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们住的是城中的一座大宅子,环境很好,是典型的北方四合院。宅子里有好几个仆人,见着韩无炎很是恭敬,也不问我是谁,看来规矩还挺严。我也不去追问他的身份,反正我都要见到他父母了,也不迟这一天两天的。
把我安顿好以后,他就说要出门。我拷问了他半天,才知道他要去找他师傅元无计。于是疑惑了,“你师傅不是在大都吗?”
他面色有些奇怪,支支吾吾道:“师傅这里有座别馆,我去打探一下消息。”顿了顿,又补充道:“有件事情要请师傅出面。你先在这里歇着,别到处跑,小心累着。有事就找外面的下人。”说罢,拍拍我的脸蛋,不舍地去了。
看着他的背影,我有些疑惑,到底是什么事情非得让他师傅出面不可呢。若是我的事,他师傅那里应该更难讲话才对。想不明白,索性不去想,甩甩头,准备去楼外楼看看。
好不容易才说服了门口的护卫放我出门,我小心翼翼地拐到楼外楼。找到了掌柜的,说明了自己的身份,他很是吃了一惊,然后忙把我引到后院的厢房。
张自成竟然在里面!!!他正低头算着帐,抬头一见我,嘴顿时张得老大,半天才缓过神来。
“我这不是在做梦吧,真的是大小姐吗?”他揉了揉眼睛,不敢置信地说道。
我含笑地望着他,他乡遇故知,不能不让人感动。
“大小姐啊,您怎么在这儿啊,少爷回来说您让人给绑走了,一直四处打探,急得跟什么似的。我也是担心得要命,就怕您出什么事儿。还好,还好……”他说着说着,竟然开始抹眼泪。
我心里一阵感动,到底是我一手提拔起来的人,感情特别深。当然也是这个时代的人特别讲义气。换到现代,就是救了人的命,也有可能会背叛你。
我等他把情绪调整好,这才开始跟他说正事。
“云箫那里我已经写信通知他了,现在也该收到信了。我出现在这里自己也觉得有些意外,以后时机到了再跟你说。”开玩笑,这种事情怎么好意思说出口。
张自成忙应着,也不再多问。我满意地点点头,又继续问他,“现在杭州那边怎么样?”
张自成的脸色有些异样,看得我心里一慌,“出了什么事吗?”
他顿了一下,犹豫地说道:“我们的生意没有什么问题,不然我也不会到这里来开分店了。只是——”
“到底出了什么事?”饶是我耐心再好,此时也有些急了。
“是朝廷出了事。”他终于吐出几个字,然后看看我,见我一脸严肃。吞了口唾沫,又继续说道:“皇上对云家下手了。”
“什么!”我惊讶地从座位上站起来,连茶水泼在身上也没在意。“他竟然这么快!”我好不容易平息一些,冷静地继续问他:“什么时候开始的?现在到了什么程度了?”
“从今年一开春,皇上就以剿匪不利罢了苏州知府的官,然后又找了借口在水军中插了不少人手。小的动身的时候,正好又砍了京师都督的脑袋。其余的被罢免或降职的云家官员,不知道有多少。”
“竟然见了血。”我倒抽了一口亮气,“我真是小看了你了,范成喻。不过你真以为这样就能把皇位稳固了吗?”
想了想,我又继续,“容家和李家有没有受到影响?新任的京城都督是哪方面的人?”这个位子太敏感了,范成喻竟然为了这个位子不惜见血,只不知他到底打的是什么主意。
“这容家和李家的人倒是没什么事儿,皇上最近还经常升升他们的官。只是新任的都督并不是这两家的人,好象是个庶族,从底下一步步爬起来的。”
“是么?”我冷笑道。范成喻,你是要对整个士族下手吧。只是你也太急切了,你以为安抚安抚那两家,别人就会以为你只针对云家么。太天真了,别人表面不动声色,暗地里就没有人在议论么。再说了,你以为云家就这么好对付。那宫里头的宫女太监不知有多少是云家的耳目,就怕到时候你怎么死的都不知道。而且,这北面的燕国,哪天不是虎视眈眈地看着,只盼着越国发生内乱,这样不是正好给了它可趁之机吗?到时候就算你范成喻有心控制局面,朝中的细作怕是不会给你机会了。
樱花红破 正文 正文 第六十章 两难之选
章节字数:2633 更新时间:2007…04…15 13:46
张自成看着我脸上阴晴不定,不敢插言,只是站在一旁看着我。我见他这样,忙收起脸上的情绪,笑了笑。却弄得他更是不敢说话了。
我心里有些纳闷,何时我的笑容竟然这么可怕了。又想起一事,问道:“我父亲现在怎么样了?”
张自成恭恭敬敬地回道:“大先生最近都不大管朝中事物了,前些日子还去扬州小住了些日子,刚回来的。”
“是吗?”我笑笑,到底还是父亲沉得住气。
“小姐,小的听说一件事,不知——”他脸上有些为难。
“说吧。”我点头道,还有什么事情我接受不了吗。
“小的听说皇上向云家逼婚。云府里那些宗亲都去找大先生,让他把您嫁到宫里去,所以大先生才避到扬州去的。”他说完,偷偷看了看我的脸色,不敢再多话。
我面沉如水,“好一个范成喻,也亏他想得出来,竟然使这种手段。那些宗亲也是,脑袋里装的难道是大粪,还真以为凭我一个人就能缓和跟他的关系吗?我看他们是吃撑了,被猪油胡了脑子。一群混蛋。”说到这里有些咬牙切齿的味道了。真是一群猪,不,那是对猪的侮辱。
张自成怯怯地站在一旁看我发泄,不发一言。等我脸色缓和了,这才小声地问道:“小姐,那您看怎么办?是不是您回去一趟?”
我闻言有些怔怔的,要回去吗?心里忽然想到韩无炎,现在只怕不好走吧。见我犹豫着,张自成急切地说道:“少爷一直急得不行,这些日子事情也不大管了,就四处来找您。云大先生怕也牵挂着,再说茶庄和酒庄的那些生意您也要去看看了。云掌柜每天都来问我您什么时候回呢?”
“先等等吧!”我支吾道:“我这里还有事儿。”
张自成闻言不再多话,但难掩心中失望。我有些愧疚,脸上也不太好看。
“小姐,您看我们是不是应该有所准备啊?总觉得皇上这回来真格的,怕不是那么好应付吧。连大先生也不管了,云家岌岌可危啊。”
我笑了笑,那是你太不了解云家了。范成喻是撼不了云家的根本的,他的力量还太小,更何况,他想动的不仅仅是云家,而是整个士族。以他现在的势力,实在是太不自量力了。若说威胁,云家的威胁只有一个,就是北燕。北燕对东越虎视眈眈,一旦有机会,绝对不会放过。若北燕占了东越,云家的辉煌也就结束了。一个新的政权绝对不会容许有威胁到他们统治的力量存在,即使这个力量表面上服从于它。
起身安慰他几句,留下联系的方式,我便告辞而去。说心里不担心是假的,我也想马上回杭州主持局面,但是韩无炎那里实在不好说。还是先跟他一起去了大都再说吧。
提了两大包从楼外楼打包出来的点心和熟食,我哼着小曲在大街上悠闲地走着。出来的时间还不长,我可不想这么早就回去,于是便在街上闲逛了。
女人逛街时的潜力是无穷的,即使我现在手里提着至少两斤重的食物,也完全不影响我逛街的兴趣。东瞧瞧、西看看,不一会儿,我的手上已经多了半只烤鸭,一串糖葫芦,两个面人,一盒胭脂,一个小木钗子……直到我实在拿不动了,这才依依不舍地从一家成衣店出来,手里顺便多了两套月白色的长衫。
待到出了门,这才发现好象找不到回去的路了。在街上兜兜转转了半天,终于问清楚了回去的路线。竟然还有好几里地呢。于是开始埋怨自己为什么意志不坚定,为什么买上一大堆没用的东西,然后开始抱怨韩无炎为什么不和自己一起出门。总之,直到后来所有相关的人全部骂了一通,我还是提着几大包东西顿在路中央。
正想着干脆就一直坐在这里一直等到韩无炎来找我得了,远远地见着不远处来了一群官兵。当前十几个骑着高头大马,威风凛凛地冲过来,后面是辆黑色的大马车,盖着厚厚地幔布,看不清里面的人。
我虽然累到不行,却还没有到痴傻的地步。一见这人的阵势,便知马车里的人身份不一般,于是识相地拖了东西躲到一旁去。
街上看热闹的还真不少,一会儿工夫,不知从哪里串出那么多老百姓,簇拥到我前面,手上不停地指指点点的,嘴里还说着什么。我使劲掂尖了脚也看不见马车,只得失望地一屁股坐下,嘴里咕哝着:“也不知从哪里冒出来的家伙,这么大排场。”
旁边似乎有人听到了我嘴里的嘟囔,一个中年儒生轻蔑地看着我说道:“一听就知道是不识字的人,那么大的赵字也当没瞧见一般。”我闻言哭笑不得,竟然还会被人看成文盲,人生还真是奇妙啊。
抬头瞥了一眼正迎风飘扬的旗帜,上头可不是龙飞凤舞地写了个赵字。“呵呵,原来是赵大人的车驾啊。”我傻笑道,急忙掩饰自己的无知。
“嗤——”那中年儒生很不屑地瞟了我一眼,“连赵王都不知道,还说什么赵大人,真是无知。”说罢看了看我手上提着的大小包袱,摇头道:“年轻人也不知道多读点书,一看就是个纨绔子弟……”
他后面说了什么我再也没听清了,头脑中像突然爆炸了一样,一片混乱。下意识地把身子往人群里缩了缩,手上的东西全部撒在地上。
竟然是他么?他竟然来了。我使劲拍着自己的脑袋,想使自己变得清醒一些,但是显然没有什么用。人还是晕晕忽忽的,直到官兵走远,人群渐渐散去,我这才意识到自己一个人站在角落里发呆,身边落着好几个各种各样的包袱。
缓缓地拣起它们,然后逃一般地逃离现场,现在只想着能赶紧回到韩无炎身边才好。一路小跑着直奔城西的那栋宅子,虽然气喘吁吁,我还是一步不停,直到远远地看到了转角的那条巷子,这才放慢了脚步,调整好呼吸再进去。
一到巷子口我就呆住了,什么时候这里停了这么多官兵,密密地挤了一巷子。我意识到事情有些不对头,装做走错地方,转身往前,临走时余光一瞥,分明看到了刚才街上的那面“赵”字旗。
一路都失魂落魄的,撞到人也不知道,脑子里乱糟糟的,一直在想着同一个问题,那就是韩无炎到底是谁。他竟然与燕舞扬是熟识?或者还是有更深层次的关系?想到一路上岳重天对他恭恭敬敬的模样,我的头摇得跟拨浪鼓似的。不会的,绝对不会的,我不停地告诉自己不要胡思乱想,可是种种迹象表明,我的这个想法很可能接近于事实。
我不知道自己此时的脸色到底有多难看,只是当我再次出现在张自成面前的时候,他脸上的惊讶与担心绝对不是装出来的。
我冷冷地吩咐他去查韩无炎的身份,然后让他给我准备了一间房,便再也不说话地躲了进去。
樱花红破 正文 正文 第六十一章 诀别
章节字数:2873 更新时间:2007…04…15 13:47
一直到了晚上,张自成过来报告,终于证实了心中的猜测,他果然是北燕的三皇子——徐王燕舞寒。兜来转去,竟然还是躲不了他们燕家人么?我到底应该如何去面对你们,而他又将如何面对我和他的兄长?兄弟之义和男女之情,他又将如何选择?
想到这里,只觉得头越来越痛,伸手使劲地捶着,只盼着自己能清醒一些。张自成吓得不轻,忙过来拉住我,却又不知如何安慰,只是一脸担心地瞅着我。
我挥手让他先下去,他却不肯,直到我瞪了他几眼,他才无奈地出了。一会儿,我隐约听到门外断断续续的呼吸声,才知道他根本没走。心下有些歉疚,却硬是忍着没说话。
以后的数日我都没有出门,每天都由张自成给我端了食物进来,只是我心里有事,怎么也吃不下。食物常常都原封不动地送了回去。张自成偶尔会带了他的消息,说是官兵封了城,满城都在寻人。城里的青楼勾栏都被搜了个遍,连大户人家新进的下人、丫鬟都个个进行了彻查。
我也只是听着,不发一言。又过了两日,寻人的范围扩展到周边的其他地区,运河的航线也暂时被封锁了,往来的船只都被仔细地搜过。我苦笑着,果然是王爷啊,寻个人搞得这么大张旗鼓,只不知你到底打算折腾多久呢?
半个月后,张自成又来报说,根据他安插在那里的眼线的报告,他们第二日就要返京了。我哑然,终于要走了么?
傍晚,张自成又慌慌张张地跑到我屋里,有些哆嗦地说道:“小姐,那个赵王爷订了‘雨菏’包间,他是不是知道您藏在这里的事儿了。”
我淡淡地说道:“他若知道我藏在这里,早就直接来找了,又怎会这么迂回曲折地玩这套。你也别出去,让这里的掌柜小心应对就是了。”
张自成这才放松不少,脸上的肌肉也松弛了下来。擦擦脑门上的汗珠笑道:“属下就是沉不住气,不是做大事的人。”他顿了顿,又询问地说道:“要不要也给小姐您准备一间。那‘雨菏’间旁边有个‘醉樱’间,您要不要——?”
我自然明白他的意思,摇头道:“不必了,要么你在隔壁听听吧,有什么状况再了告诉我就是。”
张自成忙应了出门,末了还小心地将我的房门关上。我轻叹了一声气,怎么越来越复杂了呢?仔细想想又觉得有些不对劲,燕舞寒若要找我,必定会让人画像,不管那画师画得如何差劲,那燕舞扬也不可能认不出来。这就是说,他可能已经知道我的身份了。我跟楼外楼的关系非凡他也略知一二,那么他今日到此是别有用意吗?他为什么没有告诉燕舞寒我可能在这里,也就是说他并没有告诉燕舞寒我的真实身份。他到底想怎么样?
我的头又开始痛了,一个个疑问像无数个大石头不停地敲击着我的脑袋,一阵一阵地痛到我快窒息。
一直等到晚上张自成从“醉樱”间里出来,我的头仍是痛得厉害。但仍是忍住了,仔细听他报告。
“赵王一直坐在包间里喝着酒,也没说别的话。不过属下听说赵王似乎就要成亲了,是燕国杜宰相家的千金。十天以后的日子,所以……”
“我知道了”还没等张自成把话说完,我已经冷冷地打断道:“你给我准备好粮食和马匹,我明天出发。”说到这里,忽然想到了燕舞寒含笑的双眸,深情地望着我,只看得我的心隐隐作痛。眼中一湿,泪水又落了下来。
第二日晨,燕家两兄弟出城,我趁乱偷偷地跟在后头。并不担心会被他们认出,因为我这次不再理会个人形象而将脸上涂了好几层颜料,整个人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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