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都怎么回事儿?”羲扬走过去,理直气壮地问。
“你是哪根葱,甭在这儿管闲事儿,该干吗干吗去!”城管态度十分嚣张。冲羲扬嚷嚷了两句就继续去拉车底下的老农。
羲扬问了下周围看热闹的人,说是这老农好几年没进北京城了,不知道这儿原来的菜市口搬走了,他又不知道新的菜市口在哪儿,就在这儿徘徊的时候,有几个遛弯儿的人看见他挑的土鸡,就想买。老农不知道这儿不能卖东西,刚拿出称来要称,就被城管揪住了。
“看那老头儿也不容易,您就把东西还给他让他走就完了。”旁边一遛弯儿的大妈好心出来打圆场。
“那不成!这是国家规定,这儿不能卖菜。要是遇到这样的我们都放了,那北京城不得大乱啊!”
那时候陈肖年轻气盛,一听这话,火就上来了,“有你们这帮人北京城才大乱呢!”
“嘿!小姑娘怎么说话呢,你会不会说话?我告诉你我们这儿执法呢,你再胡说八道我以妨碍公务把你逮起来!”
“哎呀!有本事你逮我试试!”
“你也甭这儿叫板,我还真不敢怎么着……”
“你还真不敢。”羲扬把陈肖往身后一挡,“陈肖,去我车里把我相机拿来,我正愁没素材拍呢。我倒要看看今儿这事儿要是登在报纸上民众向着谁。”
陈肖:“我家要是有亲戚干这缺德事儿,我就登报跟他脱离关系。简直是人神共愤!登报就变成过街老鼠,人人喊打!”
“你打谁?你说你打谁?”那城管急了,要往前凑。
“闹什么!”关键时刻,羲明翰同志闪亮登场,成功地吸引了所有注意力。
“你又是哪头大瓣儿蒜!”城管被众人指责已经恼羞成怒了。
“我是羲明翰!”羲明翰同志说话掷地有声。
“市……市长……”那人一听都结巴了,想说老子这是哪根香没烧对,撞市长枪口上了。
“说说吧,大早上的你们这是闹什么呢?”
“报告市长!我们正在执法……这两个人……”他直指羲扬和陈肖。
“啊,这两个人是我的儿女。”
城管同志只觉得晴天来了个大霹雳。
“老人家,你怎么钻到人车轱辘底下去了?”羲明翰蹲下来问车底下的老农。
老农还没搞清楚状况,躺在车底情绪激动地把事儿说了。末了还加一句:我今儿死活也不出去!
羲明翰同志听后脸色及其难看,叫过一个围观的小学生,问他:“你会背卖炭翁么?”
“会!”
“好!我代表北京市民,请你背给这几个人听听!”
小学生站在羲明翰身边,声音朗朗地背诵着《卖炭翁》“……翩翩两骑来是谁?黄衣使者白衫儿。 手把文书口称敕,回车叱牛牵向北。 一车炭,千余斤,宫使驱将惜不得……”
“好,一字不错。谢谢你。”羲明翰回头对那几个城管说:“听清楚了么?连一个小学生都会背的课文,你们没念过书?不懂道理?”
“可是,市长,这是规定,这儿不能卖菜……”还有人想要辩解。
“你放屁!他不知道你告诉他不就完了,你非要抢了他的筐断了他的生计?有哪条规定执法要损害老百姓的根本利益?你们这种行为已经给你们代表的政府抹了黑,我们的政府不承认你们这样的执法队伍!”
“好!”不知道谁带头叫好鼓掌的,反正周围的人现在看着这个突然出现的市长眼睛里都是敬佩的目光。最后羲明翰同志把老农从车底劝了出来,让那几个城管把他送到自由贸易市场去。当天,“骂人市长”就上了晚报,该报纸对这个出头教育城管的“骂人市长”都是溢美之词,看来羲明翰同志这一骂很得人心。陈肖就是有点纳闷儿,当时那记者躲在那儿呢,还有照片是什么时候拍的呢。这件事情的深远影响就是在不久之后的换届选举中,羲明翰同志荣升到中央去了。这倒是无心插柳。不管怎么说,羲明翰同志是个好官儿。
“爸,都怨你,你骂人骂那么长时间,陈肖都迟到了。”
“哎呀!真对不住。这样,陈肖,我去跟你们老师解释,保证老师不罚你。”
“不用了,不用了!”陈肖心想您是多大官啊,我敢让您送去学校。
陈肖到达学校的时候都快上第一节课了,这真是“起个大早赶个晚集”。陈肖他们班正对着学校大门口,靠窗口坐的都看见了陈肖被一辆军牌的陆虎送来学校。对王佳他们这帮跟陈肖知根知底的人来说,只要陈肖不是坐着飞碟来的,那就没什么好惊奇的。
后来陈肖想明白的时候,发现其实苏黎的作为一开始都是有迹可循的,只是那时候多么单纯,没有把种种怀疑当回事儿。苏黎在中午吃饭的时候有意无意地说起羲扬,陈肖就跟他们说了她跟羲扬认识的经过。王佳听了“甲虫”的笑话非常欣赏这个人。
“咱们北京市市长也姓羲。”
“那是他爸。”
“市长能管的了整个北京市,管不了自个儿儿子。”王佳总结陈词。
“那也没什么,上学也挺没意思。”陈肖似乎不觉得羲扬连高中也没念完有什么可惜。
“你知道他为什么不念了么?”苏黎这时候说,口气非常圈内人。
“为什么?”苏黎看了王佳和迟乐乐一眼,只含糊地说:“为了女人。”
“靠!羲明翰还有那么不着调的儿子?”王佳非常不能接受这个理由。想跟她们差不多大的,还是个孩子,就为了女人不念书了……这样的事实寻常小老百姓还真接受不了。
苏黎只是看着陈肖没说话。陈肖也挺感兴趣羲扬到底为哪个女人就这么英勇就义了,但是她对苏黎的态度有点反感,就是不想问她关于羲扬的事情。于是这个话题也进行不下去了。
上自习课的时候苏黎写了张纸条过来,上面写着:看完消灭,是因为蒋芩。蒋芩是他老师。
陈肖撕了纸条,心里有点不能接受师生恋,还是她喜欢的男生。她转过头问王佳:“你看过日剧《魔女的条件》么?”
“看过。泷泽秀明么。”
“你对师生恋怎么看?”
“正常啊,不管什么恋,再不伦他也是感情,是感情就该受到尊重。再说,不伦怎么了,乱伦怎么了,亲生的就不能在一起了?都是一男一女,有什么呀。就是俩男的也没什么。大不了不生孩子,再说,生孩子又怎么了,人家愿意……”
“得得得!越说越不像话了。我都不知道你思想已经解放到这种地步。”
“我们要善于解放和自我解放……”
作者有话要说:hu~~~~~~~~
后悔
当你把一个后悔泡在酒里,另一个后悔就在不远处窥视着。于是从那天开始,你要不断地,不断地为同一件事后悔。
同学聚会明显呈现阴盛阳衰的情形,只有刘铁一个男生。当初一起玩儿的还有郑纯,可自从郑纯出了事之后就很少出来见人了。让陈肖有些意外的是苏黎还叫了耿静楠来。耿静楠是苏黎的同桌,一个有着大众脸大众性格的女生。耿静楠平时和他们说说笑笑是有,但是私底下走的并不近,可以说是压根儿没有交集。
“陈肖!你丫终于出现了!”苏黎站起来拥抱陈肖,神态亲切自然。
陈肖淡淡地笑,并不说话。迟乐乐看见陈肖手上的白胶布,“陈肖,怎么了?感冒了?”
“恩。”陈肖拿过桌子上的纸巾揩鼻涕。
“可怜的孩儿。”
“陈肖你又感冒了?怎么我每次见你都病着呢”刘铁给陈肖倒了杯水问道。
“我脆弱么。”
迟乐乐上次没有参加班里的同学聚会,她有好几年没见过陈肖了:“陈肖你这几年在哪儿猫着呢,也不联系我们。”
“念书上班,跟大家一样。”
“那都不联系我们,我以为你跟郑纯一样出国了呢。”
一提到郑纯,大家都沉默了一下。“郑纯,他现在干什么呢?”陈肖喝一口水问。
苏黎:“听说在一家传媒写曲。过的还可以,也属于soho一族。”
陈肖点点头,喝光杯子里的茶水,又自己续上一杯,依旧低头喝水不说话。苏黎、王佳、刘铁、迟乐乐还有耿静楠互相询问着近况。刘铁和耿静楠的单位还有些联系,两人说着单位上的事儿,气氛也不曾冷下来。只有陈肖听着不怎么插话。陈肖偶尔抬眼就能看见坐在对面刘铁放在桌子上的一只右手。刘铁的手配合他的个子很大,手指前端是圆圆的,指甲有些扁。以前这双手可以单手抓起篮球扣篮,在气急的时候一只手就能捏住迟乐乐纤细的脖子把她晃来晃去。有那样的测试,问:你看男人第一眼想看哪个部位。陈肖看男人第一眼喜欢看他的手。一个男人的手就等于是他性格的反应。纤长白皙的手的主人大多心思细腻但腹黑,手掌宽厚的男人心胸也同样宽厚,手指修长骨节微微突出的人性格坚强有恒心……陈肖对着刘铁的手意淫了半天之后觉得今天的聚会安静的有些不可思议,总觉得少了点什么。是了,原来只要刘铁和迟乐乐在场,就一定会上演的无趣的“白痴来,白痴去”的对白没有了。现在他们坐在对面进行着正常的对话,好像两个普通同学,并没有曾经是彼此的冤家一样。就算再怎么装作轻松愉快,他们也不是原来那帮无法无天的少男少女了。他们都各自离开,在没有彼此的环境里长大了。陈肖想起他们毕业之后她去母校迁团关系,无意中在他们经常坐着聊天的双杠后面的那棵大榆树上发现有人用小刀刻着:刘铁,大白痴。陈肖看见之后马上打电话给迟乐乐,第一句话就说:“迟乐乐,胆小鬼。”迟乐乐说刘铁不喜欢我,我知道的,我从高一就知道。陈肖问你从高一就喜欢他了?迟乐乐说她也是最近才发现,她竟然那么早就喜欢了刘铁。后来两个人絮絮叨叨地讲了两个小时的电话,无非是些少女心事,如今都记不清楚了。陈肖只能想起来最后迟乐乐说的那句话,她说:“我是有些后悔的,当初应该清楚明白地跟刘铁说我喜欢他。就算明知道他不喜欢我又怎样呢,说了他在我心里就等于死了,我也不用惦记着了。”如今迟乐乐的后悔是否扎根在她心里了?后悔长成一棵后悔树,时间越长越茁壮,长了一树后悔果子。
坐了一会儿,陈肖就说要回去了,“想睡了。”
苏黎忍了又忍,还是没忍住,“陈肖你到底怎么了,从进来到现在都一副半死不活的样儿。你最近走背运?”
“我什么时候好运过。”
“你说这话也不怕天打雷劈。做人到你这份儿上就行了,你还想怎么地!”
“是么。”陈肖又端起茶杯来喝水。
“你别喝了,等会儿膀胱都装不下了。”
刘铁:“我说苏黎,你现在出去怎么说也对外号称演员,说话就不能委婉点儿?”
“我这都用专业名词了还不委婉——膀胱。”
陈肖放下茶杯,“我要回了,你们继续。”她说着站起来要走,苏黎一把拉住她的手腕、陈肖低头看着苏黎美丽的脸,有一刹那的恍惚。
“别走了,等下还有节目。还有几个人没来呢。”
“觉得累了。”
“累了就躺着。回家不也是躺着。你现在走了算什么事儿啊。”
陈肖只好坐下来,随口问道:“等会儿谁要来啊。”
“还不就是那么几个人。”
陈肖心里有不好的预感。吃饭的时候,那不好的预感应验了。来的是方垚、卓群、腾跃和羲扬。陈肖下意识地回头去看王佳,见她神色如常,没有要翻脸的意思,才稍微放心。
苏黎介绍说:“这是目前跟我合作的广告公司的腾跃,目前单身哈,姐们儿不用腼腆,看上了就拿下。”
刘铁对迟乐乐说:“迟乐乐,给你个机会。”
“你也有机会。现在出柜没什么稀奇的了。”
“我喜欢女人!”
“我也喜欢女人!”腾跃马上撇清。
“这位是羲扬,在座的有人认识吧。“苏黎接着说。羲扬看向陈肖,但是没说话。倒是腾跃看见了陈肖走过去,“陈肖……”
“腾跃,好么?”陈肖淡淡地问候着。
“你们认识?”苏黎没想到腾跃和陈肖也认识。
腾跃裂开大嘴一笑,“你不知道了吧,我们是大学同班同学!铁哥们儿!”
“世界真小。”
腾跃挨着陈肖坐下,询问着陈肖毕业之后的事情。陈肖笼统又敷衍地回应着,没什么精神的样子。她现在有些担心旁边的王佳会突然发飙,她今天体力不济,怕一会儿拉不住她。
这时苏黎突然说:“腾跃你丫看上我姐们儿了?贴那么紧起腻啊?”
“我跟她贴多近都正常,我们可是革命感情。”
“哎,喝一口!”羲扬就坐腾跃旁边,碰一下他酒杯,腾跃只好暂停和陈肖说话喝酒。耿静楠跟后来的几个都不熟悉,但是卓群和陈肖的事情还是知道一点的。她本来以为今天卓群和陈肖会擦出点火花来,孰料整顿饭下来,发现坐在腾跃旁边的羲扬有些奇怪,只要腾跃一跟陈肖说话他就敬腾跃酒。
“耿静楠,要喝汤么?”陈肖问挨着王佳坐着耿静楠,刚好有排骨汤转到陈肖面前,陈肖就礼貌地照顾一下她。
“好,谢谢。”
“静楠在哪儿上班?”王佳闲聊一样地问。
“在江浙传媒给总经理当秘书。”
王佳看陈肖一眼,“是不是……”
陈肖点点头,没说话。王佳知道她不想提起相亲对象,也就没再把这个话题延伸下去。耿静楠不知道有这么一层,接着说他们老板的八卦:“我们老板是浙江人,一听公司名儿就知道。挺帅的。花边儿新闻也不少。”
“谁?袁浙?”苏黎插了一句话进来。“他以前还追过我呢。”
王佳抬头看一眼苏黎,给陈肖夹了一筷子菜。“追上了么?”
“那都是很久之前的事儿了。那时候他刚来北京,我参加一个活动的演出,是他主办的,就那么认识了。他挺拽一人,跟我提了一下,我没回他就那么不了了之了。”
王佳凑近陈肖耳朵小声说:“你跟苏黎还真是宿敌。”
陈肖装模作样地喝着汤,不言不语。吃了一会儿苏黎跟腾跃换位置,坐到陈肖身边,低声跟她说:“哎,我撮合迟乐乐和腾跃怎么样?”
“你把腾跃他们叫来就为了这个?”
“这是其一。喝一杯?”
“打针,不能喝酒。”
“没劲。”苏黎端着酒杯坐到别的地方去了。羲扬和陈肖之间就空出了一个座位。羲扬坐过来,让腾跃坐下。在羲扬靠近的时候陈肖神经马上紧绷起来,全身的细胞都处于备战状态。她拿起前面的鲜橙多“咕咚”喝一大口,然后转过头去跟耿静楠说话,“静楠找了么?男朋友。”
“哎!别提了……”
“怎么了?”
“受伤了呗。”王佳知道一点耿静楠的事儿。耿静楠刚毕业的时候去北京电台实习工作的。同样去北京电台实习的还有他们大班长张学秀同学。刚到新环境大家都有些不安,耿静楠和张学秀同是实习生处境相同,又是高中同学,自然会互相照顾着。耿静楠是本世纪为数不多的到大学毕业还没有谈过恋爱的稀有人种。不过就算再晚熟也到了该发情——说的有点难听——的时候了,反正两人就这么稀里糊涂地送做堆了。耿静楠跟张学秀交往是一心一意,张学秀却是三心二意。耿静楠的妈妈见过一次张学秀,她回头跟耿静楠说:“他是个有野心的人,你们不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