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张滔滔不绝地讲着,他完全没意识到自己竟忧国忧民起来。周于谦笑了笑,插话进来:“我不会因为这点儿事就撤资,上千人的工厂不是说撤就能撤的,你不必要激动。好了,开始做笔录吧!最好在我人回来之前结束!”他顿了顿,开始讲述那晚的经过。
当晚,他拿了千斤顶,转身就见五个衣衫褛褴的汉子围住了他,随后一把尖刀抵在他腰间,其中一人上前来搜走了他身上的钱夹,由于离得很近,他闻到这些人身上有很重的烟薰味道,应该是长时间烤柴火留在衣服上的,以他对这个城市的了解,经济不该落后到有人靠烧柴火取暖,再以他的观察,这些人作案手段捻熟,极有可能是藏匿在附近山洞的在逃通辑犯。
既然是通辑犯,他又看到了这些人的样子,即使交出财物也不可能放过他。由于他只一个人,荒山野岭的也逃不掉,案犯便放松了警惕,围拢到一堆清点他钱夹里的现金,拿刀抵着他腰的人也有些心动,频频瞄向那些红红的票子。趁他松懈时,周于谦从口袋里掏出手机,迅雷不及掩耳地侧身砸向那人的眼睛。
还剩下四个人,寡不敌众,何况这些穷凶极恶的人都持有武器。他往身后看了看,以前走这条路的时候曾停车赏过景,下面虽然是悬崖,却有一个草皮的陡坡,可以减缓冲撞带给身体的伤害。刚估量完形势,一个人拿棍子往他胸前敲了一记,直接将他打下了山崖。
“如果他们拿走了我的手机,你就很好查了,我的手机有GPS卫星定位,剩下的事情你跟我秘书沟通,他会帮你追踪逃犯,唔……这些人或许正是某大案的在逃犯,破了案,你是一定能立功升职的。”周于谦讲完经过,来茴已经在桥了,他又道:“你先去忙吧!还有——谢谢你昨晚背她回来!”
说完,来茴开了门进来,笑着跟小张打了招呼,又跟周于谦摊手道:“没买到报纸!”
周于谦只是笑着,待小张出去后,他向来茴伸出左手。“过来!”声音很轻很柔。
来茴听话地走到边,抬手放进他的掌心,随之又被他带到了怀里,双手圈她圈得紧,她任他抱着,闷闷地说道:“今天是我生日。”
“生日快乐!”他低声说。
“哪一点快乐?前几年生日都在病房里过,今年还是一样!”她抱怨,语气却是欣慰的。
“对不起!”
“嗯?”她想抬头看看他,却被一只大手按住,动也不动,只感到他胸口的起伏不断加快,她竖起耳朵,听着他急促的呼吸声和不规则的心跳声。“于谦!”她唤了声。
“好好呆着,别动!”他命令道。抱得更紧了些,手一下一下地抚顺她的头发,也抚平自己的激动后,他才说道:“我会再给你一个开心的生日!”
来茴闭口不言,这是他们合约期内的最后一个生日,他只是因为她救了他才随口安慰的吧,她这样想,却也不愿意这样想。
病房里很安静,窗台上的玉瓷瓶里斜插了几枝腊梅,鹅黄的小朵里寄上了他们沉沉的凝思,散出清郁的寒。他们各自想着心事,却是呆呆的,怎么也想不透的。不明白为何两人的呼吸都越来越紊乱,道不明的纷乱情绪是从哪时开始,又该是哪时结束,他们想不透,所以只依偎着,在历经劫难之后,在冰天雪地到来之前。
“来茴!”
“嗯?”
“如果昨天你找不到我,或者说,你找到我,而我已经发生意外了,你怎么办?”会不会回A城找谢家逸,他是她唯一能依靠的人了。
“没想过。”那时候只想着怎么找到人,哪来的空闲去想其它的。
“换成是别人你也会下崖去救吧!”
“没想过!”昨晚的心情已经忘了,太复杂,复杂到她不敢相信自己竟然要孤身下崖找他。到底是什么原因让她有那么大的勇气,她忘了。
周于谦不再问了,执起她的手,手背上深深浅浅的刺痕,有些只破了皮,有些已经结了血壳子,他吻着那些伤痕,地说道:“我很高兴是你找到了我!”
他的唇软软的,温热的气息在她手背上游移,来茴心跳得更快,脸不自觉地起来,她突然有个不好的预感,仿佛那些道不明的情绪已经开始了,更不妙的是,她盼望着,不要那么快结束。
直到他的唇移到她的颈,又移到她的颊,最后落到她的唇上。心里仿佛炸开来,腾起了亮灼灼的火,她揽紧他的脖子,贴紧他的身体,不断不断地回应,一次比一次契合得更紧密。外面阴霾散去,白光透进来,投射到上,白的单像被镀了层水银,泽亮得眩目。她紧闭着眼,炕到,睫毛微微抖动,头往后仰着,他流连在她的颈间,又吻到了锁骨,低吟声蚀骨,第一次,他和她都感受到了内心的愉悦。
野火呈蔓延之势,他倏地直起身,甩了甩头,拉好她的衣襟,见她也清醒了些,才亲了她的脸颊,低笑道:“差点就给人饱眼福了。”
来茴顿时羞赧地低下头,挣扎着离得远了些,周于谦又把她抱回来,吻着她的耳侧道:“我想出院了!”
她转头瞪他。“你是病人!”
“嗯,不过病人也该给生日礼物的。”正说着,秘书从外面进来,递给周于谦一个镀金的长方形盒子后,便又转身出去了。
周于谦按了下凸出的钮,盒盖弹开,是条项链。亮闪闪的铂金链子,雕成了数朵百合,链坠子是心心浅蓝水晶,看起儡普通的链子,甚至不怎么值钱。来茴出于礼貌还是细看了会儿,才从盒子里拿了出来,摇了几摇,方指着浅蓝水晶里面的玻璃水滴问道:“这是什么?”
周于谦指着窗户对来茴道:“去把帘子拉上,再打开灯!”
来茴对他的答非所问虽疑惑,却仍是照着他的话做了,拉上厚厚的帘子,房间内顿时变得黑沉沉的,开了水晶灯,眨眼间又亮堂起来。她坐回上,眼巴柏望着周于谦——和链子。
“你对着灯光再看!”
来茴照做,在灯光下执起了链坠子,霎时间,她惊讶得张大了嘴。浅蓝的水晶折射出七彩绚烂的光芒,梦幻若烟的彩一茬接一茬地变幻,如同一个小小的魔幻水晶球,炫丽过后,蓝水晶里的玻璃水滴有如魔术般地滑落滴滴晶莹剔透的泪珠,这让她想起了一个电影场景,与爱人牵手在烟下幸福得垂泪的子……
“这……这是?”
“这叫‘情人眼泪’,是水晶设计师Michael利用光学原理制作而成的第一条成品,他把爱情比作阳光,认为因爱而流的眼泪只能落在爱人心上。”从后面环住她,周于谦剥开了水晶,玻璃里水澄澄的,是真的水。
“不会是真的眼泪吧?”来茴侧首盯着他。
“是你的!”周于谦顺势吻了她脸颊一记。
来茴不敢置信地瞪大眼,片刻后,她大声道:“骗人!”
周于谦笑开了怀,捏着她的脸道:“你还不算笨!”他除下她颈上的钻石项链,给她带上‘情人眼泪’,又道:“就算把你的眼泪空运到德国,Michael也不一定能做出来,他的构思太理想化,眼泪可以封存在情人心里,然能封存在玻璃器皿里。而这条项链的珍贵处在于,世上仅此一条,以后也不会投放市场。”
“那你是怎么拿到的?”来茴疑惑地问。
“Michael曾是我的邻居!我了解他是个贪财鬼!”他笑,尔后问:“喜欢吗?”
她怔怔地望着他,讷讷道:“喜欢!”说完,她垂下纤长的睫毛,如蝶敛翅,刹那间掩去眸中的泪光盈然。周于谦看得心弦一震,一时忘了该说什么。
她用指尖拨着垂在颈下的水晶,想不出他送她项链的理由。也不敢问,怕他回答说是救命之恩。虽然明知不是,虽然这条项链他早就准备了,可她怀疑他仍是要这样说,不这样说,又能说什么?总不可能是真的要封存她的眼泪吧?
光这样想,她的脸就红了起来,又想起适才如火如荼的热情,拨动的水晶摩挲着她的肌肤,仿佛是他的唇还在吮吸,她的脸越发的热了,头只管垂着,红红的脸缩到了衣领子里,毛呢面料刮着薄薄的脸皮,像他粗糙的指尖轻轻抚过……
天啦,她心里一惊,自己在想什么?却仍是不敢抬头,她的把手移到躁热不安的心口,那里竟生出了奇异地渴望——渴望周于谦能再抱紧些,甚至能嵌进他身体里去。
如本能般的,她仰起了脸,丽的双眸迷离地看着他。“于谦!”柔润的嗓声若雨滴溅在石上,碰撞出如丝如雾的柔情。
听到唤声,周于谦若失了魂地望着她,大手扳过她娇小的身体,低首封住她的唇,及她即将落下的眼泪,瞬间,胸口仿佛是被什么涨满了,只想要过渡给她,他急切地吻着,藏在被子下的手滑进她衣里,顺势旋了个身将她压在身下——
门外响起了脚步声。
周于谦又一次被惊回神智,懊恼自己再次失控,忙撑起身体,拇指在她的下唇来回摩挲,声音沙哑道:“来茴,别在这里惑我!”
说完,他拉上被子盖住衣衫凌乱的她,只吻了额头,便躺在了她旁边。“一起睡会儿吧,昨晚你没怎么睡的!”
来茴这会儿根本想不起来昨晚睡或没睡的问题,只纳闷着,他们俩都是自制力很强的人,怎么会在医院里失控两次,好像只要情绪一来,便不能自已,是情是分不清了。只知道,一旦被他抱着怀里,她便希望能就那样赖着,如同此刻——
她抱着他的腰,头埋在他胸前,咬着他的秋衣。尔后,一只手伸过来,粗鲁地拉回衣服,连她的牙也差点被一齐拔掉。“这是医院里,别乱咬,脏死了!”
似梦非梦。周于谦何曾这样温柔又霸道过?他除了淡漠便是冷嘲热讽,如今,来茴窝在他怀里就像坠到一个梦中,那个梦是——高高在上的周于谦她了。
摸着颈上的链坠子,她笑自己的痴心妄想,打了个呵欠,沉沉地睡去。
周于谦却是睁着眼,毫无睡意,手指颤抖地划过她阴影浓重的眼眸,半是怜惜,半是挣扎。他清楚自己没有玩弄感情的天份,而现在,他又是在做什么?为了一个人的愿望,差点私自己的命;为了让一个人开心,让Michael连续工作一星期赶出这条世上绝无仅有的项链;几年来的相处都是平平淡淡,为何到了快分开的日子竟热络起来。分开?他低头又看了怀里的人一眼,突然醒悟到,他从未真正地想过分开,就连现在想起,他也是下意识回避了。
该怎么办?这让他头疼,他决定不去想,至少在回A城以前不要去想。
在他们离开的前两天,这个城市终于落雪了。漫天的大雪纷纷扬扬,车是开不了了,马路上积了两尺厚的雪,来茴和周于谦死了那条出门观雪的心,在院子里绕了一圈便深一脚浅一脚地走回到屋里。站到玄关处抖落了大衣上的雪,方才脱了鞋踩到暖暖的地板上。
“冷死了!真没见过这么大的雪,那雪的直径该有三四厘米了。”
“不正好让你长了见识?大惊小怪!”周于谦把大衣递给她,径直上楼。“上来时顺便把咖啡和红酒带上来!”
“你昨天才出院就想喝酒?”
“红酒有什么问题!哦——顺便把抹布也带上来!”
来茴懒得搭理他奇奇怪怪的要求,他要什么全拿上去就行了,经验告诉她,周于谦是不会浪费时间去做无用的事情。
端了酒和咖啡进二楼的卧室,窗帘已经拉开,落地窗结了层白白的窗,如云似霞,千姿百态。周于谦拿了抹布踮了脚把的窗擦掉,窗外的山海轮廓渐渐清晰,丘陵,道路,沙滩全覆上了皑皑的银雪,惟海依圈蓝,仿若是一顶特大的雪白毡帽镶了颗耀耀生辉的蓝宝石。
穿着睡衣,盘腿坐在温暖的地板上,喝着咖啡,品着红酒,看窗外大片大片的雪飘然落下,闲情至此,直让人有吟诗的冲动。
来茴头靠在周于谦肩上,懒懒地道:“真希望这雪下一辈子!”见周于谦不理她,只顾喝着杯里的红酒,瞪圆眼睛,警告道:“病人该有病人的自觉,少喝点儿!”
周于谦睨了她一眼,笑谑道:“昨晚没听你警告我是病人?嗯?”说着揽过她的肩,把酒杯私她嘴边,逼她喝了一口,又假意皱眉道:“怎萌口酒就脸了红了?”
来茴爬开坐到另一边,抽出纸巾抹了嘴,咳道:“笑了一天还没笑够吗?懒淀你了!”
他顺手一扯,她又被拉了回来。他笑着拥住她,见她气呼呼地样子,好言道:“行了,不闹你了,坐这里正好赏雪。”
大片的雪很,相拥坐在窗边,几乎是可以看清雪的菱角,风一吹,有的雪撞到玻璃上,缓缓地融化成水迹。房檐上倒挂了一排长长的冰钩子,活像是圆柱形的门帘,尾梢又尖利若寒光闪闪的利剑。院子里的秃树挂满了冰,枝梢晶莹透亮。马路上的松树裹了白雪,簇簇松针似银菊绽放,雪的洁白绵延了数十里,天那头,依然是一望无际的银白。
“好啊!”来茴感慨地跟身后的周于谦赞道。
“舍不得走了?”周于谦问道。
“是啊,雪一停倦开了!”她惋惜道。
“再的景看多了也会厌!”他轻咬她的耳垂,低声道:“偶尔来一次就好了!”
听了这话,来茴突然想起他的前,再的景看多了都会厌,更何况她?心里忽地有种说不出的失落,她别开脸,避开他的亲热。她不想他再把她当成一盘菜,想吃就吃,不想吃就放冷了倒掉。
她很委屈,估着自己连道景都算不上。这时,她也管不着自己不该计较,只任地躲开周于谦,甚至挣扎地要爬出他的怀抱。
“你怎么啦?”周于谦扳过她的脸,定定地看住她。没用,她索闭了眼睛。“闹什么脾气呢?”
“谁闹脾气啦?不要你抱不行吗?”脾气上来,什么也管不着了,来茴倏的掉过脸,摸摸被他捏得生疼的下巴。
周于谦松了手,任她爬到另一边坐着,屋里的气氛霎时冷过冰天雪地的外界。他灌了大口酒进嘴里,半晌后,起身走出房间。门“砰”的关上,来茴还没来得及哭,门“轰”的声又被推开,周于谦又坐了回来,好像是意识到了两人的问题,他别扭地开口:“你别把自己当个景就行了!”
不说还好,一说来茴只觉更加受了辱,哇地哭起来。“我知道,不是景,是盘菜嘛!”
周于谦烦躁地松了领口上的扣子,多少年没哄过人了,真费劲。可他实在不愿意在这两天吵架,只好坐到她身边,又抱着她说道:“还哭?你哭得倒有理了,你说说看,人就是人,景就是景,什盟啊饭的,再说了,你见哪家的菜贵过你那条链子的?”
没反应,哭仍是哭,只是眼泪全擦他身上了。一向爱干净的周于谦皱了皱眉,还是忍住了。“别哭了行不行?好好地赏雪,你闹什么别扭?”
这句话奏效,来茴也觉察到自己失常,敛了泪,两眼汪汪地盯着他,直盯得他心里发毛。“对不起!”她道歉,又小声说:“可我还想哭!”
周于谦笑了:“那也要你有空哭才行!反正你也无心赏雪了。”说完,长臂环住她的腰,将她勾到腿上坐着,手指俐落地解开睡衣的扣子。“我保证让你开心还不行吗?别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