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把桃木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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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把桃木梳- 第24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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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洗够了出来,他瞪着地板上的内裤,是他新买的,想到来茴的话——被多少双手摸过,不又起了一身鸡皮疙瘩。他有个不详的预感,在未儡长一段日子里,穿内裤都会有心理障碍。   
    没洗的新内裤是不能穿了,怎么办?如果来茴离开了,难不成他要自己洗?   
    一屁股坐到上,从上衣口袋里摸出烟来,一阵吞云吐雾后,他身体上的不适减轻了些,想到还在卫生间里给他洗贴身衣物的来茴,不黯然,纵使他万贯家财,富足半生,愿意为他洗内裤的除了母亲,也只有一个来茴。   
    这一刻,他才觉得自己是个再普通不过的人。   
    来茴洗完所有的衣服,提了桶到天台上逐一晾起来。远处的海面衔着半轮红日,风吹过棕榈树林,层层绿浪微微起伏,铁栏杆前是她种的草植物,柠檬蜂草的浓随风四溢,她抱起几个小小的盆,耗费心神养活这些植物,该放进卧室去,日闻才不负了心血。   
    她下了楼,周于谦才从拐角处走出来,空旷的小天台上,晾在竹竿上的背心如白幡飘扬,那竹竿是她去后山的竹林里亲手砍下来的,记得当时她还跟他抱怨:豪华别墅里什么都有,却找不到一根可以晾单、晒被子的竹竿。   
    手抚过光滑的竹竿表面,滑过一个又一个竹节,他看向栏杆前一排没有抽芽的小盆,里面装的是她半去园里撬来的土,如果她离开了,盆里装的永远是干土,长不出薰衣草,也长不出薄荷跟迷迭。   
    她曾对他说过:你工作太忙,需要缓解压力,我种这些植物都有这功效。   
    从未要求她做这些事,但她却细心地为他做了。他曾想,是她自己愿意的。但,如果她离开了,还有谁自愿为他做这些事?   
    又有谁跟他说这样的话:最让人舒心的就是有个依山傍水的家,工作累了,有这样一个地方,不是很好?   
    他缓缓蹲下身,那个舒心的家是为了他和他的子而建,然而,他却从没想过让提议的人住进那儿。   
    抓了把褐的土在手里,捏成粉末。真要放她离开,让这一切都彻底粉碎,成一场泡影么?   
    他倏然起身,拍净手上的尘土,几步跨下楼梯,在室里找到正在给草浇水的来茴,有如一个冲动莽撞的少年,用力地抓紧了她的双肩,脱口唤道:“来茴……”   
    喉咙像是突然卡了根鱼刺,痛得发不出声音,他咽了咽口水,从她的眼睛里,他看到了自己慌张的脸。他在慌张什么?而他又要跟她说什么?   
    “嗯?”来茴轻轻地应了声。   
    他缓缓松开手,面容镇定,仿佛这个空间里原来是三个人,而那个急切莽撞的少年已经离开了。   
    “茶叶你放在哪里的?”他问。   
    来茴又蹲下身给草喷水。“怎么又忘了?在一楼储藏室靠墙的那个柜子里,从下往上数,第三排左手边的抽屉。”说着,她偏头看了他一眼,又道:“你想喝茶吗?等会儿吧,我浇完水,摘几片薄荷叶给你泡茶,看你嘴唇都裂开了,要败败火才行!”   
    她又埋头喷水,灰蒙蒙的水雾喷到绿叶上,凝成了一粒粒晶亮的水珠,周于谦心里一揪,胸口热乎乎的,转瞬又凉了下来,湿湿的凉爽,他不知道是不是因为感动,感动得心落了泪,像叶儿上的水珠,晶莹透亮。   
    他哑声。“来茴……”   
    “嗯?”她心不在焉地应了声。   
    他没说话,来茴好一会儿没听到回应,才抬起头,又问道:“什么事?”   
    “没,没事!”他结巴了一下,掉过脸。   
    “没事儿你杵这儿干嘛?”   
    “我就想在这儿。”他没好气。“这还要你管!”   
    就想在这儿。莫名其妙的,他在心里重复了一遍。   
    “行啦,没人管你,这房子本来就是你的,我想管也管不着啊!”   
    你真想管也不是管不着!他仍是没说出来,转了个身,走到窗边,望着初亮的路灯,和远处黑霭霭的大海,“沙啦沙啦”的树叶声,在黑的掩护下,颤颤微微地低哼着,像是在提醒他:别只顾着想自己的失常,你的来茴虽是体贴,却已经不若从前般,处处让着你了。            
    走廊上许多排队等候的人,问诊处一扇扇门敞开着,穿着白大褂的医生坐在白帘子前,准病患的脸各异,紧张兮兮,来茴在喧闹的走廊飞跑,“哒哒哒”连串的脚步声,和病患或病患家属擦肩而过,她跑的速度算是很快了,为什谩患惶惶不安的神情还能看得那么清楚?   
    冲到尽头的手术室,她才停下脚步,欧阳擎少嘴上叨了根没点燃的烟,和所有病患家属一样,蹙紧了眉头,脸上写满不安。来茴手抚在胸口轻轻喘息,原阑是她看得清楚,而是她对医院太熟悉,母亲生病后,她仿佛就生活在医院里,消毒水的味道,洁白的帘子,铁架子钢丝,就像是她的另一个世界,她习惯了却深恶痛绝的世界。   
    可有人,还偏偏要把自己送进这里。   
    “程兰怎么样了?啊?到底是怎么回事?”来茴仰起脸急急地问走到她身前的欧阳。   
    “是小手术,缝上针就应富事了。”欧阳偏头,看了眼手术室前亮起的红灯。   
    “小手术?缝上针就没事了?”来茴瞪着他,双眼恨不得在他脸上灼出两个洞,捏紧了双拳,她大叫道:“她是割腕自杀!”   
    竟然还能说出缝上针就没事了,竟然还能这么地轻描淡写,仿佛在手术室里被抢救的是大街上随便一个人。来茴不敢相信他竟淡漠到这种程度,她清清楚楚记得,三年前他当着那么多人的面与程兰喝交杯酒,当着那么多人的面说他爱程兰,当着那么多人的面说要珍惜程兰,而现在,程兰被他伤透了心,连宝贵的生命都放弃了,他怎么能没人到说出缝几针就没事的话。   
    程兰为他付出的感情是缝几针就能补得回来的吗?为他浪费的青是缝几针就补得回来的吗?为他放弃了事业家人朋友是缝几针就补得回来的吗?   
    “我的意思是……你不要担心,阿兰会没事的,肯定没事!”欧阳急急地摆手澄清,一双虎目睁得滚圆,挥动的手在空中劈来劈去,那样子像是要劈开来茴的脑袋,好把他澄清的话灌进去。   
    向来八面玲珑的来茴只冷漠地瞥了他一眼,绕到他身后才顿下步子,不掺杂任何情绪地背对他说道:“欧阳,你该关心的不是我怎么想!”   
    欧阳移步到她面前,来茴不想看那张俗不可哪脸,这让她觉得恶心,她低头望着鞋尖,在欧阳说出又一个借口前,烦闷地抢话道:“你要是怕面对阿兰,就先走吧!况且,如果阿兰手术结束,看到你也会影响她的康复!”   
    欧阳怔住,他没想到一向温耗来茴会说出这种不留情面的话,但碍于周于谦,他也只能压下火气,声音干瘪地说道:“这……哦……呵,我到楼下抽支烟!”   
    等他闪人,来茴才抬起头,望着手术室亮起的红灯,眼睛里闪烁着泪光。怎么那么傻?为这样一个人值得吗?   
    因失血过多,手术完毕后程兰被转到普通病房继续输血,醒来时已是红霞漫天傍晚。来茴看着眼神空洞,脸惨白如纸的程兰,柔声问道:“还疼吗?”   
    程兰短短地吐个两个字。“不疼!”   
    “想不想吃什么?我去给你买!你看,你一天没吃东西,一会儿连路都不动!”来茴见她望着手腕上的绷带出神,忙找话岔开她的注意力。   
    “来茴,别小心翼翼的,我犯傻一次,不会有第二次。我要是还想死,就不会给他打电话要他送我来医院了!”她虚弱的说着,眼神仍是空空洞洞,那里面什么都没有,连眼泪都不找出来一滴。   
    “离开他吧,程兰!”她又说了一次。   
    程兰虚无苦涩地一笑。“不离开也不行了,你知道他是怎么对我的吗?开了张支票说是分手费,叫我拿了钱滚得越远越好!”   
    真是没良心的牲口!来茴在心里骂了句,心疼地说道:“那就离开他吧,离开他了照样能活!”   
    程兰的神很是凄凉,她低声道:“说来你不相信,跟他在一起这三年,除了生活费,我没要过他什么值钱的东西,而他哟侮辱我的钱,我更不会要。你想想,我该怎么生存?我往后要怎么过日子?”   
    换她可没这么傻,来茴心想。但她也没劝程兰拿钱,只说道:“你可以栅作啊,以前你在欧阳的公司不是做得很出?”   
    程兰抬起打针的手,覆到来茴的手背上,无奈地说道:“同行业的很多人都知道我跟欧阳的关系,要进了那些公司,怕还没开始工作就被别人戳穿脊梁骨了。而其他行业的,因为我年经太大,几年没有工作,也不会接收我这个没经验的!”   
    来茴闻言神一凛,程兰已经快29岁了,没有管理经验,又抢不到年轻孩儿的工作,在A城这个人才济济城市要找份工作比登天还难。她不暗自叹息,程兰跟欧阳在一起的时候年龄与她现在差不多,怎么还会幼稚到以为爱可以战胜一切,现在落得人财两空,伤痕累累,结婚成家立业至关重要的三年白白蹉跎了去,直至被逼到绝路上。   
    来茴只能哀其不幸,怒其不争,年纪一大把了还把爱情当成唯一,傻得不存点钱给自己留条后路,到今天这步田地,只能怪她的假精明,脑袋里装的全是豆腐渣。   
    但想到她曾经帮父亲找到工作,来茴又忍不心看她自生自灭,咬了咬下唇,她犹犹疑疑地开口:“我找周于谦帮帮忙!”   
    程兰听了一迳地摇头。“周于谦是大公司,很多高层都认识我,人多嘴杂,算了,让我自己再想想办法!”   
    来茴想想也是不妥,要是周于谦把她甩了,又不给钱,她去谢家逸的公司也不会去当欧阳的手下。她眼睛一亮,忙握住程兰的指头说道:“我有办法,我一个朋友是外企高层,晚点我去找他说说看!”   
    “跟欧阳没关系?”程兰不敢置信,来茴除了周于谦哪来的人际关系,更何况是外企,说进就能进的吗?   
    来茴飞快地点点头。“没有关系,他是周于谦的客户。”她见程兰眼里有了希望,忙又说道:“我还不知道行不行,但我试试看!”   
    谢家逸正好缺了个助理,便爽快的答应下来,不过外企毕竟不像国内的企业,不是哪个人说进就能进的,面试考核的程序一样不能少,由于程兰是总经理亲自引荐的,也是在他手下做事,想来也是一路畅通无阻,直接上任进入试用期。   
    来茴放下心来,家逸握着她的手道:“别担心,她养病这段时间我会教她些东西,好顺利地通过面试!”   
    “不会给你惹来什么麻烦吧,万一有人说你循私呢?”来茴担忧地道。   
    “她要是在面试和笔试时取得好成绩,不就没人说闲话了!我只是引进门而已,她如果做不好,通不过试用期的考核,照样是惦开的!”   
    那时就不关她的事了。来茴低头搅着杯里咖啡,看着漾起的褐旋涡,想着还了程兰一份工作,算是报答了,以后还得靠她自己。   
    “徐亚怎么样了?”来茴蓦地想起A城还有个青梅竹马的朋友,不觉惭愧,起初只顾着躲他,到现在也对他不闻不问,好像过份了些。   
    谢家逸也不知道该怎么回答。自从上次两人将话摊开来说后,因为怕肖钰尴尬,他也没去正徐亚,只偶尔的从电话里得知他的工作还算稳定,和肖钰仍是暧昧不清,也没听说他们正式交往。   
    “哦……好像他工作挺忙的。”他只能含糊以叮   
    “只要他过得好就行!”她看看表,起身道:“我该回去了!”   
    “才十点钟!”家逸说道。他实在不愿意她回到周于谦的身边,这就像往他心上戳了一刀,然后提醒他,她还是周于谦的人。而他要真正地拥有她还得等上半年,这半年不但要忍受自己最爱的人睡在另一个男人上,更要遵守来茴的约定,不能与她有任何亲密的行为动作。   
    他知道,这半年来茴希望跟他无任何关系,她不想自己当个很不像话的人,同时与两个男人纠缠不清,而他也想完完全全地拥有她,所以宁愿忍耐,哪怕每日每都得承受心如刀绞般的痛苦。   
    南岭别墅的墙角阴影里,周于谦疲惫地倚着墙,阴沉地看着从跑车里出来的来茴,再看着她进门,如铅沉般的腿微微挪动。   
    找了她一晚,担心了一晚,原来是跟另一个男人约会了。   
    他讽刺地冷哼,只觉得此时的自己无比可笑又愚蠢。从傍晚得知程兰自杀的消息后,便推却了所有的应酬,他太清楚程兰的悲惨能给来茴造成什么影响。以往只是些小事情,她都会失神哭上很久,陷在自己的世界里自哀自怨。而这次程兰自杀更是非同小可,只要想到来茴难过惊骇的样子,他怎么也无法安下心,尤其是到医院听说她离开了,不知道有多恐惧她受了刺激,而在外面出什么事儿。   
    是的,恐惧!一整晚心悬迪高,焦虑地满世界找她,可笑的是,真的找到了,看到的却是她神情自若地从另一个男人的车里走出来。   
    而他,却窝囊得像只老鼠躲在角落里。            
    卧室里有点儿清冷,窗外的风吹进来,脸上的皮肤寒丝丝的,来茴忙去关窗户,正好瞥见周于谦从大门外走进来,小径上的落叶没来得及清理,他仍是单手抄在西装裤袋里,皮鞋踩过黄叶,有些漫不经心,步子迈得缓慢而沉重——他好像很累,好像是的。   
    又一阵西风,卷了些落叶,来茴冷得打了个颤,忙把窗户拉拢,今该降温了。转了个身到室把洗澡水放好,温度比平常稍稍调高了些。坐在池边缘,她把手伸到池里,指尖触到暖暖的水,兴许是刚才太冷了,她竟有些舍不得抽回手,任凭手掌在温热的水里翻覆划过。   
    他看起来那么疲惫,泡个热水澡再睡一觉,明天会精神百倍吧?照顾他已经成了一种习惯,从一开始地察言观,为了讨得他高兴,到后来便是不知不觉地去做这些事。就快要分开,或许她做的,他只会认为这是她应该做的。   
    胡思乱想着,她听到门柄旋转的声音,忙迎出去,从衣柜里拿出厚实的袍挂在手臂上,绕到周于谦身后,脱下他的西服,说道:“热水放好了!”   
    周于谦闷闷不语,待她转到身前,给他解衬衫扣子时,才以手托起她的下巴,眼里全是困惑。来茴惊讶向来喜形不怒于的他怎会有抑郁困惑的神情,心头微微一颤,她忙垂下了睫毛,不敢再看。   
    他极不喜欢她的逃避,松了手抱住她,头埋在她的肩窝,懵地低语:“我很累,这几天特别累!”   
    他这样说,也不管她听不听得懂。   
    “嗯,我看出来了,所以放好了热水,你先去洗澡,再好好睡一觉!”熟悉的体味,却是陌生的周于谦,她以为他永远都不会向她吐露,却想不到,在快要分开的时候,他们之间竟多了些温情,多了些依赖。   
    或许正是因为要分开了,他们才竭尽所能地表达心中恋恋不舍的缱绻。   
    接过她手上的袍,他径直走向室,卧在池里,温热的水钻进毛孔,腿上的酸痛得到些缓解。常年忙碌地工作,缺乏锻炼,才奔走几个小时便感到不适了,是不是该找个时间,放下工作出去转转?顺便带上她。   
    他知道自己又在找借口,到底是谁遗留给他这种格,连自己心里所想的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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