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情愿跳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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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情愿跳舞- 第12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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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那马利奥看着可恩不出声,隔一会说:“为什么不去报警?”
  “我的确欠债,这是事实。”
  “三千。”
  对学生来说,这不是小数目。
  可恩自口袋中取出一叠钞票,轻轻放在地上。
  “再见。”
  她拉着张丹的手,一步步走开。
  张丹送口气,啊,任务完毕,她们可以走了。
  货仓中年轻人越来越多,如扑向灯光的飞蛾,闹哄哄。
  张丹看到那马利奥俯身拾起钞票放进袋中。
  这时,她们离开货仓大门口只有几步距离。
  就在该刹那,一个影子向马利奥扑过去,二人贴住几秒钟,迅速分开,在他身边的人尖叫起来。
  马利奥缓缓倒下,他胸前插着一把尖刀。
  凶手是一个少女,幽灵似呆站一旁。
  张丹颤抖,手足无措。
  可恩拉着朋友的手往大门奔去。
  守门人大声问:“什么事?”
  可恩回答:“叫你过去帮忙。”
  他一走开,可恩拉开门,她已听到警车呜呜驶近。
  可恩立刻想到张丹没有护照,不能连累她。
  可恩对张丹说:“快,从小路步行出市区,我们稍后会合。”
  “你又怎样?”
  “快,走。”
  这时警车刺耳号角越来越近,大光灯射过来,警员用喇叭喊:“任何车辆,不准离开现场。”
  可恩把张丹推进树丛,慢慢走回车旁。
  留下车子,一查便知她在现场,离去反而不美。
  警察下车走近。
  有人倒抽一口冷气,“又是你,我见你还多于未婚妻。”
  原来他是布朗督察。
  可恩明知故问:“什么事,我出来透口气,刚想走。”
  警员奔进货仓去办事。
  接着,救护车驶到,把伤者抬出来。
  马利奥躺在担架上一动不动。
  凶手由女警带走。
  布朗督察撑着手叹着气看牢可恩,“你打算怎么样?”
  可恩微笑,“这绝对是我最后一次见你。”
  “我不介意碰到你,李小姐,但希望是较愉快的场合,你父母呢?”
  “远游,照例把我撇下。”可恩博同情。
  “你看到什么?”
  “零。”
  布朗登记她姓名地址,“回家去,李可恩,我不想再见到你。”
  可恩连忙上车。
  她的电话响了。
  “可恩,是日焺,可方便说话。”
  “日焺,我安全,我正想打电话给张丹。”
  “我在十五路与基福路交界找到张丹。”
  “你们在那处快餐店等我,我立刻前来会合。”
  “谢天谢地。”
  可恩把车驶到该处停下,奔出去与张丹紧紧拥抱。
  日焺用手捧着头,“你们两人的所作所为,吾不敢恭维。”
  可恩黯然,“是我不好,我对张丹有不良影响。”
  张丹抢着说:“是我没好好看顾可恩,有负李先生所托。”
  日焺啼笑皆非,“啊,肝胆相照。”
  可恩说:“我很累。”
  张丹说:“我也是。”
  日焺说:“我吓得胆都破:我赶到大南街时,警车、救护车,全疾驶而过,幸亏张丹的电话到了,无线电话万岁,她在小路上踯躅,我找到了她,拉她上车。”
  回到家,可恩淋浴睡觉。
  躲在电毯子底下,她仍然发抖,噩梦连连,老是怕再也见不到母亲。
  一只脚,踩进泥沼是这么容易痛苦,要拔足却是这样困难。
  醒来,她在床上发呆,可恩忽然闻到咖啡香。
  原来张丹一早已经起来,她俩不由得又紧紧拥抱。
  “好了好了,知错能改,善莫大焉。”日焺声音传来。
  他昨夜就在沙发上睡。
  打开电视看新闻,记者正报道昨夜之事:“――伤者名马利奥普昔尼,是警方熟悉人物,伤势严重,但无生命危险,此人面对警方七项起诉,包括……”
  可恩静下来。
  毫无疑问,马利奥是只老鼠,但是听到他可以存活,仍代他庆幸。
  新闻继续下去:“疑凶是他前任女友珊蒂汤默斯,年廿一,任职酒吧侍应――”
  可恩熄掉电视。
  她一额都是冷汗。
  昨夜,她的水靴内也藏有一把尖刀,但是冷静的头脑救了她。
  这时电话响起来,是李志明的声音:“可恩,我是爸爸,唉,为什么不叫醒我?”
  他一无所知,睡得异常香甜。
  是否应该把每件事都告诉父母?
  看是什么事吧,看父母有无能力援手,还有,子女有多大年纪。
  可恩自觉这次是做对了。
  “爸,睡得还好吧。”
  “对,我失去一张环宇信用卡,请代我报失。”
  “呃,爸,在我这里。”
  “什么?”李志明吃一惊。
  “昨天你早睡,我又等钱用,我不问自取,借你信用卡到机器提款。”
  “你要用钱为什么不出声。”
  “对不起,不想吵醒你。”
  “提了多少,还需要吗?”
  “拿了三千,够用了。”
  就是她还给马利奥那笔钱。
  “我这里还有,你过来拿。”
  “日焺与张丹也在我处。”
  “叫他们一起来,欢迎之至,只怕请不到。”
  说完电话,日焺摇摇头,“慈父多败儿。”他都听见了。
  张丹问可恩:“你会对子女那样容忍吗?”
  可恩想一想:“我不会,我会大声叱责。”
  日焺说:“我会好好打一顿:棒头出孝子。”
  可恩看着他俩,“一个打,一个骂,都是为着我好。”
  “你明白了。”
  张丹说:“可恩,日焺与我都自幼失父,十分吃苦,你要珍惜父亲。”
  可恩这才想到他俩的共同点,难怪,日焺来自地北,张丹来自天南,两人仍然如此投机。
  他们梳洗后出门。
  李志明一眼看到三个年轻人,心底不禁喝声采,只见他们简简单单白衬衫卡其裤加双球鞋,精神奕奕,男的俊朗,女生秀丽,叫中年人自惭形秽。
  高一德斟出咖啡来。
  张丹本是李志明属下职员,早已见过高一德,她连忙上前:“高小姐,我来。”
  李志明先写支票给女儿:“你招呼朋友少不了这个。”
  然后朝女儿诉苦:“你看,爸的皱纹眼袋,这些松了的皮不知从何而来。”
  可恩过去端详父亲。
  许久没有这样近距离与父亲相处,小时就有,常常伸手搓揉他脸上与身上的大痣。
  “爸,你看上去还不错。”
  “老了,老父,老人,老伯,老家伙,老东西。”
  三个年轻人骇笑。
  高一德在旁边笑说:“你占了上位,那七老八十的人又怎样呢?”
  “我不知道,”他忽然对女伴使小性子,“我不管,我气馁沮丧。”
  这一切,可恩都看在眼内,他的确需要高一德这样的伴侣,她原谅了老父。
  五人结伴去吃午餐,他们四个都叫凉拌蔬菜,李志明偏不肯,“又不是羊,我是人,伙计,来一客十二安士免翁牛肉加龙虾尾,配牛油酱。”
  高一德连忙吩咐伙计:“单是龙虾就够了,”又对李志明说:“李先生,阁下血压高,少吃红肉。”
  “太没意思了。”
  年轻人暗暗好笑。
  忽然他又摆出长辈的样子来,“你们读书成绩,感情生活,生活状况如何?”
  日焺答:“均甲等。”
  张丹说:“我也是。”
  “你呢,可恩?”
  “我?我是永恒丙级生,同他们不能比,我再努力,最多是乙等,天资有限,无可奈何。”
  张丹说:“可恩不可小觑了自己。”
  日焺也抢着说:“可恩进步迅速。”
  可恩黯然。
  阳光下她看到父亲头顶头发稀疏,真的不比当年,不由得想念母亲,妈妈近年染发勤频。
  “仍然没有你妈的影踪?”
  “日焺知道,穗姨与他有联络。”
  可恩把热气球之旅的照片取出来。
  李志明说:“你看,如此风流快活,我却在内地拼命吃苦,钱眼里肮脏的钻进钻出。”
  高一德笑,“你是男人,应当如此。”
  大家又笑。
  高一德说:“可恩,你妈妈是美人。”
  到底是女人,那样智慧大方,仍然关注先前那位的容貌举止。
  可恩答:“家母是美妈,可惜没生美女,我且自幼迟钝,五岁未懂讲话,叫她担足心事。”
  日焺先反对,“没有的事,可恩在我眼中一向最好看。”
  李志明笑,“她是你妹妹,你当然那样说。”
  张丹听了,更加放心,这话由李志明说出,百份百可信,可见可恩与日焺之间一点纠葛也无,她真好运气。
  李志明说:“今日我五十大寿。”
  “爸我们都知道。”
  可恩送上礼物。
  那是她首次期考成绩,李志明一看,老怀大慰,“嗯,不错,但是有进步余地,你妈知道吗?”
  可恩黯然,“她已放弃我。”
  日焺说:“怎么会,我帮你电传给她。”
  李志明说:“明日我们飞往东岸观光,可恩,你当心自己,记得日焺与张丹是你的好朋友。”
  第二天可恩送父亲到飞机场。
  李志明唏嘘,“当年可恩来的时候九个月大,手抱。”
  高一德问:“乖吗?”
  “不乖,一直哭闹要吃夜奶,直到三岁。”
  “什么?”高一德骇笑。
  “真是个可怕的婴儿,她的刁钻直接影响弟妹不能出生。”
  “嘘。”
  可恩不出声。
  他俩走了。
  可恩回家与张丹合作收拾屋子。
  可恩把洗净干衣取出折好,“张丹,要是心中真正怀念一个人,应该怎样做?”
  张丹正在吸尘,闻言关掉机器。
  她取过软布抹尘,窗外园子里日焺正在帮忙倒垃圾,她轻轻坐下来。
  “谁?”她低声问。
  “在大同认识的一个朋友。”
  张丹狐疑,“你在大同一共只逗留两个月,那人是谁,我却没有印象,让我想一想,那里有一对年轻夫妇,他们不是本地人,还有谁?”
  “一个叫田雨的人。”
  “你们一直保持联络?”
  可恩摇摇头,“石氏夫妇已经调走,此刻听说在长安,通讯不便,我至今不知田雨下落,也许他留在大同。”
  “这是个怎么样的人?”
  张丹面色凝重,可恩仿佛是她的责任,她有衣物看顾她,只怕可恩自火坑出来,又跳进油锅。
  她搜索记忆,就是想不起有田雨这个人。
  忽然之间,思维似油丝般钻出,张丹冲口而出:“那个长得像钟馗的年轻人。”
  “咦,都说他像钟馗,你们见过钟馗?”
  “不,是形容他外型威猛。”
  “他心细如尘。”
  “可恩,日出日落,忽明忽灭,人来人往,世事变迁,一站一站,像乘车一般,不停有人上车下车,到什么地方去找先前的乘客?”
  可恩发呆。
  “他曾经坐在你身边,你们曾经谈得十分愉快,可是,你到了站下车,他在列车里轰轰开出,你得去转搭另一辆车或是另一艘船,他还留在你的记忆中,很好,那已经足够。”
  “张丹,我们是现代人,通讯方便。”
  “不是找不找得到的问题,而是有无必要去找这个人,我也怀念小学同学杨仪与罗莹,闲时想想儿时趣事,十分神往,寻人,大可不必。”
  可恩说:“我明白你的意思了。”
  “你是这各西方都会的时髦女,立地生根,错不了,那些短暂会晤,叫邂逅,过去了算数。”
  “叫什么?”
  “邂逅,即偶遇,不经意未有计划的碰面。”
  可恩还想说什么,忽然看到窗外的日焺手舞足蹈,挥手叫她们出去。
  定睛一看,原来是下雪了。
  鹅毛般雪花缓缓自天空飘下,日焺奔着伸手去接,一边叫张丹及可恩。
  张丹立刻开门去与男友会合,两人在园子里追逐,接着,邻家幼童也跑出来看新雪,张丹着他们伸出舌尖黏雪。
  大同也下雪了吧。
  可恩没有跟他们疯,她静静坐下来。
  就这样,呆在沙发上好久,直到张丹喘气红脸回来。
  “哟,还有家务要做。”
  可恩跳起来吸尘,张丹去开洗碗机。
  日焺开着四驱车过来,“出去吃火锅。”
  张丹说:“我买了作料,我们在家吃。”
  “你看可恩一副纳闷样,我们出去兜兜风。”
  她俩穿上大衣。
  这时地上已有薄薄一层积雪,车子驶过,留下轮胎印子。
  张丹轻轻说:“丰年好大雪,珍珠如土金如铁。”
  日焺笑,“这两句又出自何经何典?”
  张丹答:“我慢慢说给你听。”
  可恩往窗外看,大同下雪没有?
  应该,纬度差不多的地方气候也相仿,内陆只有更冷,孩子们面孔冻得红红,穿着臃肿的棉袄,可爱如年画里幼儿造型。
  他们有想念李老师吗。
  还记得李老师用英文教的三小猪寓言吗。
  “――可恩,到了。”
  “可恩,在想什么?”
  他们一起吃意大利菜,可恩吃了很多。
  半夜,胃气胀,不舒服,起来找药,书房有光,她走近。
  听见两把声音轻轻说话。
  “出门一里,不如家里。”
  “回到家,感觉不同。”
  “往日只觉困家里又闷又呆,今日才知家好。”
  两个人嘻笑。
  可恩泪盈于睫,做梦了,日有所思,夜有所梦,她知道自己在做梦。
  她竟然听见母亲与穗姨的声音。 
 
  
 

第七章 
 
  既然是做梦也不妨,好歹得走过去与妈妈说几句话。
  可恩推开书房门。
  书房里的人听到脚步声抬起头来,正是关锦婵与朱穗英这一对好排挡。
  可恩微笑走近,“妈妈,穗姨。”
  “咦,是可恩,把你吵醒了?”
  她们伸手拉她。
  可恩把头埋在母亲手里,这梦境何其真实,她流下泪来。
  只听得穗姨说:“可恩变得又黑又实。”
  “不,有干又瘦才真。”
  “可是肩膀宽了。”
  “为什么不说话?”
  可恩看见母亲头发没染好,露出丝丝雪白发脚,她何尝不是晒黑了,双颊许多雀斑,笑起来眼角全是皱纹。但是,却少了昔日愁容。
  可恩忽然想起那首歌:当你遇到逆境,你可以坐困愁城,但是我情愿你跳舞。母亲气色这样好,当然是跳了舞回来。
  即使是做梦,也代她高兴。
  可是,这个梦好似比往日的梦略长略真。
  “过来坐下,”穗姨说:“听日焺说,你都改过来了,现在足不出户,同往日南辕北辙,又懂得收拾屋子……为何沉默?”门响,日焺进来,捧着买回来的宵夜,“我胡乱挑了粥粉饭面,”看到可恩,“可恩,她们回来了。”可恩这才发觉不是做梦,她强做镇定,握住母亲的手,一时不知说什么才好,竟然客套地问:“玩得高兴吗?”关锦婵也双眼润湿,“很开心很轻松,欧洲美不胜收,但是无论如何,家里最好。”日焺把食物转了碗取出。
  可恩盘膝坐在一旁,看着母亲,很怕一眨眼她就会消失。
  她们把旅游照片摊出来摆满一地。
  日焺问:“为什么不用数码相机?容易储藏。”
  “用照相簿也方便。”
  “干脆搁小盒子里,要看时整叠取出。”
  可恩缩在沙发里不出声,体内细胞好似逐一回暖,忽然,她打个呵欠,伸个懒腰,蜷缩在沙发上盹着。耳边母亲说:“咦,睡着了,奇怪,也不说话,也不吵闹,象换个人似的,应当高兴,但是见她长了灵性,反而伤感。”第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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