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要借钱给她还不用管喔?”
“你要借吗?”甄纱兴奋的心急跳。
“我借五十。”
“五十万?她一定会很感谢你的!”五十万也好,不管是多是少,至
少可以暂时堵住母亲的嘴。
她还是背叛自己的原则,跟薛力开口借钱了,即便用的是其他
人的名义,还是让她觉得很不舒服。
薛力自口袋内拿出一枚金色的铜板放到她掌心,嘴上挂着戏谑
的微笑。
“五十块。说不定她会中乐透。”
甄纱瞪着那枚金色铜板发愣。
“我去陪客户吃饭了。”薛力在呆愣的甄纱额前浅吻,“要知道我
的钱也赚得辛苦,借人钱就要有拿不回来的心理准备,我还没大方
到去帮一个陌生人偿还债务。”
她……不是陌生人啊。
甄纱望着他离去的背影,握着铜板的拳头紧靠着左心口,感觉
那儿正隐隐抽痛着。
她真的不知道该怎么办才好了。
* * *
吃完晚饭回到薛力的居所,甄纱连包包都还来不及放下,就连
忙坐到电视机前,按下电源。
“什么节目急着看?”
甄纱还没回答,电视节目的声音就替她解答了。
“乐透开奖?”薛力啼笑皆非的坐来她身边,“你不会真的跑去买
乐透了吧?”
“我想试试看运气……”她从口袋中拿出一张白色的乐透券。
“哇塞,你会不会太好笑了?”薛力笑着抱住她,头靠在她的头上。
“好吧,让我们看看你那苦情的青梅竹马有没有那个好运气得到头
奖,听说这次有三亿唷!”
“没有头奖也没关系,二奖也不错。”只要有中奖就好。
“心不要那么小,只想着退而求其次,就永远得不到最好的。”
甄纱看了他一眼,点了下头,高举拿着乐透彩券的手,大喊:“我
要中头奖!”
“哈哈哈……”薛力因她认真得俏脸发红的可爱模样而大笑不
止。“中头奖!”
“中头奖!”甄纱闭着眼死命大喊。
“开奖啰!”
一听到主持人喊“开奖”,甄纱立刻两手合十,乐透彩券就贴在
掌心上,嘴里不停的喃喃祷告。
得奖号码一个一个公布,每公布一个,甄纱与薛力就迫不及待
专注的盯着彩券上的号码。
“头奖没了,二奖也没了。”薛力摇头叹息。
“还有其他奖,还有机会。”如看到仇人的眼睛死盯着电视。“31
……出中一个了!”甄纱开心大喊。
“恭喜恭喜,不过要三个才有四百元。”
“不要泼冷水嘛!”真讨厌耶!
“接下来是……38……又中了!”
“381再来是……27跟19,拜托……”甄纱闭上眼睛死命祈祷。
号码一个一个开,连特别号都开完了,甄纱只中了两个号码。
她的三魂七魄仿佛随着节目的结束,也跟着跑光了,失神的望
着末得奖的彩券,心荡到谷底。
“可惜,你没有偏财运。”薛力拿走彩券,丢到垃圾桶。
“啊……”她下意识就想抢回来。
“你要留着做纪念啊?”
“没有。”她只是很不甘愿、很不甘愿。
她的人生好像这张没中奖的彩券一样,眼前是一片黑暗,看不
到任何希望之光。
她失魂落魄的样子让薛力看了很不忍,一屁股坐回她身边,揽
过她的头来靠在自己肩上。
“是你吗?欠了一千五百万。”他温柔询问。
甄纱的心陡地一跳,忽略了他语气中的柔情,慌慌的一口否认。
“我没有……我怎么会欠那么多钱昵!是我朋友。”
“是吗?”他笑,“不是就好。”
如果真的是她,那他是不是会伸出援手?
甄纱好想问,可是刚才她已经一口否认了,现在再问这种假设
性的问题好像很不明智。
红唇抿成一直线,千言万语在胸口中翻搅,一个字也吐不出口。
* * *
三天后,母亲的电话又来了。
打来时,她人正坐在薛力的车上准备回家,怕薛力听到声音,她
只好手圈着受话筒,压低了音量。
“他要借你多少?”甄母开门见山。
“妈,我现在不方便说话。”
“你不会又还没问吧?”
“我问了,但……我晚点给你电话,好不好?”
“每次都晚点晚点,你知不知道你弟弟出车祸,要住院?我们哪
来的钱啊!
等你要到钱,你弟也死了!”
甄纱大惊失色,“出车祸?什么时候?”
“你跟你多金男友日子过得愉快,都没想想我跟你弟过着怎样
的苦日子!
就连腿断了都没钱住院打石膏!”甄母悲从中来,哭得不能自已。
“我没有,妈……”她不知该如何是好。“弟弟住院要多少钱?我
这边还有一点,我寄给你。”
这些日子跟着薛力吃吃喝喝,她也因此存了几千块,虽没多少,
但总有点帮助吧!
“你有多少钱?”甄母哭泣声歇止,“那男人给了你多少钱?”
“没有……是我自己存下来的。”
“你能有多少钱存?”因女儿的冷情而气愤的母亲音调让甄纱冻
得像处于北极。“你不肯要,我会自己想办法的!”
“妈……”电话被挂断了。
“谁打来的?看你这么着急。”薛力关心询问。
“没有啦,同学打来问功课,我一时想不出来怎么解答,所以很
慌乱。”
出着汗的小手握着已失去联系的手机,一颗心纷乱不止。
过了一会,薛力的手机响了,正沉浸于自己思考之中的甄纱末
注意。
按下挂在耳上的蓝芽耳机通话键,一个陌生、苍老的女子嗓音
传过来。
“你是薛力吗?认不认识甄纱?”
薛力瞥了呆滞的甄纱一眼,“认识。”
“你是她的男朋友,对吧?”
“你哪位?”
“你是她的男朋友,怎么可以见她被庞大的债务压得死死的,却
不肯出手相救?你有没有良心?还是你只贪图我女儿的肉体?拐骗她、
欺负她,却丝毫无怜悯之心?”
甄母莫须有的罪名令薛力眉头蹙紧。
从对方生气的怒吼中,薛力判别出她是甄纱的母亲,而她刚才
说甄纱被庞大的债务压得死死的?
过去与甄纱的对话,还有她最近的不对劲串联在一起,薛力明
白了整个来龙去脉。
甄纱以她朋友的名义频频刺探他是否会借钱帮她还债,一旦无
计可施,就把电话给了她母亲,要她母亲直接找他要钱?
他三番两次明示又暗示,甚至还直接说开了,她都不肯承认,却
叫母亲来勒索他?
因为借钱要还,所以直接勒索比较快?
“你想要我怎么做?”薛力冷声问。
“如果你真的疼她、爱她,就应该帮她还钱!”
“你要多少?”
“一千五百万!”
一千五百万——果然跟甄纱的“朋友”一样数字的债务。
“我明白了。”
“明白是什么意思?钱什么时候会进来?”
“我会再请她跟你联络。”
切断通话,薛力状似不经意的问,“你那个朋友最近怎样?”
“什么朋友?”甄纱一脸茫然的转头回视。
“欠了一下五百万的朋友。”
“喔……她……我也不知道,我最近没跟她联络。”
“你之前那么热衷要向我借钱,怎么可能会没联络呢?”
“因为……我也没办法解决她的问题,所以就……没联络了。”
“是吗?”薛力转动方向盘,弯向另外一条路。“她刚才跟我联络
了。”
“啊?”甄纱愕愣。“怎么可能……”那个朋友明明是她编出来的
虚拟人物啊!
“正确来说,是那个朋友的妈跟我联络了。”
甄纱小脸立刻惨白。
“怎么……她……她怎么会有电话……”
“这要问你啊,能给她电话的也只有你吧!”薛力斜睨她一眼,眉
眼问隐隐有怒火跳动。
“那……那她怎么说?”甄纱的手在发抖,而且她也发现了,本来
该往薛力家的路转向了她租赁的公寓。
“她要我“给”她钱。”薛力在“给”字加了重音。“一千五百万。”
甄纱的脑袋一片空白,整个人不知道该如何回应了。
天啦!母亲竟然直接打电话给薛力,要他拿出一千五百万?她怎
么会做这种事?
“你希望我给她吗?”薛力问。
小嘴颤动,半晌发不出一点声音来。
“回答我,你希望我给她吗?”
她再呆,也听得出他语气中的忿怒,他就像个冤大头一样,被母
亲以爱为名狠敲一笔竹杠,换作是她,也会生气。
车子在甄纱的公寓门口停下,最终还是没有回答的她默默下了
车,车门阖上的同时,突然转过身来敲了敲车窗。
“你想好答案了?”愤怒的嘴角有着嘲讽之意。
她要回答什么呢?说好,她会被他看不起,而且他也不会拿出那
笔钱来;说不好,母亲的咄咄逼人比债务更让她喘不过气。现下,她
只有一个回答,才是对大家都好的选择。
“我想好了。”她微笑,眼眶的热泪滚落腮边。“我的答案是——
我们分手吧!”
第十章
娇小的身影快速跑向公寓,铝格织成的门清楚的瞧见悲伤背影
消失的方向。
犹坐在车内的薛力嘴角抿得死紧,瞪视着大门口,无辜的方向
盘受到拳头的重击!
一名男孩走至大门前,自口袋中拿出钥匙开门,薛力见状,立刻
下车跟着一起走进去。
男孩奇怪的看了他一眼,但并没有对这名陌生人作出任何质疑,
就这样放他进来了。
虽然薛力得到了方便,但也不禁为此公寓在安全管理上的重大
缺失颇有微词。
循着楼梯下楼,一股潮味扑鼻而来,他皱着眉头,无法想像怎么
会有人住在这么潮湿之处。
而他的女朋友——甄纱却是住在这几年了。
下了楼梯就是一条走廊,数了数门板,有五间房间。
每一个房间的门都是关起来的,但他不需要一间一间敲,就找
着了甄纱居住的房间。
那薄薄的门板隔不了任何噪音,故他才来到她房间前,就听到
她的讲话声音。
“你怎么可以对他说那些话?我们有什么权力啊?”一向孩子气
重的清脆嗓音透过门板,进入他耳中。
他背对着门口,俨然门神一般,双手环胸,严肃站立。
“他是你男朋友,帮助你是应该的!”甄母生气的回应。
“我不会跟他要半毛钱的!不管怎样都不会!”
面对女儿的冥顽不灵,甄母大叹了口气,尽力将语气放软,“你
不懂吗?
他是我们最后的希望,只要他肯帮忙,我们就可以松一口气了。”
“妈,你不用再提了,我已经跟他分手了!”
“分手?”甄母大吃一惊。“他跟你提分手?”
“不!是我提的,为了不让你勒索他,我只好提分手。”
“什么勒索?”女儿竟然讲得这么难听。“我是为大家好!不然你
说,你弟弟的医药费要怎么办?”
“我手上还有六千块,我明天寄给你。”
“六千块哪够!”
“我不管!”甄纱失控大吼,“我明天寄给你六千块,以后不要再提
这件事了。我不要我的男朋友被勒索,我不干这种没天良的事!我们
的债是我们自己的责任,我会努力想办法还!”
“你一个学生能还多少?”
“我要毕业了!”
“大学毕业生的平均月薪有多少你知道吗?两万多!养自己都很
勉强了,还还什么债?”
“大不了我下海!”甄纱崩溃大喊。
甄母因过度震惊而呆愣住,忘了反驳。
“不要再提这件事了,妈……”她痛心的低喊,“别打电话去骚扰
人家,我跟他已经分手了,是真的,我跟他没有关系了……”
“纱纱!”终于找回自己舌头的甄母急慌慌的说:“你可别真的下
海啊,再怎么样……再怎么样我也不可能让女儿去酒店上班!”
甄纱叹了口气,“我知道。”
“你……我不会再打电话给他了,难得遇到一个好对象,应该要
好好把握才是,至少……至少有他的照顾,你会过得好些。”
甄纱无语。
是她的莽撞、她的过于急躁,摧毁了女儿的好缘份吗?甄母不由
得深深自责。
她也不是心存故意,她真的是被逼到狗急跳墙了啊!
她实在不忍见家里三个人的未来都因为那莫名其妙出现的庞
大债务而断送啊!
女儿的沉默让她的心也跟着沉重,嘴开合了数次,仍不晓得该
说些什么才好,最后她只好黯然道别,切断通话。
朦胧泪眼瞪着无声息的手机,一颗颗眼泪如断线般的珍珠纷然
掉落在数字键上。
她分不清楚胸口的悲痛是因为母亲竟然勒索薛力多些,还是与
薛力的分开多些。
她当然懂得母亲的期望,她也常在午夜梦回时,梦到有个长腿
叔叔突然抱着大笔钱搁到她面前,叫她把这些钱拿去还债,恢复她
的自由之身。
她也渴望从债务的囹圄脱身,可不管生活有多困顿,都不应该
是用勒索的方式去求得解脱。
门上突然传来敲门声,她慌忙拭去颊腮泪水,用力擤了下鼻子
后下床去开门。
门板一拉开,她傻住了。
“你……”他为什么会在这里?“你……”疑问怎么也吐不出唇瓣。
薛力推她入房,要她别挡在门口碍事,大手往后一推,房门砰的
一声关上。
她未料到她刚才与母亲的对话尽入他耳里,想到母亲对他的勒
索,她羞惭得连耳根都红了。
一进房,薛力的眉头蹙得更紧了。
他怎么也不敢相信甄纱竟然会住在如此简陋的房子里,空气闷
窒不流动,潮湿得让他敏感的骨头发酸,窄小的空间他一进入,就几
乎无转圜的余地了。
这种地方,他连一分钟都待不住,而她却是住了多久?一年?两
年?或者大学四年都生活在这铁定会让人生病的住处?
所以在他们交往三个多月的时间以来,她从不肯让他进来,每
次他笑说要进来喝杯茶,或找其他借口想来参观一下她的住处,她
都找一堆借口拒绝了他。
他以为她节俭,所以才不像其他台北女孩打扮得光鲜亮丽,从
早到晚都素着一张脸,唯一的发型只有马尾_他看着那长度已经
及腰的长发,心想着她不知多久末上过发廊了。
“有什么事吗?”她终于找到自己的舌头,艰困的发声。
他眉心的皱折几乎可以夹死蚊子,他的面容比股市开盘时还要
严肃,他的嘴角紧得像这辈子从没开过口……
她的底细已经完全被揭穿了,还是以这么难堪的状态,她不敢
抱有任何希望——这东西在明白肩上扛下了庞大的债务时,她就知
道已离她远去。
薛力深深的盯着她困窘的面容,哭得红肿的双眼,还有局促不
安绞扭的双手。
他叹了口气,她惊慌抬头,他在下一秒将她拥入怀中。
她是这么的娇小、这么的纤弱,薄薄的背上几乎摸不出几两肉,
肩膀窄得衣服几乎撑不起。
他们在一起已经超过一百天了,她从不曾开口跟他要过任何东
西,也不曾诉苦她的际遇有多糟糕,她总是面带比阳光还要灿烂的
笑容,开心的在他四周兜兜转转,因他开心而开心,因他戏闹而嘟嘴,
因他恶作剧而哭泣……
她的笑脸永远比哭脸多,她的怒容总是一下子就消逝,所以他
一直认为她乐观、开朗、无忧无虑,万万没想到这纤弱的肩膀扛着多