让韩硕带人包围阳城,那王仲文定会分兵增援。”
“而后哥哥就趁机拿下守卫空虚的上陵道。”我情不自禁地拍了拍手,“妙啊,实在是妙。那,九殿下呢?”
“九殿下如今就在阳城里。”
“什么?!”惊讶地看着他,“他怎么自投罗网?”
“昨夜九殿下就乔装去了阳城。”琦叔目露敬意,“殿下说王仲文是一个将才,杀之可惜。而且王将军也是前幽降将,殿下决心说动王家老母,争取将他收入帐下。”
不禁暗赞:好胆识,果非凡人。半晌,微皱眉:“这些军机杨奉武可知道?”
“不知。”琦叔果决地回答,“这等大事只有少将军、九殿下、韩硕和我知道,今日出城时,连士兵都以为是去取阳城。”
“那就好。”如释重负地叹了口气,低低说道,“琦叔,这杨奉武暗通雍国明王,打算趁天黑视盲之时偷取繁城。”
“什么?!”琦叔瞪大双眼,气得胡须微颤,“这个兔崽子!怪不得他趁午饭时将我迷倒,原来是为了这个!我去宰了他!”说着,他便要撞门。
耳廓微动,远远的似有脚步声传来。一把拉住他,低语道:“有人来了,见机行动。”
“嗯。”琦叔点了点头,依言坐下,将断绳绕在腿上,两手背后。我靠墙,蜷缩在角落里,闭上双眼。
门锁打开,听脚步门外两人,进来一人。
“哟,这么快就醒了。”杨奉武得意的声音传来。
“兔崽子,你究竟想干什么!”琦叔很是气愤。
杨奉武轻蔑地一笑:“干什么,你不需要知道,快把兵符交出来!”
“呸!”
杨奉武深深地吸了口气:“要不是找不到兵符,老子早就把你宰了,聪明的快点拿出来,老子给你个好死!”
一只眼半睁半闭,看了看背对我而立的杨奉武,再瞥了瞥站在门外的两个士兵,有把握了。
杨奉武将刀架在琦叔的颈上:“老子可有的是折磨人的法子,你不要敬酒不吃吃罚酒!”
向琦叔递了个眼色,他心领神会地转眸。突然,撑地而起,从腰间抽出销魂掷向门外。只听两声闷叫,人影倒地。杨奉武猛地回头,琦叔趁机夺下长刀,形势陡转。
将销魂捡起,一转手腕:“嘤~”剑鸣,微微一笑:“杨参领,多谢你带我来见韩都尉。”
“你!”杨奉武气得鼻头不住轻抖。
“姓杨的,我问你!”琦叔将刀刃贴紧杨奉武的肌肤,有一丝鲜血渗下,“将军待你那么好,你为什么要勾结明王叛国叛君?”
“哼。”杨奉武仰起头,“要杀就杀,废话什么!”
“你!”琦叔两眉倒竖,就要下刀。
“慢!”出声制止,眯起眼,勾起嘴角,“琦叔,此人可是朝廷命官,因由刑狱寺来细细问罪。”把他和雀儿交给洛大人,一定要把七殿下连根拔起。
“是。”琦叔放下刀,弯腰捡起一截断绳。不待琦叔绑缚,我横起销魂,剑光四起。
“啊!”杨奉武瘫倒在地,不住抽搐,“你!你!你不是人!”
笑笑俯视:“只是将你四肢经脉挑断了而已,和你不同。我,不相信绳子。”剑指面门,敛容轻道,“你们要的不是繁城,而是将军的命,可对?”
地上的人停止蠕动,瞠目结舌地望着我,面容似有一丝绝望。
“哼!”撩袍而出,“都尉,将门锁紧了!去捉剩下的老鼠!”
“是!”
第二十一个,冷冷地看着地上尸体。秋风吹来,尽是血腥。“全了?”背手低问。
“是。”琦叔抱拳点头,“杨奉武的亲兵都被杀干净了,其他的都是老夫的人。”
“嗯。”
“小姐。”他低低开口,“要不要派人请将军回来,城里只有一万兵力,怕是守不住啊。”
回首轻笑,转眸看向城楼下:“不用,琦叔今夜我们就以其人知道还治其人之身。”
“小姐的意思是?”
厉眼看向远方:“明王不是想偷取繁城,然后等哥哥回来,再关门围攻嘛。”陈绍你还是那么阴毒,“我们就开门放他进来!”
“小姐,这太冒险了!”琦叔一脸急色。
“我还没说完呢。”细细解释道,“明王千里奔袭而来,若不拿下繁城,那便没了落脚点。如果我们只是一味坚守等候大军前来支援,那明王定会狗急跳墙,尽全力攻城。西雍士兵向来以骠勇著称,而且兵力悬殊太大,恐怕不待哥哥赶回,繁城就会被破。”
“嗯。”他点了点头。
“不若来一招瓮中捉鳖。”我走到角楼里,指了指拉动千斤顶的机械,“今夜我们依照暗号,将灯笼挂起,而后打开城门放明王的先遣部队进来。而后放下千斤顶,将大部队割断在外。”
“大部队在外,那不是还要攻城?”琦叔不解地望着我。
“嗯,所以事先要在城外埋下伏兵。”推开角楼门窗,指向城外的那出白桦林,“在那里事先布下五千兵,让他们带着军鼓号角。待看到城门放下,就使劲地给我吹,给我喊,务必造成大军来袭的假象。而后请琦叔选出一人假扮我哥哥站在城楼上大吼几句,竖起旌旗,用以疑兵。”既然对方想趁月黑风高、目视不明来混水摸鱼,那我就将计就计、让他们自食苦果。
“好计!”琦叔抚掌大笑,“如此一来明王定会以为将军还在城内,是自己中了反间计。”
“嗯。”点了点头,“记住穷寇要追,明王仓皇逃走若不追击,他定会疑惑。一直要将他逐到酹河边,方才可以停歇。”抬首望向渐西的秋阳,低低开口,“时间不多了,请琦叔务必在天黑之前将一切安排妥当。”
“是!”琦叔敛容大吼,“属下遵命!”
冷月斜睨,星汉悄流。远处山野早已灰黯,寒鸦飞入白桦林,低哑的呻吟让人想起了鬼魅的呓语。
女墙上挂着三盏灯笼,惨惨地透出白光,四野寂静。
“都尉!”一名士兵指着不远处晃动的黄点低叫。
“拉城门!”琦叔大声命令道。
“嘎,嘎,嘎……”伴着刺耳的铁链声,厚重的千斤顶缓缓开启,嗯地一声城门打开。
“哒、哒、哒、哒……”“啪、啪、啪……”马蹄声、脚步声由远及近。转眼间,兵临城下。
“琦叔目测一下,大概有多少人?”开口低问。
琦叔虚目望去,倒吸一口凉气:“至少五万人。”
五万对一万,压倒性的优势。屏住呼吸,静等对方行动。雍军没有急急入城,而是按兵不动。黑压压的人马之中隐着一辆华车,想必那就是陈绍的坐驾吧。只见一人一骑走到马车边,过了许久,一个有些尖锐的男声响起:“左蛏队听令!随我入城!”语音似曾相识。
待那队人马靠近了,在残月冷照下,这才看清为首那人:“白子奇。”磨牙吮血,扬起杀意,“琦叔,等城门关下了,你派人将他们逐到内城的北霆门外。”
“北霆门?”琦叔诧异地看向我,“那不是!”
“嗯。”举首望弦月,清辉沁骨寒,“腌制脯醢以奠之。”
“是!”琦叔果决地应声。
悄悄地走下城楼,足下轻点一路向北飞去。
左旋柳林依旧虬枝横立,惨淡的月色映出十里荒凉。这里是内外城间的坟地,这里是爹娘魂归的地方。闭上眼,不忍睹,依照久远的记忆,颤抖地走入林地。像是一步一步走进灵魂中最脆弱的角落,“沙、沙。”凄凄的踏叶声,恍若心碎的声音。
掌心渗出冷汗,身体微颤。近了,近了。慢慢睁开眼睛,只见两株并枝而生的柳树下立着两座紧紧相依的坟茔。起伏的坟包前立着两块白而光滑的石碑,碑下放着几盘果蔬和牲礼,净瓶里插着数枝桂花,那是爹爹最爱的花卉。将脸上的假面取下收入怀中,一步一步走近,身体倏地滑落,指尖轻抚墓碑上的文字,声音微颤:“爹、娘,卿卿来了。”重重地叩首,“女儿不孝,今日才来看你们,请二老恕罪。”再叩,“十年未为爹娘添白烛、奉祭礼,是女儿之过。”三叩,“让二老沉骨异国、饱受风霜,是女儿之错。”缓缓地抬起头,猛地抱住两块石碑,“生养之恩永不忘,今日请二老饮一壶月光,但看女儿杀破狼。”
无叹,无泪,一脸无情。慢慢站起,从腰间抽出销魂,转身离去。风吹过,桂花清如水沉香,月色凉如秋寒霜。
站在官道上,静候脯醢。
“哒哒哒……”跑步声慌乱,马蹄声仓皇。冷眼看去,为首那人一脸惨白,全不似乾州那次的嚣张。
“来者何人?”白子奇举鞭尖叫。
“地狱鬼差。”语落身起,剑指豺狼。
“护驾!护驾!”颤不成声。
蔑然一笑,以气贯剑,销魂声动,音音绕耳。一剑飞过,头颅飞起,横身一扫,将白子奇踢落马下。“来人!来人!”他连滚带爬地向身后跑去。
轻轻落在马前,转腕飞血,剑身银亮。带着微笑,走入包围。忽地瞪大双眼,真气四射,剑走八方,光若游龙。血肉横飞,惨叫四起,无心无念,但有剑。
天教分付与疏狂,气吞残虏战穹苍。
杀!杀!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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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杀!”密林里吼声和擂鼓声震天动地。
“主子,我们中计了!”随驾急急大叫。
明王匆匆跳下马车,踩着小侍的手掌跃上马匹,冷冷地看了看旗帜招展、将帅遥立的城楼:“传我帅令,大军撤离!”
“那白军师?”尉官急急问道。
明王不甘心地虚起双眼:“白军师为国捐躯,本王定厚葬之。”一抽马鞭,掉头飞奔,“驾!驾!”
“撤!撤!”校官粗吼,架起的云梯被推倒,雍兵分成三路急急退离。
“杀!”
行至白桦林只听喊声撼地,锣鼓齐鸣。一队骑兵从东南角杀出,黑暗之中看不清来者多少,但从声音判断至少也有近万人。明王暗叫不好,低下头,隐身于军卫之中。
“唰,唰,唰……”一阵箭雨飞过,骑卫纷纷倒下,明王惊的毛发耸起,心中暗恨:凌彻然,都是你害的本王如此狼狈,待我陈绍回去再与你算帐!
天似沉墨,黑云罩地,风动白桦,疑有暗影。
惊,惊,惊。
小跑的步兵不时张望,就怕哪里再杀出伏兵。气不敢喘,脚不敢停,一鼓作气奔行数十里。待到酹河边,刚要停下缓口气。却听身侧又是一阵号角低鸣,怎么又来!从明王领地到繁城,本就不眠不休地疾行了一夜,如今又受到如此惊吓,雍兵个个觉得身负千斤,疲累不堪。
“杀!”马蹄声狂乱,西南风不息。
雍兵丢下辎重,虽腿如灌铅,也不得不再度奔命。
骑马狂奔的明王此时已经金冠半落,束发蓬乱。他低下头,躲过数支冷箭,狠抽马匹:“驾!”
风声鹤唳水滔滔,林暗月残路遥遥。
仓皇奔行数十里,过了酹月矶,追兵渐无。陈绍微疑,勒马回望,只见身后尽是丢盔弃甲的雍兵。他扶了扶金冠,暗自思忖:一路上只见小丛追兵,而且并未一次近战,追而不杀,这不是青军的风格啊。半晌,他猛地瞪大眼睛,两腮微抖:糟,中计了!
明王一挥马鞭,大声吼道:“传我帅令,回击繁城!”
“什么?”“不是才逃出来吗?”“回去送死?!”声声质疑。
“违令者。”明王无情地看向四周,“斩!”
人困马乏的雍军不情不愿地调转阵形,好似一条半死的蟒蛇,显得有些沉重。
“报!”身后插着窄旗的探子狂奔而来,半跪在地,“西北二十里外发现青国大军,人数约有十万!”
“十万!”明王瘫坐在马上,“不可能,不可能,怎么可能?”
“主上!”“主上!”身边的将官急急开口,“主上,保命要紧!”
明王回过神来,深深地吸了口气,调转马头:“传我帅令,向丰州挺进!”钱乔致,当年本王为你求了个重金侯的头衔,今天该是你投桃报李了!
凉风习习,月到繁城。
“你说什么!”功成归来的韩月杀暴吼一声,看向马下,“她来了?!”
“是。”韩琦骄傲地说道,“此次计退明王,全都是小……不,全都是那位大人的主意。”
“喔~”携新将归来的凌翼然眯起桃花眼,心痒难耐地问道,“她人呢?”
韩琦一脸难色:“大人……大人她……”
“琦叔!”韩月杀急得握紧马缰。
“她让属下将白子奇一众赶到内城的北霆门外,说是要腌制脯醢以奠之。”
“胡闹!”韩月杀一挥马鞭向北驰去。
“驾!”凌翼然勾起嘴角媚然一笑,策马紧跟。
“这……”降将王仲文看着远去的两人,微讶。
“将军。”韩琦向他拱了拱手,“请将军下马休息。”
“好、好、好。”不明所以的王仲文看向远方,半晌恍然大悟:计退五万大军是个将才,也难怪韩将军和九殿下对他如此看重。嗯,看来这次投了明主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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提着剑,踏过横斜的尸体,一步一步走向在地上爬行的白子奇。
长风落叶,枯藤残花。西风萧瑟,入骨寒凉,这就是我记忆中的秋夜。
星子坠天,凉露似泪。魄似蛾眉,清辉染血,这就是我记忆中的弦月。
“不……不……不要……”尖声入耳,让我的心越发冰凉。面无表情地拽起他的头发,垂下剑尖,一路拖行。“侠士,你我无冤无仇,求您……求您饶了小的一命吧!”哭音刺耳,用力将他扔到旋柳下。
收起销魂,从地上捡起两枝长枪。冷冷勾起嘴角:“无冤无仇?”声音凉如寒冰。
“是……是……”他颤抖地向后靠去,“在下确实不认识侠士,何谈仇怨呢?”
转眸一笑,将长枪一边一枝插入他的腹侧,气走经脉,硬生生地将他挑起:“不认识?”
白子奇嘴角抽搐,血如泉涌。
用枪将他撑在树上,慢慢靠近:“死之前看清楚点。”
“你……”血液从他的口腔里漫溢而出。
抬头看了看已偏向东边的冷月:又到这一天了。
冷冷睨视:“十年前的今天,白军师可是将我掷于城下啊。”
他猛地瞪大眼睛,五官痛苦地挤成一堆:“是……是……”
冷哼一声,转身离去,并未听到最后的答案。夜半鬼门开,秋到血债还。
报仇了,可是。回望柳林,刺心锥骨:可是……可是……可是……
不,我不要流泪。捂着脸颊,鼻尖弥漫着阵阵腥味:说好了不再在这一天流泪,不再回忆,不再痛苦的。脸颊微凉,手掌浸湿,狠狠地抹着脸颊:说好了不再用泪水诉说哀伤,说好了一定要变的坚强。
不哭,不哭,不要再哭了。泪却似酹河水,拭过千行又万行。心底越发的焦躁,越发的激狂,索性放下双手,望月嘶吼:“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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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啊!!!”
惨唳入云,闻之心碎。
“卿卿!”韩月杀从马背上翻下,踏着延绵百米的尸体,向远处冲去。
身后的凌翼然看着血流成河的荒郊野岭,眉梢微动,心如锥刺。
柳林边,一个娇弱的身影直直挺立,仰头大喊,声音嘶哑:“啊!!!”
“卿卿!”韩月杀心疼地抱住她,低哄道,“可以了,可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