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吟的脑中瞬间浮现苏顾憔悴的模样，心一软：“对不起。”
“不，与你无关，我后来终于意识到，苏顾可能跟别的孩子不太一样，但是他身体健康，且足够聪明，我应该感恩才是。”
周吟回到家，屋里还是空荡荡的，陆之韦并没有回来，她懒得开灯，脱下大衣进了浴室。
夜很静，她又梦到了她素未谋面的孩子。
陆之韦半夜才回来，一进门先去洗澡，收拾妥当了，他才推开卧室门，周吟已经睡着，台灯的光柔柔地笼罩着，她嘴角向上弯着，似乎在做什么美梦。
真好，陆之韦在她身侧躺下，安静地睡了。
第15章 十五
十五
“笑吟吟，好久不见。”
正是清晨，空气中还带着微微的凉意，周吟刚刚摁上门铃，就听见身后停下的车子里传来熟悉的声音。
笑吟吟啊……周吟脑中立刻浮现出那个颀长的身影，还有笑起来白晃晃的牙齿，突然就忍不住笑出声：“小川川，好久不见。”
身后是一阵欢快的笑声，男子下车，伸手将她搂进怀里：“周吟，你这一消失，知不知道我有多想你？”
周吟便乖乖让他抱着：“薛川，你抱的是有夫之妇。”
薛川声音里笑意极深，手又紧了紧：“哦？那更要占占便宜了。”
苏清程开了门，看见二人在门口搂搂抱抱的，许是常见，她没什么特别的反应：“先进屋吧。”
薛川这才松开周吟，不甘心地又伸手揽住她的肩膀：“走吧，笑吟吟。”
坐在客厅玩玩具的苏顾老远就看到薛川，放下手上的汽车模型就扑过来：“Uncle！”
薛川将他提起来：“苏顾，有没有想我？”
苏顾头十分用力地点了点：“苏顾好想uncle。”说罢还努力往前伸脖子，在薛川的脸上“吧嗒”亲了一口。
周吟挑眉看他，薛川也在苏顾白乎乎的小脸上啃了一下，回头向周吟解释道：“苏清程是我表姐，我就是传说中苏顾最最喜欢的小舅舅。”
给苏顾上了近一个月的课，当然听到他这么念叨过他最最喜欢的小舅舅，每次苏顾说到他的时候，连眼睛都是闪闪发亮，有时会让周吟产生错觉，仿佛这个小舅舅不是真正的人，而是他最喜欢的布丁，随时可以拿起来咬上一口。倒是从未想到过，这个闪闪惹人爱的小舅舅，竟然是她的“前男友”薛川。
世界还真是小，绕了这么一大圈，她竟然跟薛川在这个地方重逢了。
“周，真的感谢你今天能过来，”苏清程声音充满歉意和感激，“要不是今天临时有台手术，我也不会麻烦你过来。”
周吟笑：“没关系的，反正我也没什么事。”
“既然你跟川认识，那我就更放心了，川，你照顾好周，我得马上赶回医院。”
薛川冲她挥手：“姐，就交给我吧！”
苏清程冲周吟笑笑，拿了钥匙赶紧出门。
偌大的房子里，不见佣人的身影。
“不用找，都被炒掉了，”薛川的声音很平常，“手脚不干净。”
周吟点点头，是人家的家事，她也不想知道太多。
“笑吟吟，你什么时候嫁人的？”薛川见她不说话，凑得近了些。
周吟倒是不反感，笑眯眯地伸手让他看戒指：“去年。”
薛川夸张地叹口气：“你说好了等我的！”
周吟笑：“我能等到吗？”
“约定，你不遵守我们之间的约定。”薛川嘟着嘴，挺大年纪的人了还卖萌。
周吟习惯了他这个样子：“你不也不遵守约定把我的住处告诉陆之韦吗？”
薛川瞬间泄了气。
周吟捏捏他的脸蛋，还是那么好的触感：“我又不会怪你。”又捏了两下，还顺手摸了两把。
薛川眨巴着眼睛：“我也觉得自己没错。”
周吟又摸摸他的头：“当年真的谢谢你，我都没有机会说。”
薛川咧着嘴：“自家人，客气什么，不过是举手之劳。”
要说周吟当年出国那么顺利，薛川为她跑前跑后帮了不少忙。
当年周吟跟薛川“分手”以后，并没有断了联系，他俩来往算不上十分热络，但相处的时候十分舒服，薛川总像个没长大的孩子，跟她一起的时候尤甚，周吟当年也想过，为何别人眼中温润淡泊的小帅哥，到她这儿反而像只没长大的小狗狗，黏人撒娇样样精通，她没有照顾小孩的经验，对他有时十分强势，薛川便叫她“女王大人”，当她对他温柔一些的时候，他才给面子地叫声：“笑吟吟。”
怪的是陆之韦只插手到他们“分手”，之后的接触一概不管，哪怕是二人独处一天，陆之韦也从未表达过什么不满。日子照常进行下去，周吟原本以为一切就这样，只是大四时的那件事彻底打击了她，她人生的路从此拐了个弯，进入到另一片未知中去。
幸好，这个弯拐着拐着，回归了起点。
“我姐漂亮吧。”薛川得意地看着周吟，将她从回忆中唤醒。
周吟点头：“苏很美。”
薛川伸个懒腰：“刚下飞机就赶过来了，好累，我去冲个澡睡会儿，你陪苏顾玩。”看见周吟目光中有疑问，解释道：“她先给我打电话，我在外地，她一定是没办法了才麻烦你的。”
“那你……”
“晚上就走，所以先睡会儿，”薛川打了个哈欠，“要知道是你，我就不过来了，不对，要不过来，还见不到你呢。”
等薛川洗完澡，苏顾也困了，两个人撇下周吟去睡觉，她一个人无聊，跑到屋外晒太阳。
没多久，薛川就醒了，见苏顾睡得正香，给他掖了掖被角，关上门出来。
天气极好，周吟晒得身上暖暖的，十分舒服，就感觉有一道阴影挡住了日光，睁眼一看，果然是薛川。
“醒了？”周吟懒洋洋地问他。
“醒了，”薛川在另一张躺椅上坐下，伸了个懒腰。
薛川在她耳边絮絮叨叨地说着这两年的事，他当年直接保了研，听说还要继续读博，说不定以后就留在学校里教书。
周吟失笑：“你教书？”她无论如何也不能想象出薛川在台上为人师表道貌岸然的模样。
薛川扑哧一笑：“笑吟吟，你可以到学校找我，到时候就知道我是不是能做个合格的老师了。”
周吟被他一说来了兴致：“好久没回学校了。”
“等苏回来，我带你去。”
最后的结果是，周吟、陆之韦、薛川，还有苏清程领着苏顾五个人一起去了。
陆之韦拉着周吟的手，薛川抱着苏顾，苏清程边走边逗苏顾，一路走下来，又碎了一地的少男少女心。
在一个图书馆外的回廊停下，苏清程靠着柱子，看看身侧的薛川跟苏顾玩得正high：“小川，左前方有个女孩子，已经盯了你半个钟头。”
薛川也不看，只是随意“嗯”了一声。
“你是不是对人家做了什么，女孩子眼睛都红了。”苏清程就连问这个的时候都那么……冷静，好像并不觉得自己的问题比较八卦。
薛川这才抬头看了一眼：“挺眼熟的，不知道是谁。”
周吟方才竖起耳朵想听，被他这一句话打击到心碎：“薛川，你可真是冷血无情。”
薛川笑，凑过去想捏捏她的鼻子，却被陆之韦的目光吓了回来：“不要这样看人家啦，会害怕的。”
陆之韦笑：“你也会害怕？”
薛川讪讪离他远了点，不过有句话却轻飘飘地过来：“昨天萧宁宁跟我吃饭，还聊到了你呢。”
陆之韦咳嗽一声，却是周吟开口：“你跟萧宁宁？”
薛川恨不得咬掉自己舌头，脸色变了变：“啊……我看到以前的同学了，我去打个招呼。”
看他这么没有技术含量地岔开话题，甚至借机逃跑，周吟笑得阴阴的：“一定有什么不可告人的秘密。”
苏清程第一时间将薛川出卖：“萧宁宁？是萧叔叔家的那个女儿吧，我前一阵还挺小姨说给你们联系见面来着，昨天见了？”
薛川干笑：“那个……”
这时电话就打进来，周吟一瞥，正是萧宁宁。
薛川满头黑线，跑到远处接电话。
苏清程若有所思：“周，你认识萧宁宁吧？”
周吟点头。
“女孩怎么样？薛川的妈妈很上心呢。”
周吟看看陆之韦，陆之韦表情很无辜，她只好慢吞吞地说道：“没有深交，不过很漂亮就是了。”她可没忘当年萧宁宁试图抢走她的之韦哥哥，当她的小嫂子。
苏顾听到了：“比妈妈和你都漂亮吗？”
周吟看陆之韦。
“当然没有。”陆之韦面不改色地接过话。
薛川接完电话，过来跟他们打招呼：“我有事先走一步。”
苏清程抱起苏顾：“我们也回去。”
三人一走周围安静了许多，陆之韦的手搭在周吟腰上，有一下没一下地摸着：“再转转？”
“萧宁宁当时为什么追你？”
陆之韦笑：“想知道？”
周吟点头。
“亲我一下。”
周吟看看四周，周六的中午，校园里很安静，她确定没什么人注意，凑上去在他脸上亲了一下。
“这里。”陆之韦的手指了指嘴唇。
周吟飞快上去碰了碰。
陆之韦却料到了她的动作似的，手稳稳固定住周吟的身子，吻得愈加深入。
不知多久才结束，周吟的脸红红的，有点害羞：“公共场所欸。”
陆之韦将她搂进怀里：“当年我多想这么做，现在终于得偿所愿。”
周吟听了心一酸，当时的她一心以为陆之韦是哥哥，自然不可能和他有这样的亲密接触，思来想去还是自己的错，可怜巴巴地抬头看他：“哥哥……”
回应她的是更热烈的亲吻。
“你还记不记得有一次从图书馆出来，也是这里，一对小情侣难舍难分的，那个女孩子就坐在男孩子身上？”
周吟“嗯”了一声，她有模糊的印象，那时她刚大一，还新鲜地跑去图书馆看书，看一会儿就没意思地出来溜达，无意间看到树丛后面的回廊上让她脸红心跳的一幕。
当时她都懵了，竟然顺手拨通了陆之韦的电话。
陆之韦接起后听不到她的声音，想到吃完饭她说要去图书馆，就着急地赶过去，就看见周吟呆呆地杵在那儿，脸红的跟什么似的。
“当时我就想，什么时候咱们也在这儿……”
周吟这才反应过来，伸手打他：“讨厌！”
陆之韦又亲亲她的耳朵：“好了，不逗你，咱们回家去。”
周吟听话地跟着他走，早忘了刚才自己理直气壮的提问。
这边周吟消停下去，可那边的薛川郁闷得很。面前坐了个如花似玉的大美女萧宁宁，他却真是一口饭也吃不下。
萧宁宁的父亲萧云刚，跟薛川的父亲薛忱风曾经是同生共死的战友，同年娶妻，又是同年生子。因为关系好，两位父亲在酒桌上给孩子订下娃娃亲，说好两家孩子长大就结亲家。只是没料到后来萧云刚调动到远在东北的S市，薛忱风则转业到了地方，后来跟着朋友做生意，慢慢两家就断了联系，这段当年酒后的亲事也被遗忘在过去的岁月里。两个孩子渐渐长大，没料到竟考入同一所大学，只是薛川无论如何也不记得这个当年一起玩过家家的小媳妇儿，萧宁宁身边追求者不断，后来又迷上了陆之韦，更是将那段往事忘得干干净净。
没想到大学四年没什么交集的二人，会在毕业两年后因相亲重逢，而两家的大人听说此事都有千里姻缘一线牵的感觉，遂努力撮合。
薛川现在一个头两个大，萧宁宁却没事人似的在他对面吃吃喝喝，完全没把他放在眼里。
“我说萧大美女，萧大院花，能不能说句话？”
萧宁宁这才抽空看他一眼，慢条斯理地把嘴里的东西咽下去：“说什么？”
薛川简直要暴走了，她怎么能这么淡定，难道她看上自己了？想着就往后缩了缩。
萧宁宁一笑，像是知道他心中所想：“别怕，我不会看上你的。”
还好，薛川松口气，可是她这是什么语气？呜呜呜……难道自己这么没有魅力吗？
萧宁宁吃饱了，才拿起杯子喝水：“你这是什么表情？我又没对你做什么。”
薛川默默坐着对手指。
“难道……你同意那个荒唐的约定？”萧宁宁皱眉，事情难道往她最不希望的那个方向去了？
薛川抬眼看她，萧宁宁的眉头轻轻皱起，眼睛直直盯着他看。他索性托着腮，学她的模样回看她。
那样的眼神啊，有意外，有惊慌，有不确定，却唯独没有一丝的喜悦。
薛川竟然笑出声来：“萧宁宁，你现在有男友？”
萧宁宁轻轻摇头。
“有即将交往的对象，或者是喜欢的人？”
萧宁宁继续摇头。
“据我所知，你从未谈过恋爱，是吗？”
萧宁宁意料之外地放弃与他对视，将头扭向窗外：“我拒绝回答这个问题。”
薛川看着她逐渐变红的耳根，心情忽然大好：“那好，你不是想让我说服家里放弃当时的约定吗？作为交换，告诉我，你当年为什么要追陆之韦。”
萧宁宁迅速拿起了包：“我有事先走了。”也不看他，急冲冲地快步出去。
薛川看着她落荒而逃的背影，忽然发现小时候那个可怜兮兮的跟屁虫仿佛出现在眼前，跟这个窈窕的女子渐渐融为一体。
萧宁宁出门，随手打车回家。
她觉得今天简直丢尽了脸，不知道为什么，薛川一出现，她这里就会乱成一团，从小就是。
从小？
等等，难道她还记得薛川小时候的事？
萧宁宁仔细回忆，还是只有模模糊糊的影子。正在这时，萧妈妈的电话就打过来：“宁宁啊，跟你小川哥哥相处得怎么样？”
萧宁宁一寒……小川哥哥……
“你俩从小就要好呢，我还记得你小时候老跟在小川后面，他去哪儿你跟去哪儿，他玩什么你跟着玩什么，那会儿你薛叔叔带小川去了趟靶场，你哭着喊着要跟他一起去，还让你爸打了一顿屁股。”萧妈妈的话匣子一打开，向来无人能敌。
萧宁宁有点尴尬：“是吗？我怎么不记得了。”
萧妈妈笑她：“你这脑子，只知道学习，还能记得住什么。小川是个好孩子，我跟你爸都看好他，你俩缘分这么深，好好把握知道吗！”
萧宁宁干笑两声：“妈，我有分寸，有分寸……”
“妈，我要下车了，先挂了拜拜！”终于挂断电话，萧宁宁松口气，都怪那个讨厌的薛川！
正在开车的薛川，不禁打了个喷嚏，他倒没事人一样，哼着歌往家的方向去了。
周吟吃过午饭，终于记起她的那个问题，放下筷子道：“萧宁宁当时为什么追你？”
陆之韦又想糊弄，周吟很坚决地抵抗住了他美色的诱惑：：“坦白从宽，抗拒从严。”
陆之韦其实也不知道，他想了想：“或者是因为我长得帅？”
自然是遭受了周吟的一阵白眼。
陆之韦很苦恼：“要不我给萧宁宁打个电话问问？”
周吟一个抱枕丢过来：“你敢！”
第16章 十六
十六
莫春晓终于回来了，这也意味着周吟的家教生涯暂时画上了句号。
吃着莫春晓带回来的特色小吃，周吟心满意足地打开邮箱，看看有没有公司回信。
耽误了这么久，她也该继续找工作了。
陆之韦已经进了陆然的公司帮忙，虽说和本专业没什么关系，他倒是很上心，近些年餐饮并不景气，虽说是连锁餐厅，但一直也是在Z市及周边几个大一点的城市有影响，B市的三家餐厅已经关掉一家，现在只靠老顾客撑着。
真是举步维艰。
又能如何，都是陆然的心血，陆之韦看着身边的娇妻，还是狠下心回到Z市——他得去总部看看。
走之前，陆之韦不放心地叮嘱周吟，跟薛川保持距离。不料他刚登机，周吟就接到薛川的电话，这次，嘱咐她的那些话真是左耳进右耳出了。
“新工作如何？”薛川一边开车一边问她。
“还好，隔行如隔山，压力很大。”周吟苦笑，她没想到自己学了这么多年金融，最后竟然没头没脑进了个杂志社，而且没分到财务部，反而进了编辑部，胜在有乐趣，她倒也愿意试试。
“没事，新环境新开始。”薛川好心态。
“找我什么事？”周吟看看他，这几天明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