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暗中寂静无声,已经没有声息,连呼吸都听不见。
几秒之後,神偷猛地跳起来,三公尺开外的前方,放置著一张皮椅,皮革仍旧温热,只搁著一朵粉红玫瑰,原本坐在皮椅上的人,如同融入黑暗中,不知是何时消失的。
混蛋!
那家伙根本不理会他,迳自离开暗室,放他一个人像傻瓜似的,对著空气嚷叫。
神偷用力跺脚,气得青筋抽动。他仰起头,对著黑暗发出咆哮。
「该死!「豺狼」,你给我回来。」
☆☆☆穿过光影灿烂的欧式走廊,喷水池前方的广场挤满人群,忙著寒暄问候。美妙的音乐流泄,舞池中有人正翩翩起舞。
老天,这些人是打哪里冒出来的?
煦煦在人潮中,被推过来挤过去,好几次差点跌趴在地上。
更可怕的是,小马甲至今仍在折磨她,衣带勒得太紧,她出气多入气少,只要动作大一点,就会缺氧。要不是有强烈的意志力支撑,她七早八早就已经倒地不起,被救护人员扛出去急救了。
不行不行,她不能昏倒,开什麽玩笑,好不容易混进来,说什麽也要吃一顿粗饱,要不然怎麽对得起自己。
罔顾缺氧引起的晕眩,煦煦费尽力气扒开人群,甩开男人的纠缠,在人海中杀出一条血路,往角落的食物迈进。
哈罗,美味佳肴,我来了!
煦煦为了一饱口福,想尝尝名厨的手艺,才千辛万苦地混进来。她嗜吃如命,又长得粉雕玉琢,漂亮极了,小时候曾有三次,差点被坏人用食物拐走。如今还开了一间手工蛋糕店,听见哪里有好吃的,绝对撩起裙子跑第一。
呃,只是今晚情况特别,小马甲勒得太紧,她大概跑没两步,就会缺氧昏倒。
左脚、右脚、左脚、右脚,快到了、快到了——煦煦以中风乌龟的爬行速度前进,踏出一步又一步,持续逼近食物。她没有察觉,自个儿的一举一动,都吸引众人的注意。
她的模样专注,姿态优雅曼妙,美丽的脸蛋看来冷若冰霜、艳若桃李。女人们嫉妒她的美丽,男人则痴迷得很,全看傻了眼。
煦煦来到食物前,左手拿盘子,右手拿叉子,双眼闪闪发亮。
她无比慎重的举起叉子,用最虔诚的动作,叉起一块羊小排放入嘴里,感动地咀嚼——呃?!
清澈的眼儿突然睁开,感动瞬间消失,她不敢置信地瞪著羊小排,右手的叉子立刻往下一道菜攻击。
感动不见了,大眼里充满恐惧,煦煦的手甚至有些颤抖,叉子迅速地扫过眼前的各类食物。
一道一道的菜,她都尝过,菜肴一入口,脑中立刻呈现空白,双眼也变得呆滞。她平均在每道菜前,呆滞三秒钟。
哇,这简直是、简直是、简直是——难吃得无法形容啊!
味蕾遭受重大打击,加上缺氧,让她眼前金星乱飞,差点要昏过去。
不会吧?不是听说主厨扬名国际,是业主重金礼聘,对方才肯点头,答应前来驻店。花了大把银两,菜色却可怕得让人想抱头痛哭,那些钱是砸到哪里去了?
煦煦因震惊而呆滞,心中却又猛地一凛。
她皱起眉头,像小刺猬似的,知觉全开,警戒地观察四周。
那种感觉又来了,危险而尖锐,让人战栗,却不是恐惧——这次的感觉比先前更强烈,藏身在暗处的视线,似乎已经到了她的身边,在极近的距离内注视她。她的肌肤酥痒,因为那灼热的注视而颤抖。
「抱歉,请让让。」又娇又脆的声音响起。
煦煦吓了一跳,跳离原地半公尺远。动作太激烈,一口气提不上来,她眼前浮现红雾,双脚瞬间一软,差点跪趴在地上。
「你没事吧?」娇脆的声音里满是担忧。
「没事。」煦煦摇头,等著晕眩的感觉过去,才艰难地爬起来。
好不容易回过神来,眼前的食物已经消失不见。一个漂亮娇小的白衣女人,正以迅雷不及掩耳的速度,拿著塑胶袋在打包。
「反正没有人吃,搁著也是浪费。」那女人尴尬地笑著,双手却没停,继续打包。她的五官很美,大概二十多岁,却有著少妇的婉约风韵,很是迷人。
「他们可能是来不及吃,或是不敢再吃。」煦煦据实以告,退开几步,让对方进行资源回收。
怪异的感觉挥之不去,她心里清楚,这白衣美女不是那双锐利视线的主人。
「真的很难吃?」白衣美女打包的动作慢了下来,眨著清澈无辜的大眼,看来有几分作贼心虚。
试探的问句,换来煦煦用力的点头。
「呃。」白衣美女有些懊恼,手上动作却没停。「我以为大家都会忙著跳舞应酬,没人来吃东西的。」没人吃才好,她正好可以打包嘛!
煦煦的睑垮下来。「我就是来吃东西的。」呜呜,太过分了,虽然她是溜进来的,但也不能罔顾她吃的权利啊!
白衣美女一脸同情,决心弥补,咚咚咚的跑进厨房,再咚咚咚的跑回来,气喘吁吁的把一盘小点心端到煦煦面前。
「要不要尝尝甜点?」还没到上甜点的时间,她就先端出来,想博取煦煦的认同。
「同一个厨师做的?」煦煦倒退三步,警戒地问。
「不是。」白衣美女摇头,露出灿烂迷人的笑容,满脸的期待。
碍於那张甜美的笑容,煦煦鼓起勇气,用颤抖的叉子,小心翼翼地切下一小块蛋糕,缓慢地放进嘴里——她眼前一黑,笔直地往後倒下去。
第二章
还没倒落地上,她腰间陡然一紧。
不知是哪个人,时间挑得刚好,恰巧英雄救美。热烫的体温、有力的双臂,将她接个正著。
这种感觉,比先前的奇异战栗更强烈,像被雷电穿透身体,所有神经都绷得紧紧的。她在半昏半醒之间,还怀疑是被一个男人抱住,还是跌进一团火里。
朦胧间听见,焦急的口吻,从迷雾的另一头传来。
「小姐,你振作一点!」白衣美女急切地喊著。
煦煦没办法回答,用尽全身的力量,克制著当众呕吐的冲动。那口蛋糕还在折磨她的味蕾,对她来说,难吃的甜点比毒药还可怕。
她想深呼吸,但是小马甲勒得好紧,丰盈看似很有分量,却半点不中用,没多少空间能容纳氧气。加上会场里人潮汹涌,想呼吸到新鲜空气,根本是缘木求鱼。
沈稳的脚步声接近,在白衣美女身边停住。
「花穗,怎麽了?」男性声音低沈好听,音调不卑不亢,一听就知道是个温文儒雅的男人。
「这位小姐昏过去了,是卫先生接住她,才没让她摔著。」花穗一脸紧张,抓住丈夫的手臂猛摇,寻求帮助。
四周突然变得静悄悄,虽然紧闭著眼睛,煦煦也能察觉,众人的注意力全投过来,像探照灯似的,全落在她身上。
精确一点说,是落在她身旁这几个人的身上。
噢喔,这该说是幸运,还是不幸?她溜进宴会,无意间碰上的,似乎都是举足轻重的人物,任何动作都能引来注目。
「怎麽办?怎麽办?我去找衣笙来替她瞧瞧好了?」花穗紧张极了,慌慌张张地把环保背袋塞给丈夫,拔腿就去找搬救兵。
冷天霁扯住妻子,不让她溜开。
「别急。」
「怎麽能不急?人命关天啊!」花穗直跺脚。
「「豺狼」可以处理。」冷天霁淡淡地说道,跟同伴交换一个眼神。
「真的吗?」花穗停下脚步,轻咬著唇,按压下心中的罪恶感。煦煦因为吃了她端来的蛋糕,差点倒地不起,她心里难过极了。
煦煦感觉到,抱著她的那个男人,轻轻的点头。就算没有睁开眼睛,她也能感觉到,那人锐利的目光瞅著她,默默瞧著。
她能确定,就是这个家伙,从她踏进饭店起,就盯上她。别人是怎麽称呼他的?
豺狼。
这个代号,让煦煦打了个冷颤。
「这是什麽?」冷天霁打开环保背袋,拿出包装妥当的塑胶袋,怀疑的目光在妻子脸上挪移。
「呃,食物。」花穗硬著头皮回答,小脑袋垂到胸口,不敢看他。
「什麽食物?」
「嗯——焗烤花椰菜。」她只敢盯著装得鼓鼓的塑胶袋瞧。
背袋的底部,是一包沈重而坚实、香味四溢的东西,被仔细地包上多层塑胶袋,还用胶膜封好,包装得格外慎重。
「这个呢?」
「烤牛肉。」声音好小。
「我记得,这个是今晚的主菜。」
「呃,我在厨房看到它,好像很好吃的样子,而且够我们吃好多天。」呜呜,她勤俭惯了,老是觉得那一大块烤牛肉在哀求著,要她把它带回家。
「它们应该在盘子里,而不是你的袋子里。」冷天霁缓慢地挑起浓眉。
花穗尴尬地笑著,眼儿左瞄瞄、右瞟瞟,不敢看他。
「我想,既然没什麽人吃,不如就带回家,当我们的存粮。」她实事求是地说道,盯著那袋食物瞧。
接下来的几天,餐桌上会供应的,就是今晚打包回去的菜色。要是现在招供,老公会不会勒令她把「战利品」全放回盘子里?」想到这里,她的心就在淌血。
低沈浑厚的声音,在煦煦的脑袋上方响起,盖过一旁夫妻的讨论。
「你醒著。」卫浩天简单地说。
这不是问句,而是肯定句,断定她尚未昏厥。
「唔——」她想说话,但胄中酸液翻滚,表情活像吞了满口钉子。
不行,她不能开口说话!她一开口,肯定会吐出来。
「她吃了什麽?」卫浩天看向花穗,静静的询问。那态度与其说是礼貌,不如说是疏远淡漠。
花穗本能地靠向丈夫,在凌厉的目光下感到不安,很想躲起来。
这个安全主任是丈夫的朋友,绝对不会伤害她,但她老觉得他的眼睛好冷酷,没有感情的成分,看得人心里发毛。
「只是一口蛋糕。」她小声的说。
卫浩天端起蛋糕,眯眼审视,再转头看著手中的软趴趴的小女人。
他把蛋糕凑近煦煦,她脸色唰的发白,小脑袋用力狂摇,坚决不跟蛋糕接触。
就算没办法开口,也充分表达,她对这盘蛋糕的恐惧。
「唔——唔——」不!不要再拿这可怕的东西喂她了!
「看来,这位小姐不欣赏甜点。」冷天霁下了结论,视线扫过蛋糕,黑眸缓慢地眯起。
花穗缩缩脖子,左脚已经跨出开溜步伐。可惜溜得太慢,功败垂成,走没两步就被拎回来。
「餐点是交由你负责的?」冷天霁挑眉,将妻子举到眼前。
「是啊!」她点头。
他迅速看过现场的菜色,怀疑更深。
「你换了厨师?」他重金礼聘的法国名厨上哪里去了?
「呃,我找的厨师比较便宜。」花穗靠在丈夫耳边,用最小的声音说。她这可是帮他省钱,先前那个法国厨师,价钱实在高得离谱呢!
她这麽替他著想,他会不会很感动?
冷天霁的反应,是双眼一暗,额上的青筋抽动。
找到罪魁祸首,卫浩天动手,左掌聚为手刀,轻敲煦煦的颈项。只是一下轻击,力道用得恰到好处,没伤到她分毫,却能让她脱离苦海。
「咳咳!」梗在喉间的蛋糕,总算被煦煦吐出来。她捂著喉咙,死里逃生似的喘息,恐惧地瞪著那一小口蛋糕。
当场,有人摔掉手中的餐盘,惊疑不定的瞪著食物;有人的反应更激烈,直接冲进厕所催吐。
「谢谢。」她整个人偎进卫浩天的怀里,丰润的浑圆贴著他的胸膛,姿势尴尬极了。
先前被噎得没办法,还可以赖在他怀里,现在状况解除,他可以松手了!
「请放开我。」煦煦低声说道,头一次跟男人这麽靠近。
她想要站好,却力不从心。长时间的缺氧,让她手脚虚软,脑子里也一片混沌,只能勉强保持清醒。
「你站不住。」低沈的声音同样冷漠,更别提是松手。
呜呜,就算她站不住,他也不需要靠得那麽近吧?
老天,他好高大!灼热的体温,将她都包裹住,让她从双颊到脚趾,都感受到他结实有力的身躯和……
味道。
不是古龙水,而是男人身上原本的味道。
煦煦浑身不自在,断定这个男人肯定不是绅士,竟然吃她这落难淑女的豆腐,手搁在她的腰上,非但不肯挪开,还握得很紧。
讨厌!
握得这麽紧做什麽?怕她逃了吗?以她现在的情形,根本连爬都爬不动。
身旁的人愈聚愈多,凑过来「关怀」,瓜分稀少的新鲜空气。
煦煦做深呼吸,没想到视觉效果好得惊人,低胸礼服下的丰盈呼之欲出。男宾们看得血脉贲张,也跟著深呼吸。
呼、吸——一大票人跟著她抽气,差点要得呼吸急迫症,全体呼气、吸气的声音像抽风机一样,次次作响。男人们的目光全盯著她胸口,想分享一点春光。
「我想,我可以带这位小姐去休息。」一个男人自告奋勇,走上前来,想从卫浩天手里接过煦煦。
「放手。」
手才伸到一半,冰冷的语句响起,把男人冻在原地。
他的口吻很冷淡,眼神却吓人极了。
「呃,我想——」
「滚。」简洁明了的单字。
男人全身剧烈发抖,在凌厉的目光下,迅速地收回双手,连滚带爬地奔出人群,不敢造次。
卫浩天淡淡的扫了四周一眼,目光凌厉冰冷,加上毫无表情的冷酷模样,让心有遐想的男人,像是被当头浇了一桶冰水,全吓得缩回视线。
所有人都心里有数,跟这种男人争夺,绝对只有死路一条。美人再找就有了,命可是宝贵得很啊!
怀里的俏人儿半闭著眼,没察觉四周暗潮汹涌,双手软软的搭在他肩头。
煦煦支撑不住,眼神朦胧,红唇轻启,软馥馥、香暖暖的身子靠在卫浩天身上,不断喘啊喘。几次自立自强,想要站好,最後都功败垂成,反倒像是在挑逗磨蹭。
「拜托——我、我们,可以离开这里吗?」她虚弱地说道,怀疑会当众死於窒息。
卫浩天低头,看著她酡红娇艳的粉颊,深邃黝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