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7.剑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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07.剑灵- 第15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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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你……都知道了?”一直无法把自己曾放弃过他这事说出口的弯月,登时瞠大了美眸。

  “知道。”在申屠梦让他看过梦灯之后,他就明白为何她在与他相逢后,会拒他于千里之外;

  心底最不愿让他知道的往事被挖掘出来后,不知该怎么面对他的弯月,惶惶地欲举步后退,但雷颐那双固执追索的灰瞳却紧缠着她不肯放。

  他不舍地问:“在你所恨的那些人中,包括我吗?”

  “若我恨你,我不会让你出现在我的面前。”

  “那么,给我时间,让我兑现我曾经给过你的诺言。”曾经对她失信过一回的雷颐,恳求地捧起她的脸庞低语。

  “你不怪我?”一心等待着他来判刑的弯月,难以相信在他知道了那些后,非但没有指责她的背叛,反而还希望她能再给他一次机会。

  “我说过,我来找你,只想见你一笑。”他摇摇头,把他找上地时说过的话重复一回。

  她哽着声,面容上的凄楚再也掩不住“就算我早已变了模样?”

  “我的弯月,只活在这。”雷颐低下头,一手指向自己的心房,“无论经过几千年,也不管发生过什么在我这儿,她从未改变。”

  他的话语,像是秋日跌落枝头的枯叶。一声声、一叶叶叠盖在她的心版上,不肯留给她一丝空隙,绵密地将她的歉疚给埋覆,钻进她耳内的话音,争先恐后地的伤、刺痛她的耳膜……他不知道,他的这句原谅,她已盼等了好久、好久。

  纷落不停的雨水,是上天代无泪的她流下的泪,顺着秀容上的轮廓,自她的眼角滑落,蜿蜿蜒蜒流过她的面颊,汇聚至她的下颔后,滴落至地面上。

  雷颐的指尖抚过那冰冷的雨泪。

  “你在哭?”

  “对……”弯月哽咽地埋首在他的胸前,两手紧紧环抱住他,“雨停之前,让我哭个够。”

  似鹏鸟般的羽翅,密密地朝她盖了下来,雷颐俯低了身子,竭尽所有的温柔拥住她,他偏过面颊以颊贴着她淋湿的发,竖耳仔细聆听,那一声声,雨泪滴落的声音。

                      

  雨势不肯停歇,月光星辰被放逐至雷光闪电的囚牢禁锢,夜色昏黑如墨,风中细柳似一双双盲人的手,四处摸索颤摇,忽重忽急地拍打着窗棂。

  一盏盏闪烁着他人之梦的梦火,在申屠梦的弃宅里闪烁摇曳,雷颐坐在铺了毯子的地上,低首看着睡在他腿上的弯月,伸出手一下又一下抚着她犹带湿意的发,屋外滂沱的雨势,并未惊扰了屋内温馨的静谧。

  “还好吗?”在睡了一阵的弯月开始眨动眼睛时,他担心地在灯下看着她苍白的脸庞。“没那么疼了。”觉得精神好多了的弯月,在他的扶持下勉强靠坐在他的怀里。

  他的语气里有着责备,“你不该来找我的。”受了那么重的内伤伤势未愈就离开妖界,一路的奔波后,只怕她的伤势更加恶化了。

  “我想喝水……”她舔了舔唇瓣,借故转移话题,不想让他又把自责往心底端摆着。

  他伸长了手臂,依照她的心意构向一旁的小桌。看着他欲拿水杯举动的弯月,在他的掌指一再错过桌上摆放的水杯时,她起疑地在他怀中抬首,水眸直望向那双比起上一回她看到时变得更加灰淡的灰眸,在雷项终于拿到水杯时,她赫然在他脸上发现松了口气的表情,虽然说,他藏得很好。

  “你的眼……”她心惊地捧住他的脸庞,“你的眼怎么了?”

  每回在夜里与她独处,就得冒着被发觉的风险,早就等着这一日来临的雷颐,若无其事地拉开她的双手,将水杯塞进她的手里。

  他笑了笑,“原本,我可以瞒得很好的。”

  “你看不见?”只想证实猜测的弯月,两目眨也不眨地望着那双总会在她不注意时四处游移的灰眸。停留在他脸上的笑意,在她目光下显得有些勉强,他别过头去,不想让她看见他此时的模样。

  “阳光强一些,便能看得清楚些,人了夜,就只能看见光影,若是无火无烛无月,那就什么都看不见。”说出来也好,反正根据他的估计,就算她不察觉,他也会在近日内泄底。

  不愿置信的弯月一手掩着唇,“怎么会……”

  “这是当年我犹在斗神手中时所受的伤,左眼为郁垒所伤,右眼为藏冬所致。”他款款道出前因后果。“长久以来,并未有人替我修补剑身,也因此我的眼从未有机会治过,在我重获自由后,它便加速恶化。”

  “不能治吗?”脑际一片空白的弯月,望着他那平静的神情,心底不禁泛过一阵惊慌。

  他无奈地摇首,“普天之下,能修补神之器者,就只有将我们打造出来的火神。”神界在知道他重新出世后就急着想封他,他怎可能去找神界帮忙?他可不想用一双眼再换来另一座囚禁的监牢。

  想起那名利用烈火创造出他们的神纸,弯月的娇容蓦地变得更加苍白,只因她知道,他俩这两柄由火神一手造出的神之器,虽说凡器伤不了他们,可一旦遇上了火神,只怕他俩难以逃出生天。

  “我快瞎了。”自嘲地笑了笑后,雷颐无法掩住眼底深藏着的遗憾,“可是我不甘心,在没见到你的笑前,我不愿瞎。”他的梦境还未成真呢,他怎会得这么快就看不见她?

  心房似空了个大洞的弯月,终于明白为何以往他总会在夜里离开她的身旁、为何他就连在白日里也要点灯,同时也知晓了他总是那么心急地想找回她失去的一切。原来他在追赶的时间,是谁也无法替他挽留的辰光,而支持着他赶在被黑暗吞噬之前继续为她追逐的,不是他至高无上的法力,或是他的顽固与执著,而是他那似春蚕一般吐尽了的情丝。

  她记得他曾问过她——倘若有天,我再也见不到你了,你会为我心痛吗?

  如果上天能够成全她一个心愿,她很想很想,就趁他还能看得见的时候给他一朵微笑,可是就连这么简单的事,她都无法替他做到。一直以来,在心中那座付出与得到的天平上头,她给的太少,得到的,却多到令她不禁要为他而心痛。

  强忍住鼻酸的她,一言不发地起身,走至一旁取来一盏灯,将它小心地放在他俩之间。

  “看得见我吗?”她伸手在他面前挥了挥。

  “可以。”他微微轻笑,捉住她的小手。

  “把我看清楚。”在月拉来他的掌指,将它们放在她的面上,“记住我,牢牢的把我记在心里头。”

  就着烛光,在她的允许下,雷颐的指尖抚过她弧度优美如新月的细眉,抚过她那莹亮的面颊,不能为他释出一笑的粉唇,以指尖将所碰到的每一处,细细在心底勾绘成一幅永不褪色的彩画,而后将它拥放在心中,哪怕岁月流光易逝,任凭良辰美景日后仅能凭栏回忆,他想,这副旖旎的面容,将会长久地偎靠在他的心中,不遗不弃。

  脸上的指触,是在倾尽了所有的温柔后,才能得到的珍贵;他那眷恋的眸光,是在淡灰的眸子陷人永远的黑暗前,最后一回的灿亮。看着那双即将如盛木烧尽成灰的眼,弯月凝睇着他,侧首轻问。

  “你知不知道,孤独,是什么滋味?”

  “知道。”在她面容上缓慢滑移的指尖怔了怔,又复再续。

  掩不住的哽咽,自她的话音里泄漏出来“那你知道喜欢和爱的分别在哪吗?”

  “在哪?”他的指尖停留在她的喉际,感觉她的一字一句,似乎都在他的指腹间带来一阵震荡。

  “在心痛与否之间。”

  听了她的话后,雷颐沉稳的气息渐渐变了,他压抑地看着在得回爱恨之后,一直都不肯开口说出爱恨的她。

  “痛吗?”滑下玉颈的大掌,动也不动地停留在她的心房外。

  “很痛。”她坦坦地吐实。

  雷颐随即将她拉进怀中,俯罩下来的唇印上她的,不顾一切用力吻她。

  急促的气息交织在他俩之间,雷颐扶站起她,看着她的眼,两手探进她胸前的衣襟内,掌心顺着锁骨往分轻推,缓缓将衣装推落她的肩头,在除去了衣带后,当落地的衣裳传来微音之时,与他一样,带着伤痕不完美的身躯静现在他的面前。

  冰冷的指尖自她的脸庞游曳而下,顺着轮廓优美的线条来至纤颈,弯月一语不发地看着他的大掌停留在她的胸前一会后,顺着她身上每一道陈年旧伤,在她身上每一处四处轻抚,随后带了点凉意的吻触,—一照着他的指间与掌心走过之处,在她的肤上走过一回。

  梦灯的火光将他的发映照得黑亮,低首看着他发丝的弯月,忍不住伸指探人其中,半跪在地上的他仰起脸庞,仰望着她的灰眸,甚想牢牢记住她此时的模样。

  赤裸的玉臂将他拉起并环上他的颈间,雷颐拉开身上的黑衫,按着她的裸背让两人彼此贴近,适意清凉的体温、相触相抵的肤触与身躯,像则遥远又美丽的回忆,慢慢的,在唇舌交缠的深吻里,原本冷静下来的步调像重燃的炉火又再疾速窜烧,令他们无法停下彼此急切的双手,与缠绕彼此的身躯。

  匆促杂乱的足音,加人了纷乱的吐息声中,灯座下的地板徒留堆叠的衣衫,远处榻上交叠的人影,是在渴望了数千年后才盼得的久违重逢,因为太珍贵,故而抵死缠绵,他们谁也舍不下谁,谁也不愿分开片刻,像要撕裂彼此,又像是急于融人彼此之中。

  她还记得,在很久很久以前,当他们还是同一块铁石之时,他们也曾像这样.纠缠在一起,不分你我,不愿两分。



第八章
 
 
  他不确定,现下的他,究竟是醒着,抑是梦着。

  头一回踏进心魔所创的心之狱里的雷颐,隐约地记得,方才他还自床榻上起身去点燃房内快灭的火烛,可在下一刻,不设防的他,却中了魔界的术法,转身来到了个看似眼熟的老地方。

  金色的战甲,在日光下刺目得令人不愿直视,一手撑着下颔独坐在巅顶的斗神无冕,身后的战袍迎风飘摇急打,制造出一连串扑籁簌的响音。

  无冕在看些什么?

  好奇于无冕面上那副专注的模样,雷颐顺着他的目光向山巅下的云海看去,看见了各有异心的神界众神,再往下看得更深入些,是一片繁华热闹的人间,让早就与无冕一道看惯了此景的雷颐,在觉得百般无趣,正想收回目光时,飘散开来的云朵,却让他再次瞧见了始终没有在他心中遗忘的过去。

  仙海孤山上,与无冕交手却败在他手下的雷颐,在被封入剑中之时,闭目不忍聆听欲救他的弯月遭到三界收伏的泣声,看着眼前一再上演的情景,高站在云端上的雷颐别过脸,拒绝再次踏进旧梦,就在此时,身旁之物与他云之景霎时消散一空,只留下挥之不去的黯色,伸手不见五指。

  总算有些明白自己踏进了何处的雷颐,面对着眼前这片在未来他必须屈服的黑暗,他淡淡问向身后。

  “这些日子来,你躲在哪?”

  “人心之中。”现身在他后头的心魔,得意地巧笑,“自弯月离开妖界后,我便一直躲在她的心底。”愈危险的地方,亦愈安全,这是自古不变的道理。

  躲在心中?怪不得任他怎么找也找不到。

  扬掌点燃十来朵鬼火照明前路的雷颐,缓缓回过身盯着这名他找了许久的债主。

  他扳扳两掌,“别怪我,是你自个儿送上门来的。”

  “甲之矛尖,乙之盾厚。”并不为自己安危担心的心魔只是笑笑地问:“这矛盾的道理,你可听过?”

  雷颐遗憾地扬起嘴角,“可惜的是,你不是可当矛的那块料。”

  “既然无人可敌神之器,那么神之器对神之器呢?”有备而来的心魔,老早就为他做了周全的准备。

  什么?

  他朝身后拍拍掌,“好好面对你自己吧。”

  一抹抹自地面浮起的人影,在青冥色的鬼火掩映下,徐徐地显露出面容,雷颐张大了灰眸,错愕地看着眼前一个个的敌人,竟全都是他自己。

  “竟然来这套……”当所有在他面前站定的剑灵,齐抬首将灰眸望向他,同时也将手中之剑对准了他时,不得不对自己出手的雷颐连忙迎风唤出惯用的长剑。

  打算一举将雷颐成擒的心魔,原以为这回只需要利用雷颐心的缝隙,就能坐享其成地将他封人剑中,可在这片属于雷颐的心之狱里闯进了另一抹倩影之时,他发现、事情恐怕没有那么容易。

  眼看着救兵已到,心魔恼怒地敛起一双墨眉,在心底计较了一番后,不得不退让地先行退出幻境之外。

  手扬弯月刀潜人的弯月,在张眼搜寻着心魔的身影之时,意外地在迷离锁雾之中,发现雷颐心中之魔,竟是斗神与他自己。只是处于远处,一直拍手旁观的斗神,似乎并无意杀了雷颐,而被迫与一个个相同的自己厮杀的雷颐,则是在以寡击众的景况下,渐渐败下阵来。

  定眼在面貌皆同、身形亦同的剑灵中看了一会,弯月微微眯细了美眸,将其中一人给认出来后,不由分说地扬刀解决其他的剑灵。

  乍现的刀光在黑暗中闪耀如电,忙着与自己交手的雷颐,以剑架住对手的动作后,愕看着追他追至这来的弯月,不留情地趁那些剑灵齐攻向他时,自他们的背后偷袭,当她持刀亲刃他眼前最后一名剑灵之时,他还因她止不住煞势的刀气被震跌至地。

  “我不相信……”他愣着眼瞳,“你居然下得了手。”这算不算是杀夫呀?

  收刀回鞘的弯月,莞尔地瞥他一眼。

  “难道你希望我放过他们吗?”不好吧?放过假的,她可不保证真的能够不被那些假的劈死。

  自顾自地在嘴边咕哝了一阵后,他搔着发,赖坐在地上问。

  “你是怎么分辨出来的?”分明看起来就是一模一样,就连他自己也找不到破绽,可她怎有法子将他给认出来?

  “伪物与真品,哪有分不出来的道理?”她伸指轻点着他的鼻尖,“更何况,我并不博爱。”

  挑高一眉的雷颐,在微暗的四下中微眯着眼,在她欲将指尖收回时,拉来它刻意轻吻,面颊微绯的弯月,掩饰性地一把拉起他。

  “走吧,我带你出去。”

  雷颐淡淡地看着对此种情境已经处之泰然的她,“你似乎已经很习惯这种鬼地方。”

  “看过太多回了,不想习惯也很难。”按着燕吹笛教过她的解咒法施咒的弯月,熟练地念完咒文之后,举刀劈出一线光芒。

  人间的月光重新洒落在他的身上,走出幻境的雷颐,团簇着掌心,伸手轻掬一份清丽的月光,而后猛然想起一事的他,连忙警戒地张望着四下。

  “心魔呢?”

  “他不会留在这等你砍下他的头。”同样也遍寻不着心魔的弯月,朝他摊摊两掌。

  白白错失一回机会的雷颐直握着拳心。

  “你怎没先拦住他?”谁知道下一回心魔会如何、会在何地出现?在她赶来救他之前,她不该让那家伙有机会逃走的。

  她柔声提醒他,“我不能动他,只能自保,记得吗?”单是闯进心魔的幻术里,就已经耗费了她太多的气力,而在解决那些心魔所制造出来的幻术,也让她的内伤加剧,再动心魔,只怕她会提早投胎。

  差点忘了她受咒法所缚的雷项,在听完她的话后,自掌心中施放出数朵冥火照路,试着想趁心魔未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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