颜色柔和的气球组合在一起拼成拱门,印有总公司标志的大背景板已经竖好,一群工作人员正在布置天花上别致的饰物,一切都在有条不紊的进行着。
我停住脚步,眼光在人群中搜索,我还不认识董事长呢。
抓住一个从我身边经过的工作人员,我问他:“请问一下,董事长在哪呢?”
他回身朝着一个方向指了指,就匆忙走开了。
我走过去,那几个围在一起好象在讨论着什么。
“请问——”
有几个人回过头来。
“宋董事长在吗?”
“是你?”一个惊讶的声音响起。
我看过去,却并不认识那个六十岁左右的人。
“这就是董事长。”已经有人介绍。
“你好,董事长,”我拿出包里的文件递过去,“黄总让我送过来的急件,请你签字。”
拿过文件,他浏览一下,在旁边桌上签了一下交还给我。
“还记得你半年前送给一个小男孩的玩具吗?”他笑着问我。
我怔了一下,想到了那个小叮当,惊喜道:“你是他爷爷!”
他点头微笑。
“那天可是把我们给急坏了,真是多亏了你。”
“小事罢了,这么久了,你们还记得。”我连忙摆摆手。
“你也是我们公司的?”他正要继续发问,一个人跑过来把他拉到一边低声商量着什么。
“董事长,我先走了。”我对他摆摆手。
犹豫了一下,他笑着向我点点头。
步出会场,我掏出手机看看时间,恩,事情很顺利,终于不用赶了。
想不到会这么巧,这个世界还真是小哎。
突然,一阵非常熟悉的旋律传入耳际。
看见一扇半掩的房门,我走了过去。
这是酒店的一间休息室,却放置着一架钢琴。
一个人正低头娴熟的弹奏着一首我烂熟于胸的曲子——老迈克唐纳有块地。
看样子,他应该是晚上庆典请来的钢琴手。
简单的曲子被他弹奏得活泼可喜,童趣十足。
不禁停下脚步,我靠着门,嘴边浮起一缕笑意。
上学的时候,我非常羡慕隔壁班上一个会弹钢琴的女孩子,觉得会弹钢琴简直是一件太美好的事情。
回去跟妈妈磨了好久,她好不容易才同意让我到少年宫去学琴。
条件是必须不影响成绩,而且还得坚持一年才能买琴。
我那阵真是热情似火,每天人家回去睡午觉了,我都跟妈妈一起去练琴,风雨无阻。
练了半年,就在妈妈终于被我感动,准备买琴的时候,我突然不喜欢了。
也不为什么,就是不愿意练了,说什么都没用。
导致现在每当我有什么事抱怨妈妈不同意我的意见时,她总会举出这个例子,来证明我的热情是多么的来也匆匆,去也匆匆。
一听这个,我就瘪了,总不能埋怨妈妈没有打我吧。
而那段学琴的日子,我最爱练的就是这首儿歌。
“OLD MACDONALD HAD A FARM E…I…E…I…O
AND ON HIS FARM HE HAD A COW E…I…E…I…O……”
“听过这首歌?”那个原本背对着门的琴手不知何时觉察到身后有人,正回过头来看着我。
“恩。”我有点不好意思:“打扰你了?”
“没有,”他笑笑,“我这也是在休息。”
他大概三十上下,戴着眼睛,很斯文的样子。
难道是哪个学校的老师出来赚外快?
“会唱吗?”
我点头。
“开始罗。”他对我点点头。
和着他的琴声,我轻轻的哼唱着这首散发着旧日气息的歌曲,嘴角的笑意越发深了。
包里的手机突然吵了起来,我蓦然醒觉,掏出一看,是黄总。
幸好没耽搁太久,我向他歉意的挥了挥手,接通电话,往门口跑去。
“哎,”他追出来,“你是谁?”
“邮差。”我笑着奔出了酒店。
第七章
已经五点四十,我抬头揉揉酸痛的脖子,环顾四周。
哇,都没走哪。
到年底了,每个人手上都有一大把的工作,去年如此,今年也是一样。
大家都在埋头做事,只听得办公室里面传真机“突突突”操作的声音。
“怎么样,结束了吗?”我小声问身后的赵妍。
“马上就好。”赵妍盯着计算机,手指噼里啪啦的快速敲打着。
“嘿。”西贝在隔壁扬手叫我们。
我点点头,指指赵妍:“快了。”
她拿着包走过来:“我已经好了,去喝点东西吧,很久没去了。”
“好啊,”我跟赵妍对视一眼,“正有此意。”
“还是天意吧?”西贝问。
“当然了,”赵妍关机,“如果爱有天意,就让我遇见他吧。”
“哟,怪糁人的。”我和西贝夸张的撇撇嘴,三个人嘻笑着挽着手一块儿出发。
天意的老板周到细致,面面俱圆,很会做生意。
传闻他和总公司的关系相当好,黄总他们有什么活动都在那儿安排,有点类似于我们公司的定点酒吧。
日子久了,我们跟老板张杰也都熟悉起来,安全系数五颗星,还能有什么地方比那里更适合我们呢?
“三位美女,今天来点什么?”吧台里的小伍笑着问道。
“有什么新的推荐?”我坐下来,颇有兴趣的看着他利落的调酒动作。
“有一种威士忌混合爱尔兰奶油的味道不错,尝一尝?”
大家都点点头,不一会酒就送了上来。
“太甜。”我尝了一口。
“还可以。”西贝看着我,“饶了我们吧,从来没见你喝醉过,就陪我们喝点低度酒吧。”
“好。”我莞尔,酒量是我最大的秘密,也许是遗传老爸,这些年,我从来都没有醉过。
啊,从来没有尝过喝醉的滋味,真是惆怅呢,呵呵。
一个陌生人走过来,礼貌的打了个招呼:“我可以坐下吗?”
“不可以。”我们异口同声,今天来这里是纯放松,喝完一杯就走。
他笑笑,也不多说,转身离开了。
“干杯。”我们几个嬉笑着碰杯,为了又是一天。
乐师开始弹奏音乐,叮叮咚咚的曲子在酒吧里回响。
“今天这首曲子好象弹得不错,常欢,你说呢?”西贝问我。
我以半年的钢琴史成为三人中的行家。
侧耳听了会,我点头:“恩, That’s Why you go away,确实很见功力,比我是好了那么一丁点。”
“就吹吧你!”那二位齐齐飞来白眼,我们大笑起来,干了杯中酒,又聊了一会,起身结帐离开。
走到台阶那儿的时候,没留意大理石地面上竟有一些水渍,我的高跟鞋在上面呼哧滑了一下。
“哎哎哎——”我轻叫着往后倒去,走在我身后的赵妍惊呼一声连忙托住我,挡住了我跌倒的势头。
而正从我侧面的一盆发财树后边闪出来的服务生反应可就没那么快了。
被我一撞,他手中的咖啡杯立刻倒了下来,咖啡尽数泼在了我的身上。
“天哪!对不起,我帮你擦。”这个学生模样的服务生忙不迭的道歉,拿出餐巾纸慌张的抹我的黑色天鹅绒外套。
站稳脚跟的我非常不好意思,接过纸巾连连摆手:“是我不好,说对不起的应该是我。”
“可是——”他局促的看着我尚滴着咖啡的衣摆,很是不安。
“没关系,洗一下就没事了。”我和声安慰他。
“怎么了?”一个酷酷的男子从门外进来,脱去外套,笑着对我们点点头,转身询问那紧张的小伙子。
“我不小心弄脏了客人的衣服。”服务生低着头。
“张老板,是我不小心碰翻了他的盘子。”我赶忙解释。
这个就是天意的老板张杰,英俊的脸庞上有着一股生意人特有的周到圆滑之气。
“是我们的服务生不小心,对不起啦。”
低声吩咐服务生赶紧收拾后,他看向我们,诚恳的说:“实在不好意思,这样吧,今天的酒水全部免费,余额留到下次消费,洗衣服的钱我会加上去。”
“真的不要了,不关他事,你该不是要扣他工资吧?”我不放心,那钱八成由小服务生买单。
“本店买单好不好?”他微笑着摇摇头,一下子就明白了我的顾虑。
“好,那我们就不再客气了,恭敬不如从命罗。”我和赵妍她们交换一个眼神,决定从善如流,。
“嘿,是你?”
一个戴着眼睛的男人已经站在了张杰的旁边,身着一件浅灰色衬衣,同色系深色长裤,斯文淡定的面孔带着惊喜。
呃,我们几个互相看了看,他,是谁的熟人?
“我来介绍,这位是我的好朋友宋铭轩。”张杰指着他对我们说。
他微笑,点头打了个招呼,侧着头打量我:“邮差,不认识我了?”
赵妍和西贝狐疑的目光落到我的身上,我皱皱眉,仔细看看他,噢,对了!
我一拍巴掌:“想起来了,你是那个琴师!”
这才发现刚才的音乐声已经停了,我恍然大悟:“你在这里兼职吗”
张杰诧异的看他一眼:“你们认识?”
宋铭轩忍着笑:“一面之缘,她那天一溜烟的跑了,临了告诉我她是邮差。”
“邮差?”身边几位异口同声叫道,赵妍她们的眼神开始暧昧,贴近我的耳朵,她小声嘀咕:“哼,什么时候认识这么个人物,都没听你说过。”
我瞪她,想哪去了。
接过西贝帮我拿着的包,我向张杰他们道别:“我们走了。”
宋铭轩叫住我们:“我也该走了,不介意的话让我送各位一程?”
“方便吗?”赵妍笑意盈盈。
宋铭轩微笑欠身:“当然。”
我对赵妍做个鬼脸,问一直没有发表意见的老板:“他可以下班了吗?”
“呃,”张杰的目光移向宋铭轩,“是的。”
那,我没什么好说的了,我耸耸肩,跟赵妍交换一个眼神,小丫头得意的笑。
走到停车场,我意外的发现他开一辆奥迪,看车型,所值不菲。
琴师的收入已经这么高了?
我深深后悔,早知道当时把琴练好,现在也可以优雅的赚大钱了。
让赵妍坐副驾驶,我和西贝钻到后面。
问清了我们的地址,他发动车子,驶上车道。
他不太爱说话,经常以微笑、点头或摇头来代替语言。
把赵妍西贝都送回家,车里只有我一个了。
“不好意思哦,让你跑这么远。”天已经黑了,我对着他的后脑勺打了个招呼。
“别客气。”他回头笑了笑,又转过身去专心开车。
我靠着车窗,清凉的风吹打着我的头发,路边的街灯一盏盏亮了起来,好象无数的明星,又宛若天上的街市。
“你叫常欢是吗?我刚才听她们这么叫你。”开车的人问我。
“对,常常欢乐的意思。”我仍然看着外面。
“好名字。”他赞道。
一家KTV醒目的招牌映入我的眼帘,门口停满了车,真正车如流水马如龙。这会,它又迎来了一天中最好的时光。
一个熟悉的身影出现在我的视线中。
是老七?我瞪大眼睛,看向他的身边。
“常欢——”宋铭轩叫我。
“这里能停车吗?”我急切的回头问他。
他一愣,左右看看,停下车:“不过要快,你要干什么?”
我顾不上回答,打开车门,跳下车,跑了几步,躲到一片玉兰树后面。
宋铭轩跟了下来,走到我身后,意外的问我:“怎么了。”
我紧紧盯着站在门口的老七,对他挥挥手,小声说:“你先回去吧,我有点事。”
“我不着急,我等你。”
我扭头看他,有一丝惊讶。
他微笑着对我点点头,向KTV的门口努努嘴。
我也笑了,转回头来继续猫着。
就在这时,老七向一个人迎上去,我的心快速跳起来。
他,终于出现了。
今天的他随意的穿了件黑色棉袄配黑色牛仔裤,外衣敞开着,里面是前两天看他穿过的那件黑色毛衣。
他在门口站住,跟老七说些什么,老七专注的听着。
我如同一个便衣警察,牢牢的锁定目标,眼睛一眨不眨,全然忘了身边的一切。
一只手搭上他的肩膀,我惊讶的看着那只手的主人,一个蓬着一头乱发的女子居然歪在他的身上。
那个女人套着金黄色皮草,裙子的下摆开得高高的,露出长腿,在冬夜里是那样的触目,象条蛇般滑不溜手的粘着他。
他并不闪躲,俯耳对那女人说了几句,就听得那女人很受用的仰头纵情大笑起来,摇曳着腰肢进去了。
又上来几个小混混打扮的人围在他身旁,他们说了一会,那些人四散离开了。
是去做坏事了吗?我郁闷的想。
他和老七也一起往KTV里面走去,临进门前,他朝着我的方向扫了一眼。
我吓一跳,往树后缩了缩,他随即就进去了。
第八章
目送他的身影消失在门口,我直起身。
KTV的霓虹招牌在夜幕中不停闪动,和着川流不息的人群显得热闹非常。
这,就是他的生活?
我站在玉兰树后面发了一会愣,终于慢慢挪动脚步,双手插在口袋里,沿着人行道向前走去。
一阵寒风吹过,卷走了路上的几片落叶,两旁的大树枝叶凋零,显得格外萧瑟。
我往衣领里缩了缩,落寞的踢起脚边一颗小石子,它滴溜溜的向前滚去,在不远处停下等着我。
呵,是谁说过,踢石子的人都是寂寞的人。
我寂寞吗?
我生来就不是一个多愁的人,爸妈虽然不在身边,可他们的疼爱却无处不在,象一张温情的大网笼罩着我。
我还有很多关心我的亲人,有相知已久的好朋友,有处得很好的同事,甚至也不乏对我有意的人……
可是,为什么我的内心底里还是会失落?
非关风月,不是悲秋。
当然,人都是寂寞的,没有男友女友的人会寂寞,有老婆老公的人也会寂寞,有钱有闲的人更会寂寞。
既然大家都寂寞,那么寂寞不是一种天性就是一种时尚吧?
我自嘲的笑起来,这样我的小小的失落就真的不算什么了呢。
抬头看看自己所处的位置,离家还远,不知道现在什么时候了?
哎呀,糟了!
我一拍脑袋,我怎么会这么糊涂,居然把宋铭轩忘得一干二净,我的包还在他的车上呢。
怎么办,他现在大概已经回家了吧?
我焦急的回头张望,却错愕的看到一个人正跟在我的身后,看见我回头,他推了推眼镜,弯起了嘴角。
“你!”我捂着嘴巴,一时窘得不知如何是好。
“我还以为要一直这样跟你走回家了呢,最近没有时间健身,这倒也是一项运动。”他轻松的耸耸肩。
“对不起哦,”我尴尬,“我一时走神了,耽误你时间了吧,你这个人,怎么不叫我!”
“没关系,我看你好象有心事,不想打扰你,就陪你走了一会。”
我歪着脑袋看他,他一副这没什么,小意思的样子,不禁笑了起来。
这人,还真有点意思。
他镜片后的温和的眼眸也溅出了点点笑意,和我一起走上了返回的路。
他的身上有一股儒雅内敛的气质,人淡如菊这句话用在他身上真是再合适不过了。
默默的走了一会,我有些担心的问他:“不知道你的车,这么晚了,警察还会出来吗?”
他蹙眉:“警察可都是二十四小时值班的,八成被扣了。”
“哎呀,那多麻烦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