朕的报应啊!”
太子冷冷的道:“如果不是你一再心慈手软,他早就死在我的手上了。你要我拿他当亲兄弟对待,那也是不可能的。他死的早,否则落在我的手上,死的更难看。”
建兴皇帝的神志开始逐渐模糊,他迷迷糊糊的道:“雅特王朝完了……完了……你既然这么想坐这个位置……你……你……”建兴皇帝望着窗外的大雨道:“爱妃,朕来陪妳了……朕好累啊!”
建兴皇帝的话中带着满腔的不甘心,一下子瘫坐在地上,悄然闭上了眼睛,不过他的嘴角却挂着微笑。建兴皇帝一生努力维护他的皇权,最后死的时候也保持着一个帝王的尊严,他终于可以解脱了。
这位执掌雅特王朝将近二十二年的皇帝,最后却死在自己亲生儿子的手上,讽刺的是,二十多年前他也是凭这样的手段登上了帝位。
太子转过头去,背对着已经永远无法开口说话的建兴皇帝,许久,他才道:“杨督统,速去包围张阁老以及众朝官的府邸,没有本宫的旨意,谁也不许外出。”
杨群领命而去,在他走到门口时却愣了一下,只见一个面若桃花,朱唇娇艳,双眼清澈如水,丰腴柔婉,身穿丝衣的美人儿袅袅婷婷走了进来。
她的外表虽然柔弱,但是腰上却挂着一口闪着寒光的宝剑,她的双眼也显得异常的冷漠,让人不敢直视。
太子看到来人,顿时眼睛一亮,迎上前去道:“虹妹,事情办的如何?”
来人正是太子的表妹,震国公南宫云的亲孙女,南宫虹。她也是太子王立仁心仪的女子,只是碍于南宫云一直无法得手。
南宫虹瞥了一眼太子身后的建兴皇帝,双手一抱道:“殿下,德王已经拿获,只是贤王被一黑衣人救走。”
太子双眼一凝道:“妳可知道是什么人?”
南宫虹斩钉截铁的道:“对方使的是驭剑术,可能是剑隐门的人。”
太子点了点头道:“想必应该是绝剑派系的人。没想到本宫在京城布下天罗地网,依然被他们给逃了,看来他们救走十六弟,恐怕是想东山再起吧!”然后太子重重的冷哼一声道:“都是些自不量力之人,没有什么好估计的,等到师父他老人家归来,我们残剑一系就可以在门中彻底的翻身,压垮绝剑一系所有人。”
太子得意的看着众人放声大笑起来,而他的身后躺的却是他的亲生父亲,这就是皇权斗争中血的一幕。在权力游戏中,根本没有亲情可言,儿子杀老子,老子杀儿子,这在神州大陆上并不少见。
小德子和众侍卫赶紧跪地呼道:“陛下!万岁!万万岁!”
太子闻言笑的更得意了。
这时,和王从门口慌忙走了进来,他的目光四处一扫,便跪地道:“陛下,京城防务都已经接手,所有反抗之人均已拿下,请陛下发落!”这和王改口的也不算晚。
太子上前扶起和王道:“皇叔,所有不识时务的人,一个不留。再麻烦皇叔修书一封给胡国的摄政王哈扎特,告诉他本宫这里一切都已经成功,希望他也能尽早控制胡国的局势。”然后他对小德子道:“先不要宣布父皇的死讯,以父皇的名义拟旨,召信王与司马远威即日进京!传令杨群全城戒严!”
这两个人可以说是太子目前最大的心腹大患,如果不除,他的皇位坐的也不踏实。但是这也只是太子一厢情愿的想法,全国的动荡也随着建兴帝的驾崩提前来临。
太子上前握着南宫虹滑腻的玉手道:“虹妹,本宫……”
太子还没说完,南宫虹便把玉手缩了回去,恭敬的道:“殿下,爷爷托我告诉你,多谢你前些时候的粮草,才可以让他老人家不必受制于先帝。”
南宫虹的一番话礼仪周到,但是却明显的带着疏远太子的意思。
太子的脸上闪过一丝不悦。虽然太子很想得到她,但是碍于震国公南宫云那几十万的军队,只好笑道:“都是自家人,何必那么客气。”
南宫虹双手一抱道:“小妹还有要事在身,先行告退。”说完南宫虹看都不看太子一眼,自顾的离去了。
太子的双眼喷着火,咬起了牙道:“先让你们南宫家得意一段时间。”
今夜,满京城的官兵都在忙碌着,京城所有的城门提早关闭,全大街上尽是来来往往的骠骑营将士,所有的百姓都被赶回了家中。百姓们心中隐约已经感觉到巨变的来临,今天的情况年长的人都记忆犹新,那就是建兴帝登基之前的情形也跟现在一样。
第二天,天色刚蒙蒙亮,全副武装的骠骑营将士把雅特文武百官们“请”上了议政殿。宫廷内的守卫明显比往常多了数倍,特别是议政殿铁甲林立,三步一岗,五步一哨,众人的心也是忐忑不安。大殿内鸦雀无声,这一夜的变化众人都还没缓过神来。
众人期盼着建兴皇帝的出现,目光都落在那九龙宝座之上。这时,建兴皇帝的贴身太监小德子出现在众人的视线之内。
小德子扫视了一下众人,然后低头碎步走到众人之前,龙座之下,扯着他那阴阳不调的嗓门喊道:“陛下龙体不适,特传旨令太子殿下行监国之职。”
小德子的一番话立刻引起众人的议论,众人从小德子的话中隐约感觉到不祥,昨天还好好的建兴皇帝,今天怎么就突然生病了呢?
而且根据建兴皇帝的脾气,就算生病他也不会把朝政交给其它人,就是他的儿子也不例外。众人再看看四周的骠骑营将士,聪明的人应该都能看出一二了。
就在众人猜疑的时候,太子王立仁在骠骑营和近卫军的簇拥下,众星拱月般出现在大殿之外。太子看了看众人,然后微微一笑,接着径直走到龙椅之前。
太子转身扫视了一下朝中百官,便自顾的坐在了龙椅上。众人心中顿时骇然,不少人互相对视着,太子坐上了龙椅,意思就是取而代之啊!
建兴皇帝逊位了,甚至连生死都难料,那一直沉默的张阁老的眼中也闪过一丝异色。而太子的一只手却在抚摸着龙椅,双眼放着亮光,神情也是兴奋不已。
两朝元老,门下省侍中谢怀,第一个站出来,在太子的面前微一鞠躬道:“太子殿下,请问,老臣等该如何称呼您?”
谢怀是门下省的主管,代行督察之责,并负责记录皇帝的言行举止,有的时候他甚至连建兴皇帝都顶撞过。
太子闻言,脸上挂着一丝不悦之色,沉声道:“谢侍中,你觉得该如何称呼呢?”
谢怀瞥了一眼太子道:“纲常之理不可废,您如果是太子,就没资格坐在这龙椅之上;您如果是本朝皇帝就请殿下请出陛下,以堵悠悠众口。”
众朝官中,不少人点头纷纷附和。太子朝门外的杨群使了个眼色,杨群招了招手,只见数个骠骑营的将士冲了进来,拔出刀剑架在谢怀的脖子上。
谢怀临危不乱,像个没事儿人一样看着太子,刚才还点头的那些朝臣又把头缩了回去。
太子看着谢怀冷冷的道:“告诉你,现在本宫就是天,你觉得应该叫本宫什么?”
谢怀朝地上啐了一口,然后冷言道:“对于不仁、不义、不忠、不孝之辈,老夫就算死也不愿与之为伍。”
太子喝道:“好你个老不休!”然后对骠骑营的将士喊道:“快把他拉下去,凌迟处死,传令株灭九族,看谁还敢违抗本宫的命令!”说到最后,太子的声音变的很沉,目光在众朝臣的身上一扫而过。
骠骑营的将士正要把谢怀拉下去,谢怀当着众朝臣的面喊道:“陛下肯定被这乱臣贼子所害,老臣追随陛下去也!”说完谢怀一头撞在大殿立柱之上,一命呜呼。
众朝臣纷纷撇过脸去,不敢看那满脸鲜血,脑浆直流的谢怀。太子也是大吃一惊,没想到他刚临朝却血洒大殿。
太子稳了稳心绪,看着众朝官们道:“还有谁要学他的?”
众人低头不语,然后太子对张阁老道:“阁老,你看呢?”
张老心中已经把目前的情况分析了一遍,太子肯定是连夜发动政变,弒杀了建兴皇帝,现在整个京城都在他的掌控之下。张老立刻跪地道:“老臣愿意效忠新君。”但是他并没有朝太子叩头,而是对着九龙椅跪拜。
接着陈华等众朝臣纷纷下跪,特别是太子的那些党羽跪的更快,他们的心里已经开始筹划美好的前景。太子望着大殿内跪了一地的朝臣道:“好,很好!”
那些太子党羽奉承道:“请殿下择日登基!”
太子仰天大笑道:“本月内,准备登基大典。”
众人三呼万岁,但是讽刺的是听起来却像“完岁”。
雅特王朝建兴二十二年,春夏交替之际,建兴皇帝忽然驾崩的消息不胫而走,大规模的叛乱在雅特南方爆发。
信王王立信闻建兴帝死讯,俯案痛哭,传令全军披麻戴孝。同年在南方地方豪绅的拥戴下建立南特王朝,筹划北上大计。
南人大军终于越过了雅特边境,连占数州之地,与刚建立的南特王朝正面交锋。雅特北方则是起义军和土匪的天下,更为黑暗的藩镇割据也在慢慢形成。
司马远威怒斩前来传旨之人,脱离雅特王朝,他夹在农民、土匪与胡人之间,甚是艰难。
雅特京城的太子王立仁在雅特王朝水深火热之时,登基称帝,是为永平皇帝。
至此雅特王朝分为永丰河流域的永平势力,南方的南特势力,北方的乱民和土匪势力,以及正在萌芽的藩镇势力。雅特王朝随着建兴帝的驾崩终于四分五裂。
第十一章 黄泉异变
北方胡国,天京城
此刻,整个天京城都沉浸在一片喜气之中,胡人朝廷为了迎接三河王朝的和亲大使,做了万全准备。胡人骑兵从城外十里之处,一直排到了驿馆之前,这样既表示了对三河王朝的诚意,更主要的是又显示了胡骑的军威,让三河人不敢小视胡国军力。
三河王朝当然也不甘示弱,彩车上的聘礼多种多样,金银珠宝不在话下,还有很多胡人见所未见、闻所未闻的东西。
三河王朝不愧是东方大陆乃至整个神州大陆上首屈一指的富国,富的简直冒油了,年轻的三河皇帝迎娶胡国长乐公主,这是一场政治上的交易,两国结盟,在整个神州大陆可以说是个完美的结合。胡人骁勇善战,三河人富有,这已故的天佑帝可见他的政治手腕也是独到的。
当迎亲队伍经过夕阳楼的时候,在夕阳楼三楼春风阁内,正有两双锐利的眼睛看着缓缓而过的迎亲队伍。
二人一老一少,均头戴方巾,身穿长衫。其中一人驼背,满脸刀疤,这人便是胡国首辅大臣黄镜,而另一个年轻人便是叶飞扬。这两人自从王立文生死未卜之后,便隔三岔五的相会于此。
两人收回了目光,对望了一眼,便双双靠窗而坐。
叶飞扬为黄镜倒上了茶,笑道:“多谢黄伯成全,让文王军留下。”
黄镜呵呵一笑道:“飞扬呀!你就别跟老夫客气了,这等小事何足挂齿,说不定以后老夫也需要你的帮助呢?”
两人现在的关系好像是一日千里似的,彼此之间称呼上也有所转变。
叶飞扬当然知道,这黄镜留下了文王军,对他而言也有一定的帮助,毕竟八千多人的部队,在关键时刻的作用也不可估量。只是叶飞扬目前尚不清楚黄镜为何如此维护他们,要说利用,文王军用到他的地方却更多。
叶飞扬瞥了一眼黄镜道:“黄伯,你真的跟我们王爷是第一次见面吗?”
叶飞扬的心里明白,黄镜之所以维护文王军,还是冲着王立文。而且叶飞扬老是觉得这两人存在某种联系,特别是这两人的眼神很相似,都是那么的空洞。而且那天在这夕阳楼上,黄镜所说的话也的确值得揣摩。
黄镜只是摇着头笑了笑,没有回答叶飞扬的话。他岔开话题道:“飞扬,听说你与长乐颇有交情,在文王军的去留问题上,为何找老夫,而不去找她呢?”
“因为直觉!”
两人顿时大笑起来,这一个不愿意回答,另一个回答的模糊不清,彼此之间又是心照不宣。
黄镜笑道:“真是后生可畏啊!假以时日,你必定可成大器。”
叶飞扬微微一点头道:“黄伯过奖。”
黄镜暗着双眼道:“你们文王还没消息吗?”
叶飞扬叹道:“已经一个多月了,一点消息都没有,连我的信心都开始动摇了。”
黄镜的眉宇之间闪过一丝忧虑。
这时,从门外匆匆跑来一人,这人是黄镜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