的土地。那时候除了他还有别人往那儿倒腾农机,大伙儿就像苍蝇叮肉一样叮在那个地方想赚个腰缠万贯。陈同志撤出之后马上就有政策下来,管制农机交易。而此时此地的农机市场也基本饱和了。陈同志回到北京之后肖家人建议他还是找个单位上班,手里的会计资格证不能浪费了。陈同志觉得要是就这么找个单位上班儿那就不是浪费证的问题了,那是浪费人生。他眼看着大街上私家车、公家车都越来越多了,就开了个修车厂,修车洗车很赚钱。陈同志的修车厂开到第四家分店的时候,他在东北认识的一朋友找到了他。这个人的意思就是让陈同志把没有出处的车改装一下。陈同志当然知道这车的来路不明,可是他管不了那么多,他只是帮助别人改装车而已,就是检察院问起来他也这么说。凡是违法的事儿都是有暴利可图的。可以说这个改装事业基本奠定了陈同志日后发展的经济基础。陈同志钱赚的差不多了,就把几个修车厂给兑了出去。那时候周围的人都不能理解他为什么把能生金蛋的母鸡转手给了别人。陈同志说我不是给,我开修车厂没花几个钱,兑出去赚了不少。这是事实,更大的事实是这找上门来的东北朋友是个拉皮条的,不拉人肉皮条,他是专门给人销赃的。那段时间全国的丢车案件频发,有一大批专业的偷车人才分散在各地。事情终于闹大了,都上了《焦点访谈》,引起了中央的重视。陈同志在那之前就收手不干了,他说要去南方看看,那儿有很多机会。
1992年,中国改革开放以后第一次房地产热,陈同志就是在这个时候涉足房地产业的。一直到现在,经历了经济的几次起伏,陈同志总能找到让他的资产做大再做大的机会,总能在不景气的时候避其锋芒,找到迂回的解决之道。也许他这个不安分的人天生就是个企业家的料。
2002年的时候陈肖18岁,肖同志41岁,陈同志40岁。男人40,正当壮年,像陈同志这样一个有巨额资产、经历丰富,高大英俊又睿智,要用品牌来比喻的话,这个时候的陈同志就是LV级别的极品男人。那些小姑娘见到陈同志这样的男人后,转身再看她们的小男朋友,那就是美特斯邦威和LV的差距啊。所以说陈同志跟他的行政秘书搞到一起那是再正常不过的事情。陈同志一直做的很小心,他珍惜他的家庭,也珍惜肖同志,她是他共患难的妻,无人可以取代。但是他低估了女人的智商。他在江西胃出血那次肖同志去照顾他,尽管他小心的掩饰,还是在肖同志堪比侦查部队的强大侦测能力和他小秘有意无意的泄露之下露馅儿了。陈肖记得那天她父母坐在客厅里长久的一言不发。终于陈同志出声了,他说我不会离婚的,这件事在我的人生里就是一个意外,她也就只是一个女人而已。我可以开除她,把她开除公司,开除中国,开除地球儿都行,可是我不能跟你离婚。肖同志说不离婚也好,省的家里老人操心。然后肖同志就收拾细软走人了。肖同志走的前几天陈同志还能沉得住气,到后来陈肖见陈同志脸上的表情慢慢地变成了“弃夫“两个字儿。肖同志这次算是有计划的离家出走吧。她挥霍着陈同志的钱到任何她曾经想去的地方玩儿,买任何以前想买没舍得的东西,以前从来不打麻将的人跟几个人到澳门赌城游了一圈儿,输进去北京四环的一套三居室。虽然她不见陈同志也不接他电话,但是她还花他的钱让他安心。
当这一对父母因为出轨事件闹的身心疲惫,各自找地儿疗伤的时候,似乎忘了他们还有个女儿叫陈肖的,刚高考完,且面对着她人生中第一次爱情不知所措。
陈肖没去她姥姥家,事实上这些年都是她一个人生活,她早已经学会怎么照顾自己。她会按时吃药,不吹空调,多休息。这些不用别人看着她自己都能做到。她早就不是小孩儿了,可是她的家长只在想到婚姻问题能想到这一点。陈肖把她爸爸的钱扔在他们主卧的梳妆台抽屉里,到自己包儿里拿了几百块钱出去买了点生活用品和吃的,还有一些盗版的压缩DVD。这一段时间,她一个人在家里睡觉、喝水、吃面看电影或者电视剧。每天都是这样的度过,觉得生活平静而美好。这样的状态让她不由地又想起那年的暑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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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年她高考结束,本来计划一家人去海南岛玩儿的,现在父母闹成这样,两个都不知道去了哪里,这个计划只好搁浅。她的朋友们都跟家人去旅游了,安然一个人去了日本参加武术培训。仿佛一瞬间,世界上就剩下陈肖一个人了。更让人不能忍受的是那两个离家出走的父母忘了给她留钱。她是不会打电话跟陈同志要的,虽然没人问过她对这件事情的看法,但是她心里对陈同志是不谅解的。她希望陈同志能感觉到她在疏远他,最好迁怒到那个小三,每天打她一顿。反正家里有保姆定时来做饭,她倒是饿不死。
有天她在西单闲逛逛到肚子疼,她想快点儿回家又没钱打车。她蹲在路边用手顶着疼痛的部位,默念着:公交快来吧……这时候有辆奥迪停在她面前,摇下玻璃,伸出一个脑袋来,“陈肖,大热天你蹲这儿干吗呢?”
“我肚子疼。”
“怎么了?”羲扬赶忙下车把她扶起来。“送你上医院吧。”
“不用,不用。这个不用上医院。”
“那就上车吧,送你去你想去的地方。”
那个夏天,幸好有羲扬。不过现在想起来,到底那是幸还是不幸还真说不清楚。自从那天羲扬捡到她以后两个人就那么自然的天天呆在一起。一起吃饭、一起看碟,有时候一起运动,打打羽毛球什么的。两人最常做的就是到卖DVD的地方淘那些喜欢的电影。那时候陈肖喜欢《蓝色大门》这样的有点忧郁的青春电影,羲扬喜欢那些有很多长镜头的欧洲电影。他喜欢安哲罗普洛斯,还喜欢一个有吉普赛血统的导演,陈肖想不起来他叫什么名字了。这样和羲扬在一起,就好像他们是男女朋友,又好像是刚结婚的小夫妻。
发生关系好像是顺理成章的事儿。不知道是不是受电影的刺激,有的电影里是有一些激情的镜头。那天羲扬打电话给陈肖,让陈肖去他们家帮他搬东西。陈肖说没钱打的,羲扬说你过来我给你付不就得了。羲扬嫌他们家客厅里家具摆的太集中,显得空间小,就打算挪动沙发。陈肖心想你可真会想人选,我这细胳膊细腿儿的能有什么力气啊。经过两个人的奋战,终于把客厅里的沙发全都靠边儿,中间腾出一大片的地方,都能打羽毛球了。羲扬指挥陈肖擦地板他自己倒腾那些摆设。完工之后羲扬拉开落地窗的窗帘,一大片阳光撒了进来,让这样的空旷显得温馨。陈肖累的躺在还微湿的地板上,深深地深呼吸。“累死了!”
“吃西瓜么?”
“不吃。开空调吧,热。”
“你感冒还没好,不能开空调。给你吹电风扇吧。”羲扬搬来一个旧的台式电风扇放在地板上给陈肖吹风,然后倒了两杯冰水一杯放在陈肖头顶上,一杯自己喝。羲扬在沙发上看着陈肖,空旷的空间很少东西,最明显的就是一个陈肖一个电风扇和一杯冰水。刚擦过的地板泛着洗洁精和木头的清香。他看着这一切,突然觉得很美。他拿来相机,对着陈肖咔嚓咔嚓地拍了几张。
“哎,起来吧,地上湿的。”
“我不起来。你就是那黄世仁。”
“行行,我地主老财。你快起来,我们吃饭去。”羲扬过来拉她一条胳膊往起拉她。她赖在地上不想动,“非礼了!地主老财非礼良家妇女啦!”
“嘿!我今儿就非礼你了……”羲扬蹲下来挠她痒痒,两个人闹到一起去了。不知道是个怎样的契机,羲扬就把陈肖搂到了怀里。陈肖一抬头看见羲扬注视她的目光,心咯噔跳翻了个儿。屋子里一瞬将安静下来,只听见外面的蝉鸣和老旧电风扇运行时的“嗡嗡”声。突然杯子里的冰块“嘣!”地爆裂,那声音突兀、清脆。羲扬翻身将陈肖压在下面,低下头吻了她。
在资讯这么发达的时代,性对于一个18岁的人来说并不神秘。就算没自己做过也看过电影、小说什么的,反正大家都知道那是怎么回事儿。不过知道是一回事儿……在那过程中,陈肖很清醒,她知道接下来要发生什么,她不怕,就是有点紧张。在他进入的那一刻有疼,但是没小说写的那么厉害,以至于疼的女的大声尖叫。陈肖只是闷哼了一下,那疼痛也只在他冲破的那一瞬间,很快就过去了。只是觉得羲扬抱住她的力道太大,箍的她快喘不过气。
“羲扬……”
“恩?”
“你箍的我太紧了。”
“你也箍的我也很紧。”
“啊?我没有啊。”
羲扬把脸闷在她的颈间笑了。他看着她的眼睛,说:“我怕你觉得不安,才用力抱你,我自己也觉得不安……”他用一手拨开她额上的头发,没有再说下去。
“那……你怎么不动啊?”
“我……我怕你疼。”
“……不疼。”
完事之后陈肖才知道这是一件多么需要体力的事情。她现在两腿发软,就像爬了万里长城一样。连腰、连胳膊都使不上力气。羲扬抱着她去洗澡,一手把她按在胸前一手给她洗头发。
“站好了啊,我要给你冲水了。”
“我还真是个劳碌命,刚搬完沙发又要做这运动……”陈肖在那儿小声嘀咕。可惜浴室本就拢音,羲扬听见了把她的头扳过来,用力揉着她的脸说:“你这反应怎么那么奇特呢……”
“额真么起兔了?”她两颊被挤压着,发音不准。
“小样儿。”羲扬笑了,给她冲着头发,“留长点儿,长点儿更好看。”
“恩。”
羲扬先给她洗完了,让她穿自己衣服先出去,自己才冲洗了下。等羲扬洗完了,擦干了头发,又找到衣服穿起来,走到客厅,看到陈肖已经闭上眼睛了。
“睡着了?”没回应。
羲扬在陈肖旁边躺下,刚闭上眼睛——
“羲扬。”陈肖突然出声。
“恩?”
“我们之前都没牵过手。”
“恩。”
“也没亲吻过。”
“恩。”
陈肖不再说话,微微侧过头闭上了眼睛。羲扬的手摸过来,抓住陈肖的手,轻声说:“我们一直这样在一起吧。”
“一直?”
“一直,直到你或我有一方死了。”
“……跟求婚似的。”
“咱们都圆房了就等于结婚了。”
“……”
羲扬嘴角握着陈肖的手,嘴角向上弯起来,笑的心满意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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王佳的一个电话打破了陈肖的宅女生活。
“你明天跟迟乐乐一起过来试衣服吧。”
“什么衣服?”
“你丫……你是不是忘了你是我伴娘了?你是不是连我哪天结婚都忘了?”
“没忘,真没忘!明天几点啊?”
“早点儿。”
王佳结婚这天,陈肖站在王佳旁边木头桩子一样杵着。迟乐乐在她旁边不时小声说着话。
“方垚来了。”迟乐乐眼睛是帅哥探测器,只要方圆1里之内出现帅哥她都能看见。
陈肖像方垚看过去,他还是那副闷骚表情,坐在同学那桌低头不语。这人平时要是就少言寡语的也有好处,真正难过的说不出话的时候别人也不知道他难过。陈肖转过扫了一眼那一桌,看见羲扬也来了。发帖那天羲扬也在,王佳也发了一张给他。按说他们不过几面之缘,没什么交情,不用亲自来吧。羲扬一抬头,陈肖就调转了视线。
整个婚礼的过程,陈肖总是忍不住去看方垚。王佳把那个装着千纸鹤的瓶子给了陈肖,说你下楼的时候帮我扔了。陈肖没扔,她知道王佳也不想扔才给了她。王佳实在找不到一个合适的方法保存这个瓶子和这个瓶子代表的爱情,她只有交给信任的人,让她保留着她少年时代爱情的见证。王佳需要保留这样的见证,爱也好,恨也好,都是那么弥足珍贵。
张小娴有句话写的很有意思:当人们失去一样东西的时候才知道它的可贵,同样的道理,人们往往在得到之后才知道曾经拥有的是什么。
王佳得到了一个婚姻,这一刻她明白了曾经的那段爱情,明白了这些年来对方垚执着的恨。
方垚在整个婚礼的过程中表现的还算正常。别人过来敬酒就喝,没人敬酒的时候就不停地喝矿泉水,好像他很渴一样。陈肖想到一个文艺片里的台词,说女人失恋了就拼命的喝水,因为哭的太多了身体缺水,男人失恋就拼命的跑步,因为悲伤都变成汗水从皮肤里渗出来就不会流泪了。照方垚这么喝水的趋势,保不齐等会儿他就找个地儿大哭一场。她又看向羲扬,突然想到,也许在未来的某一天——这个也许还真的也许不远了,在她自己的婚礼上,羲扬也来了,当她看到他坐在下面的时候她会是什么样的心情。她不禁又转过头去看王佳,她正在被司仪撺掇着跟新郞热吻,新郎的脸挡住了新娘的脸,让她看不见她的表情。陈肖想,如果这一刻新娘是自己,不管脸上的表情是甜蜜的、忧伤的、皮笑肉不笑的还是面无表情的,心里一定是难过的,难过的下一秒就要哭出来。当人们看着她眼含泪光的时候,还以为是新娘子为幸福而哭。其实是为了告别曾经的幸福而哭。
这时候司仪宣布新郎新娘一起倒香槟。迟乐乐赶紧牵起新娘的婚纱下摆,她看一眼陈肖,用手肘碰碰她,“愣什么神儿啊,快拿香槟。”
苏黎拿出相机让羲扬把这个场景拍下来。羲扬举起相机的时候在镜头里看见了陈肖,陈肖的眼睛正定定地看着他,但是好像又没看见他,只是看着某个不知名的地方。再见陈肖,她就经常出现这种眼神,好像放空一样空虚的眼神。
陈肖陪着王佳去各处敬酒,伴郎伴娘的主要作用就是替酒。新郎新娘今天晚上要春宵一度,不能喝太多。伴郎伴娘为了能酒后乱性春宵一度才应该多喝一点。陈肖端着酒杯站在羲扬他们旁边那桌,看见苏黎坐在他旁边,不时地交谈着什么。她的难过从心底一点点蔓延上来,也许是这婚礼引发的感触,也许是别的一些什么,让她突然想要羲扬旁边的那个位子。她试着说服自己,这不是飞蛾扑火,他也有复合的意思不是么,他还喜欢自己不是么?要是在跟别人结婚之前他们都没遇到那就是他们命里无缘,可现在他们又见面了——他们都还没结婚的时候见面了。在这些念头都涌出来的时候,她是真的喝多了。
她尽量保持步子不乱地走到了洗手间,还没到女厕所就忍不住在洗脸池那儿吐了。朦胧间她觉得有人在轻拍着她的背给她顺气,她一抬头看见镜子里的脸眼泪就掉了下来——
我们一直在一起,直到一方死去。
作者有话要说:我画了一个《菠菜星球的故事》,很好玩儿。有空看看
旋转寿司
人生就像吃旋转寿司,你要在想吃的东西转到你面前之前就做好准备,即使这样,你也总是没有太多的时间夹到足够你喜欢的吃的东西。随着年龄的增长,阅历的丰富,人要随时调整自己的生命点。该得的,就牢牢抓住,该失的,就潇洒放手。要是都得,总有人为你失去,都失,也太对不起自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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