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羁的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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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羁的风- 第9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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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清流张大了嘴。
  珊瑚的眼光更疑惑,看向清流,似问:你可知道此事?清流郑重摇头:真的不知。
  一天两个意外,一大一小,她已经麻木。
  清流走到露台,不由自主地说:〃太太,我们去吸一下新鲜空气。〃
  珊瑚把手按在她的肩膀上。
  清流抬起头来茫然问:〃怎幺办?〃
  〃太太一定有所安排。〃
  是,她一直是个非常精密的人。
  珊瑚说:〃看,天下无不散之筵席。〃
  半晌,任天生出来,〃两位,请过来一下。〃
  他待两位女士坐下,才不徐不疾地说:〃欧阳律师说,刘夫人遗体可在雅典火化。〃
  清流点头。
  〃他与刘宅管家程瑞将即时出发与你们会合。〃
  清流又机械化地颔首。
  他咳嗽一声,〃我们可以将刘太太挪一挪。〃
  珊瑚这时说:〃不必,我们不怕,让她在自己房里休息比较好。〃
  任天生看着清流。
  清流答:〃我同意。〃
  他又清清喉咙,〃我想与你说几句话。〃
  清流却说:〃我已经累了,言多必失。〃
  珊瑚忽然家长式地挥挥手,〃有话明天再说吧。〃
  清流靠在床上睡着,朦胧间听见任天生派人送食物来,珊瑚与他说了几句。
  过片刻,又听见马星南来找。
  珊瑚告诉他:〃都休息了。〃
  〃刘太太呢?〃
  〃也睡了。〃
  清流耳朵醒着,只觉得滑稽,她牵了牵嘴角,落下泪来。
  半夜醒来,发觉珊瑚在看电视。
  她问:〃你不累?〃
  〃跟太太那么多年,练了出来,并不是特别疲倦。〃
  〃你真忠心。〃
  〃这是缘份。〃
  电视正播新闻片,地球不知哪个角落天灾人祸,新闻报告员的声音却不温不火,十分冷静。
  清流用手揉一揉脸,〃旅程结束了。〃
  珊瑚讶异地抬起头来,〃是吗,你认为如此?〃
  〃一到岸,我们就各散东西,如果你不嫌弃,珊瑚,我希望与你做一个朋友,保持联络。〃
  〃唐小姐,你有一颗好心。〃
  清流微笑,〃一听这非份要求,即时与我生疏。〃
  珊瑚说:〃真没想到任天生是船主。〃
  〃这究竟是怎么一回事?〃
  〃据船长说,他是船主之子,他家族买下这条船,派他上船视察,做详尽报告,以图改良或维持服务水准。〃
  清流静默。
  〃不可思议。〃
  清流轻轻接上去〃「然后,是苦工或海浪使他发昏,他异想天开,他竟向一名穷家女求婚。〃
  〃出生富裕也不是他的错。〃
  清流一听,笑出眼泪来。
  从来没有人那样为富家子辩护过。
  她摆摆手,回房去休息。
  半夜,像是听到有人哭泣,跳起来,侧着头听半晌,船舱内静寂无声,她才知道是幻觉。
  一下子没法再睡,看着天花板,天渐渐亮起来。
  清晨,她到甲板去散步,迎面而来的人客向她问候,不忘加一句:〃刘太太好吗〃,〃刘太太起来没有〃。
  清流取出刘太太的墨镜,架在脸上,顿时拒人千里,人家不好意思搭讪打扰。
  任天生过来陪她站在栏杆旁。
  清流笑笑,〃你好。〃
  〃发生许多事。〃
  清流答:〃是。〃
  〃很佩服你的镇定。〃
  〃连自己都纳罕,居然不慌不忙,涎着脸假装什么也没有发生过。〃
  〃我要向你道歉。〃
  〃你做了什么坏事?〃
  〃我没告诉你我真正身份。〃
  〃微服出行,当然不便宣扬。〃
  任天生大喜过望,〃你了解?〃
  〃不,〃清流看着他,〃我一点也不明白,这事,也同我没有什么关系。〃
  任天生知道她还是生气了。
  清流说:〃原来整条船属于你家,那多好,浮岛似,将来,可以借它来举行豪华婚礼,把人客全部请到船上,吃喝玩乐三日三夜,多美妙,主人宾客永志难忘。〃
  半晌任天生才答:〃我们家一向低调。〃
  清流说:〃对不起,我竟怀着暴发户意识。〃
  任天生知道一时间她下不了气,发生了那么多事,她情绪异常,值得体谅,他不去勉强她。
  任天生身边传呼机响,清流温和地说:〃咖啡厅叫你去侍应,还有,酒吧需要人调酒,说不定,厨房找帮手。〃
  任天生尴尬地说:〃对不起,失陪。〃
  船慢慢靠岸。
  旅客兴奋得不得了,纷纷聚集甲板,等待上岸。
  清流与珊瑚维持缄默。
  珊瑚说:〃任君从头到尾亲自处理这件事,是托你的鸿福。〃
  〃他不过照规矩办事。〃
  有人敲门。
  珊瑚一看,堵住门,不肯放他进来。
  〃我特地来探访刘太太。〃
  〃刘太太休息。〃
  清流站起来一看,发觉是马红梅。
  〃刘太太不舒服,不愿见客。〃
  〃我有话说,我进来等她。〃
  清流帮着珊瑚把她拦在门外,谁知马红梅伸手一格,把她们二人推开,自顾自进来坐下。
  老练的珊瑚立刻拿起电话叫服务员。
  马红梅恼怒地说:〃你们两个刁仆太过无礼。〃
  任天生已经赶到,客气地说:〃马小姐,请你即刻离开。〃
  〃为什么?〃
  〃刘太太不想见你。〃
  马红梅下不了台,脸上一块青一块白,强横地说:〃我与刘太太是世交。〃
  忽然之间,马红梅掩到寝室门前,用手一推,想看个究竟。
  清流的心急像是要跳出来似。
  可是马红梅打不开门,门早已锁上,推了几下,只得放弃。
  清流与珊瑚齐齐感激地看向任天生,想必是他周到。
  任天生这时不客气了,〃马小姐,请。〃
  马红梅悻悻离去。
  珊瑚问:〃她来干什么?〃
  清流答:〃像她那样被宠坏的人,一直以为世界属于她,通行无阻,她没想过有什么地方不该去,总而言之,她想去就去,只有不高兴时才不去。〃
  任天生笑了。
  珊瑚说:〃任先生,多亏你锁上了门。〃
  任天生莫名其妙,〃我以为是你们上锁。〃
  清流微微变色,过去寝室门边,伸手一旋门把,轻轻一推,门就开了。
  三人面面相觑。
  她不想见外人。
  珊瑚落下泪来,这次,她关上门,加锁。
  工作人员来了。
  任天生说:〃你们先到图书馆去等一等。〃
  珊瑚说:〃我尚未梳洗。〃
  清流跟着到珊瑚房中。
  东家已经不在,她恢复旧时打扮,白衬衫蓝布裤,不知多自在。
  珊瑚看着她,〃我这才知道,唐清流最好看,原来是作女学生打扮。〃
  清流笑了。
  忽然想起来,〃太太那十只箱子怎么办?〃
  〃还都得带回去点清楚,一件不能少,否则欧阳律师会找我们说话。〃
  〃她没有亲人,东西都给谁呢?〃
  〃有了财产,当然有亲戚,你没听那马小姐说?她就是世侄。〃
  整整十只大箱子,抬上抬落,不胜欷虚。
  清流忽然想到最大的现实问题:〃我的薪水……〃
  〃放心,一定会发放。〃
  清流松口气,〃回到岸上,我得租一间公寓,安顿下来,找份工作。〃
  珊瑚看着她,〃我以为你会结婚。〃
  清流苦笑。
  〃不怕,有的是机会。〃
  她俩稍后上岸,欧阳比老程早到。
  大家默默无言。
  稍后老程及时赶至,站在最后排,众人都不再流泪。
  仪式非常简单。
  律师与任天生握手,〃我代表刘太太向你道谢。〃
  任天生欠欠身子。
  〃我们就此告别,行李到岸,请通知我们领取。〃
  任天生答:〃请放心。〃
  珊瑚说:〃来,清流,我们陪太太回家去。〃
  任天生叫住她,〃清流——〃
  没想到老程会开口:〃任先生,现在我们都不再有心情,不如改天才见面详谈。〃
  清流投过去感激的一眼。
  她轻轻问老程先生,〃我该往何处去?〃
  〃先跟我们回大屋。〃
  欧阳律师说:〃届时我会宣读遗嘱。〃
  他们一行人匆匆回家去。
  房门一打开,清流仿佛还听见刘太太骂人摔东西的声音,不由得怔怔发凯。
  她的寝室最接近主人房,一进房,看见床,便往下倒。
  也不知睡了多久。
  期间知道有人进来过,与她说话,叫她,她也会应,只是醒不来。
  连医生都进来看过她,轻轻就:〃没事,年轻人能睡。〃
  终于珊瑚来推醒她:〃清流,欧阳律师快来宣读遗嘱了。〃
  清流答:〃不干我事。〃
  珊瑚笑,〃太太有话说,你总得听。〃
  清流挣扎着起来,〃是,是。〃
  〃睡了廿多个小时了。〃
  清流吓一跳,原来一日一夜已经过去,她颓然,〃真没用。〃
  〃大家在楼下等你。〃
  清流连忙梳洗更衣,换上黑色衫裤。
  大家果然在等她,没想到老程先生如此尊重人。
  清流轻轻坐到后排。
  欧阳律师放下茶杯,〃都到齐了?〃
  老程应了一声。
  〃刘巽仪夫人大部份财产都捐到慈善机关。〃
  〃其馀小部份财产分赠曾经服务她的员工,正规薪金及遣散费除外,作为奖金。〃
  欧阳律师读出名字:〃程瑞,我的管家及忠友,在我家工作二十二年,我把近郊落阳路三号小别墅送给他,另外现金——〃
  老程先生用手帕印眼泪。
  〃老程,这话是你说的,你最不会花钱,给多你也无用,如果还有可能的话,速速成家是正经。〃
  大家低头会心微笑。
  〃洪珊瑚,不嫌其烦,忠心服务十七年,在我房里穿插,从来不会不见一枚针,可是一直想回家与亲人团聚,我赠她——〃
  珊瑚端坐不动,看得出感怀至深。
  接着是厨子、园丁、女仆、司机,各人都有丰富的礼物。
  忽然,清流听到自己的名宇。
  〃唐清流,我们认识不到一个月时间,可是待我赤诚,使我感动,清流似我年轻时,除却青春,一无所有,最担心无家可归,清流,我送一笔证券给你,看看是否可以改变你的命运。〃
  欧阳律师读到这里,耸然动容,像是十分意外。
  清流本身莫名其妙。
  债券,可以当燃眉之急吗?
  读毕遗嘱,珊瑚叫人取出一只水晶碟子,上面放十来件珠宝。
  〃太太说,各人挑一件做为纪念,清流,你先拣。〃
  〃不,〃清流连忙谦让,〃我最后来,应由老程先生先。〃
  老程苦笑,〃女性饰物,我要来无用。〃
  都是不贪婪的君子人。
  各人随手挑了一件离开书房。
  碟子上只剩下一只没有宝石的指环,清流顺手套在右手中指上,尺寸刚刚好,半晌,又脱下来细看,见指环里恻刻着字母,分明是姓名缩写,是M与W,这两个人是谁呢?
  随着主人逝世,一切往事都已湮没。
  〃唐小姐请留步。〃
  清流转过身来。
  欧阳律师上前来谨慎地问:〃唐小姐,可需要我帮你打理那笔证券?〃
  〃需要专人打理吗?〃
  〃我想需要。〃他吸进一口气。
  〃那就麻烦你了。〃
  〃唐小姐,每个月分利息时我通知你。〃
  清流问珊瑚:〃是些什么证券?〃
  〃我不知道,从未听说过,你真想知道是怎幺回事,到欧阳处叫他解释好了。〃
  各人已打算收拾行李离去。
  除出清流,他们都有地方可去,接着的一个星期内,老程先走,接着是珊瑚。
  她问清流:〃找到居所没有?〃
  〃在看小公寓。〃
  〃别太挑剔。〃
  清流苦笑,〃欧阳律师说他可以帮忙。〃
  〃嗯,他那样热情,可见太太给你那笔证券价值恐怕不少。〃
  清流不语。
  〃清流,我们走了之后,你多多保重。〃
  〃我明白。〃
  所有的人都走了,女佣、厨子、司机、园丁,大宅只剩下清流一人。
  一开口,空洞的大屋会有回音,家俱都用白布遮着,黄昏、清晨,特别寂寥。
  也只有清流不怕。
  她仍住在二楼的客房内,像在看守这间大屋。
  一日,上午明明阳光普照,下午忽然阴霾密布,满楼的风把落地长窗吹得又开又关。
  泳池的水已经放干,半池落叶,野草长得一地,清流这才发觉,豪宅同美人一样,需要不住维修装扮。
  一旦疏忽,立刻憔悴,房子已经决定出售,经纪带好几个客人来看过,迟早成交,到时不想走也得走。
  这一点,欧阳律师已经提醒过她。
  来的时候一无所有,走的时候也毋需带行李。
  骤雨大点大点落下,打在地下,啪啪声,一个个大大椭圆形渍子,很快填满整个红砖地,清流闻到一种燠热的水蒸气味。
  随后,气温突降,大屋内尤其阴凉,一声雷接另一声,电光霍霍,如探照灯般自窗户窃入乱钻,似在四处搜索,怪不得古时有传说:雷神会把罪人搜出来击死。
  这时,门铃忽然响了。
  清流不是没听见,而是不相信在这种天气会有人来大宅。
  只有任天生打过电话来,她因不想与他说话,没有复电。
  这下并没有听到有车子驶近声音。
  门钤又响了。
  她不得不下楼去看个究竟。
  才走到大厅,忽然看见高大的黑影挡在她面前,清流这一惊非同小可,是谁,谁闯了进来?
  又一下闪电,照得大厅像白昼似。
  那人穿着黑色西装,肩膀处已经淋湿了,他开口了,低沉的声音,〃清流,是我,我自偏厅长窗进来。〃 
 


  
 
 
  
 

第7章 
 
  清流紧紧靠着墙壁,听到他的声音,像是陌生,又十分熟悉,不置信地问:〃求深,你怎么到这时才来?〃
  余求深答:〃我刚听说。〃
  〃屋子里的人都已经走光。〃
  〃不妨,我只来看你一人。〃
  他轻轻坐在沙发上。
  沙发已用白布单上,他坐在上面,看上去有点奇怪。
  〃太太去世了。〃
  〃我知道。〃
  〃你没有见到她最后一面。〃
  他忽然咧嘴,像是听到笑话一样。
  在微弱的灯光下,他的头发出任何时候都黑,眼睛比任何时间都亮。
  可见他生活得极好。
  〃你气色不错。〃
  〃一个人必需善待自身,才能生存。〃
  〃我就没这样本事。〃
  清流抚摸自己面孔,〃真瘦了。〃
  余求深却笑笑说:〃你也别太谦虚,你也混得不错,听说,你承继了刘太太的美国证券。〃
  〃消息真灵通。〃
  〃你不知那是一笔什么数目?〃
  〃我将往律师处搞清楚。〃
  他伸一个懒腰,〃我工作最重要一部份,便是打探城里哪个女子承继了什么。〃
  清流深深吸进一口气,〃连我也不例外?〃
  余求深反问:〃为什么要例外,你原本就是一个可爱的女子。〃
  清流啼笑皆非,她扬扬手。
  〃恭喜你,你的愿望达到了。〃
  〃我本无目的。〃
  〃算了清流,我了解你,比任何人都多;现在,你已成富女,你的噩梦已成过去。〃
  清流不禁笑出来,余求深真会替女人解愁苦。
  〃过来。〃
  他拍拍身边的座位。
  清流摇摇头。
  〃过来。〃
  这次,声音轻软得多。
  他把外衣脱下,露出极薄的白衬衫。
  清流像是可以闻到他身体的气息,在一个大雷雨的晚上,雨哗哗地不停下,又增加了诱惑。
  她走过去,坐到余求深对面。
  千万不要等到像刘太太那样老,那就来不及了,清流知道她喜欢这个男人。
  〃来,跟我走。〃
  〃到什么地方去?〃
  〃去继续我们未完成的旅程,我在不羁的风里留了最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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