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你究竟意欲为何?」很聪明的,李敬山这次声调放得可轻了。
「把她交出来!」不为难人,说得极简洁有力。
「谁?」满头雾水外加莫名其妙。
「令公子从我那儿掳走的姑娘。」眉头纠结,丁魁发现似乎事有蹊跷。瞧李敬山一脸的莫名,似乎不知此事。难道一切都是李勖胜搞的鬼?若真是如此,那一切就好办了!
「什么?那孽子又强掳别人家姑娘了?他都已经不算个男人了,还想怎样?」最可恨的是,谁家的姑娘不掳,偏偏掳个背後有张大铁板的,真是非要将李家庄给搞得让人给挑了,这孽子才满意吗?李敬山气急败坏,二十多年来无数次诅咒自己怎会生了这么个孽子!
这孽子不学好就算了,还不时干出强掳民女、毁人名节的缺德事来,若非李家庄在这江南还有一点势力,他这当人老子的每回都砸下大笔银两将事情摆平,那不成才的孽子早不知要被告宫多少次了!
「这事儿你不知?」
「若我知晓,早打断他狗腿,哪还会让他去惹你!」气呼呼大吼,却在丁魁横来一记冷眼後,又憋起声。「我好不容易清静了许久,不用帮儿子收拾善後,没想才三年,他又给我惹麻烦!」
话声方顿,他抓起一名正努力想爬起来的庄内弟子,沉声命令。「去把少主押过来!」
「是、是!」大汉得令,连滚带爬地奔进内堂去找人了。
眼见对方有解决事情的诚心,丁魁神色稍霁。「你不怪我在令公子身上下药?」听他言下之意,似乎还颇为庆幸,真是让人万分不解。
三年前,他路经江南,无意中发现李勖胜正在奸淫一名姑娘,当下怒得在他身上下了药,让他不能再侵犯别人。本以为为人爹亲的会替儿子出头,没料到竞出乎意料之外。
「我还得谢谢你让我清闲了三年呢!」李敬山有些没好气地说。说来丢脸,但他还真感谢丁魁当年那一手,让他这三年不用忙着替儿子擦屁股。
「既然如此,令公子犯下如此恶行,为何不送官严办,还一直拿钱封住受害姑娘的嘴。若人家不接受,就以银两贿赂宫府,让令公子得以继续逍遥作恶?」也就是因此才会被冠以护短的风评。
「有哪个当爹的能眼睁睁地看儿子受刑罚?就算再不成才,终究还是自己的孩子!」天下父母心啊!
真是自私!别人家的姑娘没有爹娘吗?丁魁满心不赞同,却也没多说什么。话锋一转又问:「不怕断了子嗣吗?」不知为何,他有些好奇李敬山的心态。
「子嗣?」嗤笑一声,山羊胡抖呀抖的。「以那孽子的好色风流,光是他纳进庄内的三妻四妾就替我添了十来个孙子了!」所以那孽子就算一辈子「无能」,也下用替李家子嗣担心。
那么就让他继续「无能」下去吧!这下丁魁可就真的没任何愧疚,正要再说些什么时,却听到内堂传出声响——
「爹,你找我作——」话声随着身影转进大厅,却在惊见那如山般高大的男人後,李勖胜蓦地噤声,脸色翻白难看。
「孽子!还不快将你掳来的姑娘还人!」李敬山二话不说,一巴掌先赏得儿子嘴角溢出血後,再将他揣到丁魁面前,怒暍大骂。「姑娘呢?还不快放人出来?」
「我……我……」面对爹亲,李勖胜像见了猫的鼠辈似的,结结巴巴说不出话来。
「我什么我?人呢?」
「人、人昨天就逃走了!」看着那张刚硬如铁的冷然脸庞,李勖胜白着脸、心慌道。原本他是打着有慕沁愔当人质来威胁丁魁,心底可啥都不怕,可如今人质脱逃了,教他拿什么来自保?
「逃走了?」丁魁愕然。
「孽子!你可别又生诡计来骗人!」又赏去一巴掌,李敬山怒喝,怕他再要花招。
「我、我没有啊!」两颊顿时肿得像面团,痛得眼角进泪,李勖胜再无平日淫秽邪气,凄惨哀嚎。「是真的!那女人说要帮我医治,谁知暍下解药,我人就昏迷了。等醒来,她已经不见人影……」
「混帐!」低暍一声,丁魁惊怒交集,迅雷不及掩耳地出掌将他给打得往後摔飞出去,当场白眼一翻、昏死过去。
「丁魁,你作什么?」李敬山大惊。儿于让自己打就算了,可没大方到分外人打却不吭声。
「这一掌是为小雪儿和她娘讨公道的!伤个一年半载下不了床,已是太过便宜他了!」话落,他转身走人,将那一道道呼暍下人找大夫的焦急声,抛在身後。
步出李家庄大门,伫立在人声鼎沸的大街上,丁魁看着熙熙攘攘的人群时,心中的忧虑、恐惧却益发加深……
她逃出李家庄後,肯定一心急着回东北找小雪儿。然而孤身一个纤弱女子千里迢迢欲返东北,这一路上的惊险可难以预料啊!
想到这里,胸口不禁一阵慌张、揪疼,他没心思去细想自她被掳後,就一直盘绕在心口的莫名情感是什么,仅能紧紧护着怀中酣睡娃儿,飞快朝往东北的路上而去,就盼能早日寻到那抹纤弱身影。
* * *
京城 安靖侯府
「师兄,下人禀报你来访时,我还不大相信,没想到果真是你……」单定远高兴地从远方家书中抬起头,起身相迎方才踏进书房内的丁魁。却在瞧见他怀中那圆眸湛亮的可爱女娃後,话声一顿,差点没傻眼,「呃……师兄,你何时有这么大的女儿了?还真是保密到家呢!」难不成一年前师兄来京城医治祺儿时,已经让某名姑娘朱胎暗结了?若真是,那还真不够意思!怎当时连提都没提一句呢?
「不……」听出话中的调侃,丁魁有些尴尬。「小雪儿不是我的女儿。」不过感情倒是亲若父女。
「不是?」眉梢斜挑,实在不大相信。瞧!那小女娃亲昵地趴在他身上,格格笑得开心的模样,若是半路捡到的娃儿,感情会好到这种程度?
「此事说来话长。」摇摇头,没心情交代整件事的来龙去脉,丁魁仅是苦笑。
见状,单定远也不多问,迳自笑道:「你来找喜儿叙旧的吧?不过真是不凑巧,喜儿她带着儿子溜去江南游玩了,此刻不在府内呢……」
「不、不是的!」摇头打断他的误会,丁魁开门见山地说道:「我此番前来,其实是有件事想请你帮忙。」
他这一路自江南启程後,沿途追寻慕沁愔,然而也不知是自己脚程快、在路上错过了她;抑或是她发生了何不测,总之一路上始终未见她的踪影。
心知日子拖得越久,她遭遇到歹人的机会越大,在万般焦急心慌之下,他蓦地想起自己还有个手下探子、情报众多的师妹婿可请托。他可以利用他庞大的探子网寻人,因而便直奔京城而来——如果那群精良采子能厉害到连他窝在东北长白山上都挖得出来,那么想找出慕沁愔的下落,应该也不是难事!
「快别说什么帮不帮的,有事尽管吩咐,只要能力所及,我一定义不容辞。」别说他是喜儿的师兄,光凭他曾医好儿子身上恶疾这份恩情,单定远就不可能拒绝他的要求。
「多谢!」微微一笑,丁魁甚为感激。「我想要你帮我找小雪儿的娘。」
觑了他怀中娃儿一眼,单定远兴味一笑。「叫啥名儿?可有啥特徵?」呵……真有趣!依眼前男人木讷、内敛的性情,会让他这么在意的女子,肯定在心底有着不轻的分量。
「她叫慕沁愔,身形纤细娇弱,容貌生得极美……」
「慕沁愔?」蓦地,单定远打断他极力提供的线索,眼尾余光不由自主地朝桌案上,爱妻寄来的家书扫去。
「是。」未察觉异样,点头又继续描述。「如今她极有可能正一路由江南往东北而行……」
「东北?」古里古怪地再次打断。
「没错!」总算注意到他的奇怪神色,丁魁皱眉询问。「有问题吗?」
「不!没啥问题。」连忙摇头,忍下住笑问:「师兄,你怀中的娃儿是否曾让人掷弃在荒野中?」
「你怎知道?」刚毅脸庞呈现惊愕不解。
呵呵……还真是巧呢!这世间的事儿怎全兜在一块儿啦?
嘴角勾起一抹佣懒轻笑,单定远气定神闲。「师兄,别费心去找了!你那好师妹、我的好娘子可比任何探子都厉害,早帮你找到人啦!如今她们正往京城而来,你就安心住下来等着吧!」
* * *
五日後
「唉……别净是苦着脸啊!」隆隆奔腾的马车内,邾喜儿一脸的笑,忙着劝慰人。「我相信你的小雪儿吉人天相,肯定不会有事儿的!再说,我早已经修书给我夫婿,告知你的情况,只要一回到京城,他就会派人送你到东北,帮你找孩子的。」
「希望小雪儿真如你所说的那般,有着天大的福气!」幽幽叹了口气,看着腻在她怀中的小男娃,慕沁愔就忍不住会想起自己的女儿。「也许小雪儿已经被丁大哥给找着,此刻正安全地在他身边呢!」不得不这么自我安慰,否则她会崩溃的。
「可不是!」极力点头附和,邾喜儿纳闷了许多日的疑问,此时再也憋不住地问出口。「慕姑娘,你口中常提的那个丁大哥究竟是谁啊?我瞧你好似挺信赖他的。」
「是啊……」想起丁魁,慕沁愔泛起一抹连自己也未曾察觉的柔笑。「丁大哥他是个好人,我们母女俩多亏了有他的照应,他是我和小雪儿的恩人……」
哇——怎觉得这笑好柔情蜜意喔!还好她不是男人,否则肯定被这笑容给勾去了心魂。
拍拍心口,邾喜儿暗自庆幸,同时心中下免怀疑她和那位丁大哥的关系。瞧她那怔仲迷蒙的神情,简直像个沉浸在爱中的女人!可是由言谈中,小雪儿似乎又不是那位丁大哥的孩子,那么究竟是她与谁生的?她喜欢的男人到底是小雪儿的爹亲,还是那位丁大哥啊?唉……好复杂喔!
纵然心底无聊到极点的猜测起别人的感情世界,邾喜儿倒也没那么不识相地探人隐私,好心情地抱着儿子嘻嘻哈哈地指着车窗外,缓缓逝去的山山水水、花花草草。直至不久後,一道雄伟城门映入了眼帘。
「慕姑娘,京城到了!等会儿到了我家後,我带你去见我夫婿……」叽叽喳喳沉醉在即将返家的欢喜中,没去注意同行之人,那蓦然一黯的神色。
京城啊……她睽违许久的伤心地,本以为此生不会再回,没想到……
他也成亲一年了,想必事业更加发达,和新婚娘子感情和睦、恩爱吧?曾听说古家小姐是个知书达礼、温柔贤淑的好姑娘,一定会渐渐取代她在他心中的地位的。
而她,则是属於过去的旧情了,不该再出现在他们的生命中……不该啊……
戚然苦涩一笑,慕沁愔缓缓合眼掩去眸底的晦涩,只能在心底祈求着——但愿这回在京城短暂的停留,不会遇见任何会激荡起,她好不容易才逐渐平静的心湖的人们啊……
此刻的她,只求能平安找回小雪儿,和丁大哥重聚,三个人如同往日那般,平静地在那片山林一日复一日,幽然而清心地过活着……
* * *
「总算是到家了!」马车才在朱红大门前停稳,邾喜儿便迫不及待地抱着儿子率先跳下车,不理会门口处的众多奴仆有人忙着上前打点、有人忙着奔回府内通知主子的忙络,转身就朝车内娇声招呼。「慕姑娘,我家到了,进去歇息一下吧!」
「谢谢!」怀着感激与些微的不安,慕沁愔下车抬头一见大门区额上「安靖侯府」四个大字时,神色不禁一愣。
我师妹是安靖侯的妃子,我送你到那儿,让她照顾你可好?
脑中蓦然忆起初识丁魁,他一脸为难又无措地想安排她去处时,所说之语,慕沁愔心下一震,当真既惊又喜……难道单夫人就是丁大哥口中的师妹?若真如此,那她肯定知道如何迅速联系到丁大哥啊!
「单夫人,莫非你是安靖侯的妃子?」猛然地紧抓住华美衣袖下的藕臂,苍白脸庞涌现狂喜。
「是啊!安靖侯爷是我夫婿,一路上我没表明身分,你不介意吧?」有些惊讶她的激动,就算被她不自觉地用力抓疼了手,邾喜儿亦没皱眉,只是一迳地微笑。
「你是否有个师兄叫丁魁?」嗓音已然轻颤。
「你怎么知道?」邾喜儿大感惊奇,兴奋地连串发问。「你识得我师兄吗?何时认识的?你们是啥关系……」
老天!她果然是丁大哥的师妹。慕沁愔此刻已然激动得几乎说不出话来,眼眶瞬间盈满清泪。
「我……我要找的丁大哥就是……」蓦地,颤抖嗓音一顿,朦胧泪光中,她愣愣地瞅凝着接获奴仆通报而一前一後奔出的男子身影。「丁大哥?」怎么会?他怎会在这儿出现?是她眼花了吗?忍不住双手捂唇,她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
丁大哥?一时转不过来,邾喜儿满头雾水。
「慕姑娘!」仓忙奔出的丁魁一见那抹追寻许久的纤弱身影,刚毅薄唇情不自禁地脱口低喊,脸上亦是激动不已。
「丁大哥!」盈眶的泪水强忍不住地滚落而下,她失声哭喊,什么也无法多想地狂奔、扑进宽厚的胸怀中,紧紧抱着他流泪痛哭,发泄心中无法言喻的激昂情绪。
「丁大哥……丁大哥……我终於见到你了……」紧抱着他埋首哭叫,在切切实实地感受到那温暖身躯,被掳後满心的紧绷不安与惶恐,此时才算真正自心中褪去。
「慕姑娘……」见到她、感受到她确实在自己怀里,丁魁亦是激荡不已,甚至忘了自己一向严守男女之礼的原则,同她一般地张臂、紧实地将怀中喜极而泣的人儿给牢牢拥住。「抱歉……都是我的关系,累及你和小雪儿……」老天!幸好她平安无恙,否则他一辈子都不会原谅自己的。
「小雪儿……小雪儿她……她……」提起女儿,慕沁愔又是一串串的落泪,想告诉他,小雪儿让人给掷弃在荒野中。然而却悲伤得说不出完整的一句话来。
「我知道!她没事儿。」明白她的意思,丁魁连忙拍抚安慰。
「没、没事?」泪迹斑驳地抬首凝瞅着黑黝眸底的沉笃,她蓦地又笑又叫。「你找到小雪儿了?她没事?她真的没事吗?我一直好怕……好怕的……」
「是!我找到小雪儿了,她没事的,别怕!此刻正在房里熟睡着,有府里丫鬟在旁看顾,一切都很好……」轻喃抚慰,想起那可爱的小人儿,嘴角不禁漾起一抹柔笑。
「没事就好……我就知道你会找到她的……」脸庞又是笑又是泪的。
瞧她梨花带雨的清丽模样,丁魁蓦地心中情潮翻涌,忍不住心疼地出手拭去粉颊上的清泪。
「别哭!哭肿了眼可不好……」嗓音低柔醉人。
「丁大哥……」怔然瞅凝他深潭也似的温柔眸光,柔嫩脸蛋不知为何染上一层樱红,心跳渐渐失序……
「这、这是怎回事啊?师兄人怎会在这儿?」瞧着向来沉稳的自家师兄,与慕沁愔旁若无人似的激切相拥,杵在一旁的邾喜儿不禁看傻了眼。「这慕姑娘和师兄是啥关系啊?我是不是捡回个未来得叫师嫂的姑娘了?」
「呵呵……只能说你这回丢下公事繁忙的我,自个儿带着儿子溜到江南游玩,总算还有些功劳!」接过儿子,单定远似笑似讽地横了爱妻一眼,颇有看在她还算有功的份上,打算放她一马,不算老帐了。
闻言,娇颜顿时乾笑连连,装作听不出语中的嘲讽,连忙转移话题。「从未见过师兄对姑娘家这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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