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能吧,你妈不像是那样的人啊。”
“我也常这么劝她,我说您好歹也是搞学术的高级知识分子,怎么就能这么自甘堕落流于世俗呢!她却完全不甩我,这不,今天晚上还有一位青年才俊等着我去见呢。”
“扑哧”林梦忍不住笑起来,“通往婚姻的殿堂无非有三条路,征婚是招标,恋爱是直销,相亲是经销。如果说婚姻是爱情的坟墓,那么相亲就是为自己的坟墓看风水宝地。”
这么一说桑晓也忍不住乐了:“精辟,我得好好回去和我妈说说。”
“哎,照理说不能啊,你和许向阳那个小公主呢?”
桑晓叹了口气:“不说这个还行,说到这个更烦,小四他妈那是爱不释手啊,一刻也不能离开,为了这个小妖精,两家几十年的世交差点反目成仇,这不,我妈赌咒发誓非要我搞个亲生的,坚决要把他妈比下去!”
“老太太好胜心够可以的啊。”林梦忍俊不禁。
“我也这么想,一把年纪了也不消停消停!”
……
两个人一路笑笑闹闹消磨了一天,谁都不去触及某个敏感的话题,可是谁都清清楚楚地明白这一天的不同,桑晓不知道怎么去安抚林梦,她选择的避而不谈,她不知道这么说,只有不说,可是显然,这是最简单的方法,也是最糟糕的方法,而桑晓本身也有着糊涂的一个烂摊子。
被遗忘的时光
“是谁在敲打我窗,是谁在撩动琴弦,记忆中那欢乐的情景,慢慢地浮现在我的脑海,那缓缓飘落的小雨,不停地打在我窗,只有那沉默无语的我,不时地回想过去……”
日子还是那么一天天过,每个人都有不同的轨迹,桑晓每天忙碌于工作和相亲中间,偶尔抽空去看一下哆唻咪,小姑娘特别早熟,她似乎知道桑晓和许向阳不是她的亲生父母,加上许爸爸妈妈是真心对她好,乖巧地跟着两位老人不闹不吵,偶尔撒娇也极有分寸。
从许家走出来,桑晓看了看手表,已经快五点了,妈妈约好了男方五点半见面的。桑晓想起连日来排得满满的相亲日程表就忍不住叹气,却还是认命地发动车子朝约好的饭店开去。
绿茵阁的坏境很好,正好是饭点人却并不多,个个西装革履一派斯文,桑晓理了理头发,深吸一口气一副视死如归的样子。
早有服务员迎上来笑容可掬:“小姐晚上好,几位?”
桑晓朝里面张望了一下,打了个手势:“七号。”
“秦先生是吗?”服务员领着桑晓走到七号桌边,早已等候的男士已经站起来拉开凳子,非常绅士:“桑晓?我是秦肃。”
眼前的男人长相养眼,身材匀称,教养良好,并且是一名大学老师,收入尚可,可是桑晓却完全提不起精神,扯了扯嘴角:“不好意思,我迟到了。”
“哪里,是我早了。”对面的男人非常有风度地请她点菜,动作礼貌却并不殷勤,桑晓觉得稍微舒服了一点,随意点了份牛排,耳边秦肃适时地开口:“桑小姐也喜欢西餐?”
“没有,谈不上喜欢,只是偶尔调剂一下。”桑晓微笑,见他也点了西餐忍不住问,“听说秦先生在伦敦留过学,仍旧热衷牛排?”
秦肃伸手替她倒水:“在伦敦的时候当然是恨透了这种半生不熟完全没有技术含量的东西,赌咒发誓宁可饿死也不要再吃,等到回国却发现已经成了习惯,几天不吃忍不住想念,瞧,人终究还是犯贱的。”
“扑哧”桑晓忍不住笑了起来,她在心里给眼前这个男人打了个高分,不见得喜欢,可是如果必须,她觉得这个男人不着痕迹的幽默和绅士还是不会倒胃口的。
桑晓却没有看到,在转角处的另一桌上,汪远和老魏几个人早就注意到了桑晓他们。从她进来,笑意盈盈走向那个男人的时候原本谈笑风生的一桌人立刻就注意到汪远沉了脸色。
老魏揣测着他的神色,忍不住露出一抹了然的笑意,蓦地压低嗓音神秘道:“我听说桑晓最近一直在相亲。”
汪远心跳明显加快一拍,嘴上却说:“她不可能。”
“有什么不可能的……”同桌的阿杰啧啧反问,“哎,那个男的倒是挺眼熟了。”
汪远怔了一下:“她不是那样的人。”
“那可不好说,毕竟她已经不是七年前的桑晓了。”老魏说得漫不经心,抬头却发现汪远持着筷子的手僵在半空,正愣愣地出神,连忙伸手捅捅他:“啊远?发什么呆啊?”
“哦,没事。”他语气淡然,夹了筷菜往嘴里填,却觉得淡得不得了,完全没有味道,皱了皱眉,最终还是放下了筷子。
旁边阿杰突然惊呼出声:“我记起来了,他就是那个秦肃,阿远,记不记得,就是我们大学里的那个秦肃!”
“秦肃?”汪远也忍不住惊讶,“不可能吧?”
“就是以前那个老是一身黑衣服,自称成佛的秦肃?”老魏也是一脸愕然,“不能吧,那个秦肃大学的时候就是教主,估计现在已经是救世主了,我记得有一次他冷不丁拍了我一下,就说我中了他的圣心决,绝活不过七天。”
“就是啊,这么有名的人我记忆犹新啊,他永远活在自己的世界里,只有他的神功!”阿杰忍不住咂舌。
一桌人下意识地齐齐看过去,谁都没有办法相信眼前这个衣冠楚楚的男人居然就是曾经的“秦教主”。
“他不是出国回来后留校当老师了么?”老魏疑惑道,“这么会和桑晓相亲啊?”
“这有什么难以理解的,教主也要吃饭吧,你也不想想只要巴上了桑晓他能少奋斗多少年,别说评个教授职称什么的,就是弄个院长什么的当当也是轻而易举的事。”阿杰笑着调侃,夹了口菜往嘴里塞,又问汪远,“我说阿远,当年要是我们早知道桑晓家是这个条件死也不能让你们分手啊,你也傻,门当户对多好啊。再说桑晓162cm男人都爱的身高,b cup,皮肤又好,啧啧……”
汪远皱了皱眉,下意识地掏出一根烟来,还没有点上,旁边的服务员已经尽责地上来礼貌地提醒他:“先生,我们这里不能抽烟。”
汪远点头,站起身往外面走:“我出去抽根烟。”
……
另外一边,桑晓和秦肃相谈甚欢,至少在桑晓看来,这个晚上并不难熬。
吃到中途,手机却冷不丁地响起来,上面熟悉的名字一闪一闪“汪远”,桑晓觉得自己的心脏随之一抖一抖的,深吸了一口气接起来:“喂?”
“桑晓,你给我出来。”是汪远强忍了怒意的声音。
“啊?”桑晓愣了一下,下意识地四处张望,“你在哪里?”
“餐厅门口。”电话那头的声音冰冷。
“我在吃饭啊?”桑晓瑟缩了一下。
“我知道你在吃饭,给你五秒钟,是你自己出来还是我进去?”
桑晓当然明白他话里的意思,虽然完全可以置之不理,却还是认命地站起来,和眼前的男人抱歉地告辞。
刚走出餐厅大门,冷不丁就被旁边一只大手拉了过去,桑晓吓得心脏漏跳了一拍,等看清是汪远自然没了好颜色:“你干吗啊?”
“那个男的不适合你。”汪远紧紧地盯着她。
“这都是我的事,与你无关!”
汪远皱眉:“桑晓,你为什么非要这样不可?你明明心里还有我,为什么就不能给我一次机会?”
“汪总,你未免太自信了吧?你怎么就知道我心里还有你?”桑晓冷笑。
汪远深深地看着她:“如果你不爱我,为什么要逃避我?你越是这样越表示你还在乎。”
桑晓僵了一下,仿佛被说中了心事一般恼羞成怒:“汪总,成功人士时间应该都很宝贵吧,您浪费这么多时间,就为了分析区区不才小人我?我还真有点过意不去!”
说完猛地一把甩开汪远,头也不回地走到自己车旁,砰一声狠狠地关上,疾驰而去。
汪远一个人站在夜幕中,看着她愤怒离去的背影,嘴角却忍不住微微勾起。
桑晓此刻心里却极不舒服,她不明白自己是怎么了,七年了,自己明明早已和汪远分手,可是为什么还会被他左右情绪?为什么在那么多寂寞的时候她总是忍不住用google earth 找这个城市,总是忍不住想这个时候的汪远在干什么;在每一个寂静的夜里,她总是忍不住去回忆他们在一起的点点滴滴;在知道他和林嘉分手的时候,还是忍不住心跳加速;甚至在回国的时候,还是忍不住装作不经意地打探他的消息……她不愿意承认,可是她却不想骗自己。
就在桑晓愁肠万千的时候,手机铃声响起,突然心头一紧,拿起电话一看屏幕是唐磊竟不自觉松了口气,按下接听键。
“半夜敢不敢上厕所?”电话那头神秘兮兮的声音吓了桑晓一跳。
等到反应过来,没好气地回他:“憋急了有什么不敢的!”
唐磊愣了一下,毫不气馁地继续渲染气氛:“是在夜黑风高伸手不见五指的半夜,还有那乌七麻黑没有意思光线的厕所哦……”
“你给我住嘴,神秘兮兮,”桑晓骂道,“少给我搞得和走私贩子接头似的。”
“真没情调。”唐磊失望了,“本来还想邀请你一起看电影呢,新上映的恐怖大片。”
“没心情。”桑晓想也不想地拒绝。
唐磊却很有兴致:“哎,怎么没精打采的,有什么不开心的事?说不来让哥哥开心开心。”
“滚蛋!”桑晓笑。
“好吧,那哥哥给你猜个谜语让你高兴高兴。”唐磊自顾自,“什么东西,插入一个洞,时常翻动,放进去的时候硬邦邦的,拿出来的时候软啪啪的。”
桑晓梗了一下:“你他娘个下流胚子,这么脑袋里尽是些黄色的东西。”
唐磊连忙喊冤:“大姐,我好好的让你猜谜语怎么就下流了,不就是烤红薯么,我招谁惹谁了我……”
“烤红薯?”桑晓想象着电话那头唐磊一脸委屈的样子忍不住笑了。
这个原本难以入眠的夜晚,因为唐磊似乎并不那么难熬了,可是桑晓没有料到,更大的“惊喜”还在后面……
突然想起你
“一个人的夜我的心应该放在哪里,拥抱过后我的双手应该放在哪里,我始终学不会控制我的呼吸,在玻璃窗上呵出你美丽的名字,寂寞来袭旧雨衣到底放在哪里,想念着你我的念头应该想到哪里,有什么方法让两个人不分离……”
第二天桑晓和林梦一早刚走进地下车库就呆了一下,自己的车旁边赫然就是一辆银灰色的Land Rover,车牌号码很熟悉,是四个7。
林梦问桑晓:“唉,这辆车是不是很眼熟?”
桑晓忍不住苦笑,当然眼熟,因为这就是汪远的座驾,就连这7也是她最喜欢的数字。却没有说什么,发动车子开了出去,经过保安室的时候略略停顿了一下,值班的小保安敬了个礼走出来:“桑小姐。”
“那个车牌号是四个7的,是新来的住户吗?”桑晓想了想,还是问了。
“对,就和您住在一栋楼里面,是我们开发商汪总。”小保安笑容可掬,桑晓却如坠冰窖。她才知道原来汪远就是这个小区的开发商,突然有了一种黄雀在后的恐惧。
这种恐惧直到这个周末见到汪远本人才得以全面发作。
汪远正式搬入新居,顶楼的小高层,两百多坪米的面积,全部打通,采光通风都是一流的。汪远捧了一束鲜艳的玫瑰去拜访邻居。
桑晓却在打开门的那一刹那恨不得立刻关上,汪远一本正经地送上鲜花,说远亲不如近邻,应该友好相处互相帮助。
桑晓拿眼睛斜他,觉得眼前的人模人样的汪远抱着花这么看都像是枯木逢春。冷冷地下逐客令:把花拿走,我这屋小,它吸光了氧气会憋死我。
反正来日方长,汪远也不纠缠,放下花就后会有期,一脸得瑟的样子恨得桑晓牙痒痒。
于是,这就正式拉开了他们低头不见抬头见的日子:电梯,停车场……随处都是“偶遇”。这还不算完,远方集团和桑晓公司的合作开发案还没有敲定,作为先行军,宣传这一块是桑晓负责的,紧锣密鼓的会议不得不排上日程,幸好两个人都是公私分明的主,尽管偶尔都忍不住走神,眼神飘啊飘的就飘到对方身上去了,可是只是偶尔,真的只是偶尔。
汪远总是坐在右边第一个的位子上,这个角度刚好对着前面投入讲解的桑晓,她站在台上穿着一身黑色套装,贴身的版材勾勒出美好的曲线,说话的时候微微倾身,眼睛很明亮,明明看得是台下某一点,却让人觉得全场都在被她注目。偶尔也露齿一笑,她的嘴唇很漂亮,微微上翘,唇色很诱人,天生的晶莹,笑起来唇红齿白,满室生辉。
会上讨论的时候总是很热闹,前期宣传需要的就是新的idea,发言热烈的时候桑晓总是忍不住去观察坐在对面的汪远。大多数时候他都沉默着仿佛是一个旁观者,捏着一支笔在手中熟练地转动,可是,每当一个问题被屡次纠缠争论不休的时候,他只是从旁随便点拨两句就化开了云雾,仿佛整个讨论都在他的控制之下。
……
十一月,合作案终于敲定,签约仪式是一定要的,包下了市内最好的酒店凯宾斯基的宴会厅,衣香鬓影,觥筹交错,很是热闹。
桑晓到的时候汪远和老魏已经在了,正和凯宾斯基的少东江昊闲聊。
江昊首先看到桑晓,并不是俗烂的晚礼服装扮,一件柠檬黄的松散长款衬衫,搭配黑色的铅笔裤,十厘米有余的暗纹高跟鞋,饶是他吃喝玩乐成精的人物还是忍不住陶醉:“桑晓还真不给人意外,Hermes穿在她身上才是Hermes。”
连忙朝她招手,本来就是一个圈子的人,加上一直玩的就很好,尽管桑晓并不想面对汪远,却还是只得硬着头皮过来打招呼。
“桑晓,好久不见更加漂亮了啊。”江昊笑嘻嘻地夸她。
桑晓也不扭捏:“没法子,大家都这么夸我,在美国的时候有教堂里面的牧师扛着包袱跟我走,说啥要为我还俗。”
大家似乎都习惯了她的随性,老魏忍不住揭她的短:“听说最近桑校长正在逼婚啊,把我们整个W市的上层搞的鸡飞狗跳的,要不然我们给你介绍几个?”
“行啊。”桑晓笑,“天下好男儿大把,那你们先海选,到了决赛我们再谈。”
几个人一听都乐了,也都知道她和汪远的过去,三言两语又绕回去了:“要不然还是我们阿远吧,好歹还知根知底的。”
桑晓抬头看见汪远看过来的眼神晶晶亮,挑了挑眉,四两拨千斤:“真不含糊,看来你作文一定很好阿,无论中间如何跑题到最后都能首尾呼应,中心点题。真是了不起阿。”
都是人精,听她把话题不着痕迹地避开,也就知道她不愿意谈,扯七扯八聊了一会沈总就笑吟吟地携了汪远上台讲话,签约仪式正式开始,还是一贯的无聊,桑晓百无聊赖地打了个哈欠,一仰头却正好看见唐磊站在后面的餐桌旁边正冲着她笑。
微微一愣神之间,他径自走过来小声地拍她:“老远就看见你打哈欠,嘴张那么大也不怕抽筋合不拢。”
“你管我。”桑晓挑眉,“你怎么来了?”
“我怎么就不能来?”唐磊反问,并没有正面回答,可是显然就算他不说桑晓也有她自己的想法,或许尚德进入隆华董事会一事很快就要排上日程了。
谈话间,上面的签约仪式已经结束了,下面就是寓于娱乐的晚宴,沈总下来就一脸恭谦地同唐磊握了手:“唐总,招待不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