咣——某人没站稳,一手敲在桌子上发出了巨大的响声,咬牙切齿:“这事我管不了——”黑线,再黑线,这某人打定主意不做红娘,“他会自己解决的。”
几日后,凤后“驾薨”。
国姑的事已经给朝臣很大的冲击了,这两年活动不是很积极的凤后忽然的“服毒自杀”倒也没引起大家的注意,因为——
“皇上,依老臣看,国姑的财产应该充入国库,以资军饷。”威严的嗓音自朝堂响起。
“启禀皇上,这国库自然是要充的,只是如今户部尚自空虚……”有人立即反驳。
“皇上,吏部也……”有人一脸焦急。
“皇上——”
“皇上——”
更多的人出队请奏。
皇帝好似早胸有成竹,不慌不忙,挥手示意大家安静,才慢悠悠地开口:“玉爱卿,朕想听听你的看法。”
“是,皇上。”硬被拉来参加这日早朝的李抱玉压住想咒骂金銮殿上笑得一脸无辜的某人,配合的开始唱起双簧,“启禀皇上,人言我凤匀人杰地灵、物阜民丰,殊不知我国西北边境土地贫乏,严重缺水——”接下来就是背某个枪手写的稿子的时间了。
皇帝的演技还不错,把这场双簧唱得精彩绝伦,末了,一个拍板:“这事就这么定了,这国姑府的钱财,就按玉爱卿说的办吧。”
众大臣看着李抱玉的眼神分明有不服,但想起皇帝才以决绝的手法处置了国姑府上下,俱敢怒不敢言,连道:“皇上英明。”
“有事上奏,无事退朝。”
“啊,玉爱卿,下了朝到朕书房来。”皇帝补充。
“是。”感觉到芒刺在背,李抱玉狠瞪皇帝。
到了书房,皇帝遣散众人。
李抱玉眯起眼,低声道:“你根本就是故意的。”
“哪有?实在是玉爱卿你那个‘东南水西北调’的方案太好了啊。”皇帝眨眼。
“什么方案,我不过就是无聊的时候顺口提了这个词。”因为凤匀水资源分布不均匀,才忽然想到了“南水被调”,没想到顺口的一个词竟被他记挂在心上,“你可知道,这事实施起来要多麻烦?勘测地貌、调动材料、计算、评估、路线选择……从计划到方案实施也要好几年的时间。”某人越说脸色越凶恶。
“决策者只要负责定下方针政策,余下的事就要由底下人来完成了。否则,户部、吏部、工部、兵部、刑部、礼部六部设来是做什么的?这些话,也是你告诉朕的,你忘了吗?”皇帝微笑。
“那些大臣也真是的,就没人坚决的反对。”李抱玉感叹。
“这也要感谢你。若不是你叫我假意灭了国姑满门,他们也不会对我如此忌惮——高压手段还真是有效。”皇帝笑容越来越大。
“你把那些人都安排到我那,也不怕出纰漏。”李抱玉咬牙。
“放心,在朕的‘恩威并施’之下,谅他们也不敢故意惹事。而且,朕还听说你和‘最东南’打了赌,到时候你接手‘最东南’,把那些人调到龙战,岂不是神不知鬼不觉?”
虽然心里打的就是这个主意,但这些话自皇帝口中说出,李抱玉不禁打量他几下:“人啊,两年的变化真大。我现在终于有点理解‘教会徒弟,饿死师父’这句话了。不过,你就这么肯定我不会把第二山庄输掉?”
“呵呵。”皇帝笑得别有深意。
“你不会打算让这事再牵扯到我吧?我可说了,我只唱这双簧,之后就不管了。”李抱玉终于对眼前的人起了“戒心”。
“呵呵。”皇帝笑得更欢,接触到李抱玉温度越来越低的视线,才忙道,“不会,不会……”
如此又过了几日,那“临时府邸”简直就成了第二山庄的缩小版,不但李兰旭、楼晓寒、曾经的“凤后”在,连莫问晴、四大总管、小麻雀都来了。
但是,某人因为心虚,没敢见几位长辈——怕他们问国姑的事,怕他们问辞“谋士”之职不成的事。
“庄主啊,你不能再把工作丢给我了,你看我都没时间陪黑衣了——”方冠群哭诉完毕就带着黑衣玩失踪,害某人在书房跳脚,只后悔漏算了自己不会武功——否则就不会在探花女跳窗的时候抓不住她了。
“要不要派人去找她?”小麻雀道。
“不用了。”李抱玉停止跳脚,微笑。
楚流辉斜斜倚在一边,笑:“庄主的意思你还不明白吗?”
“什么意思?”小麻雀没反应过来。
李抱玉被楚流辉清亮的眼神看得心里发毛。
“庄主是心有歉疚,不想破坏人家小俩口的甜蜜日子,若不是如此,她也不必跳脚了,早叫尘世间的人去找人了。”楚流辉挑眉。
“呵呵。”被说中心中所想的李抱玉干笑,心下不知作何感想。
“啊,小姐不公平!人家和冰河也为山庄忙得没时间……没时间……”小麻雀忽然脸红。
“没时间做什么?”李抱玉失笑。
“度蜜月!”忽然想起从某人的“备忘录”里看到的词,小麻雀欢欣。
“咣——”重重坐倒在椅子上,某人黑线:“你们怎么一个个记性都这么好呢?”难道是她太口无遮拦了?
“扑啦啦——”一只鸽子从窗户飞入,准确无误地降落在桌上,李抱玉习惯性地拿下纸条,却在见到上面的字的时候腾的站了起来,眼中光芒大盛:“他要回来了!”
呀,国姑的存在她还没和老爹他们说,梁素衣也不知道,李抱玉抓起桌上的笔:“我还是先把这事告诉他吧!”拿起笔,停了下,“他还有几天才能赶到这里呢,还是先不要叫他烦心了。”最终只是写了些无关紧要的事当作回信让鸽子带走。
“呵呵,小麻雀,你训练的鸽子真是不赖,每次都能准确无误的找到我。”见小麻雀直直盯着她,李抱玉干笑。
“那不是鸽子,那是靠嗅觉辨人的灵骘(作者瞎编的)。”小麻雀满脸黑线。
“啊哈哈,你知道我一向没常识的嘛,就当这是美丽的误会好了。”某人心情大好,笑着打哈哈。
小麻雀甩甩袖子:“我也刚得了个消息,挽月宰相入京了。”
某人一愣,转而轻笑:“我就知道,只要是个事儿,总会凑到一起。”
合作
自从某日被皇帝诓得上朝做了出头的椽子后,李抱玉就说什么也不答应那个越来越奸诈的皇帝上朝了。用她的原话说是:“我怕被你家臣子的眼光杀死。”
然而,还是有躲不开的时候,比如——
“挽月宰相到了,她说还想和你谈谈‘东南水西北调’的事。”皇帝微笑。
一听到那个词,李抱玉就满头黑线,只能喃喃:“自作孽不可活。”
皇帝只是笑望着她。
于是,朝堂之上,李抱玉终于见到了那个向来只闻名的挽月宰相。
龙战女子骁勇善战,以剽悍闻名于世——在脑海中想象过挽月宰相数次的李抱玉完全没有想到,那个手段狠辣、雷厉风行的女子是这副模样——
像是从来少见阳光的皮肤好似透明般,在朝阳的照射下,似有笑容的迹象。
短暂的怔愣后,李抱玉恢复常态,轻笑:“你好。”隐隐的,有些亲切的感觉。
挽月一身紫衣,华丽无双,却偏偏与她的脸极为符合;而李抱玉不是官员,仅穿了一身素白的常服,却丝毫没有被挽月的光芒掩盖过去。
两个女子相视一笑,两手交握。
“久闻大名。”李抱玉望着她的眼睛,真心而笑。
“如雷灌耳。”挽月答得极自然。
那两人好似站在光芒的中央,朝堂上的大臣都好似成了她们的背景,直直盯着她们,大气也不敢喘一下。
皇帝微笑,对这样的形势并没有什么不满。
“闻名不如见面。”李抱玉快速说道——有这样一双眼睛的人,决不会如外面所说的那般“毒辣”。
挽月完全没有误解她的意思,轻笑:“我知道你的事,也许比你知道我的事要多。”
李抱玉也隐约猜到她说的意思,两人却谁也不愿意捅破那层窗户纸。
“‘东南水西北调’的工程和龙战何关?有劳宰相亲自来凤匀?”李抱玉问个“正常”的问题。
“我是代表麒麟来和你们商谈的,希望你们把路线延长,解决麒麟困扰数千年的缺水问题。”挽月笑。
“哦?麒麟为何不自己派人来?”一直好整以暇坐在龙椅上的皇帝忽然开口。
挽月缓缓望他一眼:“麒麟行事向来低调,只精于采矿,国内既无军队也无说客,这点,陛下不会不清楚吧?”
“麒麟与龙战并未结盟,也不是龙战的附属国,宰相何必为了他国如此费心?末了,说不定还担个干涉他国内政的罪名。”李抱玉口中这么说,望向挽月的眼里欣赏更盛。
“并非只有一统天下才能换来和平。”挽月笑,“我龙战已经和青鸾朱雀签定了不开战条约,如果可以争取到这‘东南水西北调’的工程,麒麟国主也会答应在三代之内不与其他几国开战,只不知道陛下的意思如何?”
好一句并非只有一统天下才能换来和平!这正是她想说的话!李抱玉心下暗赞。
“哦,若朕答应,于凤匀又有什么好处?”皇帝不急不徐地道。
李抱玉暗自点头——果然没有看错人,这皇弟原先只是块璞玉,稍经打磨就放出光彩来,现在说起社交辞令不也一套一套?
挽月眼放精光:“龙战当然不会让凤匀义务劳动,我龙战会提供资金和人力上的援助。麒麟也会提供最好的矿工,开山他们可是有一套。如若凤匀也假如不开战条约,岂不美哉?”
皇帝尚在沉思,李抱玉开口:“为何不开战条约只签定三代帝王?”
挽月笑:“若是说千秋万代,岂不显得虚妄?我只尽我可以做到的人事,几百年后,总有能人志士出现,我又何必再多操这个心?”
之后,挽月一条条列出了对凤匀有利的条件,李抱玉也一一分析“东南水西北调”工程于国于民的好处,终于使得各大臣以及皇帝都心甘情愿地同意了这个合作的计划,并且也同意考虑“不开战条约”。
朝堂上似乎是其乐溶溶,挽月一开口,炸懵了除李抱玉之外的一干人等:“其实我这次来,还有一件事,就是向玉庄主提亲。既然在这朝堂之上,倒不如请陛下做个见证人。”
皇帝惊讶过后很快恢复镇定:“哦,不知我凤匀有哪家男子如此幸运,得到挽月宰相的青睐?”
挽月摆袖作揖:“这次我乃是代‘最东南’的东家大小姐日月向玉庄主的父亲提亲。”
早料到对方有此一说的李抱玉摸摸鼻子,出列行礼:“望陛下成全。”一面说一面拿眼睛瞟挽月——这事私下说就好了嘛,非要搞得这么张扬。
“不张扬我还是挽月吗?”李抱玉耳中清晰地听到此句,不禁微笑——这挽月,居然还会传音入密。
皇帝眉头紧锁,良久,才似忽然想通了什么,面容一霁:“朕准了。”
李抱玉舒了口气,与挽月对视一眼。
下朝后,挽月在请示皇帝之后,向某人的临时府邸而行。
“既然是你们俩的婚事,你们就自己去谈吧。”李抱玉把东日月“赶”走,与挽月二人在客厅闲聊。
“当初听到‘李抱玉’这个名字,我还在想,以你的个性,怎么会做个吃力不讨好的皇帝,及至听说小皇子和兰侍君忽然被烧死,一向不露面的‘玉庄主’又开始频繁活动起来,才把‘李抱玉’和‘玉庄主’联系起来,今日一见,我便知道我猜得没错。”挽月单刀直入。
“你知道我。”李抱玉说的是称述句。
“久闻大名,如雷灌耳。”挽月笑,“我可是在你的阴影下长大的,秦琴阿姨……”
“啊,我妈还好吗?”李抱玉忍不住低呼。
“她可好了,又生了三个儿子,分别叫抱玉、思玉、念玉……”
“男孩子叫什么玉啊玉的……”李抱玉眼角有些湿润,真希望迷糊的老妈记性差点,早早忘了她。
“那人家方世玉不也有个玉字?”挽月大笑,“只是苦了我。你妈一想起‘李抱玉’这三个字,就跑到我家来发大水,害得魅影叔叔一路追杀到我家。”
“你爸妈是?”李抱玉忍不住问。
“我爸就是鼎鼎大名的——”挽月眨眼,停顿三秒才继续,“大明星风戏花。”
“噗——”李抱玉一口热茶喷出,再憋不住笑意,“哈哈,他生出来的女儿居然是你这样!”
挽月苦笑。
“你的皮肤又是怎么回事?乍见面我还当是吸血鬼呢。总算明白了你那‘龙战琉璃’称号的由来。”李抱玉凑近她看,还是觉得那皮肤白得诡异。
挽月咬牙:“还不都是那群该死的阎王!”
李抱玉有些理解地点头:“难道你是这几年才穿过来的,之前一点奇怪的消息都没有。”
挽月捏碎一只茶杯,表情凶恶:“那群该下十八层地狱的阎王!”
李抱玉不再多问,只是同情地望着她,转个话题道:“等这‘天下’局势都稳定了,你打算做什么?”照现在这样看来,她那龙战宰相也快闲下来了。
挽月站起,负手而立:“难得来此人世一回,我总不好辜负了那群阎王的美意,自然什么都要尝试一下。东日月的事,你们两家自己谈吧。我记得你们好象还有一场赌约拖了两年还没进行呢,我也想看看结果。”
李抱玉也站起来,摸摸鼻子:“你们一个个的记性都这么好……”
挽月背着她,叫她看不见那眼里恶作剧的光彩。
直到数月以后,李抱玉才后悔莫及——此是后话。
“梁素衣已经快入京了。”“尘事间”传来的捷报,让某人暂时无法思索其他的事情。
家常
“呀哦。”心情激荡起来的某人感觉自己终于活了过来。
“庄主。”楚流辉唤她,和一旁的小麻雀面面相觑,额有青筋跳出。
李抱玉抬头——现在是传说中的家宴时间,老爹、晓寒外公、东日月、挽月乃至凤后都在,现在她忽然这么一叫,大家都面色诡异地望着她。
“你家那位?”挽月努嘴,看向她手上刚收到的纸条。
“呵呵。”李抱玉干笑,一扫之间将所有人的反应看在了眼里。楚流辉……
“呀,出来这么久,我家那位也该等不及了。”挽月忽然道,就这么扔下碗筷,一个纵身,穿窗而出,耀眼的紫色衣袍好似还在翻卷,人已经没了踪影,教其余人面面相觑。
“咳咳,我家大人和她家……”东日月似乎在思索措辞,顿了下才续道,“和她家那位感情很好。”
一片静默。
“呵。哦呵呵呵呵——”李抱玉终于忍不住,趴在桌上笑得毫无形象。
“庄主,我们的赌约你可还记得?”东日月忽然开口。
李抱玉正了正脸色,坐直了身体:“刚蒙你家大人提醒。”其实她是还想再晚些时候再考虑第二山庄的扩张——当务之急是怎么从朝廷上抽身而出。
“那就定在这个月吧,明日开始计算营业额。”东日月只注视着依旧一派闲适的李兰旭。
李抱玉眯眼:“这么快?我怎么似乎嗅出了阴谋的味道?”
“我龙战女子办事向来爽快,”东日月大笑,“还是庄主怕自己忙过来?”
李抱玉摸摸鼻子:“你想怎样便怎样好了。”倒还真不怕她是激将。
“那好,就这么定了。”东日月与她击掌。
夜晚,东日月等人自有住处,至于怎样筹办婚事,大家自然是早就商量好了。
踏着府中的石板路,一抬头,就是清冷的弦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