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幽兰(典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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幽兰(典心)- 第10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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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从今天开始,你就负责把大厅西边的石阶,给我好好擦乾净。」巴娜双手插腰。「先去西边出口的那口井打水,我在石阶那里等著。」她不耐烦的说道,转身就走,预备先在一旁,好好监视这小女人。

  幽兰咬著唇办,匆匆下床,却觉得一阵晕眩。她等著那阵晕眩过去,才拿著那块破布,笨拙的拖著水桶,往外头走去。

  为了方便做事,巴娜只替她上了脚镍。两个铁扣圈住她的脚踝,中间只有约一步长的铁链,逼得她只能缓慢行走。

  那天,她差点跌进井里去。

  从小到大,不论何时何地,她都是被捧在掌心呵护,从不曾劳动过。就连提水擦地,别人看来轻而易举的事情,对她来说,却是陌生而艰难。

  因为无力,她提不起一桶水,巴娜气急败坏的骂著,却又不能撒手不管,只得耐著性子,先帮她打好水,再教她怎么擦地,一边骂一边教,像是训练娃儿似的训练这个新手。

  几天後,幽兰终於有力气,独自打起一桶水。

  五天後,她学会擦净石阶,人们经过时,终於不再因为水渍而摔倒。

  十天後,巴娜终於认定,她能独力完成工作,不再跟在一旁指点以及责骂。

  一个月後,幽兰开始适应这样的日子。

  起初,这样的劳动让她疲累不已,几乎禁受不住,全身上下那似乎永远也无法消除的酸痛。每天夜里,她都累得拾不起手;每日清晨,被拖著上工时,只要迈开脚步,她都觉得全身骨头会在下一刻垮散。

  但是,她万万想不到,适度的劳动,对她病弱的身子,其实有著重大帮助,最初的疲累过去後,她适应了擦拭石阶这样缓慢、重复的劳动,白昼里食欲变好,连夜里也睡得更沈。

  她的任劳任怨,就连巴娜也暗自惊讶。

  在柔弱的身子里,隐藏著强烈的意念。就凭著那股意念,幽兰撑了下去,坚持不让自个儿倒下——

  她要见金凛!

  这个念头支撑著她,让她在北国的寒夜里,也能因为怀抱著希望,而感觉到一丝温暖,蜷著身子睡云。

  纵然,她被孤立在这个陌生的国度。

  纵然,她被迫成为人质,甚至沦为奴隶。

  纵然,她的双脚,始终铐著脚镰,娇嫩的肌肤,已被冰冷的钢铁磨出无数的伤口。

  这些折磨,都无损於她内心的希望。卒苦的劳动中,她刻意遗忘,金凛曾说过的那些恶毒的指控。深烙在她心中,永远难以磨灭的,是三年多前,他们相遇时的点点滴滴。

  夏日。

  岩洞。

  紫棠花。

  全凛。他曾在她的耳畔低语,以粗糙的指,在她的掌心上,写下他的名。这是我的名字。

  她忘不掉,他的呼唤。

  兰儿。

  她忘不掉,他的承诺。

  兰儿,这一生,我绝不负你。

  这些是她的希望、她的珍宝,是她心中的支柱,牢牢支撑著她,让她有勇气继续等待。

  日复一日,等待像是漫无边际,身为人质的她,连行动都遭受限制。而金凛是一族之长,三年未归,如今有太多的事情,等著他去处置,被巴娜呼来唤去的她,根本见不著他,更别提是跟他说上一言半语。

  直到某天黄昏,当夕阳的余晖,从大地的西方,映射入石窗,将坚硬的石墙,以及她刚刚擦乾净的石阶,抹上橘红的色彩时,阶梯顶端的谈话声,吸引了她的注一忌。

  男人们的谈话声里,混杂著某个低沈、有力的嗓音。她记得那个声音,那声音曾在她耳畔低语著誓言,以及承诺,说尽最甜美的情话;那声音,也曾经无情的指控她,重重羞辱了她。

  幽兰跪在石阶上,急切的抬起头来,眼里充满了期盼,甚至忘了拧乾手中的破布。男人们踏著石阶而下,而走在最前头的那个人,正是她一个多月来,思念不已的金凛。

  夕阳的余光,让那张轮廓深刻的面容分明得有如石雕。他的眼里映著光,薄唇

  紧抿著,无论举手投足,都有著王者的权威,当他开口时,每个人都臣服聆听。

  暗黑色的衣袍,将他的身形,勾勒得更巨大。当他踏下石阶,朝她定来时,她的世界仿佛静止了。

  幽兰忘了呼吸,注视著金凛逐步的接近。

  她的渴望、思念,在这一刻终於实现,她想张嘴、想解释,却无法开口,甚至忘了该怎么说话,只能怔怔的看著他。

  察觉了她的注目,他黑亮的眸子,淡淡的一瞥,扫过她破旧的衣衫、脏污的双手,以及脚踝问的铁锁。

  未拧乾的破布,滴下几滴污水,落在石阶上,也弄脏了他的靴子。

  他的靴子上,不再有泥,反而有著上好的皮革揉制後的特殊味道,细密的缝线,代表制作者的用心,以及使用者的身分。

  那些污水,在鞋面上显得格外突兀。

  「你这笨女人,还不快擦乾净!」有人看见,厉声开口责骂。

  严厉的语气,惊醒了动也不动的幽兰。她低下头,匆忙的伸手,正要用手里的破布,为他擦去鞋面的污水,却又察觉,这块脏污的破布,根本只会抹脏他的靴子。

  她抬起头,望著金凛,水眸里有著无助。

  那张严酷的面容上,没有表情。他看著她的眼神,像是在看著脚边最卑微的生物。

  那直接、无情绪的目光,高高在上,冷冷的睨视著跪在脚边的她。

  她知道他看到了什么,她的指甲有著脏污,赤裸的脚踝铐著沈重的铁链,凌乱的长发被汗水沾湿,黏在颈问、脸上,身上的衣裙更是其他奴仆缝了又缝、补了又补,洗到泛白的旧衣,衣角的缝线还绽了开。她喉头乾涩,觉得极度的屈辱而困窘。

  在他冷漠幽暗的视线下,她心口一疼,不禁低下头来。

  「你是聋了吗?!还愣在那里做什么?快擦乾净啊!」责骂声再度响起,多了分不耐烦。

  那威吓的口气,吓得她双肩轻颤,连忙握著裙角,跪在金凛的脚边,用破旧乾燥的衣裙,擦拭著他鞋面上的污水。

  一待擦净,金凛跨开步伐,走下石阶,头也不回的离开。那群男人们,追随著他、簇拥著他,亦步亦趋的围绕著他。

  高大的背影,在她的注视下,逐渐逐渐远去,直到他转身,消失在石墙的尽头,再也看不见。

  夕阳隐没,四周渐渐黑了。

  幽兰跪在原处,一动也不动。坚硬的石阶,磨痛了她的膝头;渗著污水的破布,让她的十指冰凉,冻得几乎没有感觉,除此之外,还有某种寒意,悄俏沁入她胸口。

  这是她首度察觉,时间以及误会,已在他们之间,划下一道深深的鸿沟。那道鸿沟,就像沈星江一般,宽广无边、深不见底。

  彷佛,水远都无法跨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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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金凛的归来,是北国的大事。消息很快传开,连远在龙城的女王,都派人前来祝贺,邻近部族的族长,也陆续前来。每回有宾客到访,王屋里的人们,就忙得不可开交。

  幽兰的工作,不再仅限於擦拭阶梯。巴娜指挥著她,就连回廊也得一并擦净,要是遇上宾客来访,人人忙禄不已时,她的工作也相对的增加。

  这回,来访的是狼族的族长。

  天还未亮,幽兰就被唤醒,用冰冷刺骨的水擦拭了石阶,而後又来到回廊,跪伏在冷硬的石地上,拧乾破布,擦拭著一块块石砖。

  回廊的尽头就是大厅。她忙了好几个时辰,直到腰酸背疼、满身是汗,好不容易才擦净了回廊。

  拧乾破布,她扶著墙壁,艰难的起身,双脚已经麻木得几乎失去知觉。瘦小的身子摇晃著,不小心绊著铁链,一时重心不稳,眼看就要摔倒——

  「啊!」她低喊一声,惊慌伸出双手。

  纤弱的十指,没有攀著石墙,反倒凑巧拉住一个男人围在腰间的毡毯。她惊呼著,跟著那块毡毯,一块儿重重摔在地上。

  「是哪个家伙没长眼?!」怒喝声响起,那男人回过头来,因为被冒犯,气得脸红脖子粗。

  跟在他身旁的男人们,也回过身来,纷纷低头察看。

  粗糙的毡毯飘动,接著,在众人的注视下,一张楚楚动人的脸儿,怯生生的抬起,她像是落进陷阱的小动物,盈盈的水眸里,充满了惊慌与无助。

  原本满面怒色的男人,瞬间微微一愣,双眼紧盯著幽兰,眼里的怒气,不知不觉全褪去,被笑意取代。

  他甚至蹲下来,弯著唇微笑。

  「啧啧,瞧,哪来的美人儿啊?」他嘴里啧啧有声,视线像是被黏住般紧盯著她,再也挪不开。「是你扯了我的毡毯吗?」

  尚未熟悉北国语言的幽兰,茫然无措的跪在原地,不知道该如何回应。她看著这陌生的男人,因为他的笑容,非但没有放松,反倒更为紧张。

  她敏感的察觉出,这男人的笑容里,有著某种意图。

  「怎么不说话呢?」男人又问,凑得更近。

  一旁有人开口了。

  「看这女人的样貌,不像是北国人。」

  「的确。」

  「鹰族离南方最近,城内有南国的奴隶,也不足为奇。」另一个人说道。

  「是吗?」那男人玩味的一笑,视线扫过跌坐在地上,那裹在破旧衣衫下,纤细柔弱的身子。裸露的纤足,让他眯起了眼。

  「狼王,你该不会是对这南国女人感兴趣吧?」随行的男人里,有人鄙夷的瞧了一眼。「这女人瘦得像个孩子,全身上下,只怕没几两肉。」

  狼王笑了笑,眼里闪烁著淫邪的光芒。

  「这你们就不懂了。南国的女人,得好好疼、好好娇养著,那一身细皮嫩肉,比嫩狐的皮毛,更滑不溜丢。」他放肆的伸手,抚著幽兰的双手。「啧,真是浪费了,这么娇嫩的小手,怎么能做粗活呢?」

  男人的轻薄,以及毫不遮掩的邪恶意图,吓坏了幽兰。她全身僵硬,因为恐惧,所以无法动弹。

  她从未遇过这种事。就算被掳来北国,身处在鹰族的城中,被迫做著劳动,但这里的人们,始终跟她保持距离,更不曾对她有丝毫的腧矩。

  而这个陌生的男人,却紧握著她的手,一寸寸拉近她,在大庭广众下,就要态意轻薄她。

  「狼王,再怎么说,这是金凛的城。」随行的人,不安的出声提醒。

  「别怕,不过是个奴隶,我只是尝尝,金凛不会舍不得的。」他舔了舔唇,一时色迷心窍,捏住她的下颚,就要强吻她。

  「不、不要!」

  她一时心慌,想也没想,伸手猛地挥去——

  啪!

  清脆的声音,回荡在四周。

  所有人的脸色都变了。

  挨了一巴掌的狼王,缓缓的转过头,难以置信这个卑微的奴隶竟敢反抗。他抚著被打的脸,凶恶的瞪著她,笑意早已烟消云散。

  「打我?」他喃喃自语。

  那恐怖的表情,吓得她小脸苍白,双手後撑,笨拙的频频後退,妄想要逃离魔爪。

  狼王却怒叫一声,抓住铁链,猛地将她拉回来。

  「妈的,还想逃?!」被奴隶拒绝,甚至反抗的愤怒,让他觉得受到羞辱。恣意妄为惯了的他,凶恶的下令。「都围过来!」

  随从们不敢反抗,只能无奈的互看一眼,就依从了命令,用高大的身躯,遮挡了恼怒的主子,以及那个倒楣的奴隶。

  阴影之中,幽兰的脸色,变得更惨白。

  狼王伸手,不再怜香惜玉,粗鲁的扯住她的长发,在掌上绕了一圈又一圈。他咧著嘴,狞笑著。

  「我没嫌你,你却敢嫌我?」他冷笑著,扬起另一只手,粗厚的掌心,毫不留情的挥下。

  她被打得偏过头去。强大的打击,让她眼前昏黑,甚至觉得耳里嗡嗡作响,要不是狼王揪住她的发,她肯定早已摔跌出去。

  剧痛一点一滴,渗进她的身子。她软弱无力,痛得发出申吟,却觉得头发再度被扯紧。

  然後,又是一下重击。

  这一次,幽兰甚至发不出申吟。

  痛楚爆发,夺去她所有力量。她紧闭双眼,无助的颤抖著,听见男人的咒骂,以及衣裳被撕裂的声音——

  蓦地,银光闪过。

  当!

  一把锋利的银刀射来,精准的穿越过狼王侍从所围成的人墙,牢牢的插入石墙中。闪著光芒的刀锋,离狠王的颈项,只有半寸不到。

  「放开她。」

  冰冷的声音,震动了所有人。

  狼王脸色发白,一动也不敢动。而遮蔽他的人墙,因为金凛的到来,竟无声的瓦解,人们不敌金凛所散发的气势,全都不由自主的後退。

  漆黑的眸子,在扫见那粉嫩的颊上,因为重击而留下的红肿伤痕,而略略眯起。怒火进裂了箝梏,在那双黑眸里,燃成燎原大火。

  金凛唇边的笑意,让人更觉胆寒。

  「别大惊小怪。她不过是个奴隶!」狼王硬著头皮,丢下手里的女人,站起身来,强迫自己,不要因为金凛的目光而畏缩。「而且,她还是个南国人。」他强调。

  「就算是奴隶,也是我的奴隶。」

  金凛弯唇,目光更骇人。

  「只要是在我城里,就是我的人。」

  他缓缓说道,唇边带著客气的笑,但那锐利冰冷的视线,却将那些狼族的人,一个一个扫过,然後定在狼王身上。

  「无论是谁,都不许伤了我的人。」

  他脸上虽带著微笑,但任谁都听得出,话里的警告意味。

  气氛紧绷著,几乎可以用刀划开,所有人只觉得头皮发麻,清晰的感受到金凛全身辐射出强烈的愤怒,以及战意。

  虽然,以奴隶待客,在其他的部族里是稀松平常的事。但是鹰族纪律严明,不仅仅是族人,就算是奴隶,也不受欺凌,这是金凛的原则,从来不曾被打破过。

  狼王来过几次,自然也知道金凛的原则。

  只是,他一时著迷於幽兰的美色,又因为被打,而气昏了头,才会妄想要就地侵犯她。

  说来说去,是他自己理亏,但是,纵然被金凛撞见,那骇人的怒气也太不寻常。身为主人,他大可轻描淡写,开口训斥奴隶,再遣退她

  就好,根本用不著拔刀相向。

  任谁都瞧得出,金凛对这个奴隶的在乎,远远超过了他护卫其他人时的坚定。他的怒火,烧得那么炙热,简直像是个眼见心爱妻子被别的男人轻薄的丈夫。

  找不到台阶可下的狼王,有些恼羞成怒了。

  他方要张嘴,好在,一旁的金冽,在这个时候开了口,出来打圆场。

  「狼王,大厅已备妥酒宴。」他从容走上前去,满脸都是友善的笑,甚至还伸手,热络的揽住全身僵硬的狼王。「走吧,好酒好菜,都在那儿等著呢!」

  狼王眯眼,考虑了一下,终於决定,没必要为了一个奴隶,跟鹰族为敌。他冷哼一声,扬手一挥,带著那群侍从,全都往大厅走去了。

  原本拥挤的回廊,瞬间冷清不少。

  只剩下软倒在地上的幽兰。

  以及握紧双拳、垂眼注视著她的金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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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他痛恨她。

  金凛咬紧牙关。

  他更痛恨自己。

  金凛反覆告诉自己,倒卧在地上的,是一个最恶毒的女人。是她背叛了他,将

  他诱入圈套,监禁了三年之久,却又能在事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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