难做。
“洁,你来看看。”
孟洁对衣服不讲究,随手拎了件背后缕空的连身长裙,她不爱装扮,以方便简单为主。
“这件不行,背后都被人看光了,换一套。”他自作主张地把背后缕空连身长裙扔到一边。
接着她挑了件细肩带的黑色洋装,还没意思要购买,左天青马上发表意见。
“太暴露了,肉都露光了,想养别的男人的眼呀?不行。”他再一次将昂贵的衣物随手丢弃。
陆续选了几件后,好脾气的孟洁没发作,琳达则先为孟洁叫屈,她还头一回见他像个娘儿们似挑三捡四。
“喂,别太过分,孟小姐不是你养的狗,如果她真是你老婆,不出一个月一定失去自我。”
左天青不耐的回答,“臭琳达,你少胡说,你是嫉妒还是羡慕?有空去找安迪上上床,以免欲求不满迁怒旁人。”
“我是同情孟小姐,被你看上是她的不幸,你到底是不是真爱她?该不会只是做做样子给你老爸瞧吧!”
她从没看过这么委曲求全的女人,凡事没有主意,任凭别人为其安排,活像个美丽的芭比娃娃。
枉费她拥有所有女人欣羡的喷火身段与美貌,竟不知善用,着实糟蹋这一副好皮相,平白让他捡了个好运,真是太不值得。
左天青冷眼一瞪。“你是什么意思,敢质疑我不爱我老婆?”
“你的爱像一根绳子,迟早会将她勒毙。”琳达好心提醒。“难道你爱的不是原来的她?”
“我们相处得很好,她一直是原来的她,哪有改变?你不要危言耸听。”左天青有一丝心慌地辩解。
琳达叹了一口气。“何不自己问问她,这是她要的生活吗?”
她是安迪的女友,经由男友的介绍认识左天青,两人常结伴来店里消磨时间,所以她对左天青有一定程度的认知。
从以前就听他嚷着不婚宣言,三天两头抱怨女人太粘人,他绝对不爱上女人,更不可能娶女人为妻,他要当自由的独身男子。
但今日一见,她为他担心。
他的占有欲和霸道似乎变了质,已经到了独裁的地步,他们现在是热恋期,因此所有的行为都会被美化、合理化,但她担心一旦时间久了,另一方必定会开始不适应,接着有逃避的现象,若一个处理不好,两人都会受到伤害,从此抱憾终身,造成一生甩不掉的阴影,无法再爱人。
左天青霸道的开口,“洁,你告诉她,我们相爱,你并未被我改变,你会永远和我一起。”
孟洁顿了一下,有些为难的说道:“我不知道,你根本不给我思考的机会。”
“你知道我是爱你的,我做的一切都是为你着想。”他费心地轻哄她。
“可是我……”她考虑着该不该直说。
“可是什么,我不逼你,你慢慢说。”嘴上不急,但他心里可急慌了。
孟洁微微一喟。“我觉得失去自由,做什么事都先被限制在一个框框里,我好累。”
自由?
这字眼犹如一道雷劈下,左天青定下心检讨自己,一抹苦笑浮上他的嘴角,他似乎太自私了,一味的要求洁顺从,甚至不惜使用诡计来逼迫她。
曾经他是自由的崇拜者,怎么如今却反而恨起自由?
“洁,是我的爱让你沉重,累得不想反驳吗?”左天青好害怕失去她。
孟洁努力的思索。是这样吗?
这些日子以来,她习惯了他的相伴和捉弄,享受他温柔的疼宠和深情呵护,她承认有时候被他逼得很恼火,很想回到平静安宁的从前。
但沉重吗?应该不是。
她天生不爱与人争长短,凡事得过且过,一切但求惬意平凡。
他的出现扰乱她既定的作息,为她平淡的生活带来快乐,除了他过度的保护欲和爱骗她之外,倒没啥坏处。
“洁,你说话,你的沉默让我好心慌,若我有不是之处你要告诉我,我会改的。”
他的惶恐全在眼中,孟洁抬头看着他,久久不发一语,就在左天青忐忑的等待心情中,她露出一朵绝美的笑靥指着一件高领的连身裙。
“我要买下这件衣服。”
“嗄?!”左天青和琳达同时傻眼。
“你不是带我来买衣服吗?我喜欢这件。”她心想人生何必苦了自己,胡涂一点又有何妨。
“洁,我不是问你这个问题。”他搞不清她在想什么。
“不然你要我回答什么,反正天塌下来有你扛着,谁也不敢欺负我对不对?”孟洁笑得特别妩媚。
他胡涂了。“我……我当然不会让你受欺负。”
“我先声明喔!我的薪水微薄付不出昂贵的衣钱,你要帮我付。”真的好贵,一件衣服要花掉她一个月薪水。
“呃……好。”
“青,你对我好好呀!那我还可不可以买那件模特儿身上穿的礼服?它好漂亮喔!”孟洁天真地直朝着他撒娇。
“好。”
左天青受太多刺激根本傻了,他一心在担心会失去所爱,没注意她比的那件礼服,只想改变自己顺着她,生怕一个转身找不到开朗粲笑的她。
“对了,青,待会儿我们去逛百货公司好不好?”
“好。呃,等一下,百货公司色狼太多,万一……”他又故态复萌,维持不到三分钟。
“左四少,女人是拿来疼的,你管过线了吧!”琳达直想翻白眼。
他呐呐的说道:“我是怕她受了委屈,洁这么美,是男人都不会放过她。”
孟洁安抚地将头靠在他胸口。“人家又不是小孩子,而且你会保护我呀,我相信你。”
一句相信安定了他不安的心。
“洁,我爱你。”他低头深深地吻住她,一切尽在不言中。
琳达看这一幕,不由得感慨地为他们包好衣服、打上发票,折扣没情理讲,一律原价。
她是旁观者,能看清楚谁才是聪明人。
不争、不求、不忮,不论输赢,活得自在,何必去计较外在有形的因素。
人生难得胡涂,聪明人烦恼多,还是做个单纯的胡涂人。
左天青聪明反遭聪明戏,如果他再不收敛满缸的酸醋,将来大有苦头吃。
琳达有些羡慕起孟洁的豁达和甘于平淡,这才叫大智若愚的聪明人。
☆☆☆
充满消毒水的味道,来去匆匆的白色制服,一粒粒的红、蓝药丸,一排排面带病容的男男女女,熟悉的画面跃入眼帘。
阔别工作半个月,孟洁精神有些懒散,假放得太久骨头生了惰性,连带着她原本朝气蓬勃的热忱少了一丝活力,对凡事都起了倦意。
在百般无聊的情况下,她要求销假上班,因为她实在做不来闲人,为了给她一个呼吸空间,不情愿的左天青勉强允许她暂时离开他的视线一会儿,因为他不想扼杀她的兴趣。
“小君,怎么医院的人都怪怪的,老是在我附近打转?”她觉得弥漫着好诡异的气氛。
余巧君不太愿意理会她,认为她扮猪吃老虎,抢走自己心目中的白马王子。
在洁儿没出现在宴会前,除了抢眼的范樱樱盛气凌人外,左医师本有意与自己攀谈,他亲切的俊容漾满和善光芒,让她一颗少女芳心载满绮思,误以为幸福的钟声在四周回荡。
但当那张不施脂粉的艳丽容貌一露,悦耳的钟声成了变调的噪音,迷惑了左医师的灵魂,让他眼中再无旁人的存在。
嫉妒由心而生,因她的介入,粉碎自己的梦。
“你也怪怪的,该不会是我请假的这段时间,医院发生什么重大事件?”孟洁用疑惑的眼神四下一瞧。
假仙。余巧君冷哼,“你不要假装了,洁儿,大家都知道了。”
“知道?”孟洁听不懂。
“你还装,你和左医师的事早在医院传开了。”余巧君不高兴地整理着医疗器具。
左医师?!她怔了片刻才想清楚。“你是指青呀?”
“拜托,别叫得那么肉麻,很恶心耶!”受不了,她的呢哝软调教人泛红疹。
“青要我这么唤,不然他会使小孩子脾气闹个没完。”孟洁很无辜地眨眨睫毛。
只怪她心太软,老是拗不过他,只好随着他去。
“我们说的是同一个人吗?”余巧君很怀疑,不甘心的妒意稍微纾缓。
孟洁小心翼翼的问了一句,“小君,你在生气吗?”
“唉!我真服了你。”余巧君无奈的轻叹,刚才真是被嫉妒盲了眼,她本来就少根筋,就算自己气死了她也还不知情。
以前在护校她就是这一副看似成熟却天真的模样,上至校长下至工友都认识洁儿,常摇头叹气地帮忙,生怕她在校园内走错教室。
被人家背地里中伤,她只会笑笑地问声真的吗?
当面骂她反而自讨苦头,因为她不懂为何人家要骂她,常用着一双迷离魅惑的醉人星眸拼命思考。
“小君……”
“好啦!我说明白些,你和左医师交往一事已轰动全医院,他们在赌你们什么时候会散。”嫉妒她真是傻子。余巧君苦笑地释怀。
“他们怎么知道我和青在交往?我们没有告诉别人呀!”孟洁睁大眼,他们好厉害哦!
怪胎一个,不担心打赌的内容,却反问人尽皆知的事实,院长早在左医师打电话替她请长假那日,便兴高采烈地大肆渲染,唯恐旁人不知他儿子在谈恋爱,不是同性恋。
“洁儿,你真无知,医院乃是非议论之所,更何况左医师可是众人眼中的黄金单身汉。”
“噢,原来如此。”到底是谁传出去呢?
青没说,她没说,那是谁说的?孟洁陷入死胡同中乱猜测。
“洁儿,你不可以太轻敌哦,有人正处心积虑要拆散你们。”她还是和孟洁站在同一国。
孟洁迷惘地垂下羽睫。“为什么?”
“为什么?天哪!你清醒一点,不要再迷糊下去。搞不好到时爱人结婚,新娘不是你,你都还在问为什么。”
余巧君快吐血了,不先问问是谁想抢走她的男朋友好做好应敌准备,她居然还有心思问为什么?
她们两人外表一冶艳一清纯,但是内在个性正好相反,余巧君看起来像文静的小妹妹却得照顾成熟妩媚的大女人孟洁,因此她不叫孟洁学姊,只唤洁儿。
人不能以外貌论之,否则容易被不真实的表相所惑,这下她是真的相信了。
“小君,你不要激动,我只是很奇怪人家为什么想拆散我和青,难道我们不能在一起吗?”
“我激动?”皇帝不急,急死太监指的就是她。余巧君睨了她一眼,“世上变态的人太多,你以为每个人都像你这么单细胞……单纯。”
说单细胞,孟洁一定不解其意,余巧君便改用幼稚园教法解释。
“单纯不好吗?”
好,好到气死关心她的人。余巧君苦口婆心的解释,“单纯比较容易吃亏,若人家暗使手段害你,你根本无路可逃。”
“不会啦!你想太远了,我不害人家,人家干么要害我?”孟洁认为人性本善,天底下没有真正的坏人。
在众人疼爱下长大的她,从小到大一路走来平顺,没有遇过半丝挫折坎坷,也不因失去双亲而颓丧,她珍惜人与人之间的缘分。
在她洁白无瑕的世界里,人都是善良可爱的。
或许是在纯朴无争的乡间成长,和姥姥乐天爱笑的抚育下,她拥有一个健康开朗的人生观,难以体会旁人的灰色心态。
“洁儿呀洁儿,你都不看社会新闻吗?人一狠,弑亲杀子的大有人在,他们是十恶不赦的大坏蛋吗?该死在至亲之人手中吗?”
“这……他们是……例外。”孟洁说得很小声。
“哼!你想成为例外之一吗?”天真要有一个限度,余巧君怕她被人卖了还帮忙数钞票。
孟洁紧张地扯扯她正在排针筒的手。“小君,你不要吓唬我啦!”
“会怕了吧!”她幸灾乐祸地扬扬唇。
“不是啦!这种话千万别告诉青,否则他会禁我足,不准我来上班。”他最爱大惊小怪。
一点和她相关的小事经过他之后,即变成不可轻忽的大事。
像上次买了那套礼服,她还没机会穿就被他嫌得无一处能看,宁愿压在衣橱底部养蟑螂也不允许她穿出去亮相,因为他认为它“伤风败俗”。
那套礼服是露了些,但和一些正式礼服相较就保守多了,当初买时他没意见直点头,一回到家马上批评得像服装设计师都该一死以谢天下。
孟洁不怕别人伤害她,就怕左天青一知情会发怒,很多人都会遭怒火波及。
“哇,杀了我吧!不要在这个时候表现出你的受庞。”余巧君差点滑倒。
孟洁不好意思地撩撩发。“青很宠我,只要和我有关的事都要插上一手。”
“不要让我嫉妒你。”余巧君满不是滋味地斜瞄她一眼。“算了,我开玩笑的。”
傻人有傻福,她不嫉妒傻子,因为那很没有风度。
“谢谢你,小君,全医院就数你对我最好。”孟洁帮忙把皿盘放入消毒柜。
她真是天性鸡婆。余巧君翻翻白眼,“洁儿,不要怪我多事,你以后要防着范医师。”
“范医师?”是谁?孟洁没有印象。
“不要告诉我,你不认识范医师?”余巧君抱着一丝希望地看着她。
“我……我不认识范医师。”这不算太过分吧!
“把王水拿来,我们之间总有一个人用得到它,你竟然不认识开刀房的范医师?”
余巧君讶然地拍拍额头,不敢相信她迷糊到此地步。
全左氏医院有二十七位医师,其中有十位是驻院医师,其他则是兼任医师,而外科医师有七名,护士只有四十来位,人手着实有些缺乏。
七名外科医师除了偶尔才来上班的左天青,范樱樱可谓是绿叶中唯一的一朵红花,傲人的家世和杰出的技巧使她自视甚高,常常瞧不起其他外科医师。
所以她虽然非常美丽,但已婚或未婚的医师仍不敢去招惹,都尽可能地离她远一点,以免染上一身腥。
尤其是医院的护士群都不愿分派到她的单位,常常向人事部抱怨,因为做得好还不够,她认为还可以更好,常常超时、超分量的苛刻要求,口中没有赞美只有不停的数落,一再挑别人毛病以突显自身优越。
如果做得稍微不顺她意,两道蔑视的冷光就会让人从脚寒到顶,几乎哭着要闹辞职,惹人厌之程度冠居医院之榜首。
“我最常待的是小儿科和妇产科,开刀房在五楼,我不认识范医师是很平常嘛!”
小儿科在一楼,妇产科在二楼,除非送孕妇上五楼剖腹生产,否则孟洁通常不涉足开刀房。
“对,是我错,不该对你期望太高。”余巧君认命了,荷出水面是莲。
“小君,你是不是觉得我很糟糕,连自家医院的医师都不认得?”
不是糟糕而是反应迟钝,余巧君苦笑着,“还好啦!你……”
“谁敢说我老婆的不是,太不把我放在眼里了吧?”倚靠在门口的左天青不正经地用双手抱着胸。
孟洁微赧的走过去。“青,不是说好在医院里不提这个的吗?你怎么说话不算话?”
他顺势搂着她的肩,无视旁人的眼光。
“巧君妹妹菱嘴小巧,应该不是多话人,毋需忌讳。对吧?巧君妹妹。”他眼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