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月沉吟 卿妃txt》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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月沉吟 卿妃txt- 第122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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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看着你自刎,然后挖出你的心肝,这种事为父怎么成全!”鲜少动怒的他不禁扬声。
  “爹。”
  撇过脸,他不理。
  “未央中了昙花一现。”
  他猛地垂眼。
  “这是离开璇宫的条件,为了与孩儿相守,明知此为剧毒央儿还是饮下了。昙花一现是璇宫用来惩罚背叛者的秘药,璇宫宫主私下告知孩儿,此毒不是无解,解药正是情人心肝。”
  怪不得这孩子会如此求他,丰怀瑾默然。
  “到头来不论是解的了还是解不了,中毒的人都将痛不欲生。”
  “既知如此,你让未央怎么服下解药?”
  “爹。”
  丰怀瑾依旧瞪着,又悲又怜。
  “央儿她有身孕了。”
  什么……
  “孩儿不能看着自己的妻儿惨死而无动于衷,请爹成全。”
  看着深深做拜的儿子,他久久无语。
  “请爹成全。”
  一声声很是轻柔,轻柔的让他无法拒绝。
  而后,而后,他失去了唯一的儿子,得知真相的儿媳突然疯了。疯的不人不鬼,一时哭一时笑,她满山遍野地找着。直到有一天找到了莫白的坟,她才安静下来。不论风雨都坐在那里,安静地扶着日渐凸起的小腹,轻声唱着歌谣。
  “爹。”产后她终于开口说话了。
  接过猫儿似的婴孩,丰怀瑾的喉头有些堵。
  “你叫梧雨么?”望着他身侧的男孩,未央露出慈爱的笑。
  “是。”琥珀色的眸子眨啊眨。
  “帮我照顾她好么?”
  摸着婴孩豆腐般白嫩的脸颊,男孩露齿一笑:“嗯!”
  “孩子的名字叫潋滟,是莫白取的。”望着熟睡的女儿,未央柔情缱绻,“爹,请您一定要抱牢啊。”
  当然,他当然会抱得很稳很牢,毕竟这是儿子的命。
  可后来他才明白,这个孩子不仅是莫白的,也是未央的命。
  产后的第二天,梧雨在山里发现了她,鲜血染红了坟上春草……
  “师傅。”
  轻柔的语音将他拉出记忆。
  纤弱的身子深深伏下:“请师傅成全。”
  荫下虫虫,微微南风,旧情旧事触动。他止步不前,耳边隐约响起素商之音。
  流年怯,怯流年,红颜依旧白发新。
  “请师傅成全。”
  檐牙高啄,风中传来绵远悠扬的铃……
  ……
  六月十六,隆王晏驾,传位第九子。是夜,烈侯饮鸩,荣侯自决。
  十八束阁会审,前工部尚书谈启颂、户部尚书年有图、工部侍郎祝庭圭、振国侯秋静堂、世子秋启明谋逆犯上,依律枭首。荣烈两党百余人下狱,锦阳秋氏、汝平黄氏起兵篡位、密谋弑君,罪夷九族。
  十九新主首诏,伏波上将军韩月杀原名韩月箫,为前幽振国将军韩柏青之子。箫忠心为主,屡建奇功,特赐丹书铁卷,世袭一品定国侯。依先王遗诏,新主于六月二十九迎娶定国侯胞妹。
  诏书即出,天下哗然。时人时语,韩柏青命不绝后,蛟城韩氏满门荣光。
  然,韩氏,秋氏乎?
  纸上跳跃着一行行墨字,聆听远方,张弥微微愣怔。
  终于敲响了。
  “铛……铛……”
  时间在这一刻停滞,旷远的钟声响彻。湛蓝的天空不见一丝云,朝阳用他至尊的眼媚睥睨大地。
  万仞青空,清风翼然,那位殿下终于得偿所愿了。
  微不可见地一叹,张弥垂下脸,浓密的美睫铺开阴影。细腕轻转,噙墨的笔尖书写下一行文字。
  六月二十三,青第五代王即位,讳翼然。
  忽地,眼角闪过一道银光。美眸一怔,狼嚎滚落纸上,留下浓厚墨痕。
  “大人!”
  他冲入珠帘,击玉声声如雨落江上,叮叮咚咚浮散开来。
  眈见地上的一把青丝,他冲过去一把夺过剪刀:“大人……”望着那人额前的断发,他目露痛色,“大人若不想,张弥可以帮您离开。”
  虽然将军府已被监视,可只要是大人想的,他就算豁出性命也值得,只要……只要大人开心。
  嗯,只要开心就好。
  正想着,眉间却被轻轻一弹。惊愕之后他抬起眼,那人沐浴在晨光中,青衣素颜,双眸似水,别有一番闲雅韵味。
  “好看么?”她拨了拨刘海。
  “有点怪……”身体发肤受之父母,这样奇怪的发式他还是第一次见到。
  她无所谓地笑笑,将一枚华胜佩于额间,弦月似的额坠压在刘海上,就算是清风也再难窥探发下的秘密。
  还好,是他多想了。
  松开紧攥的双拳,张弥如释重负地叹声。
  “弥儿。”
  “大人。”
  月下静静地看着他,眼波剔透动人。
  “大人……”脸颊微烫,他不自在地移开眼。
  “弥儿。”她小心翼翼地开口,“你想知道自己的身世么?”
  他愣在原地,眼中只有微动的珠帘。
  “从宫里回来的第二天,我收到了一封信。”
  碧玉色的帘珠轻轻摆动,如涟漪般荡漾开来,一圈,一圈,散至心底。
  “这封信出自一位夫人的手笔。”取出那封熏香的书信,月下放轻语调,“弥儿,想看么?”
  呼吸停滞,他僵在那里。刺目的阳光宣泄而下,让他躲闪不及。
  “弥儿?”
  这声问轻柔中略带期盼,按理说大人想的就是他的希望。可这一次,他却无法答应。命可以改,名字可以换,可这一身的屈辱却如烙印,就算他擦破了皮也无法根除,而这所有的不幸都源于他的身世。
  三两,他被卖了三两。在爹娘眼里,他只值三两。
  颤动的眸子凝出水色,张弥握起拳,就连剪刀划破了掌心也没察觉。
  他是个没人要的孩子,没人要……没人要……直到……
  “弥儿?”
  直到这暖人的声音出现在他的命里,他才发现自己原来不是畜生,原来还可以生活在阳光下。
  “其实你的娘亲就是……”
  “大人!”他陡然拔高嗓音,惊破夏末的静谧。
  深深浅浅地吐气,他瞪着脚下的阴影,狠狠地,满是恨。
  无语叹息,月下拿着信近前一步,好似受伤的幼兽,张弥惊恐退后。
  进一步,退一步,进一步……
  直到退无可退,他贴墙站着,嘴唇微微颤抖。
  “你娘其实很爱你,她……”
  骗人……骗人!
  刹那,理智无踪无影。闭着眼,他推开月下向远处奔去。
  “弥儿……”
  落花飞絮茫茫,萍生何方?风起微澜,池萍渍雨,碧生青浅逐浪。
  “铛……铛……”
  钟声如波抚远,渐渐消失在血色残阳里。
  院落出奇的静,静的没有一丝人息。夕阳西沉,拉长了塌边的人影。
  似笑非笑地看着,桃花目魅然动人。
  竹塌上的美人睡容平静,她手边放着本书,蓝色的书面印着两个楷字。
  《幽史》
  微敛眉,他拾起书,翻到夹着花签的那页。
  还忘不了么?
  远山眉微蹙,忽尔展开。
  正因如此,他才能找回她啊。她的执念,她的软肋,还好被他抓住了。
  明黄色的龙袍随风轻扬,颜色明媚惊艳夕阳。
  光从跪了一地的宫侍大臣就不难知道,御宇之日出宫是多么大逆不道。可他却难以抑制想见她的冲动,有多想啊。想到心痒难耐,想到蠢蠢欲动。想到连自己都惊愕,原来已将她深植心底。
  爱么?
  眼波微醉,凌翼然笑若春风。凝着那张闲适睡颜,他情不自禁地俯下身,眼中只有那两瓣樱色。好似初尝情果的毛头小子一般,心肝扑通通地跳着。呼吸近在咫尺,眼见就要吻上。忽然鼻下气息微变,如清风一阵,他的怀中霎时虚空。
  瞳仁一沉,他瞬间了然,原来她一直在防他。
  暮霭如浓雾般化不开,彼此间明明相隔不远,观之却距离无限。竹塌将心情分成了两端,一半明媚一半忧伤。
  半晌,他率先开口:“卿卿可知,我为何而来?”
  “怕我离开。”
  “你离得开么?”
  果然,这一切果然是允之的主意,被她问出来了。
  “卿卿,你该明白。”凌翼然柔化了语调,“这一切十年前就已注定。”
  他伸手欲抚她的刘海,月下忽尔撤步躲开。
  “我嫁人了。”
  美目骤然沉凝,他压迫性地探身,俊美的脸皮微微发怒:“除了我,你还能嫁谁?”
  “允之,你明白的。”她淡淡回道。
  “那又怎样?”眉间微愠,他冷涩笑开,“事到如今,卿卿我也不瞒你,眠州的围倒是解了。”
  眼中迸出喜色,她欣然笑开。
  “以财压荆,以水治翼,不费一兵一卒就破了两国合围,夜景阑果然不弱。”他斜眼一挑,脸上溢出讽笑,“今日大典,眠州也派来了使节,你道会如何?嗯~”
  双眸盈盈似水,月下樱唇浅扬,如春花吐芳,带着只可意会不可言传的味道。
  凌翼然寒着脸,面色抹青。
  这样的笑他不爱见,以后也不想再见。
  “卿卿。”他切齿警告。
  唇边的笑霎时敛起,她静静地看着他,眼中不知是怨恨还是怜悯。
  “在想什么。”被她看得有些恼,凌翼然不悦出声。
  “我在想,就算修远拿眠州来换我,允之也是不允的。”
  “哦?为何?”他心情蓦地转好。
  “因为允之就是这样一个人呐。”月如眉已画,云似鬓新梳,孤光冷艳泻了她一身,那双眼眸如玉冰清,“神鲲迟早是我的,如此又何须人让?”
  “韩月下!”眼中迸出骇人情意,他厉声大笑,“好啊,好啊!”
  普天之下能明白他的有几人?有几人!
  心中藏着一只噬人猛虎,想要将她完整吞下。他按捺着过度兴奋的情绪,袖中的双拳爆出青筋,“逃不了了,卿卿你逃不了了。”
  “是啊,韩月下逃不了了。”
  轻喟随风而逝,狂喜的他难以察觉其中意味深长的所指。
  她一生一次的算计。
  对不起,允之。
  ……
  斜月梦残,昙花夜放,碧天无垠浸满冰莹月光。
  “大人。”
  半倚阑干,她并未接言。
  “大人,夜深了。”浓睫半掩,眼前似笼起薄雾,张弥轻步走来,小心地为她披上外褂。
  “弥儿。”
  “嗯。”许是想起先前的一番对话,他垂首应着还有些尴尬。
  缓缓地,她抬起清颜,黑眸如潭映出滟滟波光:“路在何方呢?”
  天上月,水中月,映入眼帘的是那弯残月。双眸掩不住淡悲,她落寞扬唇。这笑如秋水微敛,看的他胸口一阵酸痛:“不论有没有路,张弥都会陪着大人一直走下去。”
  他坚定地说着,却见月下轻轻摇首。
  心头一阵慌,他急道:“大人的路就是张弥的路,就算……”双眸扫过下身短裆,他忽尔攥紧双拳,“张弥也不后悔。”
  月下,那双秀眸澄莹似水,清澈地倒映出他局促的神情。“弥儿。”这声音如清风拂面,“你的未来不是我。”对望许久,她一字一句说道。
  他不可置信地瞠目,双瞳越发空洞无神。
  “又要被抛弃了,弥儿你是这样想的吧。”
  菱唇微掀,他的眼角眉梢浮出颓色。
  “傻瓜。”伸手揉了揉他的软发,月下轻道,“不是我不要弥儿,而是弥儿找到了自己的路,你我不同罢了。”
  “没……”
  不置可否地笑开,她望水低吟:“史者,杂家也。案头山水,胸中丘壑,一家之言天下,书尽千古文章。”
  迷茫的双目找回焦距,张弥愣怔。
  “对不起,我只是好奇,弥儿那么认真地写着,那本册子一定很有意义。”
  “也没什么……”他别扭转眸,假面透出薄红。
  “那就是弥儿的路,你早就选好了,不是么?”
  他还有路吗?
  摸着中指上执笔造就的老茧,宛如墨画的眉梢锁了又锁。
  对他而言,那只是一个梦。
  “啪!”静夜中乍起清声,一惊,他陡然抬眸。
  “啪!啪!啪!”一声重似一声地击掌,眼前人灼灼地望着他,眼中凝着难以化开的坚定,“怕么?”
  傻傻地眨眼,他无解。
  “若要留下重音,双手必须狠力相击。”她摊开双手,露出红红的掌心,“人生也是如此,痛,你怕么?”
  “再悲惨的过往都忍了,走在自己的路上就算跌倒又怎样,愈痛愈强。再站起来的时候,你离自己的梦想也就不远了。”明明轻云闭月,可她的眼中仍荡漾着如水月光,“弥儿,永远不要放弃自己,永远。”
  心中扬起希冀,张弥锁紧的眉梢渐渐展开。
  可是,大人呢?难道他要放弃大人么?那样冰冷的王宫,一个人怎能忍受。
  “我要和大人一起走下去。”
  “弥儿!”
  “路,我已经选定了。”
  面对她质疑的目光,张弥匆匆回身。清商曲辞,子夜变歌,夏风带点苦涩的味道。他径直走着,踏月而行。
  “你听到了吧,弥儿,我与新王的对话。”
  脚下一滞,他沉步。
  “既然选择了,不妨听我说一个故事,好么?”
  相隔丈许,他缓缓转身。
  “曾经有一个姑娘,不,应该说是一个美人。”望着一池月光,她轻轻启唇,“十六岁那年她嫁了,嫁给当地很显赫的华族。原以为幸福触手可及,可红盖揭开的那刹她就隐约知道一切终成泡影。嫁于中山狼,含泪祭爹娘。当她以为自己再也坚持不下去时,一个新生命又给了她希望。”
  眉梢微动,他定在原地。
  “再也没有放弃的理由了,她想着,默默地忍受着。终于在一个冬夜,孩子降生了。那是一个很美丽的孩子,是她仅有的一切。可还没等她哺育亲子,孩子就被抢走了。她的相公是一个嗜赌如命的纨绔子弟,败光了家产后竟然将她卖到了远地的妓馆。章台柳,艳红楼,多少次她都想一死了之。可是一想到她的孩子,再不堪她也就能忍受。见一面,一面就好,只想再抱一抱。”
  心头莫名的酸涩,直觉想逃可怎么也迈不开步,他静静地听着。
  “两年后一个神秘的客人为她赎了身,将她带到了云都。
  ‘想活么?’新主人这样问她。
  ‘想。’她认真答道,为了她的孩子她要活下去。
  ‘那么今后主人的路就是你的路。’
  如此,她的明天就这样定下了。经过严苛的调教,她被送给了当时的平南王凌越。”
  平南王……胸口微微颤着,他不可置信地瞠目。
  “当时王即位不久,为了抑制如日中天的华族,他必须笼络手握重兵的异母兄长。而那个美人就是王的礼器,石榴裙下英雄气短,很快她便成了平南王的宠姬,弥儿你也发现了么。”她转眸轻笑,“如此相似的手法,不愧是父子啊。”
  果然是先王时代的事,那么那个女子就是……
  “走他人的路也可以得到新生啊,她开始追逐那个梦了。寻寻觅觅,每当她发现一个相似的孩童时,再转眼那些孩子总会意外夭折。为何?当时她并不知道,直到很久很久以后她才明白原来一颗棋子是不能有梦的。平南王在胭脂香粉中离世,她成了王的温柔利器。由最初的明察,到后来到的暗访,她始终没有放弃寻找。”
  “摽梅已过,红叶无凭。一天,她终于等到了,那个耳着血痣的男孩。”
  兀地,他捂住双耳,像是要否定什么。
  “就是她的孩子啊。”
  不可能,决不可能。
  “让她想不到的是,她的孩子竟然步上了自己的后尘。不能再忍受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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