海。
“不要吧!燕子不想沾惹那劳什子的情爱,只愿伴随师父,平平淡淡过一生。”不知为何。她对情爱这事存着极不好的感觉,直觉它会为自己招来什么祸事。
“或许并非命定中人,而是……”天机老人慈爱地望着徒儿,语带玄机,“早已在你命中之人。”
“师父,您是说……燕子的记忆终会回复?”她对此事既害怕又期待。这些年来不是没想过自己来自何方,普天之下有什么亲人……但岁月可以消磨一个人的等待。
“师父算出,遮蔽你命运的一颗星已慢慢移开,虽然至今还无法明确看出端倪,但一切都将渐渐明朗,”
燕飞不再说话,只是失神地望着前方,“恋蛮小筑”那一幕牵动出不该有的波澜,那样的感觉令她极为不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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自从在“恋蛮小筑”遇上燕飞之后,关元祯闲暇时便常上那儿,独自凝望着镜湖,一待就是许久。
这日,太子关长风特意上这儿寻找父皇,为着盘绕心头许久的困惑,他满怀心事走上“恋蛮小筑”,瞧见父皇独自远望镜湖,那背影是如此地孤寂。
关长风知道这亭台对双亲的意义有多重大,小时候只要他们待在理头,连他这做儿子的都不准上去打扰;母后性子变了以后,从未来过这儿,父皇的脸上更是鲜少出现笑容,形单影只的孤寂连他都感受得到。
关长风悄悄走到关元祯身后。“父皇好兴致,让儿臣陪您赏风景……”
“皇儿,你来得正好。”见到儿子,关元祯甚为欣喜,“你瞧,这湖水似
乎快结冰了!”
“是呀,约莫今晚就要下雪了……”关长风极敬爱自己的父皇,他不只是位明君,更是个开明的爹亲,
“今年百姓们应该能够丰衣足食地过新年吧?”关元祯感慨地说着,神情有些疲累。
“父皇如此疼惜百姓,是天下人的福气。据儿臣所知,今年各地粮食丰收,各地方官也依照指示发放粮食和冬衣给那些贫苦人家,百姓们不致挨饿受冻。”
“嗯,朕甚感安慰。”关元祯转向长子称许地说着,“等你继位,也要继续以苍生为念才是。”
“父皇正值壮年,离儿臣继位时间还很遥远。”不知道父皇为何突然这么说,关长风有些隍恐,
关元祯抚着短须,淡然说着:“父皇累了……”岁月极少在那张俊朗的脸庞留下痕迹,唯在眉间凿下两道短纹。
瞧着父皇脸上难掩的落寞,关长风告诉自己定要尽快解开心中的谜团,抆回印象中慈蔼的母亲,更为父皇寻回恩爱的伴侣,让他笑得像以前那般开朗。
关长风咽下心头的酸楚,为父皇倒上一杯温酒,关元祯在火盆旁坐下,慈蔼地看着长子。“今儿个怎有空陪父皇?听说‘宣仪宫’的奴才到你那儿骚扰你的人?”
关长风讶于消息如此快便传到父皇耳中,“只是件小事,仗势的狗就该将他关起来。”他说得淡然,不想让此事惊扰父皇。
“嗯,你母后显是太纵容这个奴才。”关元祯不反对儿子这么做。
说也奇怪,陈坤自意外发生后便成了朱皇后的亲信,但关元祯记得她以前提过不甚欣赏此人。
“父皇别挂心此事,儿臣自会处理。”
“呵呵……朕从不挂心,因为皇儿做事自有你的分寸……”关长风抚着短须,对长子一向有信心。
“对了,好久没听父皇说故事了,今儿个儿臣忽然很想听您说说往事。”关长风再为父皇倒上一怀酒,“咱爷俩今天不醉不归!”
“好个不醉不归!”关元祯好久没这等兴致,慢慢松下紧绷的线条,“皇儿想听听什么往事?”
“就说说您和母后相遇的故事,可好?”这段往事对关长风并不陌生,小时候母后最爱提及这段往事,他永远忘不了她说故事时眼中饱含的爱意,还有双亲深情凝望的样子。
虽然听了很多次,但他总觉得其中隐含着重要线索却被遗漏了,想从父皇这边寻到一些蛛丝马迹。
关元祯愣了一下,百感交集地叹了一口气。“朕这一生感到最幸福的事,就是遇上你母后,”
他半眯着深瞳凝望远方,思绪也跟着飘到好久好久以前……
第七章
“进宫后,你母后才知道父皇的身分,还趁父皇早朝时偷偷离宫好多次……呵呵!”关元祯陷入回忆的眼眸闪着光彩,当年小阿蛮的娇俏模样深深刻画在他记忆里,那是他这辈子拥有最美好的时光。
“当时,你母后在宫里虽然闹了不少笑话,但大家都喜欢她的单纯心性,也没有太多的苛责。几年后父皇即位,她努力扮演一个亲民爱民的好皇后,直到那件意外发生……”光彩一闪而逝。正值盛年的皇帝眼中只剩无限感伤,深锁的眉心已凝结两道刻痕。
关长风能体会父皇的心境,对于母后的转变,他感受的落寞不比父皇少……但此刻最重要的不是追忆往事,而是探询真相。
“父皇,您说当年和母后进宫的,还有一位同是善堂里的姊妹阿秋?儿臣怎对这位秋姨没太多印象?”他一直忽略了这个人,直到今日听完父皇的叙述才记起似乎有这么一号人物……关长风脑中灵光乍现,好似什么即将破茧而出。
“你说秋郡主呀?她当年随你母后进宫,父皇便封她为郡主,就住在‘宣仪宫’旁边的‘寻秋阁’。但后来朕发现这位秋郡主脾气甚为古怪,对阿蛮也不甚尊重,只是阿蛮不以为意,鉴于她是阿蛮的妹妹,父皇也不便多说什么。”
关元祯还记得阿秋那张略显阴沉的脸,也暗中观察过她和阿蛮的互动,总觉得她脑中不知在盘算着什么;但只要一见到他,阿枚态度丕变,凝望他的眼神闪着不寻常的热切,让他更不喜亲近她。
“好几次朕应你母后的要求帮秋郡主指婚,但她总是推托拒绝,说是想留在宫中服侍你母后。事实上,她鲜少陪伴在阿蛮身边。”
“那么……这位秋郡主后来呢?”关长风努力拼凑年幼时的模糊记忆,“那时母后返回奇峰县探亲,秋郡主是否同行?”
他依稀记起一张冷漠严厉,令年幼的他一靠近便感到害怕的脸孔……他怎会忘了这张脸,还有秋郡主这个人?!关长凰懊恼地想着。
提起那件夺走他幸福人生的意外,关元祯至今仍心痛不已,“当时,善堂传来燕嬷嬷重病的消息,你母后急着回乡探亲,秋郡主理所当然陪同回去,就在燕嬷嬷过世后,伤心不已的阿蛮和秋郡主上奇蜂山凭吊,却不慎失足,还好秋郡主及时出手相救,你母后捡回一条命,秋郡主却坠落山崖,尸骨无存……”
他和阿蛮初次的亲密接触在那山崖,最隆却成了伤心地,怎不令他感叹人生无常?
关长风却心存质疑:“这件意外的始末,是由谁禀告父皇的?”
“是陈坤,当年他是‘宣仪宫’的当差太监。后来你母后将他拨去伺候秋郡主,回乡探亲之时他也随侍在侧;据陈坤所言,事故发生时只有他陪同身边。”
事后阿蛮虽捡回一条命,但脸破相了,加上眼看好妹妹为了救自己而丧命,突如其来的剧变让她无法接受事实,因此丧失过往的记忆——这都是从陈坤那边得知的始末。
“这样呀……”事故发生当时只有陈坤在场,而他又是秋郡主身边的人,事后却成了母后的亲信,关长风感觉这中间似乎有着某种牵扯,却又说不出哪里不对劲。
“皇儿,怎么啦?看你一副失神的模样……”关元祯倒没这么多心思,因妻子发生意外后和他极为疏远,不知该如何让两人关系回复过去的恩爱,他只能投入国事来转移注意力。
关长风连忙为父皇再斟上一杯酒,“没的事,儿臣只是和父皇一样,好怀念出事以前的母后。”
“是呀,感觉好像很久以前的事了……”关元祯喝干手中的酒,抬头望向高挂天际的一轮明月,忽然想起在这儿见到的那个女人。
“皇儿,你可知宫里有哪位夫人脸上是蒙着面纱?”关元祯知道这么问有些唐突,尤其是在儿子面前,但这个问题已在脑中盘旋多日,如黏在心头的疙瘩挥之不去。
“蒙着面纱的女人?儿臣没在宫里见过……”关长风努力回想着,忽然闪过这么一个印象,“倒是听说‘驭奴馆’的主事者燕嬷嬷终日纱巾覆面,前阵子皇弟大婚,她也受邀入宫,莫非父皇有见到她?”
“‘驭奴馆’的燕嬷嬷?”关元祯想起当年善堂的燕嬷嬷,不由自主想到其中的关联。“她是何来历?可有名有姓?”
不可能呀!善堂的燕嬷嬷早已往生了……
“无入知晓这位燕嬷嬷的来历。不过,她有位师父人称天机老人,是位久居天山的化外高人……”关长风对“驭奴馆”所知极为薄弱,“根据长乐王妃所言,天机老人常以‘燕子’称呼燕嬷嬷,可能是她的小名。”
关霁远大婚后,被封为长乐王,金丝变成了长乐王妃。
“燕子……”关元祯低喃着这个匿称,思及那张被毁的面容,胸口又窜起难以理解的酸楚,如同乍见时的心情。
关长风见父皇一时恍砷,脸上的表情是他从未见过的,只觉极不寻常,“父皇,您何时在宫里见着这位蒙面女子?”
“远儿大婚当夜,就在这‘恋蛮小筑’……“当晚唐突了佳人,关元祯脸上竟流露些许羞色。
“既是皇弟大婚当日,那名女子极可能是燕嬷嬷……”
“而且,她那双眼眸好像你母后……”关元祯如呓语般轻吟着,“且那率直的性子,好似少女时的阿蛮,好像啊……”被赏了巴掌的热度似乎还停留脸颊上,如她身上的香气鲜明地留在脑中。
父皇脸上不寻常的痴迷让关长风诧异至极,那闪耀着蒙眬光晕的眼神是他许久未见的,小时候他和母后总这么凝望着彼此。
令他讶异的还有父皇所说的话,记得皇弟也曾如此描述燕嬷嬷;还有,金丝第一次见到母后,也直说她的眼眸和燕嬷嬷生得极为相似,如今父皇又这么认为……
关长风只觉脑中一团混乱,好像什么都缠绕在一起,乱中似又显现出一丝线索,他却还摸不清线头在哪里。
“如果有机会,父皇还真想再见见这位燕嬷嬷,毕竟朕的儿媳是她一手栽培的,金丝的主子纯真而讨人欢喜,朕还没好好感谢她……”关元祯为自己找了个堂皇的借口,刻意说得淡然,关长风却嗅出不一样的气味。
父皇从未蓄纳任何妃子,也不曾对任何女人感兴趣,现在却主动想见个一面之缘的女子,表情又显得不太自然……这模样,显然对燕嬷嬷极度感兴趣。
“不如让燕嬷嬷进宫见驾,甚或给她个封赏。”关长风应声鼓吹着,乐见父皇重燃起热情,这让他看来年轻许多,脸上的线涤也不再绷紧。
“不妥!”关元祯很想这么做,但随即打消念头,“你母后对‘驭奴馆’存有偏见,这么做势必节外生枝。”
他仍爱着自己的发妻,对那女子只是心存好奇……关元祯在心里这么告诉自己。
关长风有预感燕嬷嬷将让父皇的人生有所不同?于是继续怂恿,“还是……改日让儿臣陪您出宫见她?”
“不用了……”关元祯敛起不该有的心绪,决定将这件事放在心底,“这件事就当作没发生,皇儿不需放在心上。”
他无法背着妻子去见另一个女人,再怎么期盼也不能真的去做。
“儿臣遵旨。”关长风则是一脸惋惜。
但他不会放弃,心底某个声音催促他势必要让父皇和燕嬷嬷相见,好似这么做,一切都将有所不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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关长风尚来不及为父皇铺好路,自个儿的情路却差点断送在朱皇后手中。
他与同样出自“驭奴馆”的护卫冷香相恋,朱皇后怨妒之际,竟劫走冷香。
关长风再也顾不得礼仪,一进主厅便狂乱地嘶喊着:“快点交出冷香!”
“谁胆敢在这儿大声嚷嚷,当本宫耳聋了吗?”早料到关长风会找上门,朱皇后缓缓地步出后厅,冷冷地看着他,“原来是太子呀!怎么这副狼狈的模样?”
“快点交出冷香!为何要抓走她?”生怕朱皇后伤害冷香,关长风急着要人,对眼前陌生得不像母亲的女人不再虚与委蛇。
“放肆!”朱皇后拍击着茶几,怒目瞪视着他,“这是太子对本宫该有的态度吗?你眼中还有我这个母后存在吗?”
敏感的问话直击着关长风的痛处,他瞪着眼前看来陌生的女人,眼底流露复杂的情绪。
现在还不是时候……念头一转,关长风很快恢复冷静,却不像以前的笑脸以对。“儿臣一时失控,请母后恕罪。”
“哼!一个区区贱奴居然有本事让你忘形,真是红颜祸水!”朱皇后轻斥着,“像这种妄想飞上枝头的贱奴,根本不能让她存在!”
“冷香不是贱奴……”紧握拳头强忍愤怒,关长风不容任何人轻贱冷香。“她是我所爱的女人,不管现在还是以后,永远都不会改变。”
他坚定地吐露心意,在朱皇后看来碍眼极了。“什么爱不爱的?帝王之家没有资格谈爱,只有责任和权力。”
被他的言词惹恼,朱皇后开始无法控制情绪,“你能做的就是立右相之女为太子妃,巩固朝中拥戴你的势力,别跟本宫谈那些风花雪月!”
关长风看着几近愤怒的朱皇后,静静地问了一句:“当初母后嫁给父皇,难道不是为了爱吗?”
简单的问题,却让朱皇后哑口无言。她颓然跌坐凤座之上,眼眸无神地盯向远方。“爱?呵呵……从来不曾轮到我呀!”
她的回答悖乎关长风所认知的故事,写满了悲伤无奈的眼神更让他坚信自己的揣测不无可能。
他乘机试探问着:“那父皇爱的又是谁?”
朱皇后显然失神了,不自觉吐露出一个名字,嫉妒之情溢于言表。“阿蛮……她总是拥有全部的幸福……”
阿蛮?那不是母后的小名吗?没有人会以这种嫉妒的语气称呼自己……
“那么,阿蛮在哪里?”关长风强忍心脏的狂跳,出言试探。
朱皇后没有回答,手指紧抓着桌沿,恨恨地说着:“不可原谅……太不公平了!”她咆哮一声,眼神几近疯托,“我要她死!非死不可了……”
那个“她”不知指谁,但瞧见朱皇后咬牙切齿的摸样,似乎对那人恨之入骨。
关长风心里一惊,生怕她指的是冷香,跨前一步紧抓住朱皇后的肩膀逼问着:“她在哪里?”
“死了!哈哈……她已经死了!”朱皇后仰头狂笑,“你再也见不到她了……哈哈……”
“死了?!”脑中轰然一响,关长风以为她说的是冷香,顿时全身力气像被抽干一般,难以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