己居住的屋子。
出来的时候,他手里捏了个小布袋,望着立在台阶上晒太阳的几个护卫们喊道:“我很快就要发财了!”也不待人回答,立刻窜进了上官浩然的房间。他嗓门极大,上官浩然在里面已经听见了,更是得意,等到二虎将银子递给他时,还伸手拍了拍二虎的肩膀,“你放心,以后我肯定不会亏待你的。”
二虎的脸就笑成了一朵花。
上官浩然当真就拿着银子去了集市,因想着购置一身好些的衣裳,舍不得花钱坐车,自己找护卫借了一匹马,骑着去了集市。对于已经在坟场穴居多日的上官浩然来说,集市的热闹简直出乎他的想象,见到路边有人买胭脂,只要二百文,想了想,忍痛买了一盒。到时候他将这盒胭脂说成花了二十两银子买的,怕是沈陌言那种没见过什么世面的小姐也会相信的吧?
说不准还会因此而送他一些银子使。
上官浩然美滋滋的想着,朝着卖布匹的铺子里走去。
路上人潮涌动,来来往往的都是人。上官浩然正乐滋滋的幻想着沈陌言该如何的高兴,又会送他多少银子,却没有注意到眼前有人。等到他听见“哎哟”一声呼痛声回过神来时,已经来不及了。只见一个穿褐布衣裳的跑堂模样的人抱着自己的小腿,躺在地上不断呻吟,“杀人啦!杀人啦!”
众人也都是爱看热闹的,很久就围成了一圈,指指点点的看着二人。
上官浩然一开始还有些茫然,可后来也渐渐看出门道来,气极反笑,“你这是讹诈!”那跑堂根本没听他说什么,只是抱着腿在地上打滚,“哎哟,我的腿好疼,哎哟,腿断了!青天白日的,有人打人啦!”上官浩然如今虽落魄了,可脾气还是不小,见他一副无赖相,摆明了就是想讹钱,冷笑道:“是你自己撞上来的,能怨我?”
随着两人的对峙,围观的人越来越多,里三层外三层。见人多了,那跑堂的胆子就更大了,语气更是夸张:“撞断了腿还有理了?这是什么世道哦!哎呀,我的腿好疼,断掉了断掉了!”就有人认出来那跑堂是街上玉箫楼的小二,就自动站出来劝上官浩然:“他也不是那专门讹诈的人,你也的确是撞到人家的腿,不如赔些银子好了。”
别说是现在了,就算是以前,上官浩然也不会舍得花银子在这等事情上,他理直气壮的嚷嚷,“是他自己撞过来的!”
第七十六章心花
那苦口婆心劝他的看客被噎的退了回去,在心里暗暗冷笑,怀抱着双臂开始看热闹。
就在这时,几个五大三粗的汉子簇拥着一个穿着蓝布袍子的人挤了进来,那人眼中精光四射,不过看了一眼,脸就拉了下来,“这是欺负到我们玉箫楼的头上了?”说这话的人正是玉箫楼的掌柜杨关,根本不待上官浩然解释,立刻吩咐人将他堵住,“把这人捆起来,今日不赔钱,休想跑!”
众人见似乎是要打架的样子,一哄而散。
上官浩然也是个吃软怕硬的,见到这阵势,早已吓软了腿,心虚的问:“要赔多少?”杨关冷笑了一声,伸出了五根手指,在他面前晃了晃。上官浩然出门也不过带了七两银子,见到这肥大的巴掌,心里暗痛,却也不能反抗,硬着头皮从布袋里掏了五两银子出来,递了出去。却听见对面响起一声冷哧:“五两银子就想打发我们了?”
上官浩然大惊,说话都有些不利索了:“方才不是你,你说五两吗?”“我说的是五百两!”杨关一巴掌就拍在了他头上,拍得他脑袋嗡嗡作响,“我们玉箫楼的人金贵着,岂是你说撞就能撞的?”上官浩然知道这下遇到硬茬了,可他哪来的五百两银子,几乎要给人跪下了:“这位大爷,我实在没有这么多。。。。。。”
“没钱你还啰嗦什么?”杨关满脸的戾气,唾了他一口,“没钱还敢装大爷,小的们,给我捆紧了!”
上官浩然一个激灵,知道大事不好,忙抓住了杨关的衣角。“这位大爷,我虽然没钱,可是我认识沈家的二小姐,你派个人去说一声,她肯定愿意出五百两银子的!”“我可不管沈家二小姐还是三小姐,你现在拿不出钱来,就得跟我们走!”说着,大手一挥,几个人一拥而上,立刻将上官浩然捆成了一个粽子。
那绳子十分粗糙。越挣扎勒得越紧,上官浩然吓得脸色发白,不住求饶。偏偏几个人置若罔闻。只当没有听见。
“我可是沈家的姑爷!”知道自己逃不脱,上官浩然干脆破罐子破摔,试图从言语上吓唬他们,“沈家你们知道吗?就是燕京城的镇南侯家!连皇上都要给三分面子的沈家!”声音越来越小,最后彻底消失在街头。
没有人注意到。一直躲在暗处的两个人,正在交头接耳:“我呸!这熊样也好意思说自己是沈家的姑爷!”“我们沈家那可不是谁都能来冒充亲戚的!”两个人一路上骂着上官浩然,回到了庄子。
沈陌言听完了过程,神色一松,打赏了二虎二十两银子,“你办得好。这些银子是补偿你的。”那七两银子还真是二虎的私房钱。
二虎神色一震,接过银子,笑得只见牙齿不见嘴。“多谢小姐!”沈陌言微微颔首,又让人递上了一个荷包:“这里面是二百两银子,你告诉那个杨关,好好看着人,若是人跑了。他应该知道后果的。”二虎笑意微敛,连连点头。“我一定会好好和他说道说道的!”那地方原本就对如何看管新来的小倌经验丰富,沈陌言倒也不是很担心,满意的端了茶。
冯嬷嬷双手合十,念了声佛,才带着丫鬟们开始摆膳。
沈陌言觉得心口的恶气总算出了,畅快的吃了一大碗饭,一心一意等着燕京城那边的消息。
她却不知道,此时的沈家,正迎来了一位客人——温千风。
过了两天,就是顾白辰下场的日子,他早早的就起身,由顾氏送着出了沈家的门,去了考场。
沈陌言却闲来无事,坐在院子外面晒太阳,眯着眼睛看几个年轻媳妇们弯着腰在播种,郑贵家的来了,见面就是笑,“多亏了小姐,如今我们庄子上可算是平静了!”将上官浩然“送”到小倌馆以后,沈陌言派人去和她们说了一声,是有个流浪的乞儿在坟场里装神弄鬼,大家这几天都没有听说过什么异响,也就信了七八分,等到几个护卫将破破烂烂的白色袍子扔出去时,所有人都信了。
那几个受到惊吓的小伙子不药而愈,家家户户都非常感激沈陌言,有些人还特地送了自家攒的一篮子鸡蛋。沈陌言命人收了,送了那家的小媳妇一个赤金的镯子,也有五六两的样子。那家人千恩万谢的,这几天都帮着郑贵家的给沈陌言留出的那块菜地里撒种子。
沈陌言微微一笑,“今年天气似乎很好,应该会有好收成的。”“只要风调雨顺,肯定会有好收成!”郑贵家的也看着忙碌的众人,笑不拢嘴,“到时候也能多种些菜供应晨夕楼了。”她家的孙子郑文因为勤勉又机灵,前些时候升了位,帮着冯嬷嬷看账本,采买蔬菜,是一个很有油水的位置。
没过半个月,庄子外的一处池塘边开了大片大片的花,有风拂过时,落英缤纷,美不胜收。
沈陌言就带了鱼竿,坐在小杌子上,悠闲的钓鱼。晚霜甚至用柳条编了一个小篮子,在里面装了几朵花,倒也是极美的装饰。沈陌言也不钓鱼了,提着小篮子左看右看,赞不绝口:“怎么就这样手巧!”晚霜抿着嘴笑,又编了一个略大一些的玲珑过梁的篮子,递给她看,“这个能装些小东西。”
因是用新出的柳条编的,小篮子还带着几分柳条的清香,再装上几朵不知名的花儿,别致又有趣。沈陌言都非常的喜欢,自己采了好几朵花,提着篮子站在池塘边笑,“也只有江南,才有这样的好景色了!”也不顾自己大红色的绣鞋被池水浸湿,欢快的跑来跑去,又将一大捧花束丢给了晚霜,“替我编个花环戴着玩,如今我也要东施效颦了!”
几个人哈哈大笑,晚霜竟真的编出了一个花环,不大不小,正好让沈陌言戴上。她得瑟的在池塘边走来走去,清风拂过,更觉心旷神怡。这时候,却听见林间传来一阵幽幽的箫声。似呜咽,似海浪,似落花,似春雨。箫声起起伏伏,沈陌言静静的出了会神,朝着林子里走去。才走进林子,箫声戛然而止。
莫晚歌就倚在一棵树上,半条腿曲着,角抵住树根,一只手握着萧,微仰着下巴,望着遥远的天际,也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彼时林子里的树叶还不过是几片嫩芽,可是他站的地方可巧是经冬不凋的松树下,整个人都被笼罩在一层阴影里。稀稀拉拉的阳光透过树叶,落在地上,却没有落在他身上。
沈陌言忽然有些难过。
阳光这样的明媚,落在人身上暖暖的,有些灼热。可是,却永远照不到他停留的地方。
他就这样,站在阴影里,静静的看着她。
不过咫尺之遥,却觉得如天涯海角那般遥远。
黑暗与光明,原本就只有一线之隔。
沈陌言眼里湿湿的,在离他不远的地方停住脚步,微微一笑,“阳光这样好,你站在树荫下做什么?”莫晚歌没有说话,他只是看着她。
沈陌言垂下头低低的笑,蓦地又抬头,伸出了手,“这个篮子,和这些花,都送给你。”这一刻,林子里有风拂过,撩起她的裙裳。嫩鹅黄色的襦裙,在阳光下,有暖暖的光芒。
莫晚歌就那样,一步一步走了出来。
他在这明媚的春光下,注视着她,然后缓缓伸手,接过了篮子。在这一瞬间,他的眼中,只有那姹紫嫣红。
两个人都不再说话,各自倚在树上,沐浴着温暖的阳光。
也不知过了多久,莫晚歌忽然问:“那天在驿站里的,是什么人?”就好像一夕间回到了现实,沈陌言心里泛起了淡淡的遗憾,笑道:“如果我告诉你,你岂不是心里更不好受了?”她看了莫晚歌一眼,脸上的笑意渐渐散去,“如果可能,我希望你能过些平淡的日子。”想到他必然不会听自己的,苦涩的笑了笑,“驿站里的那位云公子,如何我没有猜错的话,应该是建王,而那赵公子,是成国公温千风。”
沈陌言的目光落在他手中的断肠剑上,眼里是前所未有的悲伤,“这个世上,有许多无可奈何的事情,千人万人千里万里执着的那些东西,不过只是指间沙罢了。仗剑而生,肆意江湖,是很多人都曾经有过的梦想,可是到最后,没有谁能走到尽头的。”她抬头,凝视着莫晚歌,一字一句的说道:“能够活着,就已经是上苍最大的恩赐了。莫晚歌,我希望我今生都不会有机会为你唱一曲送魂歌。”
许久都没有得到回应。
沈陌言转过头,仰面望天,阳光依旧。转身欲走之时,却被人从身后拉住。
沈陌言整个人都僵住,而尚未回过神来,她便落入了一个温暖的怀抱,抱住她的那个人,浑身颤抖,“只是可惜,我想要的,如此简单,如此——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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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一章后半章写得心里酸酸的,唉,莫晚歌太无奈了。
第七十七章未央
无法言说的悲伤。
这样冷漠的人,却有这样温暖的怀抱。
不过是轻轻一抱,莫晚歌很快很快就放开了她,然后,如同来时一样,忽然就消失在了林子里。
沈陌言听着风吹过林子,看见鸟儿掠过天际,看见那些阴影,一点点被阳光笼罩。
莫晚歌,你到底想要什么?
沈陌言不敢深想,她只是微微的笑,仰面望着天际,觉得眼睛有些迷蒙。
长夜未央。
沈陌言再次失眠,她看着那扇窗子,忽然想起当初那个秋日的夜晚。
那些,在暗夜里飞舞的萤火,那些,洒满一地的月光。
沈陌言慢慢闭上了眼。
这一次,在梦里,冰冷的江水,那样温柔又那样决绝的淹没了孤舟,将她整个人吞没。
她坠入了冰冷的江底,离阳光越来越远,越来越远,再也感受不到一丝温暖。
如果,这就是她的结局。
燕京城,沈家这几天有些忙碌。
温千风二度拜访沈明朗,二人相谈甚欢,甚至在院子里就开始切磋剑术。
等到他走后,沈明朗不免就在沈亦面前感叹:“这样一个出众的少年儿郎,也不知道哪家的小姐有这样的福气!”叹息间,想到了自己的小女儿,笑容微苦,“罢了,旁人家的事情,我们也不用长吁短叹了!”沈亦知道他这是对温千风起了心思,也大感惋惜,陪着沈明朗坐了一会儿,才行礼退下。
沈陌言却根本不知道这事,她掐着日子在算家书到达沈家的日子,想着到时候燕京城势必会掀起轩然大波,上官家必将颜面扫地。就觉得一阵快意。但想到到时候得人证物证俱全,才能令上官家哑口无言,特地派了二虎去嘱咐那玉箫楼的掌柜:“好好看着,如果死了,就只能偿命了。”
杨关吓得脸色发白,对上官浩然的看管更加的严苛,却并不下手打他,只是关在小黑屋子里,每日好酒好菜的伺候着,等到来了客人。就把他拎出去接客。如此一来,上官浩然求生不得求死不能,就只能曲意奉承。真真是生不如死。可巧这一日来了个燕京的游子,他第一眼看见上官浩然的时候,吓了一大跳,定睛细看,更是脸色煞白。“你,你不是死了吗?”
上官浩然对于他并没有多少印象,偏偏这位游子当日曾经想过结交上官家的公子,对他的容貌自然十分熟悉,他站在上官浩然面前看了又看,吓得夺门而出。后来也渐渐缓过劲来。带了几个相熟的朋友们一起去,专门指明要上官浩然服侍,借此抒发心中多年的愤懑。这事也就慢慢的传了出去。没有几日,扬州这一块,都知道有一个神似上官家三公子的人在小倌馆接客。
众人或许对上官家不是很了解,可若是提起这曾经是沈家亲家的渊源,众人也都能说上几句。
不得志的文人。亦或是挥金如土的公子哥们,还都特地去玉箫楼围观过。导致上官浩然在玉箫楼成了炙手可热的名角。
这些事,沈陌言都是从二虎口中得知的,她看着漂浮在茶盅里的茶叶,浅笑盈盈。
她依旧是笑春风的天之骄女,他却已经成了被踩在脚底的烂泥。
云泥殊途。
没过几天,定国公亲自上门,要替温千风说亲,所求对象正是沈二小姐。
沈明朗大喜过望。
他一直非常喜欢温千风这样的小辈,觉得他不仅有谋略,而且很恭谨,剑术也十分出众,又生得一表人才。再加上他父亲还曾经替沈明朗运送过粮草,也曾经上过战场,不过被人偷袭,以身殉国。若是沈家还有适龄的女儿,他肯定是要主动提起这门亲事的。不过沈陌言是大归的人,温千风如今却是成国公,还是正三品的大员,前途似锦。
当初沈明朗暗自觉得可惜,也没有提这事。
如今温千风主动来求娶,怎能叫他不欢喜?
况且定国公这几年深居简出,替人说亲这是前所未有的事情。
沈明朗觉得脸上有光,却想着自家女儿第一次的婚事的荒诞收场,这一次很矜持的说要先合八字。
定国公也是个爽快人,对沈家的印象一直很好,他也很是直接的说道:“这门亲事是文谨亲自求到我跟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